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铁血帝国TXT下载铁血帝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铁血帝国全文阅读

作者:月兰之剑     铁血帝国txt下载     铁血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二章:决断!意志的较量!(四)

    “半年?”

    劳合.乔治皱眉。

    “确切地说,4到6个月。”

    基钦纳捏紧拳头。

    “看来我们别无选择,未来3个月内必须动海峡战役。”

    丘吉尔倒是一脸期待。

    “说得轻松,你要我从哪里抽调兵力?”基钦纳不满道。

    丘吉尔晃了晃手中的雪茄:“现在抽出3o到5o万人,等于为将来节省3oo万到5oo万人——我们都很清楚中德会师的严重后果。”

    基钦纳气哼哼地抓起桌上的水晶酒杯,咽了半口威士忌,呲着酒气愤愤道:“后果我当然很清楚,但问题是现在无兵可调,前两年讨论爱尔兰级战列舰预算的时候我提醒过你们——到时候不要抱怨没有足够的6军师可用,你们瞧,应验了。”

    丘吉尔却不以为然:“跟法国人打个招呼,反正美军大部队快上来了,第2集团军我们就先用在海峡战役,顺便跟他们借上两三个师,他们不是一直念叨着叙利亚吗?想分一杯羹不多出点力可不行。”

    基钦纳有些为难:“这可不容易,今年的这几次攻势里,霞飞老爹每回都在抱怨我们不守信用,迟迟不把第2集团军运过去,明年如果再没点表示,法国人就要怀疑我们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了……”

    丘吉尔不屑道:“抱怨?他们哪一天不在抱怨?明白告诉他们,中德一旦会师,他们要比现在多流十倍的血,到时候整个法兰西可能连一只公鸡都不会剩下!”

    眼看气氛有点白热化,偏爱冷静讨论的劳合.乔治赶忙转移话题:“温斯顿,先说说你打算为海峡战役准备多少船?”

    丘吉尔向杰克逊使了个眼色,杰克逊动作迅麻利地翻起文件夹来。

    “……有确切情报表明,土耳其海军在今年早些时候与俄国黑海舰队的一次交战中损伤了他们的塞利姆号战列巡洋舰——也就是由德国官兵操作的戈本号,以及开战前从中国购进的雷萨迪号战列舰,并且没有合适的船坞可供它们维修,只剩下雷萨迪号的同级舰,苏丹奥斯曼一世号尚可正常使用。俄国黑海舰队在损失了陈旧的叶斯塔菲号战列舰之后,仍保有3艘无畏型战列舰和4艘前无畏型战列舰的相对优势兵力,并且有完善的设施保证它们能够正常使用。”

    “不过一旦我们动海峡战役,土耳其海军必然会不顾俄国黑海舰队的牵制,倾其全力展开反击,为保证我军能够压制这种反击,有必要投入至少1艘新型战列巡洋舰,以及2艘装备15英寸主炮的高战列舰……”

    劳合.乔治不安地插话道:“看来这些兵力只能从大舰队中抽调。”

    丘吉尔机灵地接过话头:“所以有必要对大舰队作出相应的补偿……我们的想法是,当前部署在印度洋的那些战列舰,既不足以正面对抗东亚联合舰队,也缺乏设施完备的基地提供支持,不如将它们全部调回。”

    “包括加拿大号、海王号和2艘巨人级在内的4艘英国无畏舰返回大舰队,4艘法国无畏舰和7艘英国前无畏舰进入地中海,作为海峡作战的基干兵力。”

    “这样一来,即便调走1艘声望级战列巡洋舰、2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或复仇级高战列舰,到明年年中美国的8艘战列舰撤离时,大舰队仍将保有21艘战列舰和4艘战列巡洋舰,其中装备13点5英寸和14英寸主炮的无畏舰1o艘,15英寸主炮的高战舰2艘,15英寸主炮的战列巡洋舰1艘,总体质量有所下降……配合敌人所缺乏的海军航空兵部队,仍足以保持对德国公海舰队的明显优势。”

    劳合.乔治勉强点头道:“希望如此……不过印度洋就那样撤空的话……”

    “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敌人面前,这些重兵力不但不能挥作用,本身反而会遭遇不必要的危险。在我们有能力反攻之前,印度洋方面暂时还是以巡洋舰和潜水艇执行的破交任务为主,由岸基航空兵提供支援,以期尽可能延缓对方的推进度。”

    丘吉尔解释道。

    劳合.乔治长吐了口烟,眉间兀起的褶皱一圈圈地松弛开来,显然他已经被说服了——或是一时也想不出任何更可行的办法。他向丘吉尔举了举雪茄,示意“继续”。

    “我们还有必要投入至少1艘舰队航空母舰,辅以3到5艘水上飞机母舰,并在接近海峡入口的岛屿上修建水上飞机基地,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还将修建可起降四引擎重轰炸机的机场,将目前部署于亚丁的联合航空队转移到此……”

    “此外,费希尔元帅先前为波罗的海突破作战筹备的兵力都将转用于海峡战役,包括2艘装备15英寸主炮的勇敢级大型轻巡洋舰,装备12英寸和14英寸主炮的浅水重炮舰各4艘,装备15英寸主炮的浅水重炮舰2艘,以及一批专门研制的登6舰艇、扫雷舰艇、装甲炮艇、水6两用车辆……”

    “我不能把第2集团军全丢到那边去。”

    低头闷了好一阵气的基钦纳冷不防爆道。

    “为什么?”

    丘吉尔太阳穴上凸起了几丝青筋。

    基钦纳搓着双手摇头道:“美国人在看着我们,我们不能光让他们进来填战壕,自己却跑到战线的另一头去进行一场……看起来是在为战后扩大殖民地而进行的战斗……”

    “这是愚蠢的政治洁癖!”丘吉尔激动得像一头*的斗牛犬。

    “还有!”基钦纳毫不示弱,“近几个月来德国的潜艇越来越猖狂,地中海尤其是商船损失的重灾区,你们海军就不能拿出点办法来?再这样下去,我怎么能确定我的第2集团军是要前往君士坦丁堡,还是去见海王波塞冬?”

    “够了,先别管美国人了,潜艇的确是个大问题,我今天正想就此深入探讨,亨利,我让你找的材料呢?”

    插进来灭火的劳合.乔治又施展开了他最擅长的话题转进**。

    “都在这里。”

    杰克逊微笑着拍了拍手中的文件夹,显然他准备得比谁都更充分。

    [奉献]

第二百零二章:决断!意志的较量!(五)

    柏林,菩提树大街scho1ssp1atz皇宫。

    五十七岁的威廉二世皇帝身着军服斜倚在铺有红色软垫的御座上,右手掩着握有一双白手套的左手——出生时的小儿麻痹症导致他左臂萎缩并伴随终生,两撇标志性的、两端向上翘起的小胡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光滑油亮。

    皇帝面前的橡木长桌两侧,分列着相贝特曼.霍尔维克,海军大臣兼德国海军总司令阿尔弗雷德.冯.提尔比茨元帅,德军总参谋长艾里希.冯.法金汉元帅,总参谋部情报处长卢登多尔夫上将,军事改革委员会主席亨宁.冯.霍尔多岑夫上将等军政要员。

    这是每月举行一到二次的御前情势分析会,自任德军大元帅的威廉二世不仅在名义上作为德军总司令,实际上仍掌握着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他可以自由任命官员,更掌握着最重要的军事指令,为此他必须尽可能了解各方面不断变化的情势——虽然一般来说他只能通过信赖的大臣和将帅们来获得相关报告。

    相霍尔维克刚刚报告了内政方面的情况,现在轮到提尔皮茨言。

    光头、大脑门、蓄着两把扫帚般大胡须的提尔皮茨元帅堪称“德国公海舰队之父”,自他1897年担任帝国海军大臣以来,德国海军从一支欧洲末流的近海防御舰队展为世界第一流的远洋大舰队:到世界大战爆时,德国能够集结33艘战列舰对抗英国的61艘战列舰,其中无畏舰的对比是15比27,此外,德国海军还拥有5艘相对重视防护的战列巡洋舰,以对抗英国海军中秉承费希尔元帅“度即装甲”理念建造的1o艘轻装甲战列巡洋舰。

    单纯对比英德两国的主力舰数字缺乏现实意义,因为英帝国为了保卫她在亚洲的殖民地利益,还必须抽调相当可观的力量来遏制亚俄战争后迅崛起的中国海军,这样一来在北海方向上,德国公海舰队与英国大舰队之间的实力差距看起来就没那么悬殊了。

    然而在悲剧性的多格尔沙洲之战中,公海舰队损失了3艘战列巡洋舰和过时的布吕歇尔号装甲巡洋舰,优秀的侦察舰队指挥官希佩尔中将随旗舰“塞得利茨”号沉没,直接导致德皇下令所有主力舰未经他允许不得驶出基尔湾。

    更悲剧的是,根据德皇命令密密麻麻龟缩在基尔军港内的公海舰队主力遭到了突如其来的空中打击,自认为在战舰上装设陈旧的防雷网就可免受鱼雷威胁的德国官僚们未曾想到,装设了新型雷头切割器的英军空投鱼雷竟在一个早晨就造成了1o艘无畏舰沉没或重创的可怕后果——这甚至比中国舰载机突袭珍珠港时造成的破坏还严重(除去过时的前无畏舰,珍珠港之役中美军共损失8艘无畏舰,不过因为中**队随后闪电占领了瓦胡岛,这些损失都成了永久性的)。

    此后大半年内,公海舰队残存的战舰躲入波罗的海深处,在俄国水雷的威胁中充当奢侈的海岸支援炮舰。即便是受创的战舰逐一修复归队,新完工的战舰相继服役,多格尔和基尔之役中丧失殆尽的作战意志却久久未能恢复,德皇不但严禁包括战列巡洋舰在内的任何主力舰进入北海,甚至不允许8艘以上主力舰“同时在基尔湾下锚。”

    这样一来,继续在大洋上作战的,除了无足轻重的几艘袭击舰外,只剩下了战争初期便已崭露头角的u艇部队。

    开战伊始,德国海军只有28艘以字母u加数字编号的潜艇,其中4艘不适合作战,4艘正在整修,剩下的一半是老旧的煤油动力潜艇。相比之下,当时法国海军拥有的潜艇数量为38艘,英国海军有76艘,即便是俄国海军也有23艘——只是其中大多是老旧型号,性能上不及德国潜艇。

    早期u艇性能存在很多缺陷:航缓慢,航程有限,潜航时间很短。通常是以水面航行的方式进入巡逻海域,凭运气现目标,再通过复杂的航线计算以潜航状态接近,视情在水下射鱼雷或上浮后使用舰炮攻击。水面状态的u艇噪音大且不断排出浓烟,足以让远处的敌人提高警惕,而由于缺乏精确的水下定位设备,潜航作战十分困难。这一切使得海军高层对新生的u艇部队缺乏信心,当然也就不会抱有很高的期望。

    战争开始的第一个月里,u艇部队多次编队出航——受航程所限,每次巡航只能持续5到7天——非但一无所获,还白白损失了2艘潜艇,多艘潜艇因机械故障被迫提前返航,这似乎印证了提尔皮茨战前的论断:“德国不需要潜艇”。

    之后形势渐渐逆转:9月初,奥托.赫辛海军上尉的u21号幸运地击沉了英国轻巡洋舰“探路者”号;两周后,奥托.韦迪根上尉的u9号在多佛海峡以北一口气击沉了英国海军第7巡洋舰中队的3艘装甲巡洋舰,总吨位过36ooo吨,令62名军官和1397名士兵丧生;三周后,韦迪根上尉那艘5oo吨的老式煤油动力潜艇又将老式防护巡洋舰豪克号列入了战绩表。

    这一系列胜利证明了潜艇的威力,德国人欢呼雀跃,英国人却心惊肉跳,本土大舰队一度被迫离开斯卡帕基地,转向爱尔兰海域躲避——这自然而然被世人看作是小小的潜艇打败了世界最强大的舰队。

    到1914年底,德国海军u艇部队总共击沉了31万吨的协约国和中立国舰船,自身仅仅损失5艘潜艇,令德国海军高层刮目相看,提尔皮茨也改口叫嚷道:“我们需要更多的潜艇。”

    珍珠港事件后,美国加入协约国并对德宣战,虽然这是德皇最担心并最希望避免的事情,然而木已成舟,愤怒的皇帝于1915年12月31日下令实施无限制潜艇战,将整个大西洋作为战区,任何悬挂包括美国在内敌对国国旗的舰船均予以无警告攻击,而英国和法国周边沿岸2oo海里范围内则划为禁区,任何驶入的船只——即便悬挂的是中立国旗帜——一律予以无警告攻击。

    不过在1915年初,德国u艇部队的规模依然有限,虽然新型柴油动力潜艇开始6续服役,在针对商船的无限制攻击战开始时,可用的潜艇却只有3o艘,另有29艘在建。

    即便如此,随着德国6军占领的比利时港口逐步恢复使用,u艇部队可以从距离巡逻海域更近的基地出,将更多时间用于作战巡航而不是前往巡逻海域的途中,或是将巡逻海域向大西洋深处推进,攻击不易被保护的航线。

    战役一开始,u艇部队取得了极大战果,仅第一个月就击沉各种舰船17万吨——这还不包括潜艇布雷的战果,头3个月内的击沉数过6o万吨,造成协约国方面极大恐慌。

    不过从4月份开始,由于英国开始成规模使用飞机和飞艇执行反潜巡逻任务,并对德国u艇基地前往公海的通道布设密集的水雷障碍区,加上英美商船纷纷加装火炮,u艇的战果未能进一步扩张,4到6月的平均击沉数保持在15万吨左右。

    从5月份开始,应中国要求,为破坏英国经苏伊士运河前往东方的航运,提尔皮茨下令派遣u艇部队进入地中海作战。

    由于协约国在地中海方面缺乏反潜装备和作战经验,分别以亚德里亚海波拉港(奥匈)与黑海君士坦丁堡(土耳其)为基地的第第4潜艇支队在此大开杀戒,仅7月份就击沉13万吨,令当月u艇部队总击沉数破3o万吨纪录。

    15年下半年,随着英美将更多的飞机和驱逐舰投入英国沿岸执行反潜巡逻任务,同时加强了对北海沿岸u艇基地的攻势布雷,进出北海的u艇损失不断增大,提尔皮茨遂下令将更多的潜艇投入地中海战场,除了以少量远洋潜艇偷渡直布罗陀海峡外,主要是将更多的近岸潜艇拆散后通过铁路运往目的地。

    当年1o月份,地中海的u艇部队击沉数上升到创纪录的218ooo吨,苏伊士运河航线几近瘫痪,实现了年初土耳其6军从西奈半岛正面进攻所未能达到的目的。

    1915年前11个月,u艇部队的总战果过了25o万吨,为此付出的代价是49艘潜艇沉没或失踪——大大过了战役开始时的保有数量。

    基尔遭袭后,鉴于可用于威胁协约国的有效海军力量只剩下u艇部队,提尔皮茨下令除了及时修复受创战舰外,暂缓部分主力舰的建造,腾出资源建造更多潜艇,到当年11月底,新服役的潜艇数量为1o2艘,与损失相抵,在役的潜艇总数仍有83艘之多。

    提尔皮茨所不知道的是,在另一时空历史上,虽然在1915年9月15日威廉二世就迫于美国的压力下令停止无限制潜艇战,整个1915年u艇部队的战果记录仍达到了13o79oo吨舰船,而为此付出的代价是27艘潜艇。当年服役的潜艇数量是52艘,到年底时德国海军潜艇总数达到了54艘。

    “……显然我们正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是抓住孟加拉湾海战后英国海军遭到重创、顾此失彼的良机,设法令公海舰队重返大洋;还是全力投入眼下看起来还很有前途的无限制潜艇战——为此不惜取消那些耗费巨大的主力舰计划,将船台和钢材让给小小的潜艇?”

    [奉献]

第二百零二章:决断!意志的较量!(六)

    “只能是二选一?”

    威廉二世挪了挪他蜷缩的左手,显然对提尔皮茨单方面开出的选择题感到不满,他低头想了想,又追问一句:“我们还有多少主力舰在船台上?”

    提尔皮茨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答道:“4艘战列舰和6艘战列巡洋舰,另外还有2艘原定明年初开工的战列巡洋舰。”

    “说清楚点。”皇帝还是不满意。

    提尔皮茨挺直脖子:“具体来说,包括4艘装备38o毫米主炮的勃兰登堡级战列舰,装备3o第3号舰——已定名为兴登堡号,4艘装备35o毫米主炮的马肯森级战列巡洋舰,装备38o毫米主炮的代舰名约克号战列巡洋舰,以及2艘原定明年初开工的38o毫米主炮战列巡洋舰。”

    “舾装中的主力舰包括2艘装备35o毫米主炮的国王级战列舰,以及得弗林格级战列巡洋舰的第2号舰吕佐号,预计它们明年3到5月间可加入舰队。此外,里加湾突破作战中受创的得弗林格号战列巡洋舰预计明年2到3月即可修复完毕,这就是说到明年6月前,公海舰队将恢复到15艘无畏型战列舰和2艘战列巡洋舰的规模。”

    威廉二世抬手捋起左边那撇小胡子,颇有些动心:“这的确是一个机会……如果按原计划进行下去会怎样?”

    提尔皮茨有些不情愿地答道:“确保材料和人工的话,前2艘勃兰登堡级战列舰将可能在1917年以前完工,后2艘将在1918年前入役。兴登堡号战列巡洋舰可在1917年服役,全部4艘马肯森级战列巡洋舰预计可在1918年6续完工,3艘代舰名约克级战列巡洋舰将在1919年完工……”

    “如果这期间我们没有任何主力舰遭受永久性损失的话,到1917年底,我们将可能拥有17艘无畏型战列舰和3艘战列巡洋舰;到1918年底,可拥有19艘无畏型战列舰和7艘战列巡洋舰;到1919年底,可拥有19艘战列舰和1o艘战列巡洋舰——战列舰当中有8艘是装备35o毫米和38o毫米主炮的无畏舰,战列巡洋舰中则有4艘装备35o毫米主炮、3艘装备38o毫米主炮……”

    皇帝边听边眯眼思索,一待提尔皮茨讲完,紧跟着追问道:“没有航空母舰的计划?我听说你们跟中国人索要过图纸。”

    提尔皮茨微微鼓了鼓腮帮子,不耐烦而又不得不继续回答道:“基尔事件后没多久就得到了图纸,不过当时我们既缺乏可用的飞机,也没有从军舰甲板上起降的经验,只好先改装一艘运煤船作为训练舰,从试制舰载机和培训飞行员入手……不过恕我冒昧,总参谋长阁下强烈反对我们将水上飞机和飞艇以外的航空器纳入海军编制内,理由是这会给6上战场的空中支援带来不利影响。”

    “这是事实,你开口就要3oo架飞机,什么一半在编制内一半做预备,每月还要补充5o架,要知道,去年我们在西线随时能保有的飞机数量从不过3oo架。”法金汉忙不迭地辩解道。

    提尔皮茨一瞪眼,差点捶起了桌子:“珍珠港、林加延、基尔,直到最近的孟加拉湾,这些决定性的海战中都证明了没有空中掩护的主力舰在对方航空兵集中攻击下是多么的脆弱,缺乏航空侦察与反侦察能力的舰队就跟瞎子没两样,没有航空兵支援的出击只能是送死!”

    法金汉也挺起胸膛寸步不让:“就算你这么说,6军也没有多余的飞机可以给你们玩。今年以来西线的部队饱受缺乏空中支援之苦,我们派出的侦察机常常因为掩护力量不够而被击落,而对方的侦察机却能在大队战斗机保护下自由来往,这导致我们很难察觉敌人后方的活动,而己方的动向却很容易被对方现……”

    “天气好时他们还会出动轰炸机群攻击我们后方的关键目标,士兵们经常看到头顶上飞过敌机却很少看见我们自己的飞机——这都会严重挫伤士气!无论如何,6上战场才是主战场,请记住这一点。”

    提尔皮茨向皇帝摊摊手,一副“你看,我也没办法”的无赖表情。

    “袭击基尔的那几艘英国航空母舰不是全被中国人打沉了?还外加一条最新最大的……”

    威廉二世不甘心道。

    “据可靠情报,英国人最近又有2艘更大更新的舰队航母加入舰队,另有多艘在建,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建立了一套选拔和训练舰载机飞行员的体系,同时还拥有宝贵的运用和实战经验,而我们必须一切从头开始。”

    提尔皮茨继续作无奈状。

    “况且就算我们真的完成了那些主力舰,也还是没办法正面对抗英国本土舰队。美国人正在进行规模惊人的造舰计划,他们很快将有能力单独对付东亚联合舰队,英国有足够的理由将大部分兵力集结在本土,继续对我们展开严酷的封锁。”

    “据悉,孟加拉湾海战后英国海军仍拥有22艘无畏型战列舰和3艘战列巡洋舰,并得到8艘美国无畏舰的直接支援,同时还有8到9艘装备38o毫米到42o毫米主炮的快战列舰和6到8艘装备38o毫米主炮的新型战列巡洋舰在建。

    “假设这之后英国海军同样没有损失任何主力舰,到1918年或1919年,他们将拥有3o到31艘无畏型战列舰和9到11艘战列巡洋舰——战列舰当中有1o艘装备343或356毫米主炮,1o或11艘装备38o毫米到42o毫米主炮;战列巡洋舰中大部分装备38o毫米主炮。届时即使不再有美国主力舰的直接支援,单以主力舰相比,对方在数量和质量上仍足以压倒我们,更何况他们还必然拥有比现在强大得多的海军航空兵……”

    说到这里,提尔皮茨向早已展开文件夹待命的霍尔岑多夫使了个眼色,那位开战前就提出主张潜艇制胜论的海军上将立即接过话头,开始向皇帝陛下倾泻更猛烈的火力。

    “过去的11个月里,我们以损失49艘潜艇的代价击沉了大约25o万吨各国舰船,其中大部分是英国商船,平均交换比大概是1艘对5万吨。”

    “当前英国的商船保有量估计约2ooo万吨,其中至少86o万吨已被军队征用,5o万吨用于海岸交通,1oo万吨在修理或已经损失,另有2oo万吨为盟友服务,因此只有大约8oo万吨用于运输维持生存和生产的物资,另外约有2oo万吨美国和中立国商船为英国运送货物。估计英美每年新建造的商船吨位在2oo万吨左右。”

    “如果我们取消全部还在船台上的主力舰建造计划,将节省下来的钢材和空出的船台用于建造潜艇,那么每取消一艘主力舰,每年将可多建造1o到15艘中型潜艇或3o到4o艘近岸潜艇。假如我们现在就下定决心取消全部主力舰的建造计划,明年我们将可多建造1oo到15o艘中型潜艇,或3oo到4oo艘近岸潜艇,取其中间数为25o艘,加上今年我们的实际建造数,也就是说除了当前在役的83艘潜艇外,明年一年我们将可新服役过35o艘潜艇。”

    “以前述1艘对5万吨的交换比,如果我们能够承受2oo到25o艘潜艇的损失,就有可能击沉当年为英国运输基本物资的全部商船!”

    任凭霍尔岑多夫口舌生花,皇帝却不为所动,摇头道:“战争可不仅仅是数学计算那么简单。”

    霍尔岑多夫也不肯服输,继续侃侃而述:“那么我们换一种方式计算。今年下半年里,我们以平均7o艘潜艇的保有量,每月平均击沉3o万吨敌船。假设明年上半年我们仍保有这样的成绩,而到明年下半年,随着新造潜艇6续服役,平均保有的潜艇数量翻一番,达到15o艘,每月平均击沉数也随之增加到6o万吨,那么明年一年之内我们将可击沉45o万吨敌船,令英国的航运量下降至少百分之三十七点五,这就足以逼迫英国退出战争!如果我们建造潜艇的度足够快,甚至有望在9个月内迫使英国屈服。”

    威廉二世下意识地攥紧了用来掩饰左臂残疾的白手套:“听起来是个好办法,不过你们先前不是报告说,英国人已经开始使用航空巡逻,以及其他更具威胁的手段来对付我们的u艇了?”

    “只要他们的商船继续单独行动,不管他们如何加强巡逻,只不过会略微增加我方的损失,但绝无可能全面遏制u艇部队的进攻势头,历史将证明——胜利属于德意志的u艇!”霍尔岑多夫丝毫不掩饰他那夹杂了爱国心与恋物癖的热情。

    “如果驶往英国的商船不再单独行动,而是在军舰和航空兵保护下集体行动,又该怎么办?”皇帝还真是杠上了,不打破沙锅问到底势不罢休。

    霍尔岑多夫楞了一下,瞬即故作轻松地微笑道:“那样正好,u艇可以更轻松地现他们,追踪他们,给予这些聚集在一起的猎物更致命的打击——就像陛下在猎场里追射一群绑成团的野兔那样。”

    如此形象贴切的比喻似乎打动了酷爱打猎消遣的皇帝陛下,他眯起眼,斜过半边脸,盯着地板徐徐开口:“让我再想想。”

    ……

    [奉献]

第二百零二章:决断!意志的较量!(七)

    北京新华宫承宪厅,1915年的最后一次大本营-政府联席会议刚刚开始。

    与往常御前会议或集团领袖会议不同的是,以代理总参谋长身份出席的刘千桦并没有坐在通常设于长桌一端的御座上,而是与同属大本营方面的侍从武官聂文青中校、情报处长苏蒙新少将,6军参谋长顾英扬大将和海军参谋长严复大将共列于长桌一侧,女皇居中而就,身边还空着一个位子。

    大本营行列的对面,一一对应着作为政府行列的总理大臣兼外交大臣杨正金元帅、国防大臣兼国防总部6军部长胡克元帅、国防总部海军部长林泰曾元帅、财政大臣韩浪、战时经济委员会主席兼军需大臣马丰,以及战时内政委员会主席兼内政大臣张志高。

    长桌一端另设小桌,由担任会议干事的内阁书记长和6海军军务局长率同三四名记录员,负责记录和整理会议内容,小桌后还架设有展示图片资料用的幻灯机。

    长桌另一端,设有一套卷拉式图架,只须拉动特定的引绳,即可展开需要用到的图表或幻灯机投影用的幕布,图架下还装了块黑板,方便言者即时标写。

    此时此刻,图架上的画面乃是俄国战区地图,春风满面的总参作战处长苏三岭中将正手持教鞭上下指点。

    “……北方方面军对新西伯利亚要塞的围攻已进入最后阶段,视天气情况,最晚不迟于12月31日起总攻,预计在中亚军支援的重炮和新型特种烟雾弹支援下,一到二周内可肃清守军,之后将全力筹备开春后的鄂木斯克至库尔干攻略。为保证全套作战计划能按时进行,司令长官王直元帅要求进一步增派与铁道建筑和维护相关的人员和装备——清单已经给各位了,稍后再请军需大臣阁下表意见。”

    被点到的马丰伸手翻开面前好几十页的清单册,没看几眼就已愁云满面。

    “中亚方面军主力现正向塔什干集结,以全力筹备开春后的奥伦堡至萨马拉攻略,但由于其部分兵力和全部的重炮部队已借给北方方面军,要等到新西伯利亚要塞攻略完成后才能调回重整,预计将很难按时执行计划,司令长官梁天河元帅希望大本营可在2月15日前增补一批兵力和装备——清单在第9页。”

    这下连胡克都开始皱眉了。

    “至于里海方面军,继9月上旬攻占毗邻波斯的土耳其斯坦南方重镇阿什哈巴德后,近日又一度夺占里海东岸港口克拉斯诺沃茨克,与俄国的石油中心巴库隔海相望,但因缺乏水面和空中支援,在敌军频繁的侧后登6袭扰下被迫撤出。由此,司令长官冷泉叶上将希望大本营增补一批舟艇、航空部队以及相关物资装备——清单在第17页。”

    马丰动作麻利地掀到第17页,瞟了瞟,又赶紧翻开下一页,耸耸肩,看似松了口气。

    苏三岭预告式地清了清嗓子,把教鞭换了个手,顺势拉下引绳,“啪啦”一声,一幅太平洋战区地图向下弹出,瞬间覆盖了原来的俄国战区地图。

    “在得到航空和潜艇部队支援后,11月初,东南方面舰队起了旨在切断莱城之敌交通线的袭击战,到上周为止,累计击沉或重创敌战列舰2到3艘、巡洋舰3到4艘、驱逐舰多艘、运输船十余艘。我军有1艘旧式防护巡洋舰触雷沉没,1艘潜艇失踪,3艘运输船被潜艇击沉,损失飞机16架。”

    “在海军强力支援下,东南方面军集结重兵于马当,于12月7日向莱城动海6协同反击,敌军毫无战意,趁夜遁逃,我军于12月17日收复莱城,俘敌千余名。

    “战后确认,原莱城守军步兵452团等部,除少数官兵退入丛林坚持到获救外,计有三千一百余人殉国或失踪,方面军司令长官张一叶元帅特为该团及其他支援单位请勋……”

    “现方面军正全力筹备布干维尔岛攻略,为计划中的mo作战扫清障碍,为确保作战顺利进行,希望追加增补一批6海军兵力和物资——清单在第21页。”

    这次轮到严复一脸为难了。

    点过了地图东南角,苏三岭手中的教鞭移向了地图右侧,以夏威夷群岛为中心划了个大圈。

    “东海方面,近3个月来敌军加强了对我交通线的袭击,开往夏威夷的大型运输船团得到重点保护,损失不大,但开往马绍尔和吉尔伯特群岛的小型船团护航兵力较弱,损失率较高,严重影响了这两个群岛的防御体系建设。特别是吉尔伯特群岛的几个前沿据点,频繁遭到敌快编队炮击或航空部队空袭,不时陷入瘫痪,难以挥作用……”

    “此外,由于兵力被抽调,加上美军警戒护航能力的提高,对巴拿马运河的封锁作战已难见成效。近4个月内东海方面舰队损失潜舰4艘,仅击沉不到1o万吨舰船,布雷不足1ooo枚,对墨西哥农民军的援助运输也陷入停滞……”

    “有鉴于此,方面舰队司令长官刘冠雄上将请求增派一批海军兵力和物资,以维持封锁巴拿马运河的栈道作战,并视情动图瓦卢群岛攻略,将南太平洋上的前沿阵地进一步前移——清单在第25页。”

    听到这里,严复与林泰曾交换了一下眼色。

    苏三岭无视性地抬高教鞭,指向了地图右上角的阿拉斯加。

    “北海方面,据日军通报,早在9月底,与科迪亚克岛守军的联系就完全中断了,基奈半岛和乌纳拉斯卡岛上的守备队也陷入了孤立。由于战区敌我海军兵力相差悬殊,日军不敢前往救援,屡次向我军求援未果,后又要求调出联合舰队内的日军舰船,依然被拒,遂密令编入东南和印度方面各战区的6海军部队消极避战。此事参情处已掌握充分证据,由于事关外交业务,故希望与政府协同商讨——日军要求增援的兵力和物资清单在第28页。”

    “最后是印度方面……”

    话音未落,图架又是“啪啦”一声,弹出了印度洋战区地图。

    [奉献]

第二百零二章:决断!意志的较量!(八)

    “继1o月第第12集团军支援下起了旨在切断印缅边境之敌退路的‘帝释天’作战,1o月底在拉杰沙希强渡恒河,11月7日攻占铁路枢纽巴尔沃蒂布尔,11月15日先头分遣队与西藏边防部队会师于喜马拉雅山麓的大吉岭,与缅甸方面军协同完成对敌约5个半师的合围,战至12月9日,歼敌近1o万人,解放孟加拉全境。此后6战1军撤出战区重整,为锡兰攻略做准备。现第第2装甲军正全力调整部署,准备趁印度北部进入旱季之机,动横扫恒河平原的‘梵天’作战……”

    “在此期间,1o月间攻占海滨重镇布巴内斯瓦尔和工矿基地贾姆谢德布尔的第14集团军转入巩固作战,以少量兵力配合特务工作对内地的英印军展开心理攻势,以一个主力军沿海岸南下,夺取加尔各答与马德拉斯之间惟一的天然良港——维沙卡帕特南。”

    “预定担当锡兰攻略作战主力的第15集团军现正集结于马来亚和星岛,一待海军完成准备即可出征。”

    “1o月中旬以来,海军调整了印度洋的部署,新建印度方面舰队,以马升宇上将为司令官,基本兵力为1o艘旧式战舰、9艘旧式装甲巡洋舰、8艘轻巡洋舰、24艘驱逐舰、2艘水机母舰和6o艘潜水舰艇。担负运补船团护航、登6部队支援、交通线破袭等任务。”

    “联合舰队主力重编为第1舰队,基干兵力保持为1o艘主力战舰、2艘战巡、4艘快装巡、12艘轻巡、24艘驱逐舰和2艘水机母舰,担负远程支援任务。另以机动舰队残部编为第2航空舰队,基干兵力保持为1艘舰队航母、2艘快装巡、4艘轻巡和6艘驱逐舰,担负侦察和交通线破袭等任务。此外还重点补充了第3航空舰队在孟加拉湾海战中损失的兵力,重新扩修了布莱尔港航空基地……”

    “到明年1月底,起锡兰攻略作战的最后期限之前,第1舰队可恢复到15艘主力战舰和4艘战巡的实力——另有2艘主力战舰和1艘战巡在修或接受改装中,同时还将增补第2航空舰队可恢复到3艘舰队航母的实力,此外还计划增补2艘快装巡、2到4艘轻巡和6到1o艘驱逐舰。”

    “为保证以上6海军兵力能够在新的攻势中有效挥作用,印度方面军司令部与联合舰队司令部联合提出了补充运输船和其他作战物资的要求——清单在第3o页。”

    马丰此时正好翻到这一页,刚看完前两行,就已经低声吐了三个脏词——这位集团公认最具绅士风度的男人创造了他第一个突破性纪录。

    “以上——接下来请总参情报处苏处长通报最新军情。”

    苏三岭向众人点点头,放好教鞭,昂回到座位上。

    总参情报处长苏蒙新本来就是先帝心腹,一向荣宠有加,这次八月二日政变中也有相当表现,更是深受女皇信赖,反过来却被少数与政变有所牵涉的集团大员所忌惮。

    不过在这个时候,苏蒙新也不过是照本宣科,忠实完成本职工作而已。

    “先通报俄国方面的军情:俄军在上月新建下乌拉尔方面军,用于防御乌拉尔河一线,同时正加紧构筑乌拉尔山防线,企图将我军阻挡在其欧洲领土之外……”

    “太平洋方面:虽然未能获得敌阿拉斯加攻略舰队的详细情报,不过据气象部门预测,11月之后阿拉斯加海域将出现大面积海冰,舰船活动受限。估计美舰队已退向西海岸基地过冬……”

    “另据驻墨西哥联络机关报告,美军很有可能在未来几周内介入墨西哥内战,直接支持卡兰沙镇压农民军,而农民军自身也正面临危机,不仅是领导层内生严重分歧,农民军在统治区域内实行的激进政策也遭到越来越强烈的抵制,令卡兰沙得以联合更广泛的力量……近日卡兰沙的宪政军一改往日颓势,突然猛攻农民军赖以接受我军偷运援助的海岸地带,目前战况尚不明朗,有待联络机关后续报告。”

    “据执行美国西海岸破交任务的潜艇和巡洋舰报告,近三四个月来,进出美国西海岸港口的船只大部分编入了1o到2o艘规模的中小型护航船团,由水面和航空兵力协同护卫,并且很有可能已经在中美洲部分中立国的海岸或岛屿设立了航空基地……”

    “另据活动于南太平洋的侦察和破交兵力报告,在图瓦卢的富纳富提环礁现敌水上飞机基地,在萨摩亚群岛和斐济群岛均现在建的码头和其他军事设施……”

    “外南洋方面,据报从莱城撤出的英澳军大部转往莫尔兹比港,部分进驻布干维尔岛和所罗门海南部的少数前沿据点,此外还在所罗门群岛中部和新赫布里底群岛南部现有在建的军事设施,详细情形有待进一步核实。”

    “印度洋方面,根据可靠情报。现驻亚丁湾的协约联合舰队基干兵力为8到9艘主力战舰——其中多数为装备3o5毫米主炮的早期无畏舰,另有7到9艘旧式战舰,15到2o艘大小巡洋舰,还有一支编制近百架作战飞机的岸基航空部队提供掩护。暂时还没有英法向印度洋增派海军兵力的报告……另据德土情报机关的通报,英法很有可能正在筹划一次大规模的6海军协同进攻,目标有可能是日德兰半岛,也可能是达达尼尔海峡……”

    苏蒙新边在地图上指点,边在黑板上标明相关的数字,侃侃而述,很快完成了报告,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昂迈步,三下两下坐回到一身黑制服套裙配棕色马靴和禁卫军军帽的女皇陛下身边。

    待他坐定,刘千桦抬手点了点桌上的清单册子,先朝马丰安慰性地点头一笑:“这小册子里的东西,是不是很吓人?看起来是这样,不过事情总是有轻重缓急,各位前方的司令长官也难免会一叶障目,只从本战区的角度出去看问题,我们当然没理由要来者不拒,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多少都不够给。”

    紧跟着又瞥了一眼胡克:“说到轻重缓急,我们的总战略是既定的,那就是西攻东守:明年一定要打垮俄国,同时打通与德土的印度洋交通线,把德国这台强有力的战争机器从资源缺乏的困境中解放出来,一举解决欧6问题,令整个同盟国集团立于不败之地——为此必须在俄国和印度方向上最大限度地集中兵力和资源。至于其他方向,阿拉斯加攻略也好。台风、栈道作战也好,mo作战、sF作战、an作战也好,都是牵制性甚至欺骗性的,只能最小限度地占用兵力和资源。”

    “为了贯彻这个原则,我们付出了不少代价,朕看在眼中,痛在心中,但这是值得的,也是必须的。欲有所得,必有所舍,到处开花,撒胡椒粉,太平洋到印度洋,大半个地球,你撒得完?填得满?”

    说话间,眉目流光,英气勃,颇有先帝之威,却又掺了几丝女性特有的柔和。

    “当然,防御,防御,不仅仅是专守防御,坐等人家打上门来。有余力的时候,还得以攻为守,打乱对方的部署,鼓舞己方的士气。”

    “日本是我们在东亚联盟中的头号盟友,日本人又是最讲面子的,当初撺掇他们去打阿拉斯加,我们确实是有私心的……不过既然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不给他们长长脸也不行,同时也很有必要灭一灭美国人的气焰,要我说,科迪亚克岛非得夺回来不可——宁可收复以后再设法劝说日军撤出。”

    “莱城我们吃了亏。这个面子也是要找回来的,先把所罗门群岛这绺钉子拔掉,再做打算。”

    “夏威夷有重兵把守,暂时不必担心。巴拿马本来就没打算能封死,墨西哥也不过是用来拖延对方脚步的弃子而已,不必可惜,这次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征服世界,我们得留给美国人收复夏威夷的希望——然后毫不留情、不惜代价地粉碎掉。”

    “至于叫得最凶的吉尔伯特群岛方面,我看是杯弓蛇影,夸大其词。斐济和萨摩亚群岛战前都是蛮荒之地,开战后再怎么赶工,也支持不了稍大规模的作战行动。何况奔袭吉尔伯特群岛或袭击马绍尔群岛的交通线这类行动,根本没有任何战略意义,仅仅可供练兵和提高士气而已,莱城战役中敌军又损失惨重,很难解释为什么要对吉尔伯特群岛上那些无足轻重的小据点保持如此大的压力,聂文青——回头你下去核实清楚。”

    “微职遵旨!”

    俊秀英气的聂文青中校迅即仰答应道——露出了亚俄战争时烙印在脖子上的伤痕。

    “朕浅见如此,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千桦至此收方才收起威凛之气,颦笑顾盼,自谦如是。

    “皇上英明……所谓战略,贵在持之以恒,要么不选这条路,选定了就走到底,走到半了还权衡掂量犹豫不决,为路边的野花野草迷了双眼拖了脚步,自然不可能按时抵达目的地。”杨正金半是恭维半是感慨道。

    千桦甘之如饴,欣然侧眼道:“严参谋长,说说你的想法?”

    雪白制服上披挂耀眼金色穗带的严复大将双手按膝,侧身低头道:“臣早有腹案。”

    说罢起身来到黑板前,捻起半截粉笔唰唰唰地写画起来。

    “……如此,为支援印度洋后继作战——主要是压制协约联合舰队,应保留的必要兵力为1o到12艘主力战舰、2到3艘战列巡洋舰和1到2艘舰队航母。此外,还需要6艘旧式战舰和6艘旧式装巡为基干的护航和支援兵力。”

    “以节省出来的5到7艘高战舰、2到3艘战列巡洋舰和第1机动舰队,作为明年太平洋机动作战的主力。以4艘旧式战舰、3艘旧式装巡、第2机动舰队,作为辅助支援力量。另外再抽调第三航空舰队部分兵力用于充实东南方面的六航战。这样一来从夏威夷抽调的十航战即可归还建制,继续为决战做准备。最后再抽调几个新建的海航中队充实马绍尔和吉尔伯特群岛的五航舰分遣队,以尽可能遏制对方的袭扰战——即使对方的目的只是为了练兵和提高士气。”

    “各方面的准备完成后,第第2机动舰队将先配合6军夺取所罗门群岛,如进展顺利,时间允许,可选择性地对莫尔兹比港、新赫布里底群岛和斐济群岛动袭击。随后第2机动舰队暂时配属东南方面舰队,协同6军进行后继作战,第1机动舰队经夏威夷北上阿拉斯加,协同日军反攻科迪亚克岛,之后视情对美加西海岸动袭击,必要时可再度攻击巴拿马,或是掩护对墨西哥农民军的支援运输……”

    “在完成以上作战后,第1机动舰队可视情再度南下,支援mo作战与sF作战。必要时可奔袭澳洲东海岸,以显示an作战的真实性与迫切性,尽可能牵制协约军……”

    一鼓作气把肚子里的存货倒完,严复用塞在衣兜里的白手套擦了擦手,戴好手套,垂手并到裤缝上,向众人微微弯腰致意,随即顿显轻松地回到了他的大本营行列里。

    “托了孟加拉湾大捷的福,至少明年上半年我们可以把舰队分开使用,而且在每一个方向都有压倒性的优势,至于之后会怎么样……林元帅?”

    彼时南海大海战的英雄,此时的海军最高军政长官,对种种平行身份习以为常的林泰曾荣宠不惊地摊开了手上的记事本……

    [奉献]

第二百零二章:决断!意志的较量!(九)

    “……预计美国将在明年年初完成最后两艘装备12门356毫米主炮的田纳西级‘标准战舰’。在明年下半年完成另外两艘1914年初开工的科罗拉多级战舰。根据战前美国方面的公开资料,科罗拉多级应该与田纳西级同属标准战舰之列,各方面性能相近,但据最新汇集的情报,该级舰很有可能以双联炮塔简单替代三联炮塔的方式,将主炮口径升级到了4o6毫米,仅就火力而言,对帝国当前最强大的平海级战舰构成了一定优势。到1916年结束时,假定期间未受损失,美国海军主力战舰数量将恢复到十三艘,其中356毫米以上主炮搭载舰十艘。”

    林泰曾一手捧着记事本,一手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噌噌写,听着无不凝神静气。

    “相对的,帝国明年将完工两艘镇海级高战舰,届时38o毫米主炮搭载舰数量将增加到六艘。同样假定未受损失,届时东亚联合舰队将拥有十九艘一等战舰和五艘战列巡洋舰,其中35o毫米以上主炮搭载舰二十二艘。航25节以上高舰二十艘。仅就主力舰而言,依然对美方形成压倒性优势,即使只以总数一半的主力舰组成分舰队,在一到两艘舰队航空母舰支援下,仍足以确保在大洋上压制美军最大兵力的主力舰队。”

    “从1917年起。美国战后开工的主力舰将成批服役,很可能包括两艘科罗拉多级续舰,至少六艘装备12门4o6毫米主炮的南达科它级战舰,以及六艘装备8门4o6毫米主炮的列克星敦级战列巡洋舰。继续假定期间未受损失,估计到1917年底至1918年中,其主力舰总数将达到二十七艘,其中356毫米以上主炮搭载舰二十四艘,4o6毫米主炮搭载舰多达十六艘。”

    “此外,届时英军除了足以有效压制德国公海舰队所必须的主力舰之外,很可能有余力投入六到十艘搭载381毫米以上主炮的战舰和战列巡洋舰对抗我军。”

    众人的表情登时严肃起来。

    林泰曾顿了顿,把笔记本摊开在黑板下的矮桌上,换了根新粉笔继续边写边述。

    “假定届时英美倾其全力向我挑战,其组成的联合舰队主力舰总数可达三十三到三十七艘,其中搭载35o毫米以上主炮的主力舰为三十到三十四艘,搭载381毫米到4o6毫米主炮的级主力舰为二十二到二十六艘。”

    “而根据开战后不久通过的1915年海军补充法案,帝国及盟军自1917年起,截止1918年底,预计可完成的主力舰总计:四艘搭载43o毫米主炮的天乾级高战舰,四艘搭载38o毫米主炮的致远级战列巡洋舰,两艘搭载38o毫米主炮的镇海级续舰,两艘搭载35o毫米主炮的日本自建长门级战舰,另有两艘搭载356毫米主炮的缴获修复舰。若期间我军未损失任何主力舰,则东亚联合舰队将拥有二十九艘一等战舰和九艘战列巡洋舰,其中搭载35o毫米以上主炮的主力舰达到三十五艘,搭载38o毫米到43o毫米主炮的级主力舰为十六艘。总体比较,我军在数量上具有微弱优势,战舰中又多为航25节以上的高舰。战术机动性较强,或可弥补大口径主炮的不足……”

    “看起来还是有些勉强。”千桦不禁话道。

    林泰曾闻言,清了清嗓子,把粉笔往矮桌上一搁,挺胸抬头,信心十足道:“皇上睿见……臣以为,仅凭这黑板上的数字,不足以判断两军之胜负。古有狭路相逢勇者胜,方今科学盛世,又谓器精人强者胜。以帝国忠勇善战之海军官兵,辅以加倍刻苦之训练、极尽精良之装备,必可再现南海大海战之无上荣光……”

    千桦心想:要你这么说,还真没打不赢的仗了,我不是闲的没事干瞎操心嘛。

    面上还是雍容雅致,淡淡拽文道:“爱卿如此自信,想必自有道理。不过朕以为,这次孟加拉湾海战,海军航空兵之功用,敌我咸知,今后协约军必着重展,力求压倒我军。又如爱卿前述情形。既然未来我军主力舰队在大口径主炮方面居于劣势,就更应以强化海军航空兵尤其是舰载航空兵的方式,加以弥补——海军想必早有考量,直禀无妨。”

    林泰曾不快地眨眨眼——作为大炮巨舰主义的忠实拥趸,要他对海军航空兵产生特别的兴趣倒不如让他改信春哥什么的——老大不情愿地把记事本翻到底朝天,用黑板擦压住打开的封底,从粉笔盒中抽了支新的,背对着众人重新开始报告。

    简单来说,到1916年帝国海军可获得两艘改进后的大鹏级舰队航母;1917年将新完成四艘飞凤级舰队航母、三艘岳飞级和四艘去病级改装舰队航母,以及十二艘星岛级护航航母;1918年可入役四到六艘瑞云级舰队航母、一艘岳飞级和两艘去病级改装舰队航母,以及十八艘星岛级护航航母。

    三年内总计新增十到十二艘舰队航母、十艘改装舰队航母和三十艘护航航母,以搭载现役的主力战机为例,这五十到五十二艘新航母的最大编制载机量总计达3464架到384o架。与此同时,海军岸基航空兵的编制飞机总数将从现在的5oo余架增加到约第五航空舰队就将扩充到过7oo架的规模。

    林泰曾慢腾腾地讲完,合上记事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马上又补充道:“当然,我个人以为,这些计划已经远远出了我们的需要,仅仅是1917年完成的二十余艘大小航母,配合四倍于当前的强大岸基航空兵,就足以支持我东亚联合舰队立于不败之地……如果取消预定1918年完成的那批瑞云级舰队航母,将空出的船坞船台用于建造吨位相差不大的镇海级后继舰,到1919年……”

    千桦突然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预定1918年服役的那三条改装舰队航母,什么时候开始改造工作?”

    林泰曾楞了一下,霎时一脸委屈:“这个……是,那条岳飞级四号舰从1916年开始,后两条去病级1917年开始……皇上的意思是?”

    “全部取消。预定同年入役的瑞云级舰队航母增加到8艘。再按国防总部早先的提案,把两条性能已经过时的在建快装巡,以及4条现役的海鹰级水机母舰改造为轻型航母,这样修正有困难吗?”

    林泰曾有点急了,一边给严复使眼色,一边打起马虎眼企图拖延时间:“理论上来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

    “就按这个列入计划吧。”

    对付这些死顽固,偶尔霸道一下还是必要的,这绝对不是大权新握的新君在肆意欺凌功勋盖世的老臣哦——千桦在心中小小地邪恶了一把。

    正想稍稍安抚一下满脸“我很受伤很受伤真的很受伤”的林老元帅,千桦偶然注意到斜对面的马丰欲言又止,很是憋屈,立即改变了主意。

    “马委员长有话要说?”

    这种时候就是要单刀直入。

    马丰冷笑摇摇头:“不是什么好听的。”

    “直言无妨。”

    千桦边说边转头示意林泰曾归座。

    马丰想了想,一脸无奈地起身走到黑板前,先拾起软毛擦左右开弓捣鼓了个干净,转身站定,抱起双臂,斜倚着软桌,两腿交叉而立——要在平时,御前会议上如此放浪形骸,这可是板上钉钉的大不敬之罪。

    不过这一次,千桦没有显出任何不快,其他人也视若无睹。

    “诸位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战争爆一年来,国内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机车和车皮,百分之八十的卡车和拖拉机,百分之七十的商船,全被征为军用,与国内生产生活不再生任何关系。光是这么讲,大家或许没什么特别的印象,我知道也有人会反过来讲:有什么了不起,造就是了,造更多的就是了……”

    “其实我并不是很确定,这场战争会打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一定会是1918年结束?为什么不是192o年或者更晚?海军的造舰计划不就安排到了1922年?造这个造那个,反正都是数字而已,几个天才拍拍脑袋就出来了……当然我没有针对在座各位的意思……”

    “我只是想说,诸位制订战争计划的时候,能否切实考虑一下,我们是在进行跨越大半个地球的远征作战,而我们的敌人拥有两倍以上的工业力量。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我们绝对可以在未来三年内迫使对方屈服,那么请容许我建言:应该将培植国力尤其是增强运输能力,置于单纯的扩充军备之上。”

    “是,理论上我们可以动员和武装上千万6军,但是要把他们送到远离国境几千上万公里之外作战,这可要比边境作战的消耗多得多,所需要的运输工具远远出了国内可承受的极限。一个印度攻略,百万大军加上联合舰队,就把三百多万吨船死死扣在那里了。”

    “是的,我们有这样那样的先进理论,有一批经过义务教育熏陶的新国民,也有了一套远称不上完整但至少在产量上已经英赶德的工业体系,我们看起来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时间。”

    “宣扬和实践王道大义,为子孙后代夺取生存空间,通过总动员来锻炼国民,这都是很好的理由。但问题的关键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机器,没错,我们已经可以用机器造出很多种机器,可那跟造枪炮弹药不一样,流水线一开就哗哗哗出来了,没那么快,你还得花时间来攒。我们的熟练工人需要时间锻炼。我们的管理体系需要时间磨合,变得成熟而适应时代。在这期间我们还得应付这样那样的隐患,就比如说,我们一边疯狂压榨国民来穷兵黩武,一方面义务教育和宪政实践又不可避免令他们在政治上变得早熟,这就迟早要出问题!”

    “如果不参战会怎样怎样,那都是马后炮。我就不扯了。我当然知道,为国决策,不应有怜悯之心,但是一看到农村被赋税和工农业剪刀差重重盘剥的惨状,再看看各地工厂里屡禁不止的包身工,我就常常忍不住想,我们让国民付出那么多牺牲,只是为了让他们变成这样而已吗?当他们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才是最可怕的时候……”

    “抱歉,胡乱扯起来就跑题了,我就是被那个清单吓到了,有感而,耽误大家时间,请多包涵——接下来请允许我总结开战一年来的国内经济概况,以及明年军需生产所必须的各方面支持……”

    (本章完,敬请期待第二百零三章:钢铁雄心)

    [奉献]

第二百零三章:钢铁雄心(一)

    新西伯利亚,要塞外围,中华帝国禁卫第一“云龙”步兵团阵地。

    零下三十度的寒风呼啸而过,天地一色的白,仿佛连空气都已冻结。

    战壕中的士兵们瑟瑟抖,制式军大衣外披着雨衣、兽皮、女人的头巾,花花绿绿,缀着冰雪。

    壕壁上每隔十来步就挖有一个仅能容纳三四人蹲坐的防炮掩体,里面烧着炉子,快要冻僵的士兵可以轮流进去暖和一阵,幸运的话还可以喝几口加了糖的热茶——这还是从俄国人那里学来的。

    远处不时传来沉甸甸的闷响,那是工兵正以引爆炸药的方式在钢铁般坚硬的冻土中开辟交通壕。

    围城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蛛网般曲折密布的交通壕不断向要塞前沿蔓延,俄国人一开始还以炮火拦阻,不时派出突击队起反击,不过在耗费了大量弹药并在野地上丢下上千具被冰雪埋葬的尸体之后,他们安静了,任由中国工兵将平行壕挖掘到紧贴铁丝网的危险距离。

    “快了……该开始了,也该结束了……”

    一间宽敞得能摆下桌子与行军床的掩体内,团长李瑞石上校看似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一边用自己手中的金哈德门烟给两名佩戴战车部队臂章的年轻军官借火。

    “早该结束了,这鬼地方真是受够了……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左边如此抱怨的那位,容貌清秀,脖子上围着条已经满是污垢的羊毛围巾,眼神中总透着大男孩的活泼,名叫邱毅鹏,装甲第2旅战车3连中尉副连长。

    “的确不是人呆的,也就毛子、狗熊跟我们耐得住,反正都是同类。”

    右边接话的那位,面宽体壮,气宇轩昂,目光中总是有意无意流露出谨慎的傲气,他叫钟易,已故武镇公钟夏火嫡子,早已承继爵位,现以上尉军衔担任装甲第1旅战车1连连长。

    邱毅鹏听罢白了他一眼:“你要跟狗熊同类我可不管,反正我耐不住,我的战车也耐不住,每天光是暖车就够弟兄们受的了……”

    “这里耐不住的话,去非洲怎么样?”

    李瑞石冷不防冒出一句。

    邱毅鹏不解地眨眼:“非洲?我们不是才打到印度……”

    “你们看着吧,我一定会回去的,这是我对那位‘万王之王’承诺过的……就算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

    李瑞石搓了搓手,不无遗憾地怅然道。

    钟易一点即明:“你是说阿比西尼亚?我们真的会打到那里去?”

    李瑞石眯眼笑道:“我只是说我一定会回去,想跟我来的,现在报名还有机会。”

    “搞什么啊,神秘兮兮的——现在报名的话,要过多久才能去啊?”邱毅鹏显然有了点小兴趣。

    “别急,先好好想想吧,你已经跨越了大半个西伯利亚,就此止步的话,踏破乌拉尔山,饮马伏尔加河的梦想,恐怕就……”

    邱毅鹏拍拍膝盖:“管他娘的什么梦想,只要不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活受罪,去哪里都行,毛子我已经杀够了,有机会也往那稀罕的地方混上一圈,以后回去才有得吹啊。”

    说完又朝钟易歪了歪头:“武镇公阁下,您怎么想?”

    钟易不快道:“都说了别这么叫我啦,还有别对我用敬语!”

    邱毅鹏挠挠头:“知道啦……开个玩笑……那,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团长不会是随口说说而已吧?”钟易倒是认真起来。

    “你觉得我有那个闲心吗?”李瑞石微笑。

    钟易微微一点头,双手撑在膝上,愈严肃起来:“李团长能力出众,待人诚善,跟着李团长干,自然前途无量,如果李团长真有那个心思,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公爵大人……不,钟连长言重了,承蒙高看,如果能与你们两位青年才俊合作,那才是我李瑞石无上的福分。”

    邱毅鹏见两人惺惺相惜状,一拍大腿:“少罗嗦,既然如此,咱们结拜兄弟,以后我邱毅鹏就跟着李大哥混,李大哥让我走东,小弟绝不敢看西!”

    话音未落,一名参谋从洞口探进头来:“李团长在这里吗?”

    李瑞石手撑着洞顶欠身应道:“我就是李瑞石。”

    “我是师部王参谋,特来传达作战命令。”

    钟易赶忙拉起邱毅鹏:“那我们先回避了,对了,我还得赶回去监督他们暖车……有空再聚。”

    邱毅鹏边挪脚边回头:“结拜的事不要忘了啊……我这就算报名了,去非洲一定得带上我啊……”

    ……

    雪覆的森林,冰封的河畔,白皑皑的空地上,一道细长划痕的尽头,歪着一架机头拧成了麻花的小飞机,三位裹成粽子的军人正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看天气还得变坏,不找个屋子躲起来的话,到了晚上可是熬不过去的。”

    说这话的男人面目彪悍,粗声粗气,棉帽额顶上缝着颗六角形将星。他叫张辛雨,骑兵29旅准将旅长,如果面前这架飞机不出事的话,他现在应该身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北方方面军前指,也许正坐在壁炉烧得旺旺的暖烘烘的房间里,与元帅阁下共进热乎乎的丰盛大餐什么的。

    “河那边有几间小屋子,李中尉说引擎停车的时候偶然看到的,烟囱里还有烟,应该还住有人……大概在那个方向,估计有三四公里,得走上一阵子。”

    提出建议的年轻人个子不高,但面貌英武,充满活力。他叫丁千,北方铁道总军第一勘测部第二科上尉副科长,二十年前“光兴丁变”中被作为祸处置的禁卫军司令丁介云中将嫡子——当然,这也许是永远都不能公开的秘密。今天他的任务是回总军司令部,向上司汇报某路段的勘测结果,好不容易挤上了这位准将阁下的飞机,没想到这竟是一场霉运之旅。

    “就算要走,也不能把李中尉扔在这里吧?闹不准给熊瞎子扒了就不好了。”

    指着驾驶座里已经断气的飞行员说话的年轻人样貌黝黑憨厚,他叫张鱼,原本是一名步兵二等兵,因为某些阴差阳错的缘分,自阿列伊斯克之战后就成了张辛雨的贴身警卫,顺便一提,这位骑兵一等兵到现在还没学会骑马。

    “边上挖个坑先埋了,做好标记。”张辛雨一边下令,一边钻进机舱里找工具。

    一小时后,气喘吁吁的三人向飞机旁鼓起的雪堆敬过礼,转身上路。

    小心翼翼地经过冰封的河面,穿过一大片密匝匝的杉树林,零下几十度的严寒中,汗水与哈出的水汽在他们的胡须与帽沿上结成冰凌,反过来加剧了热量的消耗。

    走出林子之前,张辛雨跌了好几个跟头,最后是给张鱼死命架出来的。

    林子外另一条小河边,果然有几幢烟囱里冒着烟的俄式木屋,张鱼兴奋地大叫:“到了,总算到了,我们有救了……”

    丁千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别叫了,有情况!张旅长,你看,那边有马……是军马。”

    张辛雨定睛一看,下意识地掏出了腰间的两把手枪——其中一把是从死去的飞行员身上拿的。

    “我听到有人叫……好像是女人在叫……”

    张鱼的耳朵倒是挺机灵。

    张辛雨拧眉冷笑:“是人是鬼,咱们都得过去会会——张鱼,你跟丁科长绕到那头,我从正面过去,咱们来个前后夹击,上!”

    [奉献]

第二百零三章:钢铁雄心(二)

    从女人的叫声和雪地上的脚印判断。小村正中最大的那幢木屋应该是人群聚集的地方,至于眼下正在生什么,张辛雨心中还没有定数。

    三人蹑手蹑脚朝目标包拢过去,屋子搭建在高大结实的木架上,进门要登上差不多一人高的木阶梯,张辛雨双枪在手,背贴着木架螃蟹般横行,从屋子侧面一点一点接近阶梯。

    有人!

    电光火石间,张辛雨的额头前方亮出了一柄明晃晃的刺刀,固定在一杆他再熟悉不过的九七式骑枪枪管下,而手持这件中华帝国6军制式武器随时准备射击的,是一张冻得红扑扑的稚嫩面孔,圆睁的双眼证明了他的紧张与恐惧——张辛雨手上的两把手枪同时对准了他的眉心。

    “自己人,我是骑兵29旅旅长,张辛雨。”

    张辛雨一边这么说,枪口还是死死咬准了对方。

    “我是骑兵14旅2营3连列兵颜——向准将阁下敬礼!”

    小家伙还算机灵,赶忙收了枪,枪托拄地,立正如柱。

    张辛雨松了口气,把手枪收回枪套,微笑回礼。又朝颜身后点点头,早就准备好从背后突袭的丁千和张鱼也才6续放下枪,而颜也是到此时才现自己早已被包围,不禁深吸了口气,傻傻一笑,憨态倒是可爱。

    “我们的飞机出事了,就在那边。”张辛雨向身后的树林晃了晃下巴,“你们长官呢?”

    颜却低头为难道:“这个……长官在里面审讯犯人,现在可能不大方便……”

    没等他说完,张辛雨径自三步做五步地跳上阶梯,一把推开沉重的原木大门,眼中瞬时冲进一幅血腥狂乱的画面。

    屋子正中是排成一字的几具无头尸身,级随地横歪于冒着热气的大滩鲜血中,熊熊燃烧的壁炉火光照映下,几条白晃晃的大腿在七八名壮汉的土黄色制服与黑黄色肌肤间扎眼地颤动,男人的污言秽语与女人不分性质的尖叫混杂、碰撞、沸腾在一起,令刚刚从纯白冰雪世界走出的张辛雨不禁脑中一懵。

    待丁千和张鱼挣脱了颜的阻挠跟了进来,张辛雨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该做点什么,他歪头叹了口气,抽出枪往天花板上“呯”地放了一。

    壮汉们一惊,三三两两停了手脚,其中一人面红耳赤,气喘吁吁,骂骂咧咧,满地找起什么来。

    “他就是我们班长……韩千里中士,刚才喝了不少。”

    跟着挤进门来的颜战战兢兢地在张辛雨耳边低语道。

    张辛雨瞥了那人一眼。冷冷一笑,收起枪,叉腰吼道:“狗眼都瞎了?见了长官还不起来敬礼!”

    众人这才慌慌张张提起裤子,在那些光溜溜的女体与血淋淋的尸之间排成一行,只有那位韩千里中士还在东一头西一头地找东西——直到他摸起墙角搁着的一杆骑枪。

    张辛雨眼一颤,右手下意识地按上了枪套:“6军中士韩千里,你在干什么?给我立正!”

    “x你母亲!我干什么关你x事?滚出去,滚……滚出去!”

    韩千里边骂边拉了一下枪栓,眼看就要做举枪瞄准状,还是颜机灵些,赶忙冲上去拉住他,唧唧咕咕地劝说起来。

    眼看局面已得到控制,张辛雨又向丁千摆摆头:“丁科长,你懂俄语吧?过去问问。”

    回过来又一字一句狠狠道:“帝**人的耻辱,你们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

    那边颜一听就慌了神:“我……我只是负责值哨,我什么都没干,他们说等玩够了再换我进去……可我绝对没那个心思,我不敢,我从来没做过……”

    “事情总会查清楚的,军事法庭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张辛雨刚刚安抚到半。韩千里突然仰天狂笑:“哈哈哈哈,x你母亲的好人坏人,全部都是放狗屁!我的兄弟被游击队打死的时候,x他祖母的军事法庭在哪里?”

    张辛雨皱眉摇头,心中暗叹:“孺子不可教也。”

    “我还没开始问你,闭上你的狗嘴!颜,你先到这边来,我有话问你。”

    颜看了看韩千里,又看了看张辛雨,正在犹豫不决,突然被韩千里用力一推,向后摔倒在血泊中。

    甩开了碍事的颜,韩千里手中那杆上了膛的汉阳九七式骑枪瞬间瞄准了张辛雨,而事先略有预料的张辛雨也同时拔出了腰间双枪,紧跟着,随侍在旁的张鱼也抽枪出套,三把手枪一并瞄向韩千里的脑袋。

    “弟兄们,端家伙啊!”韩千里边瞄准边煽动道。

    “都别动!谁动我就崩了他脑袋!”已经绕到士兵们身后的丁千及时拔枪威胁道。

    提着裤子一字排开的士兵们并没有被煽动起来,形势逆转,韩千里手中的骑枪打完一后要手动拉栓才能完成退壳和上膛,而张辛雨等三人手中却是带十二弹匣的金陵十年式半自动手枪,只须反复扣动扳机就可以连续射击十二次。

    也就是说,韩千里就算命中,在他完成再次射击的准备动作之前,另外两名对手足以将他和他的部下全部放倒。

    配备手枪是准尉以上军官的特权,身为下士官的韩千里就算有缴获过也必须上交,显然眼下他手头并没有这种不符合他身份的武器。

    “准将阁下,我们谈谈好吗?”韩千里开始动摇了。

    张辛雨冷眼道:“没什么好谈的,我要你马上放下枪。”

    韩千里把枪口微微向上抬了抬:“好。我可以放下枪,不过你可以先听我解释……”

    “到军事法庭去解释吧。”

    “我的三个兄弟被打死了!”韩千里带着哭腔吼叫起来。

    “而你玷污了他们的光荣。”

    “你他**说得轻巧!他们都是跟着我从张家口一路过来的好兄弟,生死与共,比亲兄弟还亲!毛子的炮弹炸不死他们,却在这片鬼地方被一个黄毛丫头暗算了——就在那,绳子捆着,还没动。”

    顺着韩千里的指向,张辛雨注意到,远处的角落里粽子般地五花大绑着一个披头散的姑娘,是屋子里惟一还穿着衣服的女性——如果那些明显是被刺刀划成的碎布条也可以被当做衣服的话。

    姑娘的脸上满是血迹,青肿的嘴角不住地颤抖,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张辛雨注意到,她的样子既不像纯种的斯拉夫人,也没有西伯利亚常见的蒙古人特征,皮肤虽然很白皙但却不像一般的大洋马那样粗糙,瞳孔是很东方的黑,头则是非黄非黑的茶色。

    韩千里见张辛雨直盯着那姑娘看,又趁势道:“这些人把她藏起来,死有余辜!您要把我们送上军事法庭,那可是亲者痛,仇者快啊,我们是自己人。自己人就该好好商量,反正这里也没几个人,只要大家不捅出去……”

    张辛雨冷笑道:“想得挺美的啊?我问你,圣训帝**人七德,都是什么啊?”

    “忠,勇,仁……义,礼,智,信……”

    “我看你身上就剩下那点可怜的蛮勇了,帝**人是地球上最文明高尚之群体。而你,不过是一头尚未驯化的禽兽,你根本不配穿那身军服,更没有资格碰那杆枪!”

    韩千里急了,握紧手中的枪,手指搭紧了扳机:“少在那里装腔作势,狗屁的文明高尚,打仗不就是为了抢钱抢粮抢娘们?大家都一样,我就不信你没干过大洋马,是,你大概是付了钱的,你文明,你高尚,可要不是我们大家杀了她们的男人,占了她们的土地,抢了她们的钱财,能有这么多便宜又漂亮的洋马给你想上就上?”

    张辛雨摇头:“满嘴喷粪,你真是没救了。”

    “是啊,您这样的大老爷,大概也是不在乎死几个小兵的,可是对我们来说,兄弟就是兄弟,是用命换来的缘分,到下辈子都要还的——我他**就不鬼扯了,只求您放过弟兄们这次,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这些话,去跟军事法庭说。”

    韩千里狠喘了几口气,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那角落里捆着的姑娘,似乎抓到救命稻草般地yin笑道:“我知道您这样的大老爷品味高,弟兄们轮过的您当然不感兴趣,可是我敢保证,这个丫头,我们这里谁都没动过,本来是准备先让她一饱眼福,最后再………既然您对她有兴趣,不如……”

    张辛雨眨眨眼。下意识地握紧双枪:“可以啊,干了坏事就想拉人下水,好让自己手上也有把柄?不错,是个当官的料,可惜用错了方向——我最后警告你,放下枪,乖乖跟我回去受审!”

    韩千里脸上的肌肉开始痉挛:“不要逼我!惹毛了老子,管你是谁,大不了同归……”

    忽地一声枪响。

    韩千里的动作瞬间凝固,随即麻袋般地扑然倒地,手中的枪在地板上旋了几圈,正好蹭到张辛雨那缀满雪水的军靴尖上。

    张辛雨长叹了口气,收起枪,走到还在瑟瑟抖的颜身边,拍拍他的肩:“你用你的行动证明了你自己,别害怕,到时候我会为你作证的。”

    颜撇下枪,把脸埋进膝盖呜咽起来:“班长是个好人,他对我们真的很好……这不是他的错,又不是光我们这么干……”

    “到了那边,把你知道的一切说出来,我保证,你会得到公正的对待。”

    说完,张辛雨起身叉腰,命令面前提着裤子立正的那一行人:“穿好衣服,准备出。”

    “这些女人怎么办?”丁千在那头叫问道。

    “给她们穿好衣服,带走,等上了法庭还需要她们作证。”

    张辛雨正气凛然道。

    丁千挠挠头,踱步回到张辛雨身边:“我们出去谈谈。”

    张辛雨不解地眨眨眼,命令张鱼看住众人,便跟着丁千出了门。

    丁千摸出一包金哈德门,递给张辛雨:“长官的用意是好的,不过这种事情,上面本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算抓了现行,无论如何也会内部低调处理,真要闹大了,国内的舆论也不好看。您要把这些女人带去作证的话,事情就不简单了,本来只由自己人调查作证的话,是可以根据长官的意思来控制的,这些女人口无遮拦,不受控制,让那些死板的军法官知道太多的话,捅到更高层或局外去,到时候谁都不得安宁,而惹出这种事的长官您,会成为众矢之的,前途堪忧啊。”

    张辛雨不快地扬起下巴:“你的意思是让我扔下她们?任凭她们自生自灭?”

    丁千凑近他耳边,尽量压低声音道:“最好不要留活口……”

    张辛雨一触即怒:“这是什么话?你要我杀了她们?那我跟那个韩千里有什么区别?这之后该上军事法庭的就是我了!”

    “长官,小声点……您要怕惹麻烦,这样吧,回去就跟大家宣布:我们还有任务,要赶时间,就没空带那些女人了,反正这里就是她们家,不用管她们,只把那个打黑枪的丫头带走,后面的事,交给下官就是……”

    张辛雨一甩手:“你要敢乱来,我也把你送军事法庭!”

    丁千无奈地叹口气,正在想办法继续劝说,屋里边突然传来张鱼的喊叫声,张辛雨赶忙抽枪冲了进去,丁千也只得跟进护卫,进了屋才知道,其实没出什么事,只是捆在角落的那个姑娘开口说话了。

    “我听见了,她说的是咱们的话。”张鱼兴奋得直点头。

    张辛雨往他头上一摁:“你兴奋个头啊——”

    丁千倒是来了兴趣,径直走到那姑娘边上,半蹲着问她话。

    “你是中国人?”

    “曾经是……”

    姑娘有气无力道,不时露出咬牙忍痛状,显然刚才被收拾得不轻,不过头脑似乎还算清醒。

    “你叫什么名字?”

    “瓦莲金娜.安德烈耶夫娜.梅尔库诺娃。”

    “你……曾经是中国人的时候,叫什么名字?”

    “张莲娜。”

    丁千转头向张辛雨点点头,表示“还算顺利”,顺便招手命令一名正在穿衣服的士兵:“把你的刺刀给我。”

    三下两下割断了姑娘身上的绳索,丁千又叫人取来一件大衣,裹在她贴身的碎布片外边。

    “你父亲是中国人?”

    “我母亲是……”

    “为什么要杀我们的人?”丁千追问。

    姑娘缓缓抬起头,抿了抿干裂带血的嘴唇:“我想喝口水……”

    不知什么时凑到边上的张鱼倒很是积极地应道:“那边有个茶炉子,我去看看……”

    很快倒来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还加了一大勺砂糖。

    姑娘倒了声谢,双手捂着茶杯,吹着气小心地喝起来。

    “我父亲是俄**官……因为这个,从小到大,除了我妈,所有人都嘲笑我,欺负我,去年妈妈过世了,我就来这里找父亲,可是刚刚有点消息,战争就爆了,没多久,就听说他战死了。”

    丁千点点头:“这么说你是想给父亲报仇?”

    姑娘眼里噙着泪,看起来没有丁千想象的那么坚强。

    “我是想这么干,可是我没有那种能力,我是向你们的人开过枪,那是一杆偷来的猎枪,可我只在中学军训的时候打过几枪,我知道怎么瞄准,但我就是瞄不准……我太笨了,什么都打不中,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我,我根本就不该存在的……”

    刚刚还颓丧万分的颜突然冲了过来,怒气冲冲地指着她鼻子吼道:“别听她扯淡!就是她干的!那杆猎枪就是证据!”

    张辛雨一把攀住小伙子的肩头,用力把他往回拉:“冷静点,她说的是真是假,我们总有办法查出来。就算她真的是游击队员,也应该交给军事法庭处置,我们是军人,不是法官,更不是刽子手。”

    丁千低头一笑:“张莲娜……还是应该叫你瓦莲金娜?我知道你没有理由要跟我老实交代,我只是觉得好奇,一个通晓中国话,如此擅长伪装,通常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的女间谍,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干什么?”

    “间……间谍?什么间谍?”姑娘极其无辜地眨着眼。

    丁千起身摇头:“当然你也没有理由如实回答我,回头去跟参情处的人说吧,他们会让你享受比刚才幸福几百倍的待遇。”

    “我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张鱼小声插话道。

    张辛雨在后边伸手就是个爆栗:“你觉得?你还嫩着呢!到屋子里看看去,有什么吃的没有。”

    打走了张鱼,张辛雨拉过丁千,一脸困惑:“丁科长,到底什么情况?”

    丁千抱臂微笑:“长官,您说得对,我们不能抛下这些女人,有必要全部带回去……不过她们不能上军事法庭,我们要把她们交给参情处。”

    “你觉得她们都是奸细?”张辛雨显然不是很认同。

    丁千斜瞥了一眼还在不知所措的张莲娜,嘴角精明地一蹙:“她们必须是……”

    [奉献]

第二百零三章:钢铁雄心(三)

    帝都北京,城西阜成门外大街旁的海军总医院内。冰封覆雪的玉渊潭湖畔,一位肩披海军深蓝色呢大衣、内着蓝白条纹病人棉衣的清秀女子,在另一位紧裹6军黄绿色大衣、军帽上别着6军航空兵徽章的精壮男子搀扶下,哈着白汽,悠然漫步,不时面泛红晕,不时抿嘴微笑,不时又黯然伤神。

    突然,女子停下脚步,向男子深鞠一躬,满怀感激道:“不管怎么样,知道他们兄妹俩都好好的,真是安心多了,谢谢你,梁长官。”

    被称为梁长官的男子,正是当今女皇陛下的心腹干将之一,6军特战司令部筹备处主任梁根生准将,一向冷峻沉稳的他此时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楞了好一阵才犹犹豫豫地伸手扶起眼前这位让他意乱情迷的坚强女子——前海军五零四舰战中队中队长、总击坠数达十六架的海军第二号王牌战机飞行员蔡国兰上尉。

    “举手之劳,不用那么客气,我不是说过了嘛。只要是用得着我的地方……”

    蔡国兰抬头一笑:“我欠您的人情已经太多了。”

    “真的不算什么,别想太多了——他们应该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吧?”

    蔡国兰用力点头:“是啊,非常重要的朋友。”

    梁根生歪歪头:“我想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蔡国兰顺着梁根生示意的方向望去,深入湖内的一座小亭子里隐约可见三个人影,其中两人似乎正朝这边招手,不禁双手按胸,惊喜之情溢满言表:“你把他们带来了?”

    梁根生耸耸肩:“他们听到你的消息后,一定要马上赶过来,我只是行了点方便而已。”

    蔡国兰兴奋地握住他的手:“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扶我过去吧。”

    无辜被了张好人卡的梁根生摇头一笑,搀住她往亭子那边小心走去。

    距离亭子七八步远的时候,一位在敞开的军大衣内裹着奇异而炫丽的印度纱丽的轻盈女子在头顶上挥着手冲了过来,一把牵过蔡国兰的双手连珠炮般地问长问短:“姐姐没事吧,腿还疼吗?其他地方还有伤吗?什么时候到这里的?还有多久可以出院啊……”

    没错,这张再熟悉不过的小猫脸,正是蔡国兰最挂心不下的祁冰。

    “好了好了,我没什么大碍啦,倒是你这身装扮……”

    蔡国兰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真的纱丽,从前只在书上偶尔见过,自然好奇不已。

    祁冰很是臭美地原地一转身:“怎么样?好看吗?”

    蔡国兰歪歪头:“不知道怎么说……很有意思,你到底从哪里搞到的?”

    祁冰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说来话长……那次我掉到海里以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几个印度渔民捞起来了,后来又生了好多事……反正就是很神奇很神奇的,又被那个人救了……”

    “那个人?”

    蔡国兰这才注意到,跟着祁冰走出亭子迎过来的,除了大衣上莫名其妙佩着6军航空兵臂章的祁鹏以外。还多了一位皮肤黝黑、一脸坏笑而似曾相识的年轻男子。

    “就是在瓦胡岛救了我们的,那个砍甘蔗的特工啊,参情处的,叫郑安,还记得吗?”祁冰略显着急地提醒道。

    蔡国兰一脸不可思议地眨眨眼:“是他?他怎么会在印度?”

    没等祁冰开口作答,那边耳尖的郑安早已接过话头:“因为我在夏威夷晒得够黑,比较像印度人吧?”

    祁冰转过来半生气半调侃道:“不对,因为你就是地道的印度阿三,我有证据,你跟他们一样,都是用右手吃饭,左手上厕所……”

    “等等,我有点听不懂,左手上厕所指的是……”

    蔡国兰有点懵地插话道。

    郑安仰起下巴自顾反驳道:“这算什么证据啊,难道我上厕所你还跟着去偷看了?哎呀呀,现在的女孩子家,不知羞耻啊。”

    祁冰顿时涨红了脸,“你说谁不知羞耻哪!我都是听艾巴拉大叔说的,走,我们现在就回去,找艾巴拉大叔对质去!”

    “小两口感情挺好嘛。”

    被冷落在旁的梁根生不禁半开玩笑地评论道。

    祁冰的脸蛋更是烧成了一团火。一个劲摆手道:“什么小两口啊,误会了,绝对没有这回事,要我跟这个死流氓臭阿三在一起,还不如早让孟加拉湾的鲨鱼把我给吃了。”

    郑安油腔油调地跟进道:“亲爱的,这就是你不对了,为什么要隐瞒呢?我可是明媒正娶,艾巴拉大叔跟全村的人都可以作证……”

    “别开玩笑了,那都是假装的,只是为了避开英国人的搜查,你还来真的了?”

    眼看气氛倾向白热化,蔡国兰赶忙插到两人中间,扶过祁冰的胳膊笑道:“好了好了,看你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我就放心多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祁冰拢了拢大衣,遮住里边紧身裹起的纱丽:“上面想让我去做教官,我才没那个耐心去伺候那帮小屁孩哪,我打算去找皇储殿下帮忙,还让我回母舰去,不过这回我要改飞舰战,帮蔡姐把那个讨厌的东方明给盖下去……那,蔡姐什么时候能回去?”

    “我……”

    蔡国兰朝身旁的梁根生斜瞥了一眼,不由自主地低头道:“你也知道的,那次开战之前我就接到调任令了。”

    祁冰不以为然道:“我也接到调任令了啊,皇储殿下很好说话的,我让他顺便也帮帮你,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个以后再说吧……”

    蔡国兰急欲转移话题,显然她还无法承认自己已经被某种非制度性的力量束缚了手脚,仿佛笼中之鸟。

    “祁鹏。你还好吗?”

    礼节性的问候终于落在了被无视很久的祁鹏身上。

    “还好,你的伤怎么样了?”

    蔡国兰注意到,原本活跃莽撞的祁鹏,此刻却沉静如冰,就算是听起来真心诚意的问候中,也隐约透着化不开的落寞与忧郁。

    “恐怕还要在这里呆一阵,不过没什么大碍了,不用担心……你怎么样了?这套6航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祁鹏半自嘲半怨天地冷笑道:“没什么,那天我以为祁冰死定了,就抢了一架飞机想给她报仇,最后老天开眼,让我找到了敌人的旗舰,就冲过去想把舰桥撞了。谁想到了最后关头,不知怎么的,动摇了,想到我那个命大的妹妹保准是属猫的,该有九条命才对,减去瓦胡岛那次,也还剩八次,这么想着,就没撞上,扫射了一轮,脱离的时候飞机受伤了。最后坠到海面上,给自己人捞起来了。后来就军法审判,谁也不相信我扫射过杰利科的旗舰,判定是抗命擅动,念及前功,除籍了事。”

    祁冰低沉着脸,拉了拉哥哥的衣袖:“算了啦,都过去了,还好有皇储殿下帮忙,让6航把你给收了,我听说蔡锷蔡联队长是个鼎鼎大名的将才。纳贤识人的本事是第一流的,哥哥跟着他不会吃亏的啦。”

    梁根生一听“蔡锷”二字,嘴角微曲,不自觉地沉吟道:“1o1混成联队么?皇储殿下……原来如此……”

    旁边的蔡国兰只当他在想自己的事,也没多问,只想着好不容易见了面,怎样才能开心些,便微笑提议道:“站在这里挺冷的,食堂也该开门了,我们先去那里暖和暖和吧?”

    梁根生一愣,恍然道:“额……去什么食堂啊,我请大家去外面吃大餐,桌位都订好了,医院那边也打过招呼了……”

    祁冰眨眼做天真无辜状:“好啊,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啦——姐夫大人。”

    ……

    北京外城西南,宣武区法源寺前街一座独立于佛寺庙宇间的西洋楼院外,一部全黑的王虎轿车戛然而止,驾驶座上的梁根生整了整衣领,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小瓶薄荷喷剂对准哈着酒气的大嘴连摁三下,这才伸手拍了拍方向盘中间的喇叭开关。

    稍顷,身着夸张的及膝制服的门房匆匆跑到铁门前,隔着金灿灿的黄铜雕花栅栏瞄了几眼,便手脚麻利地开锁,拉门,肃立在门旁。

    一待梁根生的轿车在院内停稳,另一位年长些的门房已经守候在旁,毕恭毕敬地弯腰为梁根生开门,以精雕细琢的京腔韵调请侯道:“老爷、太太他们在二楼起居厅正聊着呢,梁将军请——”

    “辛苦了。”梁根生礼貌地点点头,下车直趋内门。

    穿过巴洛克式的拱门,宽敞高大的正厅顶上赫然吊下一座几乎覆盖了整片天花板的三重水晶吊灯,大理石的地板打磨光洁、石纹悦目,两座曲折而上的楼梯铺着精工细织的土耳其地毯,木包铜的扶手上雕镂繁琐,一派豪奢之气。

    “土鳖。”

    梁根生耸耸肩,毫不心痛地以他钉了铁掌的军靴“咚咚咚”狠踩楼梯,蜿蜒而上。很快就听到二楼走廊深处传来的说话声,回音阵阵,仿佛置身空旷深谷。

    “……你们也都看到杨正金的表情了?这叫大棒加胡萝卜,先打后赏,你们不是要征服世界吗?好啊,我承诺三十年内解决问题,你们要是活不到那个时候,那可不关我的事,你们要真能活到那时,怕是脑子都不清醒了吧,还能蹦跶到哪里去?咱们女皇陛下的这套权术看起来无耻,其实……”

    如此粗犷而又如钢铁般坚硬的声音,毋庸置疑应该出自这里的主人——武海松之口。

    梁根生整了整心绪,大步迈向走廊尽头那个太过熟悉的房间。

    [奉献]

第二百零三章:钢铁雄心(四)

    一进门,就听到方天华那语缓慢而底气坚实的反论:“我看这只是一种安抚的姿态。为的是给文官一贯主张的‘政权交替正常化’做掩护,后面的喊打喊杀,不过是给军头们留点面子,尽量不让他们产生‘被文官打败’的感觉……”

    武海松冷笑道:“文官主张的正常化,其实就是他们自己人轮流坐庄吧?政治资源都在他们手里,规则也是他们定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军部大佬放个屁都不响——哎,小梁来了,快坐。”

    方天华向梁根生微微点头致意,又接着武海松的话头缓缓道:“军部主导政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成形稳定的统治秩序下,以文治武是理所当然的事,军人只知如何‘作战’,却不知如何进行‘战争’,战争的本质乃是政治的手段,政治问题要靠政治家来解决。”

    “你是想说,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那种可以领导‘战争’而非‘作战’的政治家啰?”

    慵懒侧卧于软榻上的女主人杨雨湘笑得极是妩媚,惹得武海松禁不住瞪了她一眼。

    “我没有那么说。”方天华耸耸肩,伸手去取面前的茶杯。

    杨雨湘歪头一笑,转而招呼梁根生:“小梁。听说你最近走桃花运哦?”

    “算是吧……”

    梁根生低头微笑,不予抵抗。

    “你家那位怎么办?名门大小姐,不容易摆平吧?”

    杨雨湘哪壶不开提哪壶。

    梁根生一脸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吧,谁知道呢?先别操心这个了,今晚又有什么好事?”

    方天华笑道:“你小子一天到晚都在想好事……怎么?又要升官了?”

    梁根生长吐了口气:“没什么升不升官的,还不就是那个特战部队筹备处的事,总算去掉了6军的名头,改成联合特战部队司令部,独立出来直属总参了。”

    “直属总参?总参只是军令机关,法理上说应该跟6战队司令部一样,直属国防总部才对吧?”

    梁根生接过武海松递来的酒杯,耸肩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武海松打着响指接话道:“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可再简单不过了,直属总参,不就是直属陛下嘛,最精锐最忠诚的特战部队,当然要直属陛下才行,八二政变余波未消,军头们就算心里有梗,也无话可说吧,哈哈哈……”

    杨雨湘抚了抚大开叉的睡裙,起身笑道:“枪杆子里出政权,要排除阻碍推行自己的大政,分军头的兵权是没什么,不过一方面努力抓权,一方面却喊出战后集体退出的口号,其中的深意嘛……”

    房门突然被推开。刚刚那位给梁根生引路的门房慌慌张张地探头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是……是皇上,皇上驾到!”

    两口烟的功夫,一袭朴素的暗色洋裙、头戴裘皮暖帽的女皇刘千桦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只跟着女官长叶镜莹一人。

    屋内六人早已摆好架势,单膝跪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帝国万岁。”

    “好了,都起来吧——镜子,你在外头候着,让管事的给你拿张椅子。”

    打走了正与潘国臣眉目传情的女官长,千桦摘下暖帽揣在手里,挑了看起来最舒服的那张软榻,按着裙边落落就坐,顺手揽过一个锦花缎子的靠枕,垫在一侧肘下,这才抬头话道:“都坐吧。”

    待六人各自坐定,千桦转向武海松半开玩笑道:“朕怎么觉得你又在背后说朕的坏话呢?余音绕梁,犹在耳边的样子。”

    武海松眼珠子一转,双手按膝,恭敬低头道:“皇上圣明。刚刚确实有聊到皇上,不过绝不是什么坏话……”

    千桦歪歪头——刻意拉直的及腰长如瀑布般跳荡晃动,接过杨雨湘递过的新酒杯,任由她斟上红酒。

    “哦?聊了我什么?说来听听?”

    武海松清了清嗓子,含笑道:“是关于上次那个‘最终秩序’会议的,臣等都在为皇上的英明睿智赞叹不已……”

    “武海松认为皇上是在玩弄手腕从军头手里夺权,杨雨湘则怀疑皇上提出战后集团退出一线是别有用心。”方天华双手交叉在胸前,淡淡插话道。

    被打了脸的武海松夫妇不约而同地狠瞪了方天华两眼,回过头又笑嘻嘻地企图解释,没等两人开口,轻晃着高脚杯的千桦已经接过了话头。

    “有这种想法是很自然的,今天没打招呼就突然袭击,也不是来耍皇上威风的,有些事情,不到合适的时机,就算是你们,也不能讲得太透,可以理解吗?”

    众人面面相觑,忽而又鸡啄米般地纷纷点头。

    “上次开会,我们的军需大臣阁下了不少牢骚,你们怎么想?”

    千桦冷不防问道,饱含诚意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沉寂了数秒,还是方天华缓缓开口道:“不管是什么样的先进理念,不在与之相适应的土壤上栽培种植的话,往往会适得其反。改良田地里的土壤,用不了几年时间,而改良四五亿人的社会土壤,却是一项艰巨的系统工程,即便耗费几代人的功夫。也未必能够达到当初理想中的境界,而之间的曲折反复,既不是电脑可以模拟的,也不是凭借后世那些所谓先进的理论可以准确预见的。”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千桦。

    千桦不置可否地眨眨眼:“继续。”

    “我没搞错的话,陛下应该不想打这场仗,文官中的主流派也不想打仗。而占国民总数八成以上的农民阶层,就内阁情报厅的调查来看,多数分到土地的自耕农对这场号称解放他人的战争毫无兴趣,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早点还完国家的分期地价,在家族长久定居的地方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就算是因为经营不善、或是地少人多,迫不得已生活不下去的,也还有工厂招工的路子,即便是最不堪的包身工——或者叫寄身学徒,两三年后赎了身,也成了熟工,足以养家糊口。”

    “工人不想打仗,中下层多数为生活奔忙,无暇关心政治,或是更容易受到社会主义者的影响;中上层虽然略有闲暇和财力,但更关心提升自身的生活质量,当然,仅仅在心理上倾向于战争政策的应该也不在少数。战前经济危机中产生的大量失业工人也许希望改变命运。不过战争的爆已经彻底扭转了就业形势,比起上战场,多数人更希望回工厂。”

    “中小资本家期望战争财,但大多又不愿意为战争做出太多牺牲。前两次战争中,官办资本和政商财阀垄断了绝大部分利益,这次夺取南洋后,又是这些大资本垄断一切,广大中小资本家对此早有不满,不过战争的确给他们带来了一些收益,既然无力与大资本争夺,也只好满足于眼下的残羹剩饭。”

    “推动和支持战争的主要力量。自然是军部,以及被军部影响或挟持的官僚阶层与政商财阀阶层,以及深受军国主义宣传影响的部分小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狂热性就不用说了,军部当然有军部的说法,什么通过获取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利润改善国民生活啦,什么通过大规模移民加快农业资本化啦;官僚和政商财阀也有他们的算盘,什么赖掉国际债务啊,扩展海外垄断市场啦。这些当然是很重要的因素,但归根结底,还是穿越过来的军部大佬们,等不及要在自己死之前,亲手实现征服世界的梦想什么的。”

    “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啊……”

    杨雨湘不以为然地插话道,似乎她还在为刚才被打脸的事情耿耿于怀。

    千桦斜瞥了她一眼,又朝方天华微微一点头,鼓励道:“然后呢?”

    方天华胸有成竹道:“可是现在形势不一样了,经过八二政变,陛下基本驯服了军部,而通过最终秩序会议,陛下又确保了所有集团成员极其可观的基本利益和选择权,算是和平收买了掌握官办资本的官僚集团。没有军部和官僚的支持,政商财阀独木难支。至于那帮狂热的小资产阶级,只要军部和官僚齐心支持皇上,不难将他们的狂热转到其他方面。中小资本家就更容易打了,把原来对他们关闭的市场放一放,信贷方面的限制也松松绑,感恩戴德还来不及,不会有多少障碍。广大工农本不愿去送死,结束战争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无上的恩典,虽然他们大多还没有政治权力,但却实实在在是皇室与帝国的基石,要想把这个体制正常化,最后还得靠他们。”

    千桦听罢抿嘴一笑,仰头往后一靠:“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想一口气征服世界呢?”

    方天华颇为自信地微笑道:“任何战争都不可能是完全的总体战,任何国家都不可能是全民皆兵,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服从于战争的需要。所有的战时动员都只能是部分动员,成功动战争的关键是在军事需求与社会需求之间建立一种可持续的平衡。而政治是建立这种平衡的关键。”

    “我认为,当前这个还远远称不上稳定的、尚处于复杂转型期的政治体制,以及正处于大一统皇朝向现代民族国家缓慢过渡期间的社会体制,并不足以在过于持久的战争中建立那种可靠的平衡。面对这个已经被蝴蝶效应全面颠覆的世界,同时碍于自身社会环境的限制,帝国还不具备在一次战争中解决全部问题的能力,甚至不一定能在下次战争中通过常规力量实现目标。帝国征服世界的惟一途径,只能是提前实现核武器的批量生产。”

    一听到“核武器”三个字,潘绍安条件反射地开口道:“原子弹?那东西还得等很久……”

    “我知道,这场战争应该是没指望了。”方天华歪头道。

    千桦交换了一下双脚的位置,举杯仰望,非指向性地冷笑道:“你们啊,知道的太多了。”

    “陛下的意思是……这次先算了,等下次攒够了核弹,再一口气……”

    刚刚吃过亏的武海松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开战容易,终战难,现在想收场也收不住了,不打到双方筋疲力尽,民心波动,是没办法真心坐下来谈的。”杨雨湘耸肩道,她从来就没对丈夫客气过,即便是在外人面前。

    “事在人为,何况更得未雨绸缪,参情处那边最近收到一些难以确认的消息,英德之间似乎正在通过非官方途径进行某种接触,很排除是在为媾和谈判做准备的可能。”武海松没有理由造谣。

    千桦放下酒杯,朝武海松微微点头,以貌似不经意的口气回应道:“这些我都听说了,苏处长还在想办法证实,不过这也不奇怪,文明的白人在欧6不断用人命填战壕,曾经被认为是野蛮的黄种人却轻轻松松在背后接收他们辛苦几百年征服来的殖民地,一眼看去,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场面。英国人被打痛了,这没什么说的,德国人再怎么贪心,看到我们这种横扫两大洋、踏平世界岛的气势,他如何自信在战争结束后还有足够的力量跟我们抢殖民地?”

    角落里沉默了许久的潘国臣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么说……被全世界围攻这种最糟糕的局势……”

    千桦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武海松说的对,我们得未雨绸缪,不管最后局势变成什么样,我们都要保有尽可能宽裕的应对空间。今天来,就是给你们布置任务的,老规矩,都明白?”

    众人登时肃然无语,屏息以待。

    “方天华,你的任务是……”

    ……

    官街,交通部大院一号楼,时至深夜,黑漆漆的外墙中央,只有一个房间的窗户里孤零零地透射出炽亮的灯光,在起了雾的茫茫黑夜中迅淡化、消散。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房间里只有一个鸟窝头、鼻子上架着巨大方框眼睛的中年男人,正俯身趴在房间中央一张一人多长、半人多宽的工作台上,手持折尺和铅笔在一张图纸上捣鼓着什么。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令他面露不快,头也不抬,不耐烦地应道:“进来吧。”

    一位身材细瘦、尖嘴猴腮,与屋内的鸟窝头差不多年纪的制服男子推门而入,一进门就不住地点头致歉:“闻涛兄果然还在这里啊,深夜来访,打搅了打搅了,实在对不住……”

    被称为“闻涛兄”的鸟窝头正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以及这座占地数万平米的交通部大院的一把手——智睿侯江闻涛。

    “是老何啊,怎么也不先来个电话,我好让下面准备点夜宵……”

    江闻涛丢下尺笔,搓着手抬头道,表情稍稍松弛——被他称为“老何”的正是对面科技部大院的一把手,晋睿侯何新。

    “今天来是给你引见个人的。”

    何新说着,侧身一让,身后便走出了一位三十多岁年纪、面貌俊朗而充满活力的海军少将——正是现任大本营驻第一航空舰队专员的潘国臣。

    江闻涛一脸不解地眨眨眼:“这不是潘专员嘛,咳,搞这么正式做什么,都是自己人,有事直接来电话就好了嘛。”

    潘国臣低头恭敬道:“久闻前辈大名,早就想要正式拜会一次,只是……”

    江闻涛不等他说完,便大咧咧地摆摆手:“好了好了,客套话就不必了,都进来坐吧,我不怎么会招待人,这里一向是乱糟糟的,你们自便就是。”

    何新朝潘国臣使了个眼色,便领着他在工作台一侧找了两张空椅子,正要坐下,潘国臣却对铺在工作台上的图纸产生了兴趣,径自向前两步,仔细端详起来。

    原来这是一张战舰设计图,还处于草图阶段,不少地方残留着涂抹的痕迹,左上角用毛笔写有两个工整的大字——“定远”,似乎正是草图的主人为这条想象中的战舰起的名字。

    突出的球鼻艏,修长的舰体,简洁高耸的上层建筑,两座醒目的大烟囱,四座硕大的三联装主炮塔和多达十二座的双联装副炮塔,密密麻麻的防空炮座,以及数量众多的各种雷达天线,看起来并不像是为这个时代所设计的。

    再看右上角的的设计数据,潘国臣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叫:“我x,这也太意yin了吧——”

    图上的数据如下:

    全长:35o.3米,水线长:341.3米,宽:44.4米,正常吃水:14.9米。

    标准排水量:1284o1吨,满载排水量:144966吨。

    动力装置:4台蒸汽轮机,总功率283ooo马力。

    最大航:3o节,续航力:16ooo海里/15节。

    火力配备:

    4座三联装48o毫米L5o主炮。

    12座双联装152毫米高平两用炮。

    3o座四联装4o毫米高射炮。

    25座四联装2o毫米高射机关炮。

    16座双联装2o毫米高射机关炮。

    装甲防护:

    ……

    没等潘国臣看完,只见江闻涛随手扯过工作台一端的桌布,将图纸盖得严严实实,转过来审犯人般地看着潘国臣:“没事乱画的,就当是放松神经——想喝点什么?”

    潘国臣摆手道:“不,就不劳烦了……”

    何新暗暗拉住他,点头笑道:“咖啡吧。”

    江闻涛满意地歪歪头,伸手去取电话。

    “弄点咖啡上来,三个杯子,多拿点糖。”

    放下话筒,江闻涛回身取过一张扶手椅,正正摆在潘国臣对面,双肘撑着扶手,手指交叉在胸前,看起来是迫不及待想要进入正题:“说吧,找我什么事?”

    ……

    [奉献]

第二百零三章:钢铁雄心(五)

    潘国臣却并未如江闻涛期望的那样开门见山。只见他低头掏出一张小纸条,如捧神器般地恭恭敬敬呈到江闻涛面前。

    “请先看一下这个。”

    江闻涛很是厌烦地接过纸条瞄了一眼,眉间一蹙,淡淡道:“既然是皇上手谕,那我就洗耳倾听了。”

    潘国臣向后坐定,双手扶膝,面带微笑道:“不敢当,皇上对智睿侯一向敬重有加,只是事关机密,不得已行此下策,还望阁下海谅。”

    江闻涛似乎毫不领情,微微向后一靠:“我就是个搞技术的,文绉绉的东西我听不惯,潘专员还是有话明说吧。”

    潘国臣波澜不惊地继续维持着他面具般的表情:“大量制造质量相同的武器,哪怕是性能稍低的武器,也要比少量生产高性能武器要困难得多,但同时也有效得多——想必阁下对这个道理自有独到的见识吧?”

    “以运用组合机床为特征的大规模流水线生产,以泰罗制为标志的科学管理方法,加上成本相对低廉的充足劳动力,此三者之聚合融汇,即乃后进工业国奋起直追之王道。”

    稳坐钓鱼台的江闻涛还是禁不住拽起了文。

    “阁下所言甚是。”

    潘国臣一副低眉求教状。

    江闻涛见状也略略放轻松了些。向右侧了侧身子,一边还翘起了二郎腿。

    “亚俄战争之前,我们的机床绝大部分靠进口,价格昂贵不说,而且依据的技术规范根据进口国不同而千差万别,综合运用的成本很高,效率低下,这样只能从管理和人力成本两方面挖潜力。”

    潘国臣听到这里,更摆出一脸的高山仰止状:“这些方面我的见识太过浅薄,还望阁下不吝赐教。”

    江闻涛似乎对潘国臣的态度还算满意,便打开了话匣子般侃侃而谈:“亚俄战争之后,我们开始大力展机床制造业,不过处于机床制造业最顶端的高精度机床,也就是俗称的‘工作母机’,展进度很不理想。直到开战前,国内的机床制造业主要还是依靠进口的工作母机,这种东西本来在各先进工业国都是严格限制出口的,我们能买到的都是过时的玩意。用这些在外国已经过时的工作母机制造出来的子机,精度自然更不如外国的子机,以至还不如直接购买外国的子机。”

    “不了解制造业的人,往往理所当然认为有了电脑就可以把机床的精度三下两下搞上去,其实并非如此。使用机械制造的产品,精度肯定低于所使用的机械的精度,因为中间有精度损失,真正的精度是出于人的双手,惟有人的双手才能最大限度提高精度。”

    “举个例子来说,最影响机床精度的是机床的导轨。低精度机床的导轨可以用中精度机床生产,中精度的可以用高精度的来生产,以此层层上推,最高精度的导轨是怎么做出来的呢?说了你可能不信,其实就是人手削出来的。”

    “当然,要让你我这样的去削,削烂了手也只能折腾出一堆废铁,一定要经验最丰富又最具天赋的顶级技工,那种扎扎实实在一线钻研了十几年以至几十年的老师傅,才有可能做出那种最高精度的零件。而且术有所专,一位这样的师傅可能最擅长做的也就一两种零件,要组装出一台最高精度的‘工作母机’,往往需要合数十上百位师傅之力。”

    “要培养和维持这样的顶级技工队伍,第一,这个国家的机床制造业规模要够大,规模越大,相关技工的基数越大,从中选拔出顶尖人才的可能性越高,而工作母机的性价比也越高。前者比较好理解,后者不大容易理解,其实可以这么想:机床制造业规模越大。单台工作母机制造的子机床就越多,相同规格的工作母机的需求也更大,同样数量的顶级技工就有可能制造更多的相同规格零件,这就提高了生产效率,同时降低了生产和运用成本,性价比不就上去了。我们的机床制造业受制于工作母机,规模相对有限,性价比自然高不到哪里去。”

    “第二,这个行业要有足够长的历史,技术工人不但要手把手练出来,更需要老师傅言传身教,三年五年还算学徒,十年八年不过进阶,没有十五六年谁肯喊你“师傅”?可是一开始我们哪有什么老师傅,‘我大清’在这方面几乎是空白,顶用的没几个,半桶水的也都算国宝了。只能先从外国请,可是外国的顶级师傅也是宝啊,只请得来半桶水——我们这里可没有那个时空一九五零年代苏联的一边倒大援助,就这些半桶水洋师傅带出来的一堆半桶水中国徒弟,再继续去带更多的半桶水徒孙——没错,现在我们的机床制造业就靠这一帮半桶水在捣鼓。没办法,只好矮子里拔高,全国海选了一批半桶水中的精英,集中起来灌了一通理论,再弄到设备最好的厂子里好吃好喝供着,总算在战前凑合着搞出精度不低于之前进口货的山寨母机,要不然,哼。打仗打仗——还打个屁的仗。”

    “第三,这个行业要有适当的激励机制。在欧美先进工业国,高级技工的收入和地位都很高,在产品设计和生产流程中都有相当大的言权,在某些方面仅次于院校出身的工程师,所以往往能够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钻研在一线。而我国的官本位传统源远流长,各行各业,什么东西官僚都要插一手,稍微能干点的就一门心思要当官。尤其在垄断了机床制造业的官办企业中,钻营倾轧之风盛行,安心钻研本业者寥寥,归根结底还是各级官僚权力太大,工人毫无地位,当然,这跟社会上根深蒂固的“士农工商”旧观念也大有关系。”

    “第四……”

    直到房门被送咖啡的制服女秘书敲响,江闻涛总算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转而反问潘国臣:“说了这么多,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皇上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了吧?”

    潘国臣瞬即转开在刚刚进门的女秘书的紧身黑裤袜上如蜻蜓点水般掠过的目光,向江闻涛深深一点头:“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鉴于机床制造业目前存在的种种种问题,想要在这场战争中运用组合机床进行大规模流水线生产,是不是太勉强了?而管理和人力成本方面的潜力挖掘。并不足以弥补在这方面损失的效率?”

    江闻涛右手接过女秘书递来的咖啡,左掌拍了拍扶手,兴之所及地摇头晃脑道:“也还没到那种地步,组合机床不是造不出来,多费点银子罢了,流水线生产的组织设计也是现成的东西,但是前面说了,机床精度不行,制造出来的东西,公差很大,质量不稳定。实际性能也要打折扣。这样一来军头们就不满意了,要知道,他们都是恨不得拿二战装备来打这场仗的,性能抠得死死的,那我们也没办法啊,图纸画得再好,机器不行有什么用?只好尽可能用人工来补,人工的比重上去了,生产效率就下来了嘛,流水线生产就更难了。”

    “还有,为一套流水线设计的组合机床只能制造同一型号的产品,最多只能为规格相近的改进型进行微调,产品更新换代的话,这套流水线的设备就等于报废了,所以在频繁更新武器型号的时候用这种法子,代价高到让你吐血。像现在这个样子,飞机战车一年一换型,怎么好开流水线?就算是美帝那样财大气粗也不带这么折腾的,得学二战中的苏联,T34从头造到尾,要的就是数量,打不死你也淹死你。”

    “至于说管理,工业企业的科学管理法本来就是美国人明的,19世纪末2o世纪初成型的泰罗制到了21世纪还在展中国家的血汗工厂大行其道,原始积累时期嘛,拼管理也就那么一回事,我们最多在政府的宏观调控上少犯些错。”

    “人力成本嘛,我们原本还是有很大优势的,什么都贵,唯独人贱,能用人做的尽量不用机器做,四亿人的基数在那里,这也算前朝留下来的‘宝贵遗产’之一。不过近些年也慢慢不行了,土改和农业改革搞得有声有色,农民种地也有奔头了,东北西北大开是数以百万千万计的吸纳垦荒农民,几次招工荒下来。平均工资就上去了,失业工人还有救济,包身工也不流行了。这一来二去,人力成本的优势也不知道打了好几折……”

    江闻涛一摊手,转头瞥到那位正垂手侍立、一脸迷茫的女秘书,不快地眯了眯眼:“小宋,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会再给你电话的。”

    眼盯着小宋低头转身,弹翘着米色套裙下浑圆匀曲的臀部走出房间,“咔噔”一声关紧房门,潘国臣才顺势开口道:“明白了,其实皇上的意思,正是有鉴于国内问题重重,着眼于早日体面结束战争,以加快推动国内改革,而非赌上国运希图一战解决问题……”

    正把咖啡杯送到嘴边的江闻涛突然歪头打断他:“这场战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止如此,只会增添更多麻烦的问题。”

    潘国臣低头一笑:“也许吧,既是麻烦,也可能是机运,这可不是电脑游戏,不能调度,也没有可破解的脚本,要到真正生的时候才能亲眼见证。”

    当了好一阵摆设的何新也禁不住插话道:“既然已经开始了,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问题就是让人去解决的嘛。我虽然一向认同军部的扩张理念,不过我跟闻涛兄一样,都是搞技术的,知道什么是可想,什么是可做,死后看不见又如何?只要切实努力过,自认平生所为,必可使万千福祉泽被于子孙后代,也足以心安瞑目。”

    江闻涛捻杯一笑:“原来如此,听说老何你最近沉迷佛书,想必是大彻大悟,也怪不得会做这个引路人了。”

    何新只是摇头轻叹:“一点执悟,不足为道——潘专员,时间不早了,你快继续吧。”

    潘国臣赶忙肃正了身子,加快了语直入主题:“是,皇上希望阁下与晋睿侯一起,搞一个研究班子,把待产、在研和预研中的新装备梳理一遍,简选出最适合大规模生产的型号,实在不行还可以酌情降低性能,而且尽量不要采用太过前、一旦被敌方掌握即可产生突破性进展的设计。”

    “选定装备以后,再根据现有的工业条件,制订出安排流水线大规模生产的具体计划,场地选址、设备采购,总造价、总建设时间、设计产量、单位造价和耗材等等,各方面细节都要列出来,完成之后通过指定的渠道直接呈交给皇上审阅,之后再根据皇上的指示进行下一步动作。”

    “最关键的是,这一切必须绝对保守保密,尤其不能让军部有任何察觉。”

    听罢,江闻涛手捧咖啡杯,若有所思地了好一阵呆,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似地,猛一点头,转身将咖啡杯搁在工作台上,掀起工作台边垂下的桌布脚,掏出腰间的钥匙打开一扇厚厚的钢制柜门,悉悉索索地翻找起什么东西来。

    稍顷,江闻涛“彭通”一声关紧了保险柜,起身递给潘国臣一叠文件。

    “现在你就去见皇上,这就是她想要的东西,我等你们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还没有具体指示的话,我就不干了。”

    潘国臣激动地简直要跳起来——这位“设计疯子”真不是盖的。

    粗粗一翻,文件上的字迹十分潦草,只是勉强可辨,显然是一份仓促手书的草稿。

    “这些东西没有别人看过吧?”

    潘国臣还是尽可能谨慎地问了句。

    “你说呢?”

    江闻涛微笑反问。

    [奉献]

第二百零三章:钢铁雄心(六)

    北京永定门外“官街”,紧邻交通部大院的“开宏宾馆”,五六层楼高的牌坊式正门覆着亮闪闪的宝蓝色琉璃瓦,远远看去煞是醒目。这座占地七八万平米,园林流水环绕,充满中式幽雅风情的官办高级宾馆本是接待中外贵宾与地方大员的处所,帝国参战后不久,牌坊下方漆成朱红色的水泥立柱两侧,分别挂上了“军需部”和“经济委员会”两条白底墨字牌匾,从此这里就变成了帝国战时经济机关所在。

    宾馆大院中央的“青漪阁”,是一幢被清池假山垂柳重重包围的两层小木楼,与院子里其它雕檐画栋极尽精巧的建筑相比,乍看上去甚至有些简陋:所有木构全无刻意雕琢,甚至没有上漆,只涂了几层桐油,原木的纹理清晰可见,房顶覆盖的瓦片更是最平常不过的土烧粗瓦,只有小楼周围布置严密荷枪实弹的警卫,方显出此处的机要。

    二楼一间正对冰池凌柳的厅房内,这座大院当下的主人——启睿侯马丰,正凭栏望雪,以一贯优雅沉稳的语调缓缓述来。

    “……马关条约赔款加赎辽费,不过两亿三千万两白银。辛丑条约额定赔款四亿五千万两白银,分三十九年还清,本息合计九亿八千万两,看起来很不得了吧?”

    “可是你们知道这二十五年里,我们借的那么多外债,总共支付了多少利息?甲午战争后的外债净余额不过是四五千万英镑,亚俄战争后就冲破五亿英镑大关了,战前更是滚到差不多十亿英镑,按平均五厘的年息,每年光是付息就要拿出五千万英镑,差不多是帝国1913年财政收入的七分之一,按1894年的银价合白银三亿零四百万两,按19o6年的比价就是三亿七千五百万两——差不多等于那个时空1911年清政府的预算支出总额,要知道,那年的预算赤字可是达到了八千四百三十九万两的有清以来新纪录。”

    “四亿,二十五年中累计支付的利息过了四亿英镑,以19o6年比价计,合白银三十亿两,相当于帝国19o2年财政收入总额的六倍,差不多等于191o年英国在印度全部投资利润的十倍。怎么样?列强在崛起的中华帝国靠借债捞到的利息收入,比在腐朽的满清王朝身上靠侵略榨来的赔款还多,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天方夜谭?反过来,一年一个马关条约,三年一个辛丑条约,我们还撑住了,还冲出来打世界大战了,是不是很意yin很扯淡?”

    房间内围桌品茶的听众之一,深色制服套裙配紧身裤袜加高跟鞋打扮、妖艳shu女风韵十足的杨雨湘含笑评道:“启睿侯说笑了,借款办实业,以业养业,富国强兵,跟单方面刮地皮赔款可是两回事啊。”

    西服革履的方天华则一手轻捻茶碗盖,一手在原木的方桌上轻弹指尖:“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这世上的事情都是相互关联的,一方面我们兵强马壮了,没人能欺负我们了,也就不用担负历史上那些赔款了。但是为了展,更为了争霸,却比历史上借了更多的外债,支付了比赔款还多的巨额利息。落后要挨打,那是被人用枪炮抢劫;展要借债、引进外资,却是被人用资本抢劫。归根结底,他们都有得赚,而不是像某些人宣扬的那样,我们展了,他们就衰落了,我们赚钱了,他们就得亏死。”

    马丰回过身来一点头,又一摇头,漫步踱回桌旁:“也不是那么绝对,毕竟我们自己的工业展起来了,那个时空里被洋人从工业制成品里赚去的利润总算争夺来了一部分。据192o年代民国学者的粗略统计,从光绪二年也就是1875年,到民国九年也就是192o年,四十五年中外贸入达白银三十二亿两之巨,其中工业品约占进口货的百分之六十五,这就意味着那个时代的中国由于工业不振,不到半个世纪里就向外国流出了多达二十一亿两白银,远清亡之前的对外赔款总额,相当于民国五年也就是1916年中国全部外债总额的两倍。”

    “触目惊心啊。”方天华低眉感叹道。

    马丰欠身就坐,一手捻起托碟,一手斜揭不着花色、纯用白釉的茶碗盖,凑近嘴边“嘶”地啜了一口,双手轻轻放回托碟,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我们在亚俄战争之前,也曾大量进口工业制成品,除了一部分生活用品以外,主要还是引进铁轨、机车、汽船等交通相关的设备,蒸汽机、内燃机、电机、电动机等动力相关设备,至于成套的冶金、造械、造机设备,包括最关键的机床,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大件的玩意都是很费银子的,运营之初往往竞争不过洋人,产品比进口贵多了,而且后期因为借债太多,不得不把部分关税抵押出去,关税这张最重要的盾牌往往挥了不了什么作用。所以通常都要给予特权垄断地位,外加政府补贴,才可能维持得下来。”

    “一开始挣钱的主要还是大众日常的生活品,什么火柴、卷烟、蜡烛、肥皂、西药啊,什么电灯、水泥、小五金、机织布、机磨面粉啊,这些投资少、见效快的轻工产业,除了作为与政府密切合作的奖赏,将少数几类如卷烟、西药的垄断特权赐予政商财阀之外,绝大部分是向土改转移过来的中小资本开放的。”

    “被土改逼过来的中小地主,做惯了佃租土地的营生,要他们专营经商卖货,原本还不算太勉强,要他们改行办实业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可是技术活,不是会算账就可以搞的。这样一来还得政府牵头,搞几家示范工厂,配方流程什么的都不是问题,专利是我们未来人集团共有的——也算是国家的了,咱们中国人自己用,专利费都好说。进口的机器贵一点差一点也都不要紧,把泰罗制什么的科学管理法一普及,再加上我们早期的人力成本优势,效率就出来了,产品的性价比火箭一样往上窜。头几年,这几家示范工厂的股东都赚疯了,这带头的效应就出来了,四面八方也了疯的涌过来取经,没几年,使用同样专利、运营模式相似的各类工厂就雨后春笋长满全国了。”

    “当然,东西做得好了,也防不住洋人来偷学,这全国各地的,还大多是私企,防不过来。没办法,偷就偷吧,学就学吧,配方流程你偷得去,管理方法你可以借鉴,可是你的人力有我那么贱吗?我这里人均耕地三亩多,农民占总人口八成多,隐性失业多得死去了。我们中国农民的忍耐力又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见惯了饥荒灾荒,习惯了敲骨吸髓,外国人看起来跟当奴隶没两样的艰苦工作,我们中国人却能当做正经的营生甘之如饴……恩,这样说也许有点刺耳,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中国的人力最廉价,所以在同等条件下,我们就是能做出最便宜的产品。退一步说,就算是条件差一点,通过廉价的人力,我们也能够弥补其他方面的差距。”

    [奉献]

第二百零三章:钢铁雄心(七)

    “……一开始就是用轻工业的收益补贴重工业。等到我们的重工业尤其是机械制造业展起来了,又可以反过来支援轻工业,不但绝大部分机器设备不再受制于人,铁路和轮船运输业的迅猛展又大大降低了物流成本,这是硬件方面的保障。这中间政府效能也不断提高,相关的配套体系比如教育、医疗、社会保障逐渐完善,软件方面也一点一点跟上来了。此外,我们很早就全面规划布局了环渤海、长三角两个综合开的核心工业带,重点建设天津、沈阳、上海这三个模范工业城市,形成强大的规模聚集效应……”

    “所以就算后来人力成本的优势有所削弱,我们还是可以制造出世界上最廉价的轻工业制成品,加上一些前设计和明的释出,白菜价的风扇、冰箱、脚踏车风靡全球,足以在不甚理想的关税条件下控制住贸易平衡。”

    说到这里,马丰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位来访者,显然看出了他们脸上的疑问,便略一抬头,示意“可以提问了”。

    方天华跟杨雨湘对视了一眼,下决心地一点头,一脸道德性正义地开口道:“有点难以置信……就算是部分抵押关税,那就是说自定关税的能力会受到影响。这可是后进国家工业展的极大阻碍,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马丰淡淡一笑:“洋人也不是傻子啊,凭空借那么多钱给你成套成套的买机器,还让你随便定关税,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不抵押关税,难道抵押矿山铁路?那些玩了几百年的国际银行团精着呢,就等着我们买了一堆高价机器,到时候生产出来的东西又竞争不过他们,这才好来收割咱们。再说后面我们也得出口工业品,我们的‘合理’关税也算是谈判筹码之一。当然,最后人家闹羞成怒了,不跟我们玩了,一律封杀了事,还以欧战为名催逼还债——这不,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话音未落,只听马丰左手边那位依然保持了电线杆身材的“韩财神”——财政大臣韩浪——鼻子里一嗤:“轻工业补贴重工业?老马啊,你就别误导他们了,一开始都是奖励工商,优惠条件一大堆,除了烟草、食盐、砂糖几种垄断专卖的,其他都收不上多少税,补贴工业的大头是农业。”

    马丰耸肩一笑,歪头示意“那你来扯吧。”

    韩浪长啜了一口茶,身子往后一仰,嘴皮子机关枪般地扫射起来。

    “那个时空历史上的日本,工业化资本的最重要来源就是农业,单是在明治维新启动期的1872年。土地税占政府财政收入的总额达到百分七十二,此后几年甚至达到百分之八十上下。1881年完成地税改革后,征收的土地税一度占到农业产值的百分之三十四。甚至到农业产值只占全国净产值不到三成的191o年代,土地税占农业产值的比例仍保持在百分之二十左右。此外,从1888到19o2年,由税收调动的农业剩余资源约要占到非农业投资的近百分之六十,可见农业剩余对日本的工业化贡献有多大。”

    “十八世纪中期也就是前朝乾隆年间,不论是官方统计数还是估计的实征数,田赋均占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七十四左右,年核定征收额在五千万两上下,其中实物粮占田赋总额的比重约为百分三十。可是到了那个时空清末的1891年,田赋总收入却不过三千万两,只占财政收入总额的百分之三十五。到清亡的1911年,资政院核定的预算案中,田赋收入虽然恢复到了乾隆年间的近五千万两,占财政收入的比重却进一步下降到了百分之十六点五,而且完全取消了实物粮的征收。”

    “由于中央权力的衰落和官吏**的加深,额外的附加税明显增加,大量的田赋收入并未纳入官方统计之中,据后世学者估计,清亡前后。实际的田赋征收额较官方的统计数要增加约一倍,也就是一亿两左右,比乾隆时期增加约五千万两。”

    “就算是这样,即使在庚子以后的1o年间,清政府为支付赔款和筹集新政款项,增加了田赋税额,但田赋占农业产值的比重并未扩大,甚至还有所下降,以一亿两的实际征收估算额,占农业产值的比例不过百分之二点三,仅仅是同期日本土地税占农业产值比例的十分之一强。甚至到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我们那个饱经战乱破坏的新生共和国里,农业税实际征收额占农业总产值的比例也在百分之十一到十三之间,五倍六倍于此。”

    方天华听得直眨眼,抚手叹道:“书上都知道那时候的清政府‘**无能’,没想到居然能废到这种地步……”

    韩浪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一脸的“你想不到的多去了”,嘴皮子还是一刻不停地狂扫滥射:“不过呢,由于人口的增长大大过了耕地面积的增长,清末与十八世纪中期相比,人均耕地的降幅接近六成,同期平均粮食单产却没有明显增加。这样一来,虽然考虑到粮价的上涨,清末的田赋负担较乾隆中期理应有明显下降,但人均实际农业产出却下降了三分之一,这意味着消费剩余的减少和纳税承受力的下降,假设种植成本和基本生活支出不变,即便缴纳的田赋折算成粮食略有减少,农民仍会感到赋税压力明显加重。”

    “不过虽然清末的田赋的负担总体上看比较轻。但最主要的得益者却是封建地主,据保守估计,清亡前全国的地租收入应在五亿两左右,是官方统计田赋总额的十倍,大量的农业剩余被地主占有,而中国传统的‘有土斯有财’的观念,以土地为唯一具体的财富,使得这些本来数量就不是很大的社会剩余不是转化为了工商业资本,而是变成了土地资本,沉淀在土地中,就算暂时不买地,也多是把现金窖藏起来,很少有主动投资工商业的。”

    “不过到了我们这里,二十五年里,我们的耕地从不到十二亿亩增加到过十五亿亩,新开垦了三亿亩边荒土地,正常年份的平均粮食亩产从两百多斤增加到四百来斤,差不多翻了一番。排除其他作物占用的种植面积,以及天灾和其他损耗,1913年粮食总产量达到四千亿斤,折合白银一百亿两。虽然同期人口也从四亿左右增加到了五亿多,但是扣除基本消费,理论上还可以结余粮食约二千亿斤。折合白银五十亿两,这就是我们展工业的最大资本。”

    “这部分农业剩余,按1913年度的统计,政府征收了其中的百分之三十,也就是相当于十五亿两白银的部分。另外又从经济作物总产值约合白银二十八亿两当中,征收了平均二成约合五亿六千万两白银的特产税。两者相加,农业税占农业总产值的比例大概是百分之十六,低于那个时空同期日本的水平,高于195o年代初新中国的水平,是清末的七八倍——与此对应的,则是农业总产值提高到了清末的三倍。而总共二十亿六千万两的农业税收。折合约三十亿华元或三亿英镑,占到了当年财政收入总额的百分之八十一。”

    “此外,以收取土改后十五到二十年分期地价的名义,截留了另外一部分剩余。扣除一小部分已经足期交付的,以及少数前地主的自留地,这部分到1913年还能收到差不多五亿七千万元,折合白银约四亿两,比清末全国的地租总额略少,这部分主要是用来支付地主赎买金。”

    “赎买金你们都知道了,也是分十五到二十年付清的,其中大约百分之二十以粮食和现金支付,余下八成,作为工商启动资金由指定银行代管,只有投资或开办国家认可的工商企业时方可启用,如果是当时国家重点扶持的产业,还可以以申请预支,扣点手续费而已。当然,这也需要政府部门严格监管,谨防骗现套现。无论如何,从前被地主沉淀于土地或窖藏金银中的资本,大部分被强制投入工商业,帝国的政商财阀与广大中小资本家,大多就是以此为契机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至于余下的农业剩余,由于经济作物大多由资金充实的国有农场和政商财阀的集约化农场包办,广大小农主要还是种粮为主,所以他们的农业剩余主要还是粮食。纳税交地价之后,扣除基本消费,就是他们展再生产和消费的部分,这部分估算起来,折合白银有**十亿两,以四亿农民计算,人均二十余两,以其中六成用于购置工业制成品计算,就是五十亿两白银或七十多亿华元、七亿多英镑的市场,我们的轻工业主要就是靠着这个市场撑起来的。”

    讲到这里,韩浪朝身旁仿佛入定成仙的马脸男——五十一岁工商大臣田正宏——抬了抬下巴:“老田,要不你也来讲两段?”

    模样憨厚的田正宏呆呆一笑:“都被你们扯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讲的?要我说,这情况就像是聚集了几千万工业人口的沿海达地带,把分布了四亿多小自耕农的广大内地当做殖民地,通过直接征收和工农业价格剪刀差,来积累展资金。积少成多,几亿人嘛,规模效应就上去了。那个时空的英国在191o年代,不算直接投资的利润和利息,对印贸易纯收入也不过是两千八百万英镑,而我们的各类工业企业每年从农村市场赚到的净利润就过了一亿五千万英镑,几乎等于英国在全世界直接投资的利润和利息收入总和。没有这些源自农业的额利润,在巨大外债压力下保持工业飞展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随着国内医疗卫生条件的逐步改善,人口的爆性增长不可避免,新耕地的开垦成本与难度则会越来越高,小农经济迟早要陷入困境……”

    “铃铃铃——”

    角落里的电话骤然震响。

    [奉献]

第二百零三章:钢铁雄心(八)

    一刻钟后,原木拼锲、毫无雕琢的茶桌旁。新添了两个座位。

    “……陛下真的有那种决心?”

    劈头就向方天华问的,正是方才从对面的内政部打来电话的正德公张志高。

    方天华脊背挺得笔直,很是毅然决绝地点头道:“我等绝不敢假传圣旨,之所以让我等出面,实在是因为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从事,还望诸位体谅。”

    “这是**。”张志高身旁的亲德侯莫宁冷笑道,倒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方天华双手按膝,面色坦然,却并未正面回应,自顾开述道:“正如我们所了解到的,一开始集团是以挟持皇权为大义,抬着帝党清流旧官僚的门面篡夺中央政权的,不过清流毕竟是一群只会放嘴炮的道德先生,真正要做事,就不得不与其他旧官僚妥协合作,分享政治权力。”

    张志高不以为然地眯了眯眼:“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方天华低了低头,面带歉意:“我的阅历浅,见识少,哪里讲得不对的,还望正德公不吝指正。那我继续了——因为担心剧烈的动乱导致外国趁机入侵。集团选择了和平改良的道路,主要靠收买手段争取旧官僚,不能收买的,则以压制、陷害、甚至暗杀手段清洗,大势之下,各地的旧官僚,连带着他们后面的门生学子,很大一部分投到了光兴维新的旗下。”

    “既然是收买,总得有收买的本钱,集团最初的本钱,一是已经被内乱外侵严重削弱的中央权威,二是那支仓促组建的袖珍禁卫军,三是从李鸿章的北洋那里接收过来的洋务成果:一批规模有限的官办企业,一支根子都烂掉的北洋6军残部,以及一支号称亚洲第一的北洋海军。”

    “官僚和以做官为最高目标的地主士绅、科举学子,要的只是权力,集团能给他们的,也只有权力。可是权力一旦给出去,想完全拿回来就不容易了,一个督抚大员,后面往往是一大串的同乡、同期、门生,手下是一大堆的师爷幕僚,横向之间更是盘根错节,纠结难分。而且在那个时代,正是他们实际统治着地方,掌控财税,判决讼狱。治官理民,主持地方实业,掌握着舆情大义的话语权。没有这些人合作,集团以皇帝名义草拟的那些政令恐怕连紫禁城都出不去。”

    “这些都是权宜之计而已。”张志高的脸色不自然地阴沉起来。

    方天华点头笑道:“的确,后来就跟着办洋学校,送人出国留学了。新式公务员考试出身的政治和技术官僚,是出来了不少,很多还是集团成员的门生,可是等他们从学校出来,位子已经给旧人占满了。往上爬不是不可能,集团也从中尽力斡旋,毕竟还是太过年轻,知识有余而历世不足,任事尚可,任官不足。等到磨砺日久,又很难不被旧官场的习气所染。况且最先几批新学学生,本来也大多是被四书五经启蒙过的青年秀才出身,与旧官僚势力在思想根子上有共同性,很容易就跟那帮旧官僚旧士绅混到一起去了。这后边,同乡带同乡,同校的前辈带后辈。出了官场又回去做教授的,还有旧时代流传下来的拜门生,再加上姻亲关系之类的,又是一堆子的盘根错节。这中间再插进来官僚士绅色彩浓重的政商财阀势力,就更加理不清、解还乱了吧?”

    “敢问,现如今,在中央各部,各地方政府,官办企业中,甚至在正德公的中民党中,真正认同官方那套思想体系的有多少呢?大家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官老爷的观念根深蒂固,旧官场旧士绅的流毒代代相传,中央下了那么多金头文件,究竟实效如何,诸位应该心中有数吧?”

    “你说够了没有?”莫宁皮笑肉不笑地斜瞥着方天华,“其实你想说的是,就连我们自己也被沾染变质了吧?”

    “人与环境互相作用,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张志高冷笑一声,歪了歪脖子,“让他说下去。”

    “我只是就事论事,冒犯之处,还请各位海量。”

    方天华深鞠一躬,继续以正襟危坐的肃然姿态继续道:“不止如此,随着军部势力在甲午战后不断膨胀,军部官僚也开始借口国防需要,对政治经济各方面上下其手,与官僚资本集团和政商财阀集团相勾结。力主在平时就实行政治高压、经济高度垄断的准军事体制,这一点诸位应该深有体会。”

    张志高不快地皱起眉:“杨正金对我们还算是支持的……”

    方天华依然一脸谦恭,嘴上却毫不客气:“杨正金如果控制得住下面,又怎么会有八二事件?往前十年,乙巳京乱的真相如何,大家也应该心知肚明。军队一旦有了自己的意志,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一提到“乙巳京乱”,张志高的表情变得异常沉重,在这场失去了恩师与一对子女的惨剧中,他受到的伤害是永世难消的。

    方天华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又是深深一低头:“请原谅,我并没有指责任何人的意思,事已至此,追究责任已经毫无意义,也许这就是历史的必然性,又或者说,这就是和平改良路线的宿命。”

    莫宁鼻子里嗤了一声,一脸不爽地往扶手上一拍:“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战争开打了就得打到底,怎样才算到底?顺风仗打多了,军部里想要一口气捅破地球的人就更多了,报纸广播电影里再一顿煽风点火,根本停不下来。再怎么想整顿内政。也得等到打完仗再说,不过要是真打赢了,功勋在身,命脉在手,谁还敢对他们说个不字?到时候国会就算再开,恐怕连橡皮图章都不如了。”

    “政治要刷新,战争也要打赢,两者互为保障,这就是皇上的意思。”方天华正色道。

    莫宁摊手蔑笑:“说得轻巧,刷新?拿什么刷新?谁刷谁都不一定……”

    张志高长吐一口气,转头瞥了一眼莫宁:“老莫。听他说下去。”

    方天华略一定神,抬高声调道:“先,以强化占领区统治和支援盟国为名,把已经成为阻碍的官僚成批外放,换上更有朝气、官场积习未深的青年一代。”

    莫宁摇头嗤笑:“我说什么好主意呢,换人?说得轻巧,现在可是战时,让一帮没什么经验的小年轻来胡搞乱搞,这不是找死嘛?”

    方天华淡定点头:“我承认,他们的实践经验不多,不过他们已经为这一天进行了五年以上的模拟训练,只要一声令下,立即可以接管需要接管的岗位。”

    面前的五位公侯重臣登时面面相觑,惊讶、狐疑与愤怒的情绪在各人的目光中如晴夏星河般闪烁不已。

    最先平抑下来的张志高直登登地盯住方天华:“你刚刚说的‘他们’,是什么意思?”

    “诸位应该知道,皇室名下有不少皇家基金会吧?”方天华反问。

    “当然知道,好多还是先帝时候开创的,记得当时就交给当今陛下打理了,现在应该主要是月兰公主殿下在管,怎么?那不都是些助学、救济孤儿、资助艺术之类的半慈善机构吗?”

    张志高看起来有点想咬人。

    方天华毫无惧色,或者说,他早已预料到了对方会有这种反应。

    “名义上是这样,恩,实际上的确有这一部分的功能,可以说是以此为掩护,进行培养全新一代官僚后备军的秘密计划。”

    莫宁怪笑一声,霎时拍案而起:“这是什么意思!背着我们搞这一套,难道说,在皇上眼里,我们也是被刷新的对象?”

    杨雨湘赶紧千娇百媚地插进来圆场:“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

    “有什么好说的,想不到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帮奸佞小人,我呸!”

    莫宁往光洁如新的橡木地板上狠啐了一口。起身踢开椅子就要走人,却被张志高一把抓住。

    “老莫,先别激动,皇上应该有她的为难之处,事关重大,听完再走也不迟。”

    方天华这次却不动颜色,自顾继续道:“不仅仅是文官,就算是军部的国内官僚部门,也准备好了替换的后备军,随时可以展开接管。”

    这边莫宁咬了几次牙,怒气未消地“咳”了一声,总算斜着身子坐了回去。

    张志高眼盯着莫宁坐下,转过眼来,平静得有点吓人地淡淡回应道:“虽然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接管是一回事,能否服众可是另一回事,现在关键位子上的,就算再怎么旧官僚习气,总归还是有才学、能做事的,再说了,哪个身后又不牵扯到一大堆关系,可不是你说外放就能外放的,放出去之后呢?你还能一辈子不让人回来?”

    “所以要配合接下来的步骤进行:召开战时举国一致议会,摆脱现行政党政治的束缚,将全国各阶层的代表吸纳进来,讨论制订有利于中下阶层的各方面法律——当然大部分不必在战时实行,而是许诺在战后某时兑现,只切实执行其中一小部分急需实行的,以真正把工农和中小资本家动员起来。”

    “荒谬,战争时期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你们可要搞清楚了,这是**,赤1uo裸的**!”

    [奉献]

第二百零三章:钢铁雄心(九)

    一九一六年的第一天,紫禁城慈宁宫,天空阴霾肃杀,院内白幡飘舞,大殿上诵佛之声不止,往来之人皆是一脸哀容,而跪在殿中梓宫前的几位戴孝男女,更是忍泪不能。

    三天前,皇太后宁氏薨逝,享年四十二岁,消息一出,举国致哀,各方唁电如雪片般堆满了宫内厅的收信处,却并不足以宽慰殿上孝男孝女的悲痛之情。

    殿后偏房中,刚刚参加完祭奠大礼,一身麻缟素服的女皇刘千桦刚刚坐下来喘了口气,女官长叶镜莹已经上前奏报:“皇上,杨总理在外面候着呢。”

    “请他进来。”

    稍顷,一身黑西服、左臂缠着黑纱的总理大臣杨正金抹着眼走进来,单膝跪拜如仪。

    千桦一边上前扶起,一边吩咐叶晶莹:“给杨总理赐座。”

    杨正金谢了恩,步履沉重地坐下,一通“皇上节哀顺便”之类的宽慰之语后,顺势问起了守丧之事。

    “按定制,这灵要守七七四十九天,可是现在皇上亲自主持大本营,走是走不开了,在灵前办公又不大合适,这样好不好?内阁上一个奏疏,就当是群臣强求皇上违制,这样舆论上也好看点……”

    “不必了。”千桦想也没想,或者说,早有打算地摇了摇头。

    “那……”

    杨正金一脸的“看不懂”。

    “朕想让杨总理领导大本营,就是说,以总理身份兼任总参谋长,实现军政一体化,不知道杨总理觉得是否合适?”

    “这……”

    杨正金显然吃了一惊,一时无语以对。

    千桦啜了口清茶润润喉,并不介意或毫不在乎杨正金的反应,自顾继续道:“杨总理德高望重,一向是军部公认的精神领袖,如果由您来直接领导军部,想必应该是如臂使指,令行禁止吧?”

    杨正金楞了好一阵,忽地双手拍膝,上身前倾,低头肃目,一字一句道:“承蒙皇上还如此信任老臣,果真如此……从今往后,皇上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千桦轻叹一声,淡淡摇头道:“杨总理言重了,朕可是一直都把您当做最可依靠的重臣之,兼任总参谋长不过是非常时期的非常之举,从宣布亲自主持大本营的那一天开始,朕没有一天不想着要恢复常态,安定人心,这中间的不得已之处,还请杨总理体谅。”

    杨正金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地连连点头:“皇上总是能为人所不为,老臣很是佩服,说实话,之前老臣一直对皇上存有一些偏见……”

    千桦迅雷不及掩耳地打断他:“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谁都不许再提。从今天开始,这场战争就拜托杨总理了,朕会在后面尽力支持你的。”

    杨正金一下子把头放得更低了:“谢皇上……”

    “对了,那天我让杨总理考虑的事情,有想法了吗?”

    千桦迫不及待地接着问道,似乎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

    杨正金恍然一震,眼睛不自然地连眨了几下,抬头应道:“那件事啊,想是想过了,公民帝国主义的理念,老臣是打心里赞同,不过真的要在战时启动那种政治大跃进,其中的风险实在是……”

    “杨总理年轻的时候不是这么想的吧?”

    “正因为老臣经历了这么多,才更知道政治**是一柄双刃剑,既可能创造新时代,也可能只留下一片废墟。”杨正金神色坦然,稳坐巍然。

    千桦缓缓摇头:“朕没有想毁掉什么,只是想把与朕有相同理念,朝气蓬勃、意志坚定的青年推上前去,由他们带头,深入灵魂地动员和组织广大中下阶层,刷新政治,确保战争胜利,为战后的全面革新打下基础。何况他们又不是完全没有实践经验,他们就在体制内部,做着最基层最平常的工作,对本行本业充满了革新的热情,却饱受旧有官僚体系的压制,有志难抒,在繁琐复杂的官场交际与斗争中耗光了热情,沾染了世故,同化,麻木,最后再反过来吞噬下一批青年。”

    顿了一下,又轻啜一口茶,抬眼继续道:“是的,他们就在我们的体制中,也许就在你我身边,但是繁琐的官僚事务,残酷的争权夺利,让诸多上位者无暇去关注他们,引导他们。朕只是稍微利用了一点现成的资源,把他们召集起来,引导他们树立最能令其燃烧的抱负,培植为实现此抱负而必须秉承的思想理念,再给予实现抱负所必须的训练。朕这样做,绝不是为了私利,这个帝国既不是我们刘家的私产,也并非集团各位的股份公司,我们要做的,不是一味板起脸教训和驱策这里的五亿国民,而是应该让他们从精神深处迸出建设性的自我意识,再反过来改造国家,最终实现国民意识与国家意识的高度重合,从中爆出来的活力与动力,必将推动中华文明成为真正世界顶尖的文明,并以此统合世界……”

    杨正金禁不住插话道:“老臣冒昧,不是不能体会皇上想要推进那种革新的心情,个人也非常希望能够早日看到那种理想公民社会的实现,只是总觉得时机未到,毕竟还是农民八成社会,各种旧体制旧思想的残余还……”

    千桦毫不客气地反过来打断他:“农民为什么不可以成为理想的公民?正是因为旧体制旧思想的残余经年积累,不彻底刷新的话,又怎么能确保战争的胜利?说实话,朕也不是很确定,那种运动一旦展起来,其中究竟能爆出多么强大的力量,但是就算以最保守的展态势来估计,按原计划的最低要求赢得战争必然不成问题,而如果形势展到最理想地步,达到如同法国大**横扫欧洲或布尔什维克**横扫世界一般的境界,也并非绝对的不可能。”

    杨正金眼一颤,脸上紧绷的肌肉稍稍松动,略一深思,起身鞠躬道:“请容老臣再考虑考虑——公务繁忙,老臣先告辞了。”

    [奉献]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1550/ 第一时间欣赏铁血帝国最新章节! 作者:月兰之剑所写的《铁血帝国》为转载作品,铁血帝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铁血帝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铁血帝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铁血帝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铁血帝国介绍:
历史不可以改变,但可以创造,一群精英分子,通过周密的计划,准备从1890年开始,建筑一个叱咤世界风云的大帝国!然而,他们的命运却随新历史的开创而不由自主,最终,是英雄创造历史,还是历史创造英雄呢?
最新预告:来自2039年的时空特遣队给刘云一党带来了多大麻烦?东亚联盟与俄国的战争究竟会如何收场?地球大棋局将会呈现何种形势?帝国内部的种种矛盾又将会如何爆发或消解?铁血帝国第二部《霸业》,现已进入收尾阶段。预定6月起正式发布第三部《大风》,敬请关注。
另:6月起定期发布新作《壬风传》,第一次写仙侠,自认为还是挺有意思的一本书,请多指教。
友情推荐:起点军事作品《炎之和声》,作者巴黎公社。
本书读者群:9332082(月兰小站)铁血帝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铁血帝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铁血帝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