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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沅昊     问水九剑txt下载     问水九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一章:决战紫荆之巅(中)

    见吴桐扑杀过来,柳尘心中一惊,这恐怖至极的防御力,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要知道,自己这一摔,足足用尽了十成的力道,本以为战斗会就此结束,没成想,吴桐除了模样凄惨一些,瞧那飞身而来的架势,战斗力却没受到多大的影响。

    “好强!”柳尘暗赞一声,战意瞬间高涨。

    “砰!”也就是趁着柳尘微微失神的一刹那,吴桐那只犹带血渍的拳头猛地砸到了他的脸上。

    倒飞出去的瞬间,柳尘的鼻腔内溅出了一道血线,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最终,他的身体重重的摔在了擂台的远处。

    “好!”

    “少主雄威!”

    “刀宗必胜!”

    一击得手,吴桐傻呵呵的举起了拳头,迎接着身后渭州死忠们的欢呼,那模样虽然有些狼狈,气势上,刀宗少主已经莅临巅峰!

    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柳尘捂住自己的鼻子,强烈的疼痛让他不住龇牙咧嘴,瞧着吴桐那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的姿态,柳尘怒火中烧,大喝一声便扑了过去。

    一拳,又一拳,铺天盖地的拳锋让吴桐无处可躲,两人不断的拔高身形,时而腾至半空,时而滑去角落,架不住柳尘那凌厉无比的攻势,吴桐不敢再有保留,只好与之死命对攻,一时间,整个广场上都开始了热血沸腾。

    “弋儿像他爹!”阁楼上,吴秋雨轻执玉盏,瞧着擂台上风生水起的决斗,他转头莞尔一笑道:“这种好胜心是与生俱来的!”

    “呵呵,可是桐桐不像你。”柳遮云低头轻抚着窗棱上的湿意,感受着天地间的勃勃生机,他的目光有些迷离。

    “是啊,他也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就像他娘!”

    “一个刀客,怎么能没有锋芒!”

    “所以说,这点我不如他,不出三十年,他定会青出于蓝。”

    场间的战斗越发惨烈,柳尘和吴桐各自遍体鳞伤,却依旧是凶狠的扭打在一起,如同那无数个十八号院的清晨,鸡鸣声过后,老槐树下日复一日的战斗。

    柳尘的双拳仿佛不知道疲倦,平日里苦练搬山诀的好处终于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相比于其他人,他的气息更为悠远,他的身体更加强悍。

    “守刀依旧,不动如山!”

    突然,吴桐撤身脱离了柳尘的缠斗,站稳之后,他双脚交错下蹲,双手猛地亮起了一阵荧光,在身前划出了一道圆弧。

    光洁透明的气盾,又一次出现在了吴桐的身前。

    “终于拼命了!”

    “圣子殿下就是因为破不了吴桐的防御才输的,也不知道柳尘能不能破掉他的这招。”

    “难说,你别忘了,沧澜郡王是能化身金龙进行堕天一击的!”

    “嘶,咱们站远点儿,可别被砸到了,听说那天都砸死了十多个人,太惨了。”

    “砰砰砰!”柳尘的拳头不断的击打着气墙,随着他速度越来越快,气墙的颤抖也开始越来越剧烈。

    漫天交错的拳影撞得气墙呲呲作响,吴桐狞着脸,口中不时吐出几口鲜血,拳头砸在气墙上,透过他的双臂,直震得他一阵气血翻涌。

    好几次,气墙在柳尘的攻势下都开始摇摇欲坠了,奈何每到危机关头,吴桐总能爆发出一些余力,堪堪化险为夷。

    “二愣子,你属王八的吧,就知道躲在壳里!”

    “龟孙,你别得意,看老子今天不守死你!”见柳尘一边轰击气墙,还一边出言羞辱自己,吴桐差点没气歪了鼻子,强忍着双臂的酸疼,他咧着嘴回骂道:“咱们看谁耗得过谁!”

    “你以为我是闻人昊那傻货?”一记重拳之后,柳尘飘身后退,站在了一丈之外,冷冷的看了吴桐一眼,旋即嗤笑道:“你就把盾撑着,小爷我先歇会儿!”

    说罢,他竟然席地而坐,从怀里掏出几个纳元丹,面朝着吴桐开始运功恢复起元气来。

    “柳尘,你……你无耻!”

    吴桐憋红了脸,差点没被气晕过去,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所有人都后知后觉,对付吴桐的守如山,柳尘这一招干耗着,简直是精妙至极啊!

    唯有国教的包房里鸦雀无声,老老少少一众祭司们各个脸色阴沉,满头黑线,当初面对吴桐的这一招,自家圣子可是硬拼到了力竭,和柳尘一比,闻人昊的智商瞬间就成了笑话。历史上第一个被守败在擂台上的天骄,着实太窝囊了一点。

    几个年轻一点的祭司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依旧在心中自我安慰道:“我家圣子,就是实在,可比不得柳弋这般无赖,简直太无耻了!”

    “哈哈哈!”就连高台上的林夫子都忍不住开怀大笑,望向柳尘的目光之中,赞赏之色愈发浓郁,那张肥硕的大脸时不时因为欣喜而颤抖几下,听着身边书院同仁的交头接耳,林夫子一拍肚腩大笑道:“咱们的沧澜郡王,当真是战斗天才!”

    “咱们的小王爷,还真是一个妙人!”

    “对啊,可没把老夫笑死。”

    “哎,这么简单的事情,咱们当初怎么想不明白呢。”

    “后生可畏啊!”

    广场上笑声不断,若不是擂台上早已一片狼藉,柳尘和吴桐也是各自挂彩,听到这满是调笑的音调,不在场的人们还以为华清池广场在唱大戏呢。

    随着听山经的运转,柳尘的元气正在不断的恢复,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柳尘的状态越来越好,而吴桐则是独自撑着气墙,磅礴的元气泉涌似的从他双臂涌出,他的气海正在慢慢衰竭,再这样下去,还没把柳尘守死,吴桐自己就得先力竭倒地了。

    一咬牙,吴桐恨恨的瞪了柳尘一眼,随即自顾收起了气墙,有样学样,他也从怀里掏出了纳元丹,只是纳元丹还没吃进嘴里,柳尘便怪叫一声,张牙舞爪的朝他扑来。

    吴桐心中一惊,赶紧恢复姿势,将气墙再次撑好,可是气墙一撑开,柳尘又是满脸鸡贼的顿住了身形,挤眉弄眼了好久,他又盘膝而坐,一边恢复着元气,一边冲着吴桐傻笑。

    “柳尘,我去你大爷!”

    人们再次捧腹大笑,吴桐撑着盾,一脸生无可恋。

    “嗯?”一声轻哼远远的传到了吴桐的耳边,顺着那一缕审视的目光,他一抬头,便看见了属于剑阁的雅间窗户早已敞开,一袭青衫的柳惊风静静的站在窗边,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柳大爷,我没骂您!”柳惊风的微笑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吴桐哭丧着脸,好险没喷出一口血来,听着擂台周围此起彼伏的狂笑,咱们的刀宗少主连死的心都有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决战紫荆之巅(下)

    擂台上依旧在僵持,吴桐卯足了力气,硬是撑到了天黑。

    月上树梢的时候,林夫子安排了书院的杂役们掌灯点亮了整个华清池广场。

    摇曳着微光的灯笼被高高挂起,擂台四周,也燃起了十多个火盆,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夜风的微凉并没有给长安的人们带来疲倦,他们依旧兴致勃勃,等待着天启十三年鹿鸣宴魁首的诞生。

    自从柳尘第二次坐定以后,便再也没有了声息,早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就微微合上了眼帘,带着淡淡荧光的天地元气不断的缠绕在他的周身,如同雀跃游动的精灵,荧光点点,宛如星海,远远一看,竟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浩瀚缥缈。

    “呼……呼……”终于,吴桐的气海内元气消散一空,若不是有着强悍的身体作保,此刻的他,应该就如同之前的闻人昊一般,倒地不起了。

    见着吴桐那摇摇欲坠的模样,人们屏住呼吸,目光齐齐的盯住了他的双脚,若是此时吴桐倒地,那么柳尘便成了历史上第一个坐在地上就赢得了鹿鸣宴魁首的天骄。

    让所有人略感失望的是,吴桐深深的看了柳尘一眼,便晃晃悠悠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纳元丹,随即狼吞虎咽的塞到了嘴里,有样学样,在距离柳尘不到数丈的地方,吴桐也盘腿坐了下来。

    “这是干什么?”

    “哎哟喂,都快到亥时了,他们准备打到什么时候!”

    “是啊,刚才吴桐只要上前随便一击,柳尘就得败了啊,我都瞧见了,柳尘已经入定,早已没了还手之力啊!”

    “你难道不知道,他们两好的能穿一条裤子,怎么会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情来。”

    “也是,不过这样也好,等下两人恢复好了,又是一场精彩的战斗!”

    “哼哼,今年的鹿鸣宴,还真是有意思。”

    擂台上,柳尘和吴桐相对而坐,在荧光的覆盖下,终究化成了两个光团,浩瀚无边的天地元气不断的涌向了擂台,而后一分为二,变作了两股气流,直直的进入了两人的体内。

    有心人突然发现,流入吴桐和柳尘体内的元气竟使完全不同的,相比于吴桐周身的温和,每一束元气灌入柳尘身体,都带起了微不可闻的爆炸声响,伴随着几乎很难发现的电光闪烁,柳尘的身形,开始显得有些诡异起来。

    “轰!”突然,夜空中传来一声惊雷,惊得人群中瞬间鸦雀无声,人们齐齐抬头,满是疑惑的望着那原本风平浪静的夜空,乌云滚滚而来,皎洁的月光逐渐变得暗淡,就连星辰,也全部隐没到了黑云之中,良久,整个天空都被那无边的黑暗所笼罩。闷雷在云层中不断的滚动,如同平原上疾驰的千军万马,随着狂风的呼啸,那雷声也是越来越近,人群中开始出现一丝慌乱,整个长安,顿时就陷入了一阵压抑茫然的气氛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

    当夜风越刮越急的时候,柳遮云出现在阁楼的窗边,皱起眉来望向那天雷滚滚的方向,在他身边,吴秋雨也是一脸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雷,不正常!”

    淡淡的看了柳遮云一眼,吴秋雨苦思片刻,上前一步道:“那应该不是雷!”

    “不是雷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一阵不好的预感逐渐漫上了彼此的心头。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擂台的上空,突然出现了柳惊风的身影,剑主大人甫一现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来不及施礼问好,便听见了衣决飘飘的柳惊风失声疾呼道:“快走,大家快散开!”

    “散开?”

    广场上,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满脸困惑的望着柳惊风,有许多人甚至是抬手仔细擦拭了眼睛,他们不敢相信,作为剑阁圣主,柳惊风怎么会如此失态,不就是打个雷么,动静是大了点儿,但不至于躲开吧。

    “琅琊卫!”顾不上人们的迟疑,柳惊风的额头布满了冷汗,花白的发丝随风飘荡,就连他眼角的皱纹,都开始深刻了许多,整个长安,只听见了他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呼喊,“风雷铁骑!玄甲军!狼军!你们火速保护百姓撤离广场二十里范围!快!还愣着作甚?这是圣谕!谁敢违抗我定斩不饶!违令者斩!懈怠者斩!趁乱生事者斩!”

    “喏!”见柳惊风拿出圣人令,薛正,柳十三,童玉山,姬扬齐齐单膝跪地,唱名领命。

    “轰隆!”刚刚开始组织人们撤离,天边猛然划出了一道闪电,伴随着撕裂空间的声响,一道水桶粗的紫电带着一阵毁天灭地的气势,直接扑向了擂台,一时间,风急雨骤,如同到了世界末日。

    “啊,救命!”

    “天呐,这是什么?”

    人们终于明白了柳惊风为何会如此失态,这惊天一击恐怖如斯,稍稍看上一眼,就能吓得人肝胆欲裂,面对着恐怖的威压,广场上的地面开始塌陷,数不清的阁楼高塔齐齐倒塌,一瞬间,整个长安,都到了生死边缘。

    “生!”紫电凌空而下的一瞬间,柳惊风怒吼着举起了右手,一道耀眼的虹光出现在他的指尖,一刹那,整个华清池广场都被他点亮了。

    紫电和虹光轰然撞到了一起,那些来不及逃走的人们被那巨大的爆炸声直接震碎了耳膜,半空中,柳惊风一个踉跄,模样早已是狼狈不堪,轻啐出一口鲜血,他回过头来朝着柳遮云高喊道:“遮云,保护陛下,带着所有人走,走的越远越好!”

    “大哥!”吴秋雨死死的抱住了想要飞身去往柳惊风身边的柳遮云,柳遮云挣脱不开,瞧着柳惊风嘴角的血迹,他心如刀绞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劫!”许多人心中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若不是柳惊风一语道破,谁也不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天劫大家都知道,修行者证道的时候,必须经受天劫的考验,等到悟道超凡的时候,还有一次天劫,可是现在,根本就没人要证道,也没人要悟道啊,那这天劫,从何而来?

    紫电刚刚消散,又一道金色的电光出现在了云层之中,它在不断酝酿着,怒吼着,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使大地都开始了震颤,天空也开始了哭泣,地上的人们开始哀嚎着逃出了此地,贵人们惊慌失措,相互扶持着,所有人都不敢再回头看上一眼。

    “灭!”金色的电光比先前的紫电又要粗壮了几圈,柳惊风一咬牙,再次举手为剑,化气为虹,狠狠的砸了过去!

    “别拦着我,弋儿和桐桐还在擂台上!”柳遮云迎着狂风,死命挣扎着想要摆脱吴秋雨紧紧拽住自己的大手,他双眼通红,面如恶鬼,即便这般,吴秋雨也没有松手,刀宗宗主的眼眶,早已被泪水模糊成了一片。

    “那是我儿子,你以为我不想救?”吴秋雨歇斯底里般握紧了柳遮云的手臂,颤抖着嘴唇低吼道:“你保护其他人,我去救弋儿和桐桐!”

    “你……”

    话未落音,吴秋雨将柳遮云往自己身后一拽,自顾化作一道白光,朝着擂台的方向急射而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通任脉

    “桐桐!”穿过了层层废墟,吴秋雨来到了擂台上,一把从地上扶起早已是七窍流血的吴桐,见他还有声息,吴秋雨心中稍稍一松,赶紧将他抱在了自己怀中,一个闪烁,他又出现在了柳尘的身边。

    “弋儿,跟我走!”和吴桐不同的是,柳尘端坐在那里,好像丝毫就没有受到天劫的打扰,淡淡的荧光依旧包裹着他的周身,他的意识,早已是沉入了识海。

    吴秋雨拖拽了几下,柳尘却纹丝不动,来不及多想为何自己一个天阶后期的高手竟然没拉动一个炼气小子,吴秋雨急得满头大汗,又是猛拉了几下,柳尘的身子就如同扎根到了地上,无论他怎么用力,柳尘依旧不动如山。

    “惊风兄!”金色电光将整个天空点亮,吴秋雨惊骇欲绝的抬起头来,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不断的滴落在地上,旋即化作了一缕青烟,这时候他才发现,天劫覆盖之下的地面,四处都开始燃烧了起来。

    “你先带桐桐走!”柳惊风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柳尘一眼,这便开口冲吴秋雨吼道:“这天劫就是冲弋儿来的,你先走,我来保护他!”

    “这……”挣扎了好久,吴秋雨一咬牙,身子掠过了擂台边角,秋水剑和斩虹刀落在了他的手心,场间的乱流让他几乎快要护不住怀里的吴桐,猛地运足了元气,咱们的刀宗宗主一飞冲天,朝着远处急射而去,临走前,秋水剑被他远远的一扔,便朝着柳惊风****而去:“惊风兄,接剑!”

    过了好久的功夫,广场上人们都撤离了,只剩下柳尘独坐于废墟之中,犹如老僧入定,没有任何动静,柳惊风执剑立于他的头顶,这伯侄二人,一静一动,牵动了整个长安城的心脏。

    “绚若夏花!”

    “秋意浓!”

    “人剑!”

    “心剑!”

    “万剑……归宗!”

    人们远远的望着柳惊风和天劫之间的搏斗,其中狂乱的气流化作了无数道风刃,席卷着将那方圆十多里范围内的一切全部绞成了齑粉。

    “弋儿!”远处的高地上,姬婉竹花容失色,好几次他运足了元气,想要冲出人群,去到柳尘的身边,都被白发飘飘的柳无心死死的抱住了腰身。

    “柳无心,你别拦着我!”姬婉竹恨恨的回过头来,伸手掐住了柳无心那光洁白皙的脖颈,不等众人劝慰,她便咬牙切齿的尖叫道:“我儿若有三长两短,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从血缘上讲,弋儿和我更亲一些,二嫂还是稍安勿躁,有大哥在,天塌不下来!”柳无心神色淡漠,面冷如霜,若不是有一抹担忧时不时的闪烁在她的眼角,大家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柳尘的亲姑姑了。

    “你!”姬婉竹神色一滞,旋即怒火中烧,目光一扫到身侧,见自家大哥也伸手拦着自己,一时间,越国公气不打一处来,反手就是一掌拍在了姬扬的肩上,直接把姬扬拍了个趔趄:“姬扬,你还有脸躲在这里,还不滚去救你的外甥!他若是伤了一根头发,老娘和你们没玩!”

    “婉竹你先稍安勿躁。”良久,天启皇帝缓缓走到了众人身前,远远的看了一眼柳惊风所在的方向,那恐怖至极的雷鸣电闪,早已将长安城分作了两片,一边永夜,人们在夜里相互簇拥着泣不成声,一边永昼,那里早已是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观星仪上显示,帝都方圆百里内,根本没有人证道,更不可能有人悟道!”收回了目光,天启皇帝轻叹一声便转头看向了正给吴桐渡气疗伤的吴秋雨,“秋雨,方才惊风兄说了什么?”

    “他说这是弋儿在渡劫!”

    “什么?”姬婉竹忘记了哭闹,整个人呆立当场。

    “不可能!即便晋阶,柳弋也只能是煅骨,煅骨期不可能有天劫!”九圣宫的老祭司越众而出,先前的第一道紫电使他受了不小的伤,此刻,听到吴秋雨这样颠覆常理的言论,他再也忍不住了,承认柳弋的身份已经是国教最大的让步了,此刻,若是把这次危机当做是柳弋渡劫,一旦渡劫成功,沧澜郡王的声势必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这是国教不愿意看到的,“要我说,这是剑主在渡劫!肯定是这样,剑主逗咱们玩儿呢!”

    “我渡你姥姥!”

    “童玉山,你这狗杀才,老夫渡你舅舅!”

    “****的老杂毛,老子的舅舅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剑圣柳白是也,你行你去上,看他不捏爆你的蛋蛋!”

    “你!”

    “玉山,休得无礼!”见童玉山几乎就要和老祭司打起来,吴秋雨一皱眉,面带不愉的抬头瞪了他一眼。

    “哼!”要说屠夫童玉山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就怕自己的姐姐姐夫,听得吴秋雨的训斥,他才冷哼一声不再与老祭司争执,转而看向了神情恍惚的林夫子道:“我说老林,你还不喊人去帮惊风兄的忙么?等下雷再大点儿,你家书院都没了!”

    林夫子头也没回,只顾着将目光望向了广场的方向,“我已经捏碎了弹丸,诸位莫要惊慌,山主此刻正在紫荆山内!”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童玉山莞尔一笑,回头冲着大家伙挤眉弄眼了一番,见大家面色阴沉,他只好讪讪的缩了缩脖子,安静的站在那里不做声了。

    此刻,入定中的柳尘全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刚才打坐的时候,随着听山经的运转,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任脉有些松动,北宫馥的忠告犹在耳边,自从与张凌天一战之后,只要他入定打坐,都能感受到那金色的能量侵蚀着自己的心脉,一个月之期近在眼前,有好多天,他都不敢再如此放肆的打坐修行了。

    原本只是想恢复一下元气,好去尝试一下看自己全盛状态能不能破掉吴桐的守如山,没想到这一坐下来就见鬼了,体内的元气完全不受他控制的开始了自行运转,就连每次都能轻松外放的神魂,此刻也全无踪迹,无论柳尘如何召唤,存放神魂的识海内,都是空空如也,丝毫没有任何动静,金色的能量刚刚从心脏里面溢出,便开始卯足全力冲击着他的任脉,一下,一下,经过了好几个周天的循环,那脆弱的屏障终于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缝。

    随着那道裂缝越来越深,狰狞可怖的龟裂出现在了任脉的关口上,感受到那阻碍开始薄弱,柳尘胸口处的金色心脏陡然加快了搏动,充盈的元气顺着他的筋络走遍了他的周身,然后齐齐汇聚到了那任脉的屏障之处。

    “砰!”在柳尘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声清响之后,阻碍了柳尘体内筋络十九年的任脉,终于被打通,金色的能量欢呼雀跃着冲进了以前都不曾到达的领域,新的脉络瞬间就被它们占领,强横的力量开始在他的体内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听山经的运转速度加快了数倍,那金色的力量也逐渐开始遍布了柳尘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强横无比的力量,让他有些迷失,渐渐的,他的神志也渐渐模糊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劫后余生

    夜空中雷鸣电闪,乌云滚滚,狂雷一道接着一道从天而降,当第八道雷光被柳惊风挡下的时候,剑主大人早已是浑身浴血,在狂风中,他的身形开始有些不稳,燥热的浊流开始冲击着他的胸腹,只是站在半空,却如同身处火山,

    “天阶大圆满,当真如此强横?”老祭司面带复杂的望着柳惊风的背影,在场的所有人,大多数都是地阶,天阶之上的高手也不乏少数,可是和柳惊风一比……

    吴秋雨感同身受,对此,他心中更是五味陈杂,作为天阶高阶,距离柳惊风的天阶大圆满只有半步之遥,也就是这半步之遥,使他先前在营救吴桐和柳尘的时候,根本就不敢直面天雷,仿佛那道雷光,随时都有可能将他撕碎。

    雷光一道强过一道,柳惊风已经抵挡了八道!今夜,对于柳惊风的恐怖实力,全天下都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天空中突然安静了下来,风停了,雨歇了,只是那夜空中的乌云,依旧没有散开,没有人庆祝,因为大家都知道,还有第九道天雷,也是比前八道加起来都要狂暴的最后一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几乎要窒息,柳惊风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盘坐在了柳尘的身边,望着柳尘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剑主大人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丝慈祥的笑容。

    “弋儿,大伯尽力了,这第九道天罚也不知道能不能挡下,如果挡下,你从此一飞冲天,天底下再无人能与你比肩!如果挡不下,黄泉路上,大伯再为你遮风挡雨。”

    柳惊风话一落音,天空中再次传来一阵阵闷响,如同煮沸的开水,滚滚翻腾的黑云瞬间就被那电光点亮,这一次,整个长安,都被照亮得如同白昼。

    “我死之后,柳遮云继任藏兵谷剑主!”一道金光从柳惊风的袖口飞出,象征着圣主的令牌远远飞来,落在了柳遮云的手中,所有人都沉默了,即便真是柳尘渡劫,那么搭上一个圣主,值么?

    如果是柳尘,不值,是柳弋,一切代价,都是值得!一万年,人族出了无数个圣主,可是沧澜郡王,只有四个!

    “一剑惊风一木擎!”天雷滚滚的时候,柳惊风吟唱着南国之剑的骄傲,在这漫天飘雨的长安,每一滴雨,都化作了剑光,齐齐的朝着华清池广场上的夜空急射而去,天空中闪耀着铺天盖地的剑光,散发着一阵阵刺眼的寒芒!原本倾塌的楼台玉宇随着柳惊风的身形不断升高,全部从废墟中拔地而起,逐渐的将柳尘团团围拢在中间,化成了一株参天古树,以风为叶,以雨为花,古树的****不断的在大地上蔓延,半个长安城,都被它的枝繁叶茂给遮盖住了。

    “一山遮云水无心!”万丈平地起峰峦,一座巍峨陡峭的大山凭空出现,山峰不断拔高,慢慢的遮蔽了乌云,大地开始颤抖,整个华清池随之翻起了滔天巨浪,那奔腾的白浪呼啸着,怒吼着,化作了一条晶莹剔透的水龙,水龙顺着那高山蜿蜒而上,直冲天际,莅临山顶的时候,那水龙双目怒睁,朝着惊雷滚滚的黑云发出了一声响彻天际的嘶吼。

    “轰!”贵族们所处的高塔距离华清池广场足有数十里,即便如此,天空猛然炸开的时候,高塔上的圣地大能们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各自脸色苍白的退却了几步,一条五光十色的电龙出现在了云层外头,只见它挣扎着,咆哮着,几个翻腾之后,它那锋利的爪牙夹带着一阵狂暴的雷鸣电闪猛地将阻挡在自己身前的云层,撕成了两半,随即,那身长百丈的巨龙降临在了人间,人们来不及震撼它的强大,巨龙早已嘶吼着朝华清池广场的方向直扑而来,这一刻,神与人的战斗,终于迎来了最终一击!

    漫天的剑光在电龙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痕,可是直到剑光散尽,电龙依然来势凶猛,它的身躯,不断的与天地间的元气碰撞,天空中,不断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当电龙的身形接近了高山的顶峰,就是这一刻,盘旋在山顶的水龙一声长啸,便张大了血盆大口,猛地咬向了电龙的脖颈。

    两条巨龙在夜空中缠斗了半晌,终于,身形稍显瘦弱的水龙在人们惊骇的注视下被电龙一口咬碎,凄厉的惨叫还未传出去多远,那巍峨陡峭的大山,也被电龙转身一扫化作了齑粉。

    柳惊风满身鲜血,一脸绝望的望着那条呼啸而来的电龙,他有些茫然,如此强横的天劫,他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别说这只是柳尘煅骨,到了柳尘证道,悟道的时候,那又该是怎样的场面,世人都知道,天劫越强横,受劫者气运也就越强大,可任谁也没听说过沧澜郡王会有如此的大气运啊?即便当初剑圣悟道超凡,也不过如此吧。

    为了迎接自己以后渡劫超凡,柳惊风在沧州的藏兵谷其实做了很多准备,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长安只是想看看自己侄儿,却把天劫都给招来了,难不成自己伯侄二人真要命丧于此么?

    “孽畜,受死!”就在那电龙张牙舞爪的就要落到那颗参天大树上的时候,从紫荆山的方向,忽然闪出了一道白光,一只巨大的手掌出现在了这恍若白昼的广场上,一瞬间,那巨大的手掌便遮盖了天空,这突然出现的大手,让那电龙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可它还未来得及转身,那巨大的手掌轻轻一合,便将那电龙死死的握在了掌心。

    “是山主!”

    “赢了!”

    “陆地神仙啊,果然……果然非同凡响!”

    人们喜极而泣,远远的望着电龙在那巨大的手掌中不断的怒吼着,翻腾着,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电龙哀嚎一声在空中爆炸开来,爆炸声响彻天地,将夜空中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乌有,雨过天晴的时候,黑云逐渐散去,皎洁的月光再次挂上了天边,漫天星辰之下,天地复归于平静。

    电龙殒命之后,巨大的手掌慢慢张开,在月光的照耀下,它缓缓的消散,最终化作了点点荧光,飘洒在整个华清池广场上。

    天劫过后,整个长安城都飘起了一阵光雨,虽然华清池广场上的强大气息依旧让人不敢上前,可是那漫天的光雨驱散了夜空中所有的阴霾,正不断的洗涤着人们身上的尘埃,所有人都抬起头,一起沐浴着漫天荧光,那荧光夹带着磅礴的天气元气,不断的修复着他们的伤势,劫后余生的人们依旧满心震撼,震惊于天劫的恐怖,也讶异着书院山主的强横实力,这样的实力,可是比肩于九圣人的存在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大气运者

    黑云散尽,漫天光雨。

    皎洁的月光悄悄的爬出了云层,挂上了远山的树梢,远山的峰峦隐没在星海之下,尽显缥缈,那星海,闪烁着微光,倒影在平静无波的华清池上,天水一色的时候,月光下写满了静谧。

    柳尘盘坐在星空之下,金色的心脏越跳越快,没过多久,他的身上便泛起了一阵淡淡的金光。

    当皎月的银辉披洒在柳尘的肩头,在他脖子上,那颗黑色的石头突然散发出一阵白光,那白光直冲天际,群星开始闪耀,光雨开始跳动,一条波澜浩瀚的银河,便这般突兀的出现在了帝都的上空。

    顺着那条一望无际的银河,星辉从天而降,齐齐的灌注到了柳尘的头顶,顺着他的奇经八脉,皎洁的银光畅通无阻的钻入了他身体,金光和银光互相交融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远远望去,每一条血管,每一根骨骼都清晰可见,稍稍侧耳,甚至能听见他胸口那颗金色心脏的搏动。

    在柳尘身边,柳惊风皱着眉头,仔细的打量着柳尘身体的变化,只是当他透过柳尘的胸腔,看见那颗金色心脏的时候,剑主大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当初在国教贡船上,那狂暴的金色液体流入了柳尘的体内,柳惊风为此担心了很久,原本以为柳尘大难不死便没有什么大碍,没想到,那金色液体竟然浸入了他的心脏,随着那颗心脏的跳动,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开始充斥在柳尘的周身。表面上看,柳尘体内的金光和银光是在交融,可是柳惊风的心头,突然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这不是融合,是在争夺!”

    “不许过来!”感受到身后传来破空的声响,柳惊风猛地回头,怒喝一声道:“都待在原地,谁敢上前,杀!”

    那决然的杀意使得刚刚飞至半空的人们形容一滞,柳惊风的强大,使得贵人们丝毫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便带着满心的疑惑,再次回到了高塔上。

    “起!”见人群退散,柳惊风目光一凝,耀眼的荧光出现在他的手掌上,四面光墙从废墟中拔地而起,瞬间就把他和柳尘围在了中央,那光墙阻挡了人们的视线,长安城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高塔上人多嘴杂,更是有几个国教的祭司在场,柳尘身体里的金色心脏所散布出来的气息和那些国教高手如出一辙,若是让他们知晓柳尘的境况,将会有天大的麻烦。为今之计,柳惊风只好将柳尘的身形与众人隔开。

    “山哥儿,惊风兄在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不会是弋儿又有什么危险吧?”

    “应该不会吧……”

    贵人们交头接耳弄得姬婉竹一阵心烦意乱,好几次她都想冲出人群,到柳尘的身边瞧瞧,可是当柳惊风竖起了光墙,她也只能徒呼奈何,心中暗自焦虑不已。

    两股力量的交汇,让柳尘的气息开始变得十分不稳,金色力量的狂暴和银色力量的清冷,使他的脸庞忽明忽暗,仿佛是感受到了柳尘体内神秘力量的反抗,夜空之中,群星陡然开始刺眼起来,顺着银河流入柳尘体内的星光越发凌厉,若把之前的银辉比作弯弯清流,那么此时,从柳尘头顶倾泻而来的星光,完全变成了洪水猛兽。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争夺着,碰撞着,时不时迸发出一阵刺耳的爆裂声响。

    就在柳惊风满头大汗焦急不已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地上的秋水剑上,犹豫了很久,他一咬牙,将秋水剑吸到了手中,盯着柳尘看了很久,剑主大人心中天人交战,柳尘现在的情况,是他为所未闻的,两股力量都是他有生之年所见到的最为狂暴的,若是再放任着它们在柳尘体内争执下去,柳尘爆体而亡只是时间问题。

    “了却凡胎作圣骨,以血为剑塑丹田!”

    一滴豆大的血珠出现在了柳惊风的指尖,随着它的出现,柳惊风原本就显得有些苍老的脸庞瞬间就变成了惨白一片,颤颤悠悠的抬起手来,那滴血珠被他轻轻的放在了秋水剑的剑身上。

    血珠凝而不化,在黝黑的剑身上不断的来回滚动着,从它滚过的地方,秋水剑上突然亮起了一阵晦涩的青光。

    等那青光亮起的瞬间,柳惊风面色一正,抬手执剑刺入了柳尘的气海处。

    在柳尘体内争斗正酣的两股力量为之一滞,感受到了外来者的入侵,它们两一转头,便齐齐朝着秋水剑奔袭而来,进入柳尘身体的那一瞬间,秋水剑上的那滴鲜血早已融入了剑身,如同受到了洗礼,秋水剑的气质,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两股力量不断的冲击着刺入柳尘气海内的秋水剑,见丹田被划破,柳惊风明显的感觉到从那两股力量之中传来的一抹恐惧,现在,剑主大人总算是明白了,相对于这两股力量,柳尘便是它们的宿主,平日里,两者相互争斗,都想得到柳尘身体的控制权,可是一旦柳尘出现生命危险,这两股力量就会摒弃前嫌,齐心合力的保护柳尘,因为若是柳尘身死,它们两个也完蛋了。

    当初柳尘大战张凌天的时候,变化成龙的堕天一击,终于有了答案,若是没错,当时就是这金色力量感受到了危险开启了保护宿主的模式。面对这样强大的力量,张凌天死的不冤!

    想通了一切,柳惊风脸色一缓,长舒了一口气。

    起初,他是想把柳尘体内的狂暴力量通过秋水剑引到自己身上,因为柳尘的身体已经透明,柳惊风清楚的看见那两股力量的主战场就是柳尘的丹田气海之内,为了不让柳尘受伤,他甚至凝出了一滴精血,这几乎就是要耗费了他数年的修行,命运就是这般奇妙,如此的阴差阳错。

    在两股力量的不断猛攻下,秋水剑再也支撑不住,轻吟一声过后,它从柳惊风手中飞出,远远的****到了半空,就在柳尘的头顶,它不断地盘旋着,颤抖着,如同受惊的小鹿,无论柳惊风怎么呼唤,它都不愿意再回到他的手里。

    秋水剑一撤走,两股力量又开始匆匆忙忙的修复着柳尘的伤势,那火急火燎的模样看得柳惊风不住莞尔。

    丹田被修复好,两股力量再次对峙了片刻,便两相掉头走开了,如同达成了某种协议,金色的力量灌进了柳尘全身的奇经八脉,银色的星辉进入了柳尘的皮肉骨骼,噼里啪啦的一阵清响,任脉打通之后的柳尘,终于开始了洗髓煅骨。

    柳惊风微微一笑,盘腿坐在了柳尘的对面,金光洗髓,银辉煅骨,自家侄子还真是千年难遇的大气运者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魁首

    鸡鸣三响,旭日东升。

    远处的紫荆山上,突然弥漫起一阵朝雾,那朝雾跌宕起伏,笼罩着峰峦山腰处一望无际的青葱。

    坐看云起时,北风乍现,早起的雀儿扑闪着翅膀在树梢上唱着歌,唱着唱着,半轮火红的初阳便爬过了山头,晨曦的微光之中,浓雾被风吹散,晶莹剔透的露珠儿,远远的,飘向了波光嶙峋的华清池,滴答声响,皱了湖面,惊了归人。

    “大伯?”柳尘卷起了眼帘,眯了眯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这初升的晨光,目光聚焦的时候,他便看见了柳惊风脸上的笑容。

    “醒了啊,感觉还好吧。”柳惊风淡淡的笑着,伸手拂去了柳尘头发上的灰尘,那动作十分仔细,任谁也想不到,一剑惊风之后,剑主大人也会出现这挥之不去的温柔。

    “没事。”柳尘眼角含笑,满脸享受的将脑袋朝前凑了几分,感受着那只饱经风霜的大手,抚摸在自己的板寸之上,他的心底,涌起了一阵暖流。

    “这是怎么了?”等柳尘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除了圣祖法相被念力加持着依旧完好无损,伯侄二人所坐的位置,却早已变成了一片焦土废墟,一眼望去,满目疮痍。

    “呵呵。”柳惊风轻轻的挥起了衣袖,遮挡在二人身边的气墙被消融殆尽,扶着柳尘站起身来,他一边整理着柳尘的衣襟,一边轻笑道:“大伯和人打了一架,也没什么大事。”

    “那大伯赢了没有?”左右张望了一阵,才发现圣祖法相周围近十多里的地方,都被夷为平地,柳尘苦笑着摇了摇头,感叹着帝国的户部尚书今年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修了又修,这得多少钱啊。

    “可以说输了,但我们活着,就算赢了。”

    “这人还挺厉害的。”柳尘点了点头,望着柳惊风嘴角扬起的微笑,风吹乱了他两鬓的斑白,沐浴在清晨的暖光之中,剑主大人显得有些仙风道骨,“大伯,有没有人曾经告诉过您,您笑起来的时候,比三叔要俊,就比我差一点点,呵呵。”

    “有!”剑主大人显然心情很好,听着柳尘的打趣,他不但没有生气,还冲着自己侄子挤了挤眼睛,旋即颔首微笑道:“三十多年前,你爹也是这样说的,当时可把你三叔气坏了,他两还在论剑台打了一架,呵呵。”

    “可不是么,我和我爹可是柳家最俊的男人,正所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说的就是咱爷俩。”

    “少贫,要说模样端庄,当年你二祖父年轻的时候,曾被老妖皇盛赞为东陆第一美男子,若不是你曾祖母拦着,他老人家都成了妖族第一个异族驸马了。”

    “可我看九叔长得有点糙啊,难不成是随二祖母了?”

    “这个事情,改天问你九叔去吧,看他打不死你。”柳惊风拍了拍柳尘的肩膀,伯侄二人漫步在这废墟之中,宛如闲庭信步,看上去一片和谐,“打通了任脉,现在感觉怎样?”

    “嘿嘿。”修为提升带来的喜悦,让柳尘有些情不自禁,一转头,他便拉住了柳惊风的手臂张牙舞爪道:“就是吴桐再撑起他的龟壳,我也能一拳将他连人带壳一起打爆!”

    “什么龟壳!”柳惊风笑容一滞,转而冲柳尘正色道:“大雪山的守刀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防守技,特别是在战场上,他们持盾御敌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军队能冲破他们的盾阵,也就是因为有玄甲军,才能保我大夏西境数千年的平安,作为一个武者,你必须要懂得谦逊,对于那些拥有着完整传承的武技,我们应当保持最起码的尊重,换言之,如果有人出言侮辱你的问水剑法,你又当如何?”

    “大伯教训得是,小侄知错了!”柳尘收起了嬉笑,连忙站直了身子朝着柳惊风拱手鞠躬,斩虹刀法传自于刀尊,是圣人的毕生心血,自己刚才的言论,确实有些放浪了。

    “好了,以后注意点就是。”走到了华清池边,柳惊风再次开口问道:“什么时候找机会带那个北宫小姐来给大伯瞧瞧吧。”

    “是姑姑告诉您的吧?”

    “嗯。”见柳尘表情变幻不定,柳惊风又放缓了神色轻言道:“你姑姑性子是比较冷淡,以前的事情,你不要记恨于她,当年她与你爹关系最好,她没有子嗣,也就和你最亲了,不论如何你可不要让她伤心。”

    “知道了。”

    “好了,大伯先回府去了,你母亲还在钟塔那边等你呢,这一晚上,可把她担心坏了,快去吧。”

    “嗯。”柳尘再次拱手道:“先前舅舅送来了一些奇珍,我分成了几份,等过几天我带着北宫一起去国公府拜访诸位叔伯,给您捎点小玩意儿过去打发下时间。”

    “好。”柳惊风微笑着点头,在柳尘的注视下,他的身形逐渐模糊,渐渐的消失在了这春意盎然的华清池边。

    在华清池边站了好久,直到再也感受不到柳惊风的气息,柳尘一转身,便朝着远处的皇城钟塔跑去。

    先前柳惊风散尽气墙的时候,钟塔上的人们已经有所察觉了,之后见到这伯侄二人漫步相谈甚欢,倒也没人上前打扰。此刻,见到柳尘前来,姬婉竹一把挣开了柳无心的手,便飞身朝着柳尘奔去。

    “弋儿!”来到近前,姬婉竹死死的抓住了柳尘的手臂,颤抖着伸手抚上了柳尘的脸颊,黛眉轻蹙的时候,越国公额头上的火莲不断的合拢,又不断的绽放:“你这小畜生,可吓死为娘了,你要是有个……有个三长两短,娘……娘可怎么活啊!”

    感受到姬婉竹脸上那浓浓的关切之色,柳尘心中一暖,越国公眼中的憔悴担忧让他有些情难自已,良久,他才强忍着热泪,抬起手来轻拍着姬婉竹的肩膀,好言安慰道:“母亲别伤心,孩儿以后一定不让您担心了。”

    “三叔,小姑!”安抚好了姬婉竹,柳尘来到柳遮云身边,冲着周围的长辈拱手作揖:“舅舅,玉山师叔!”

    转身一看,在钟塔的角落里,吴桐正靠在一个黑衣中年的腿上昏睡,柳尘踌躇了几下,等到柳遮云在他耳边轻声介绍了几句,柳尘一脸恍然大悟,连忙朝着那人拱手鞠躬道:“小子见过世伯!”

    “呵呵。”吴秋雨摆了摆手,虚扶了柳尘一把,仔细打量了好久,刀宗宗主才满眼欢喜的轻呼道:“好,好,好!弋儿不必多礼,你我两家世交,往后,你和桐桐还需相亲相爱,一家人嘛。”

    “是!”

    “你已臻至煅骨,这一场,桐桐认输了!”

    柳尘面带微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瞧着吴桐那自顾安睡的模样,他几乎都能想到,等这二愣子醒过来后,听得自家老爹替自己认输了,那情形,可得多糟心啊。

    见得吴秋雨点头,远处的林夫子颔首一笑,继而扬声高唱道:“天启十三年,鹿鸣宴魁首,藏兵谷柳尘!”

    “魁首,柳尘!”

    “当……”紫荆山的晨钟瞬间敲响,柳尘夺魁的呼喊一声声传远,传遍了整个帝都,传到了九州各地。(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卷珠帘

    跟随林夫子的脚步,柳尘来到了玄武门外,整条朱雀大街,也只有这里才没有受到昨夜天地暴乱的波及。

    听着一声声晨钟,城楼之下早已是人山人海,等到柳尘一现身,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这个世界崇尚强者,即便刚刚劫后余生,帝都的百姓们依旧是热情不减,能见证鹿鸣宴魁首的诞生,让他们感到无比的荣幸。

    “魁首!魁首!”

    “柳尘还真做到了,说了拿魁首,就拿到了魁首,啧啧,不愧是沧澜郡王!”

    “嘿,先前骂他砍手怪的时候,就你最凶了,现在怎么了……”

    “你懂什么,我这是被折服了,要说这次鹿鸣宴,乃是二十年来最强大的一届,柳尘能拿魁首,那么往后几十年,谁能与他争锋?”

    “是啊,剑圣的时代刚过,属于柳尘的时代就要来了!”

    “沧州柳家,得天独厚啊!”

    玄武门外早已搭起了一座通天高台,高台上,天启皇帝正端坐在龙椅上面,明黄色的五爪金龙袍穿在他的身上,衬应着他那并不魁梧的身形,他居高临下望着柳尘,满脸和煦的微笑。

    链接高台的是九九八十一级玉阶,九为极,九九太极,生两仪,演四象,得八卦,而后归一。

    在林夫子的示意下,柳尘独自一人迈开了脚步,缓缓的朝着白玉雕砌的台阶上走去,每一步落地,都引的围观的人们不住的喝彩。此玉阶被称作风云台,好男儿当步步高升,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当柳尘站到了天启皇帝的身边,整个长安,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无数人抬起头来,远远的望向了那座高台。

    柳尘拱手鞠躬,皇帝起身轻扶,君臣和睦的景象,使台下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爱卿辛苦了!”

    “谢陛下关心!”

    “今日爱卿夺魁,乃帝国之盛世,刚好帝姬已经成年,朕便借此机会,当着人族亿万子民的面,为你们赐婚!当帝国的明珠闪耀在沧澜江边,南国的剑,也飘满了蔷薇的花香!这将是流传青史的佳话,对此,有谁会反对么?”

    柳尘眯着眼睛,抬头看向了静立于皇帝身边的公孙幽,不可否认,在柳尘的生命之中,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少女的容貌能与之相比,帝国的明珠,当真是名不虚传。特别是今天,公孙幽一身盛装,洁白的宫裙衬出了她那完美的身形,在那精美绝伦的脸上,点缀着妖媚的妆容,一颦一笑间,仿佛整个春天都失去了颜色。

    人们期待着,期待着柳尘点头答应,从皇帝身边牵起帝姬的手,没有人认为柳尘会拒绝,这是隆庆皇帝还在位时就订好的亲事,沧澜郡王配蔷薇帝姬,几乎满足了所有人的期许。仅凭身份,柳尘直接甩了闻人昊十八条街。

    “我反对!”

    柳尘微微一笑,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公孙幽笑容一滞,脸上的红晕顿时散去,一抹苍白突兀的出现在了她的双颊。

    天启皇帝眉头一竖,堪堪放松的心神瞬间又绷紧了。

    所与人都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柳尘一侧身,假装疑惑的低下头,人群的角落里,老杨苦着脸,正一脸幽怨的瞪着风云台上的柳尘。

    感受着帝都人民那几乎就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老杨脊背发凉,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若不是牛家兄弟将他死死按住,估摸着这会儿,老烟鬼都得落荒而逃了。

    “你反对?”天启皇帝看清了老杨的面容,心弦再次一松,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也重新绽放出一丝笑容道:“这位老哥,你为何反对啊?”

    “呃……”老杨满头大汗,柳尘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让他整个人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听见皇帝的问话,他轻叹一声,咬牙开口道:“老汉乃是长安西市一游商,一个多月前,老汉在城隍庙前摆摊,曾与沧澜郡王殿下见过一面,那时候,他还不是王爷,老汉也就和他闲聊了几句,老汉问他来这人烟稀少的地方干什么,他说他等一个朋友,可是等了好久,王爷的朋友没有来,来的却是谋害他性命的杀手,王爷逃命之前,曾托付老汉去往沧国公府求救,从那以后,老汉就再也没见过王爷。”

    “哦。”天启皇帝点了点头,轻笑了一声又道:“这些年,弋儿的确是受苦了,不过现在好了,一切不好的,都会变成过去。老哥哥,你就是凭这一点来反对帝姬嫁给弋儿么?貌似说不过去啊,呵呵。”

    “是啊,那会儿王爷没亮明身份,仇家又多,哪天不被追杀啊。”

    “就是就是,你这老汉就知道添乱,找存在感是吧!”

    “……”

    周围的嬉笑谩骂让老杨脸色一黑,旋即再次高声大喊道:“王爷当时等的那个朋友就是蔷薇帝姬,那刺客,也是蔷薇帝姬派来的,老汉不懂得其中的道道,但是俺也知道沧浪郡王是圣祖钦封,代表着咱们人族的脸面,他是绝对不能娶一个有失妇道的女人,何况这个女人曾经还想谋害他的性命,不管你们怎么想,老汉就是反对!”

    喧闹的人群瞬间失声,老杨所抛出的消息简直是太劲爆了,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除了柳尘。

    此刻,咱们的尘哥儿暗地里正不停的冲着老杨竖起了拇指,可老烟鬼并不领情,气呼呼的跺了跺脚,便快步消失在了人潮人海之中。

    “保护王爷!”正好路过林夫子身边的时候,老杨身边的牛家兄弟还乘乱添了把火,一声怪叫之后,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林夫子身边的天玑阁侍卫们闻声立马飞身上了高台,将柳尘团团护住,各自面色凝重,满心警惕的盯着皇帝一行人,眼见他们亮了兵器,皇宫里的大内侍卫们也是齐刷刷的刀剑出鞘,一言不合,两拨人就在高台之上对峙了起来,气氛,已经降到了最冰点。

    “干什么干什么!”见老杨带着牛家三兄弟跑远,柳尘转过身来,假模假样的皱起眉头训斥道:“你们是要造反么,怎么能当着陛下的面亮刀子?通通放下!听到没有,快放下武器!”

    “可是,王爷……”离他最近的一个天玑阁侍卫脑中一片混沌,瞧着对面那些虎视眈眈的御前侍卫,那人一皱眉,满是犹疑的看着柳尘。

    “可是什么?”柳尘伸手拽过了他手中的长刀,一把仍在了地上,“陛下风高亮节,怎么可能害我,你们现在这样,是想陷我于不义么?还不滚回去!”

    “王爷!”

    “嗯?”

    在柳尘那强硬的态度下,天玑阁的侍卫们收回了兵器,脸上警惕不减,眼下,他们可不敢离柳尘太远,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整个天玑阁侍卫团都得给柳尘陪葬,磨蹭了很久,他们才走下了四五级玉阶,这已经是他们的最大让步了。

    “退下!”见天玑阁侍卫团让步,天启皇帝阴沉着脸色低喝了一声,“知道对面是谁么,你们敢拿刀指着?”

    “陛下……”

    “嗯?”皇帝的脸色越发冰冷,在他心中,早已将老杨给千刀万剐了一万遍,“朕的话不管用了?”

    “喏!”大内侍卫们各自面带不甘,恨恨的退回了原位。(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诉离别

    风云台上恢复了平静,可是台下的人们已经再也安静不下来,在大夏,皇帝是君,是亿万百姓的父母,相比于其他八大诸侯,中州的百姓们,几乎都要将皇帝视若神灵!若是高台上与皇帝起冲突的是另外任何人,不论身份,不论实力,帝都的百姓们都只会无条件的站在皇帝的这边,可偏偏站在皇帝对面的是柳尘,是天玑阁的沧澜郡王。

    沧澜郡王代表着什么?随便在街上拉住一个小孩儿,都能给你娓娓道来,大夏建国以来,沧澜郡王封出去四个,分别是武神鲁修,剑神柳藏兵,剑圣柳白,还有这刚刚成年的柳尘,依照圣祖当年的话,这沧澜郡王就是他老人家的代言人,是代替他老人家行走在人间的使徒,谁和沧澜郡王过不去,就是和圣祖过不去,我滴个娘,在人族,谁敢和圣祖天玑过不去?

    更别说,当年高祖皇帝准备为沧澜郡王设立亲军的时候,圣祖拒绝了高祖皇帝的好意,自己训练了一支不到百人的军团赠送给了当时的沧澜郡王鲁修,那便是传说中的隐武卫,隐武卫有多恐怖?史书上有明确的记载,第二任沧澜郡王年轻的时候,曾在幽州与某个上古老牌家族发生冲突,当时白玉京出面协调未果,盛怒之下的沧澜郡王纵使隐武卫屠城,七天七夜之后,那老牌家族所在的城池从此成为历史,全城十三万多人,皆是死于非命。

    当时,此案震惊天下,当御史言官不断上书想要严惩沧澜郡王的时候,紫荆山上传来一道诏书,圣祖天玑只是将年轻气盛的沧澜郡王责骂了一顿,此事便不了了之了。隐武卫也是一战成名,风头甚至盖过了初代冠军侯所统领的琅琊卫,天下第一恐怖组织,实至名归。

    可以这样说,隐武卫在第二任沧澜郡王手中,用鲜血染上了一阵惊艳绝伦的威名,等过了几千年,隐武卫传到了剑圣柳白手上,柳白西出函谷,带着隐武卫杀得西域七十二族哀鸿遍野,曾有一段时间,函谷关往西数千里,都成了无人区。

    这支不到百人的部队,由沧澜郡王的性格,决定了他们的善恶,柳尘还年轻,谁也不知道他心性如何,但他那砍手怪的威名,也是传遍了整个长安,当风云台上大内侍卫和天玑阁侍卫团相互对峙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被狠狠的揪在了一起,生怕这年轻的王爷丧心病狂,招出隐武卫来个弑君的壮举,那就真的好玩了。

    柳尘呵斥天玑阁侍卫团的声音不大不小,倒也传入了不少人的耳中,人们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小王爷年纪虽小,但也算明白事理,风云台下的人群,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陛下,您看这样好不好,微臣和帝姬的婚事先放一放,当初的事情还有很多疑点,微臣先安排隐武卫查清状况,等到证明帝姬清白的那天,藏兵谷柳家定当八抬大轿迎娶帝姬过门。”

    “哎!”天启皇帝面色复杂的盯着柳尘看了好久,这才换上了一副笑脸,颔首轻道:“就依爱卿的意思吧。”

    “谢陛下!”柳尘转身从身边的兵器架上取回了神兵“月笼沙”,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公孙幽,拱手鞠躬之后,他便走下了风云台,在天玑阁侍卫团的护卫之下,离开了玄武门。

    一路运足元气朝着十八号小院飞驰而去,感受着打通任脉所带来的脱胎换骨,柳尘喜形于色,时不时跃身发出一声长啸,奔走于紫荆山的茂林山道上,柳尘的身形,宛如矫健的花豹,尽显朝气蓬勃。

    “魁首!”一冲进小院,见到北宫馥正安坐在老槐树下看书,柳尘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少女拦腰抱起,笑着,喊着,一个跃身,便站到了最高处的树梢上。

    “放开我,我的书!”

    “书什么书,老子赢了!”

    北宫馥伸手挽着柳尘的脖颈,瞧着他那孩子气的模样,她心中有些好笑,等到柳尘消停一些的时候,她才微红着脸嗔怪道:“还有人在呢,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一个鹿鸣宴的魁首么。”

    “你这憨娘们儿懂个蛋蛋!”看着少女那白里透红的脸颊,柳尘怎么看怎么喜欢,旋即狠狠的在北宫馥脸色亲了一口,惹得她又是一阵大闹,任凭那肉乎乎的拳头砸在自己身上,柳尘扬天狂笑道:“魁首你懂么,第一你懂么,这是本大侠走向天下第一的第一步!”

    “看把你美的……”

    “总有一天,老子一定会成为星空下第一强者!”

    将北宫馥放回地上,柳尘心中的喜悦依旧没有平复,反手从腰间抽出了神兵“月笼沙”,将之递到了一脸微笑的北宫馥手里道:“说到做到,‘烟笼寒水月笼沙’都给拿回来了!”

    长剑在北宫馥手中出鞘,伴随着一声轻吟,那锋利的剑身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寒芒,沉吟片刻,北宫馥从头上取下一根青丝,随手朝着长剑一抛,清风一过,青丝瞬间断做两节:“吹毛断发,柳遮云先生的铸剑手艺,当真是天下无双!”

    “那你觉得这把剑比秋水剑如何?”

    “秋水剑?”北宫馥抬起头来,缓缓的将“月笼沙”归鞘,稍一思忖,她便莞尔笑道:“若是说这两把剑,那么秋水剑大巧不工,月笼沙锋芒无匹!但这些都是时代造成的,太古时期,年年征战,剑尊大人的铸器手法也迎合当时的社会风气,主要讲求实用,现在呢,天下还算昌定,人们除了追求安身立命之外更是多了一些精神层面上的追求,所以遮云先生铸器,外观上更为华丽一些。即便两把剑风格迥异,但不可否认的是,不论是剑尊大人还是遮云先生,都是有史以来,东陆最好的铸器大师,这一点,毋庸置疑。”

    柳尘静静的站在树下,看着北宫馥侃侃而谈的模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偶尔有落叶飘到了她的肩上,映着远山,阳光紧贴着少女脸上的轮廓,虽然没有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上风姿绰约,特别是当她微笑的时候,两颊的酒窝挂上了一丝羞涩的红晕,如同去年春日的初见,柳尘就这样沉醉在北宫馥的如花笑魇之中。

    “好啦,别看了。”北宫馥面带羞涩,嗔怪的白了柳尘一眼,这便踮起脚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使劲的揉搓着柳尘的脸道:“拿到剑了,我也得走了,你再这样盯着我,我可就不回来了!”

    “走?”柳尘眉头一皱,反手握紧了北宫馥在自己脸上作怪的小手道:“你去哪里?不是说好了拿魁首了嫁给我么,你是要反悔吗?”

    “瞎说什么!”北宫馥娇哼一声,没好气的推了柳尘一把,“族中有点事情,我得回去一趟,反正你也要去极星海,正好,等你从妖域回来,琼林宴上,我等你再拿一个魁首!”

    “这得要两年啊!”柳尘脸色一垮,很不高兴道:“有什么大事必须你回去么,我叫人给你办好不好,你就跟着我去极星海吧!”

    “别闹!”北宫馥站在了藤椅之上,轻轻的捧起了柳尘的脸,等到他脸上的不愉被轻轻抚平,她又莞尔一笑道:“你要加紧修炼,本姑奶奶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许被徐玉爻那个臭妖精给勾了魂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喝花酒

    北宫馥已经走了三天,柳尘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了离别的愁苦,这个滋味不好受,让他有些茶饭不思,老祖宗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应该就像他现在这般。

    屋外,小和尚的木鱼声让柳尘有些心烦意乱,本以为他会如同往日一般,诵完一篇经文便停歇下来,谁曾想,今儿小和尚专门和自己作对,一篇经文读完之后,那小贼秃竟然唱起了小曲,一边唱,还一边敲着木鱼伴奏,公鸭似的嗓音传出去好远,柳尘瞬间暴怒,一脚踢开房门便飞身朝小和尚扑去。

    “小秃驴,受死!”

    “哎哟!”被柳尘拧小鸡一样的抓了起来,小和尚不停的在半空中蹬着双腿,手也不闲着,正死命的挠着柳尘的脸,“呔!你这游侠儿,安敢害了某家的性命!”

    “害你大爷!”朝着小和尚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柳尘没好气的将他扔回地上,可这还没完,小和尚一落地,便口中念念有词的开始比划起来,载歌载舞的模样,像极了戏台上的角儿,那“妩媚动人”的兰花指,只让柳尘的眼仁儿一阵生疼,当下就抬手朝他猛拽道:“你小子魔障了吧!”

    “你才魔障了!”小和尚被柳尘拽了个趔趄,顿时怒从心来,一把跳上了柳尘的藤椅,双手叉腰仰视着柳尘怒道:“你天天蹲在家里大门不出,就像一受了气的小媳妇儿,吴二愣子也是,自从你拿了魁首,他都三天没吃饭了,半夜三更还在那边号丧,佛爷我自娱自乐一下就不行吗?画船上的姐儿都说我唱的好听,你们懂不懂得欣赏!”

    “画船上的姐儿?”柳尘脸色变幻好久,听到小和尚说漏了嘴,他瞬间脸色一沉,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狗娘养的你是和尚啊,还敢喝花酒!”

    小和尚见势不妙想跑,奈何识武境和煅骨境的差距摆在那里,柳尘一个闪身便将他再度抓到手里,二话不说,便是一顿毒打,没多久,十八号小院里歌声散去,遍布哀嚎。

    “早前听说你赌博赚钱了,正要找你麻烦呢,现在好,有了钱就变坏,开始学着喝花酒了,说,佛国五戒你是不是全给破了!”

    “我没有!”

    “还狡辩,看打!”

    “哎哟喂,我滴个佛祖哎!”

    “吵什么吵,都他奶奶的有病是吧!”就在柳尘暴打佛门孽徒的时候,从十七号院的半月门处,钻出来一张颓废至极的脸,还没等柳尘招呼,那张脸的主人便破口大骂道:“老子好不容易睡着了觉,你们还唱歌,唱歌也就算了,别人唱歌要钱,你他娘的唱歌要命,这刚刚不要命了,又开始哭丧,更无耻的是你家哭声还带节奏,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死人了呢,到底还有完没完,想打架是吧!”

    “想打架怎么着!”柳尘眼睛一瞪,随手将小和尚扔回了藤椅上,转身便朝吴桐冲了过去,“瞧你这怂包样,不就一魁首么,这么输不起?”

    “输?”吴桐见柳尘扑来,早已没了睡意,躲过了柳尘的凌空一拳,他便反身回击道:“老子睡一觉你就赢了,你觉着你很光彩是吧!”

    “你爹给你认输的,怪我咯!”

    两人噼里啪啦的打成了一团,瞧着他们越打越精彩,小和尚停止了哭嚎,起身坐直了腰板,开始拍手叫起好来。

    通了任脉之后,柳尘从来没感受过自己现在的实力,直到今天,和炼气巅峰的吴桐一战,他对煅骨境界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两人的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这还是柳尘留手的情况下,很轻松的将吴桐打趴在了地上,柳尘感觉到自己浑身舒泰,北宫馥远走北境的离愁在这一刻顿时消减了不少,吐出了胸腹中的沉郁,柳尘嘴角带笑,转身走到了一脸警惕的小和尚身边,一把掐着他的后颈道:“喝花酒都不带你尘哥儿,走,你请客,青龙画船咱们今儿包场!”

    “嗨,你们等我,我也去!”趴在地上装死的吴桐见着柳尘二人走远,顿时跳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一个箭步就冲出了十八号小院,跃身朝着柳尘追去。

    余风袅袅,暗香飘飘。

    午后的青龙画船上,到处都是歌舞升平,俏姐儿轻踏莲步,如同七彩斑斓的花雀,游走在满船宾客之中,胭脂美酒,无不让人流连忘返。

    沧澜郡王的大名早已随着鹿鸣宴的结束传遍了九州各地,柳尘的到来更是让无数少女心肝儿发颤,等到小和尚将那最顶层的露天雅间给包下来的时候,整条青龙画船顿时陷入了一阵疯狂。被十八号小院的三位大少爷挑中的少女们,更是幸福得几近晕阙。

    “王爷,喝酒!”模样娇俏的少女满目含春,羞红着双颊将一盏雕工精致的琉璃玉杯凑到了柳尘的嘴边,惹得柳尘一阵轻笑,轻嗅着少女的发香,柳尘一张嘴,便将那葡萄美酒吞入了口中。

    柳尘朝着芬香扑鼻的软塌轻轻一靠,少女便会意的将他的脑袋枕在了自己纤细的双腿之上,那双粉嫩的小手,也是轻轻的抚上了柳尘的肩膀,揉捏恰到好处,柳尘心中暗笑,难怪人们都说男人最大的梦想就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就如他现在这般,纸醉金迷的生活,让他好想就这样堕落下去。

    “王爷,吃果子。”

    “嗯。”

    “王爷,舒服么?”

    “舒服!”

    “王爷,奴奴会跳西域的蛮舞,等您休息好了,奴奴跳给你看。”

    “好!”柳尘大笑一声,举手朝着一旁坐立不安的小和尚高喊道:“看赏!”

    小和尚满头黑线,老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抛了过去,自始至终,小和尚的目光都没有离开前台上的卷帘。

    在那朦胧的卷帘后面,有一身材婉约的少女半抱着琵琶,抬首轻声歌唱,那宛如黄莺似的嗓音随风回荡在这不大不小的雅间之内,交杯换盏之时,此处满室香风,仙音绕梁,恰似天上人间。

    “哐!”远处酒杯掉在在地的声响并没有引起柳尘的注意,感受着紧贴在自己身边的少女浑身一颤,柳尘嘟囔了一句,随意翻了个身,找了舒服的姿势靠好,伸手朝着自己脖子上指了指,示意少女继续,等了好久,少女的小手迟迟没有落下,柳尘一皱眉,正要抬头询问。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小手捏在了自己的颈间,柳尘一个哆嗦,猛地睁开眼睛,便看见徐玉爻一脸冷霜,正杀气腾腾的看着自己。

    “柳尘,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够兄弟

    “呃……”柳尘面色一僵,冷汗瞬间就布满了他的脸颊。

    吴桐起身一看,暗叫一声糟糕,电光火石之间,他赶紧穿好了衣服,连鞋子也不要了,一阵火急火燎的朝着楼下跑去。

    “末末!”

    “嗯。”

    刚刚消失在楼梯口的吴桐又颤颤巍巍的退了回来,看到周末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吴桐讪讪的干笑了一声,在柳尘和苦难一脸震惊的注视下,吴桐反身跳进了华清池中,浪花溅湿了夹板,吴桐一边哭丧着脸求饶,一边奋力挥动着手臂朝书院的方向游去。

    “这……”柳尘口舌发苦,一脸怯怯的看了徐玉爻一眼,见她依旧面无表情,柳尘自知今日无法善了,一咬牙,他便跳起身来,指着小和尚大喊道:“是他,小和尚请客,带我们来的,要杀要剐,你们找他!”

    说罢,柳尘也从另一面船舷跳进了华清池,只留下小和尚目瞪口呆,独自面对着杀意毕露的徐玉爻和周末,他那呆滞的面容,早已在风中凌乱了。

    “来人!”徐玉爻盯着先前给柳尘揉肩的少女看了好久,直到那少女脸色一白,脱力跌坐在地上,只听见徐家大小姐冷笑一声道:“把她们的双手,全部剁掉!”

    “喏!”一队队凶神恶煞的琅琊卫闻声冲进了雅间,顿时,这不大不小的阁楼上哀鸿遍野,到处都是凄厉的哭喊声。

    “娘娘饶命!”

    “奴婢再也不敢了!”

    “求娘娘网开一面……呜呜!”

    少女们齐齐跪倒在徐玉爻身前,不住的磕头求饶,场面纷乱不堪。先前少女们还以为自己只要伺候好了沧澜郡王和刀宗少主,便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琅琊卫的长刀出鞘声,直接惊碎了她们的美梦。

    徐玉爻是谁?先不说沧澜郡王曾当着全帝都所有人的面向她献神兵求婚,就凭她那冠军侯府大小姐的身份,就让这些常年卖笑的寒家女儿不敢再对柳尘有任何非分之想,人们悲哀的发现,古人诚不欺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沧澜郡王爱剁手是天下皆知的事,没想到找了个貌美如花的王妃,也是有剁手的喜好,一时间,少女们的求饶哭喊声随之愈演愈烈。

    “慢着!”见少女们哭得梨花带雨,徐玉爻身边的周末面露不忍,当下制止了琅琊卫的动作,转身朝着徐玉爻开口轻道:“玉爻姐,错不在她们,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嗯。”徐玉爻嘴角带笑,伸手挽住了周末的胳膊,在她心里,一直就等着周末给她们求情呢,柳尘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作为世家大小姐,徐玉爻心中敞亮,一个沧澜郡王的名头,并不能让柳尘立地生根,贵族之间的人情来往,才是家族得以兴盛的最好保障,周末一开口,就算欠了徐玉爻的人情,往后柳尘有什么小事,药王谷可没有理由拒绝,这一来一往,人情就成了,“就听妹妹的,今天就饶她们一次,如有下次,新账老账一起算,你们先下去,唤管事的上来!”

    “谢娘娘,谢周小姐!”

    “谢娘娘不杀之恩……”

    见琅琊卫收手,少女们逃也似的离开了雅间,没过多久,青龙画船的管事便哭丧着脸来到了顶楼,在徐玉爻和周末面前站定,老管事连忙跪下行礼道:“老奴见过娘娘,见过周小姐!”

    “你可知道,使妖女引诱沧澜郡王和刀宗少主,该当何罪?”

    “冤枉啊,还请娘娘明察!”

    “冤枉?”徐玉爻冷笑一声,“眼见为实还有冤枉么?明察,你要我查什么?查你家主子多年来在这画船上做了多少肮脏的勾当么?”

    “娘娘明鉴,四大画船乃是天玑阁的产业,怎么会有肮脏的勾当……”

    “拿天玑阁压我?”徐玉爻柳眉一竖,眼角深深的卷在了一起,沉吟片刻,她便轻笑一声道:“好,这件事情,我定会找天玑阁讨个说法!”

    “这……”

    “来人!”

    “在!”

    “查封青龙画船,将船上所有管事老鸨带回北镇抚司羁押,从今天起,任何人不得进出此船!”

    “喏!”

    “另外。”不理会一脸灰败的画船管事,徐玉爻的目光落在了战战兢兢的小和尚身上,那冷冷的目光使得小和尚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还未开口求饶,徐玉爻便娇声轻喝道:“派人保护苦难小师傅回晋国公府!”

    “玉爻姐,饶命啊,真不是我带头的!”一听要回晋国公府,小和尚顿时就慌了神,鹿鸣宴刚刚结束,晋国公还没有离开帝都呢,若是自己喝花酒被遣送了回去,都不用想,自己能不能活着出来还是一个未知,“是尘哥儿要来,然后桐哥儿也比较有兴趣,我只是来结账的,真的,玉爻姐,饶命啊,我这一回去还不得被师叔给打死啊……呜呜……”

    听到小和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那句“尘哥儿要来,桐哥儿也比较有兴趣”直接让徐玉爻和周末同时冷脸,本来就略带薄怒的脸上瞬间就阴沉得几乎都能滴下水来,见此情形,小和尚的哭声也就愈发凌厉了。

    “哼!”徐玉爻一转身,便气呼呼的离开了雅间,“将他带回北镇抚司,交给薛大都督处置!”

    “喏!”

    随着徐玉爻和周末的离开,画船上一阵鸡飞狗跳,然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游到书院的柳尘和吴桐并不知道这些,一上岸,两人一脸鸡贼的对视一眼,旋即怪笑着撒腿朝十八号院跑去。

    “你不怕她们俩追来?”

    “怕啥,玉爻的性格我了解得很,只要小和尚不出卖咱们,玉爻肯定是相信我的,没看我都跳湖以示清白了!”

    “那倒是,末末性子善良,肯定也不会苛责于我。”

    “还别说,画船上的小姑娘还真水嫩得紧……”柳尘咂摸一把嘴角,有些意犹未尽的叹道:“刚才那小姑娘你看见了没有,那眼珠子,就快滴下水来了,看得我心的化了。”

    “可不是么!”吴桐伸手搭在了柳尘的肩膀上,重重的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道:“侍候我的那个小姑娘才叫一个绝色,啧啧,那小腰,还不及本少爷一个巴掌大呢,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可疼死我了,哎……”

    “前年在大西北的时候,我曾听姬欢说过,琼城的花楼里边儿还有妖族的狐女呢,对,还有猫女,啧啧,这下咱们去极星海,我请客,琼城大大小小的花楼,我带你玩个遍!”

    “好叻!”吴桐双眼冒光,一脸恬不知耻的奸笑道:“够兄弟!”(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桃花坞

    当林夫子带着书院山主的召唤来到十八号小院的时候,一推开门,他便看见了这不长不短的一生之中,最为惊骇的画面,一时间,他那肥硕的脸上,冷汗簌簌直下,连腿肚子,都开始情不自禁的哆嗦了起来。

    “知错了么?”

    “大王,我知错了!”

    “下次还敢吗?”

    “大王,下次不敢了!”

    林夫子的到来并没有打断院子里的对话,只见咱们的沧澜郡王被脱光了上衣,倒吊着挂在了老槐树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此刻竟写满了谄媚,他谄媚的望着藤椅上的那个穿着大红衣裙一脸微笑的姑娘。

    红衣姑娘端着瓷杯,一口一口的轻抿着雨后的花茶,那明媚动人的脸上,此刻正点缀着精致的淡妆,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微笑不停的颤抖着,远远望去,那笑容美艳不可方物。

    “玉爻,要我说,满长安就你能穿得了这么鲜艳的红色,别人和你一比,就如同那渭河浅滩处的野草,啧啧,你真是太漂亮了!”

    “漂亮吧!”

    “漂亮!”

    “喜欢吧!”

    “喜欢!”

    “喜欢你还去逛窑子?”

    “嗨,你听我解释,我没有逛窑子,就听听小曲儿……”

    “还狡辩,人家小姑娘都快腻到你身上去了。”

    “这样,你先放我下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放你下来?好哇……”徐玉爻黛眉一挑,嘴角弯起一抹诡笑,在柳尘一脸期待的目光之中,她一抬小脚,便狠狠的踹在了柳尘的胸口,惊呼一声之后,伟大的沧澜郡王再次开始迎风摇摆起来。

    “咳……咳”

    “哎哟!”听着林夫子那突兀的咳嗽声,徐玉爻手一惊,拽着柳尘的绳子便脱手而出,呼啦啦划出去好远,柳尘应声摔倒在老槐树下,直接扑了个狗啃泥。

    “你!”一站起身来的柳尘就要抓住徐玉爻,可徐玉爻在见到林夫子进来的时候,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不等柳尘伸手,她便大呼小叫着冲进了里屋,“啪!”的一声,房门被死死的关紧了。

    “王爷当真是好兴致啊!”林夫子轻笑一声,抬脚走到了柳尘的身边,帮着他一起解开绑在身上的绳索,胖老头儿强忍着笑意,直盯得柳尘一脸尴尬。

    “夫子,还好您来了!”柳尘一脑门黑线,连连干笑着故作凶狠道:“要不是您在这儿,我今儿非得打瘸她的狗腿!”

    “就你?”林夫子暗自嘀咕了一句,旋即满脸鄙视的瞥了柳尘一眼暗道:“白长这个大个儿,敢情是妻管严啊!以前没看出来,没想到老徐家的姑娘竟如此凶悍……藏兵谷这下可热闹了!”

    “对了,夫子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见林夫子站在一旁发愣,柳尘赶紧穿好了衣服给他倒茶:“有话您直说,学生这就去办!”

    “哦……”胖胖的林夫子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太八卦差点误了正事,当下也不接柳尘的茶,而是一拉他的手臂急道:“哎呀,您赶紧的,山主请您过去一叙呢!”

    “山主?哪个山主?”

    “还能有谁,天玑阁主,书院山主墨清寒先生!王爷快点儿吧,可别让山主等太久了!”

    “哎,好,好,还请夫子引路!”

    “王爷,请!”

    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十八号小院,林夫子的健谈稍稍化解了柳尘之前的尴尬,走在这枝叶逐渐茂密的林荫小道上,柳尘的心情,开始变得十分愉悦。

    很早之前就听说过,凡是得到鹿鸣宴魁首的天骄,都会受到书院山主的召见,这样的召见,对于少年们实乃天大的机缘,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在魁首和山主见面的时候,山主必定会回答魁首的一个问题,可以是修行上的,也可以是其他的。

    柳尘夺得魁首之后,就一直在期待着山主的召唤,他的心底有很多疑问,都需要有人来给他解答,作为帝都第一智者,同是九州赫赫有名的大修行者,书院山主,显然就是柳尘心中提问的完美对象。

    “王爷,沿着这条路,你一直走,走到无路可走,就能看到山主了!”

    顺着林夫子的指引,柳尘眉头一竖,望着身前那条一眼看不到头的蜿蜒山道,此处已经是紫荆山的深处,地处书院的后山,他有些不明白林夫子的话,难道是让自己一个人进去?一转过身来,正待开口询问,可身后哪里还有林夫子的身影,柳尘苦笑一声,只好抬脚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走了很久,树林中逐渐阴暗下来,一株株参天古树伸展着巨大的枝干,将外面的阳光遮了个严严实实,柳尘一脸警惕的左右张望着,自打进入密林,他便感觉有一双眼睛,正不断的审视着自己,那目光格外的犀利,几乎就让他有些无从遁形。

    远处传来了流水的声音,柳尘稍稍站定,侧耳一听之后,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旋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九转十八弯之后,他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小桥流水,鸟语花香,潺潺的小溪从远山直流而下,拍打着那布满青苔的巨石,时不时溅起了一阵水花,湿了青草,惊了树蛙。来到书院快两年,柳尘还真是第一次知道,竟有如此世外桃源藏匿在这紫荆山的深处。

    小树林的溪水边,有一间草庐小院,依山傍水,满室桃花,等风来,浓郁的花香飘出去好远,使人不禁流连。柳尘眯了眯眼睛,突然想起了再来镇的那座院子,那座院子里也有花香,只是少了一抹宁静,多了一缕书香,一时间,北宫馥的身影不断的在他脑海中浮现,使他不禁失笑。

    良久,草庐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缓缓的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身麻衣素衫,面色红润,浑身上下,竟没有一丝元气的波动,感受到柳尘询问的目光,老者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了柳尘一会儿,而后微微一笑,脸上的褶子瞬间就挤在了一起,如同一朵盛开的雏菊,看上去无比的温暖亲切。

    “敢问老先生……”

    “正是老朽。”

    柳尘浑然一惊,听着老者的笑言,他突然想到了和张凌天决战那天,传入自己耳中的那个声音,自己想破脑袋,到现在才知道,救了自己的,是书院的山主!只是他怎么无法将眼前的这个老者与无所不能的书院山主联系在一起,相比于传说中的超凡高手,帝都第一人,柳尘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一个山林间隐居的寻常老者。

    “王爷在看什么?”见柳尘呆立不语,那老者脸上笑容更甚,“桃花在树上,并不在老朽的脸上啊……”(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桃花仙

    一句玩笑化解了场间的尴尬,柳尘腼腆一笑,再次朝着山主大人拱手作揖,在山主的示意下,柳尘抬脚走进了这座桃花盛开的小院。

    “喝点什么?”

    “呃……”瞧着山主自顾在铜壶下生起了火,柳尘收回了四处张望的目光,颔首轻笑道:“茶吧。”

    “呵呵。”老山主颤颤悠悠的转过身来,满脸堆笑的望着柳尘,“早就听说王妃喜欢花茶,今儿王爷驾临,老朽特地上山采了些新鲜的茶花,王爷稍等,茶水马上就好。”

    “先生太客气了!”听得老山主如此客套的话,柳尘连忙起身,拱手鞠躬道:“学生空手而来本就失了礼数,怎敢劳驾先生如此辛苦,实在是……受之有愧!”

    “愧什么……”听着沸水不断的顶起铜壶的盖子,老山主笑容更甚,随着他摆了摆手,一股柔和的力道将柳尘的身子扶直,见柳尘一脸局促,他放缓了声音轻道:“沧澜郡王始于圣祖年间,代表着圣祖大人的意志,在大夏,即使见到皇帝,沧澜郡王都不用行礼,要说传承,整个天玑阁都是圣祖大人的传承,论礼数,老朽还得向王爷行礼呢……呵呵。”

    “即便如此,学生还不是闹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这便是王爷今天的问题么?”茶已斟好,老山主与柳尘相对而坐,于桃花飞洒的小院中,一老一少,正襟危坐。

    “先生,学生今天能多问几个问题么?”沉吟了片刻,柳尘坐直了身子,再次拱手道:“学生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一直困扰了多年,每每夜深人静,皆是辗转难眠……”

    “可以!”老山主将茶杯推至了柳尘身边,莞尔一笑道:“你是沧澜郡王,自然可以打破一切规则!”

    柳尘点头致谢,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道:“从最近开始,前段时间,山主为何要使隐武卫救我?”

    “依祖制,沧澜郡王年满十九岁,便可全部接管隐武卫,直至沧澜郡王悟道超凡,在这段时间,不论沧澜郡王想做什么,隐武卫没有疑问,只能服从,那天王爷身陷囫囵,老朽只是顺势而为……”

    点了点头,杯中茶水已经见底,柳尘自顾添上了热水道:“十一年前,充州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时候,隐武卫又在作甚?”

    “该来的终究会来!”老山主心中暗叹一声,脸上虽是古井不波,可柳尘那摄人的目光,也叫他再也笑不出来,沉默了很久,老人家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王爷,数千年来,隐武卫的建制都保持在一百人,自从你走失樊城的时候,保留下来的隐武卫,不到四十,其余的人,十一年前,去了充州就再也没有回来。当年的事情直到现在都存在太多的谜团,老朽与王爷同为武魂殿死士,对于武魂殿的实力,你知我知,这样说吧,当年为了营救王爷,武魂殿除了殿主之外,其余人等几乎是倾巢而出,结果,你也知道了,若不是有另外的强者出手相救……”

    “国教当真强悍如斯?”

    老山主摇了摇头,抬手一指天空。

    “昊天真的存在?”

    老山主再次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存不存在,但是武魂殿的存在,就是为了应对他的存在!”

    “殿主是谁?”

    “抱歉,高于王爷身份的人,王爷不能问!”

    “身份高过沧澜郡王?难不成九圣人?亦或是圣祖?还是哪个隐世了千万年的上古老怪物?”

    老山主依旧在微笑,柳尘却是满头大汗,心乱如麻,良久,他一咬牙,又开口问道:“柳白还活着么?”

    山主还未作答,柳尘猛地放下茶杯,震得茶桌一声闷响,提到那个名字,就让他有些情绪失控了,“鹿鸣宴前,我曾到过北境,这些,山主都知道,可就在北境,我遇到了她,她还活着,而且看上去活得十分滋润,从那天起,我就想不明白一件事情,当年我家破人亡的时候,她又在哪儿?太上忘情,当真需要如此丧心病狂吗?”

    “王爷是在说谁?”老山主坐直了身子,目光复杂的望着身前情绪有些激动的柳尘道:“昨夜山中雪,雪覆画楼东,东阁镜中人,人在风雪中!”

    “没错!就是她,听雪楼的极乐圣女,当她的亲身骨肉死无全尸的时候,她真的看到了往生么?她真的得到了极乐么?”

    “不要恨她,她和你祖父,真的是尽力了!”

    “尽力?”腾地一下,柳尘站了起来,满脸愤怒的附身撑着茶桌,那双早已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的盯在了老山主满是沟壑的脸上,“既然敌人如此强大,武魂殿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对于这种以卵击石的反抗,先生自己不觉得可笑么?”

    “人活一世,上半辈子拼命的生,下半辈子拼命的死,我们没得选择,老朽如此,王爷也会如此,这便是宿命!”

    “我可以临阵倒戈么?”柳尘嗤笑一声,目光炯炯的望着老山主那正在给自己的茶杯里添水的大手,那双大手,皱纹密布,尽是枯槁,“教宗陛下想要登极九五,一统天下,作为沧澜郡王,我有权利为了人民远离战火,而选择一个更为强大的君王!”

    “可以!”老山主一脸风轻云淡,笑容不减道:“当您做出这样的选择,老朽会安安静静的待在紫荆山中,一边轻嗅着桃花的芳香,一边远远的望着王爷的首级被挂在教宗陛下的龙撵之上,相比于武魂殿的反抗,沧澜郡王的鲜血,更容易击碎夏人心中最后的骄傲!你说,他们会将你凌迟处死,还是会用最邪恶的秘法,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那就是没得选!”柳尘轻笑一声,重新回到了蒲团上坐好,一挥衣袖,磅礴的元气早已将溅落在茶桌上的水渍全部蒸发干净,“我只能回去拿起剑,为了所谓的信仰,为了所谓的忠诚,去迎接那毫无意义的死亡。”

    “沧澜郡王,永垂不朽!”老山主抖了抖眉头,轻咳了几声道:“你的牺牲,将会被后人铭记,史书会记载你的伟大……”

    “先生!墨掌柜!”柳尘抬手打断了老头子的呢喃,无尽的叹息之后,他缓缓开口道:“您还没有告诉我,柳白是不是还活着,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他是不是活着,他活与不活,我只会愈发恨他,最后,我只想问一句关于修行上的事情。”

    “王爷请讲!”

    “在武魂殿,我受命与卯掌柜,可是那天见过极乐之后,我感觉,同为超凡,卯掌柜比极乐相差太远,先生一身修为隐匿得天衣无缝,学生才疏学浅,实在无法感知,就拿卯掌柜和极乐来说,同为超凡,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因为……她是真的,他却是假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画地为牢

    “假的?真的?什么意思?”

    “哎……”老山主不断的摇头苦叹,柳尘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他都有些后悔今天的见面了,只是柳尘还年轻,知道得太多,怕是不知祸福,“武经你是学过的,给你们丙级武部讲武的导师应该是李夫子吧!”

    柳尘点头,老山主又接着说道:“修行者凝神之后,得见自己,所谓见自己,便是在识海内演化出另外一个自己,随着修为的增加,这另外一个自己将会逐渐变得实体化,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分身,等到悟道超凡的时候,经过天劫的洗礼,这具分身便算的上真正有了血肉,比之本体,分身将传承本体的所有武技修为,实力堪比天阶大圆满的高手!”

    “为何只是堪比?因为超凡境界,修行者便真正能体会运用到了法则,天地之间的法则之力,便是超凡高手的最大依仗,到了这个境界,修行者不再依赖天地元气,开始拥有了自己的本源力量,这一缕本源力量,是不能强加给分身的,所以说,你见到的极乐圣女,她是真的,她能运用自己的本源力量,也能轻松操控这天地之间的法则,而卯掌柜,他是假的,他没有本源力量,也不能操控天地法则,虽然修为到了超凡,但实力最多也就能和你大伯打个平手,甚至还有不如!”

    “他是谁的分身?坐在我身前的先生您,又是真是假?”柳尘心中大为震惊,这真真假假的一切,几乎就让他差点心神失守了。

    “至于他是谁的分身,以后你自会知道,而我,算是假的吧……”

    “假……的?”柳尘心一抽,连忙伸手抓紧了老山主的手臂,不断的揉搓,不断的抚摸,他能清晰的听见血液的流动,能深刻的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如果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都是假的,那么真正的超凡,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对,假的!”任由柳尘的摆弄,老山主的腰背,渐渐的开始佝偻,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刻,等到柳尘失魂落魄的收回了手去,老人家苦笑一声,缓缓开口道:“一千年前,国教崛起,从那个时候开始,超凡高手已经无法在这个大陆上生存,唯一能让我们苟延残喘下去的办法,便是画地为牢,终身将自己封印起来,留在外面行走的,也只能是那亦真亦假的身外化身,十一年前,极乐在充州失去了分身,在得知你的消息之后,她就想出来看你一眼,你可知就这一眼,足以让她朝着冥君又走近了几步……别恨她,有些爱,会让你痛不欲生,但也足够让你铭心刻骨!”

    “依先生的话,卯掌柜是假的,您是假的,就连被卯掌柜干掉的闻人听雷,也是假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得知极乐圣女为了见自己一面,就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柳尘的心脏,猛地一疼,无以言表的难受,逐渐蔓延了他的全身。

    “昊天在排斥我们,有光的地方,我们会衰老得更快,这些年,武魂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查明事情的真相,自古以来,修行便是为了长生,可到了最近一千年,修为越高,生机流逝越快,你看你大伯,不过五十多岁,相比于朱雀大街的七旬老汉,他还更显憔悴一些,这不是我们想要的……三千道门这一千年来,出现过很多超凡高手,可是最终不过百年时间,他们便化作了一杯黄土,老朽这一代人,算是幸运的,能见证两个沧澜郡王的诞生,也算是给了我们两份活下去的希望……王爷,这是你的使命啊!”

    “柳白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你们认为我能做到?”

    “我们无法再等到下一个沧澜郡王的出现,如果你没有做到,那么未来数千年,修行便成了一种别致的自杀方式,而且这种方式,会让修行者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到那个时候,圣祖和九圣人,将会成为人族的罪人,三千道门人人自危,人族,终将会失去信仰,战争,绝望,疯狂,将会让这东陆最大的种族,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我该怎么做?”

    “拿起剑,战斗!”老山主的身形,逐渐开始变得虚幻,山风吹过的时候,他的影像开始支离破碎,整个紫荆山深处,都开始响起了一阵干涩沙哑的吟唱,飞鸟成群集结,越过了高山,飞过了夕阳,落日的余晖披撒在紫荆山的苍翠之中,远处炊烟袅袅,身前十里桃花。

    “当暮鼓再次敲响的时候,当佛国的花香荡满了悲伤的晚钟,当万里沧澜开始逆流而上,当魔国的大门,再次降临人间,那些温暖而又清澈的雪,从遥远的北境吹拂了过来,整个东陆,都会在这大雪纷飞的夜晚,开始四季如春!绝望之中的人们,开始朝着沧澜江边聚集,人们呐喊着夏人最后的悲歌,迎着那个从远山的晨曦中走来的男人,那个男人是剑,那个男人是王,他是南国的剑,他是沧澜江边,最伟大的王!”

    听着那直击心灵的歌唱,柳尘的精神慢慢开始变得恍惚,这段古老的预言,曾在柳尘年幼的时候便早已耳熟能详,每当人们翻开武经,都会看到圣祖曾经留下的这些话,有人说,这是圣祖的梦呓,有人说,圣祖早就看到了将来,柳尘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是什么模样,但是他想,他渴望,遮挡住自己双眼的,不再是那些永远看不到明天的黑暗,永夜将至,好好活着,都变成了奢望。

    脱力倒在地上,柳尘陷入了梦乡。

    “娘?”庭院深深,草木臻臻,泪眼看花,秋过黄昏。

    柳尘站在画廊外,满脸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那肉乎乎的小手,远处的花亭内,正坐着一个模样秀美的妇人,听着塘内锦鲤荡水,妇人正低头,笑意盎然。

    “弋儿,来娘这边……”

    脚下情不自禁,一抬腿,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的靠到了那妇人的怀中,似曾相识的温暖,让柳尘几乎就要泪流满面。

    “看你衣服又弄脏了!”少妇微笑着伸手拍打着柳尘的衣角,满眼慈爱的轻道:“是不是有跑去偷看三叔钓鱼了?”

    “我没有!”柳尘正要张嘴,口中却突兀的传出一声软糯糯的争辩,那声音太过于稚嫩,完全使柳尘摸不着头脑。

    “还说没有!”那少妇闻言笑意更浓,两颊的酒窝儿惊鸿一瞥,霎时有些明媚动人,“一手的鱼腥味儿,小心爹爹打你手心……”

    “不要!娘亲坏,就欺负我!”小小的人儿嘴巴一撅,仿佛随时都要哭出声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一梦三生

    来不及触碰那妇人的脸庞,柳尘眼前再次一黑,睁开眼睛,又变成了另外一幅场景。

    “挺胸收腹!腰背挺直点儿!”

    柳尘满头大汗的挽着一张大弓,烈日的灼烤使他脸色有些发白,他的心中一阵苦闷,这得是什么样一张强弓啊,煅骨高手使出了吃奶的力道,还无法拉至满月,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什么??”感受到皮鞭抽在自己背上的疼痛,柳尘一转头,便看见一张无比熟悉的脸,相比于卧龙坡前的画像,那张脸多了一些沧桑,少了一些锋芒。

    “还回头,看前面!”来不及惊呼,那人一巴掌扇在了自己头上,险些没连人带弓一起把自己扇飞出去,稳住了身形,柳尘便听见那人冷哼一声训斥道:“打仗的时候,你是不是能回头瞧一瞧?等你一回头,人家就射穿了你的脑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为将者,当身体力行,为众袍泽之楷模!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还要爹给你说多少遍?成天就知道玩,看看人老吴家的小子,二十多斤的黑铁陌刀,他都能舞得飞起,你啥时候能给老子飞一个看看?”

    “可他还是打不过我!”

    “人家打不过你是因为他脑子不好使,谁不知道你小子就会玩阴的,欺负老实人算什么本事,上了战场,还不得真刀真枪的和别人硬刚!”

    “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柳尘再也抓不住手中的大弓,弓弦脱手的那一瞬间,长箭飞射而出,没有落在靶上,却是划过了隔壁的院墙。

    “没出息的东西,老子弄死你!”

    “哎哟!”柳尘可以发誓,当初被张凌天一顿猛揍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样疼过,火辣辣的刺痛让他瞬间就肿起了半边脸颊,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小屁孩儿撒欢似的朝着远处的花园内跑去,“我去写信告诉大伯,说你揍我!”

    “还告状?看老子今儿不扒了你的皮!”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好几次,柳尘都差点儿被吓得摔倒在地上,他的心中没有恐惧。

    一边跑,他一边迎风流泪,柳尘的脸上没有悲伤,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来不及注意脚下的路,柳尘被池塘边错乱的石子儿一垫,便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挣扎了好久,他才浮出了水面,此时天色渐晚,整座府邸,灯火通明。

    匆匆忙忙的爬上了岸,柳尘来到了人头攒动的前厅,恢弘大气的府门此刻正敞开着,一队形色匆匆的皇宫内侍在黑甲武士的保护下走了进来,他们的脚步很急促,也很沉重。

    “圣人诏:宣威将军柳擎,包藏祸心,通敌卖国,与西域七十二族暗通款曲,经国教异端裁判所查验,证据确凿,特赐将军府满门羁押天牢,择日枭首示众,以禁效尤!”

    宣旨的内侍脸色颇为凝重,看着身前黑压压的跪着的一大群人,他的心情却是十分复杂,旨意宣读完毕之后,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微抖,风过无声。

    柳尘远远的看着那个身材伟岸的男人抬手接过了圣旨,而后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怨恨,仿佛他伸手接过的只是一卷普通的帛书,而不是听着就让人胆寒的索命符。他的眼神很平静,也很清亮,看到那内侍的脸色似乎很是悲苦之后,他甚至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身后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啼哭声,那个男人却没有动,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一队内侍走远,他的双眸依旧有神,如同浩瀚的星海,多少次,他都是站在这里,迎来送往着形形色色的权贵门阀,他面带微笑,或许很久以前,他就想到了今天,有些结局,还未开始,就早已猜透。

    呐喊并没有用,咆哮也只能平添伤悲,所以他选择了平静,东陆很大,却再也没有了他的栖身之所,东陆很小,小到他无论如何努力,也都逃不开这宿命似的年华。

    “爹的书房里,有个暗道直通城外,你快跑,去北境,到了不荒山,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人这一辈子,其实很短暂,稍微等一等,就过去了……”

    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训练有素的军卒有条不紊的来到了将军府,门口高悬的烫金牌匾掉了下来,一场大火,伴随着一阵阵凄厉的悲嚎,响彻了整个长安的夜空,人民的心中,总是有一面镜子,当将军府的大火燃烧了半边天空之时,当宣威将军褪下了戎装,带上了镣铐,人们终于鼓起了勇气,打开了紧闭的家门,沉默着来到了朱雀大街,平日里宽广得仿佛永远也不会填满的青石板路此刻却变得那么拥挤,没有人说话,只有那沉重而苍凉的脚步,显得有些诡异,有些迷茫。

    当乌云遮盖月光的时候,当惊雷响彻大地的时候,当黑暗被闪电划破,当豆大的雨点倾泻到了人间,压抑的哭声从远处传来,慢慢的蔓延了一整条街,今夜的长安,连空气,都弥漫了悲伤。

    “啊啊啊啊!”迎着急雨,柳尘抱着长剑在风中悲嚎,他紧咬着嘴唇,直到唇角溢出一缕殷红的血丝,他能感受到柳擎的目光,他想拔出怀里的长剑,他想怒吼着杀灭眼前的一切,可是不论他怎么努力,小腹处沉寂如水的丹田,始终空空如也,一路向北,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就再也没有了奔跑的勇气。

    他不停的跌倒,又不停的站起身来,雨水混着眼泪慢慢的模糊了他的双眼,恍惚中,他仿佛听见了父亲在耳边呢喃,如同他那蹒跚学步的曾经,曾经为了父亲手中的糖块而开始学会奔跑,现在,为了活着,他便不能停下脚步。

    前面的山道仿佛没有尽头,柳尘的步伐开始慢了下来,来不及拂去脸上的泪和水,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让人绝望的马蹄声。

    马蹄声中带着些许肃杀,浑身黑甲的骑士策动骏马慢慢的将柳尘包围,围着他转了几圈,战马的鼻孔中不断的喷出热气,沉闷而又躁动的气氛不断的冲击着柳尘的心,直到他因紧张恐惧而最终跌坐在泥水之中,长刀出鞘的声音击垮了柳尘心中最后的一道防线,他已无力挣扎,就那般倒在地上,满脸死灰。

    领头的骑士摘下了面甲,俯身望向了柳尘,他在沉默,望向柳尘的眼睛里,带着一些犹豫,一些复杂。

    “冠军侯?”柳尘浑身一震,满脸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仿佛年轻了十多岁的徐琨,良久,他一咬牙便开始叫骂道:“徐琨,你来杀我啊,杀了我你女儿就成了寡妇,天杀的老子就应该在鹿鸣宴上让夜鸦弄死你!”

    “不要开口问为什么,那样会显得你不够强大。”徐琨沉吟了半晌,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柳尘的怒吼,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此刻,他的心绪很复杂,心中也是天人交战了很久,终于,在那疾风骤雨的当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帝都的方向,旋即轻叹一声道:“走晋州,过洛城,避开殇阳关,沿途小心国教的探子!”

    一袋银锭落在了柳尘的怀里,徐琨微微一笑,一扬马鞭,转身带着琅琊卫朝东边跑去。

    “狗娘养的,你这岳父当得还算有点良心!”柳尘大口喘着粗气,身子重重的躺在了积雨之中。(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一千年以后

    沉睡了很久很久,大雨终于停了,当柳尘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张面带微笑的肥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小哥儿,醒了啊!”肥脸的主人见到柳尘醒来,顿时满面春光,笑容不断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啊?今儿遇到老爷我,可有什么感想?”

    “我叫……我叫柳弋!”

    “不不不……你不叫柳弋!”大胖子贼笑一声,从柳尘的怀里夹出了一份路引,“当当当当……嘿嘿,越州开的路引,老爷我看看啊,你叫柳尘,尘埃的尘,祖籍云州榕城,在越州出生,父亲柳有福,是个泥瓦匠,母亲柳张氏生你的时候死了……这里,哦?充州加盖的印戳,啧啧,那边在打仗啊……难怪,你爹也死了啊,哎,小哥儿你节哀顺变,嗯,正巧老爷我在城里闲置了一间小院儿,要不,租给你?”

    “越州?充州?这到底是哪里啊……”柳尘浑身脱力,脑子里一片混沌。

    “哦,这段时间,充州来的难民确实多了点啊,小哥儿你是饿糊涂了吧……来,吃个馍馍,吃饱了,老爷我和你聊聊人生!”中年胖子手中突然多出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夹馍,轻笑着放在了柳尘的手中,他又盯着那路引叹道:“啧啧,可怜人啊,多俊的娃儿,就这么丢在地上没人要了,以后,你就跟着老爷我吧,记住,这里是云州,樊城,老爷我呢,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樊城粮草都司富大海就是本老爷!”

    看着富大海那张越来越清晰的脸,听着熟悉的乡音,闻着熟悉的肉夹馍的味道,柳尘鼻子一酸,忍不住微笑着流下了两行热泪。

    “这孩子,哭什么,虽然本老爷确实比你帅上很多,但是你要相信,等你将来长大了,一定能接过本老爷的位子,樊城第一帅,十年后就是你的了!”

    “那是您的儿子么?”望着远处那一脸怯怯的小童,与富大海的壮硕身形相反,那孩童穿金戴银,像极了暴发户,可是他身形很瘦,那宽大的锦衣穿在他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如同戏台子上的丑角儿,滑稽的很。

    “没错,正是本老爷的儿子!”富大海伸手将柳尘扶起,一边抚摸着他的脑袋,一边牵过了那瘦小孩童的小手,把两只小手放到了一起,胖员外仰天大笑道:“论模样,本老爷樊城第一帅,论钱财,本老爷樊城第一富,现在,咱家就缺点贵气,所以,本老爷的儿子,就叫富贵,富贵富贵,天生富贵,哈哈哈!我他娘的就是一个天才!”

    夕阳西下,雨后初晴,懒懒的微光披散在众人的身上,身材肥硕的富大海老爷口中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手牵着柳尘,一手牵着富贵,落日的余晖,将他们三人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

    走过那写满沧桑的樊城大门,听着街角的算命先生摇头晃脑的轻吟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柳尘微微一笑,长长的青石板路,通向了天边,说书人的慷慨激昂时不时引得那酒肆里满堂喝彩,在酒客们的呼唤下,酒楼掌柜家的俊俏女儿扎着羊角辫,一蹦一跳的来到了大堂,听到街上的人们不断的像樊城首富问好,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扑闪扑闪的望向了柳尘,长长的故事,渐渐的模糊了那些回不去的童年。

    镖局,酒肆,赌坊,老街。

    这里有他最好的朋友,这里有他曾经无比倾慕的姑娘,这里人潮拥挤,这里车水马龙,这里是江湖,属于樊城游侠的江湖。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下了多少场雨,柳尘策马扬鞭,走过了斑驳的城门,穿过了错落的巷道,沿途向北,倾听着佛国的梵歌,深嗅着秋天的凋零,黑水原上,他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长枪,一路铁马金戈,怒吼着奔向了战场。

    家在后方,世界,在身前。

    塞外的风霜黝黑了他的双颊,木字营的大旗插上了龙门镇的高墙,桑干河的水,伴随着夏人的呼嚎,柳尘带头冲锋,从此一往无前。凛冬来临的时候,柳尘打马为将,走上了那条年幼时自己百般抗拒的路,离开的人们已经无法看到,他流着泪,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时光如梭,光阴似箭,当柳尘终于梦完了这十九年。

    秋风萧萧,落花袅袅。

    躺在这略显湿润的桃园之中,着眼一望,满山萧索。

    挣扎着站起身来,柳尘走到了流水潺潺的小溪边,洗去了脸上那早已干涸的泪痕,草庐里早已没了人影,桃树下的茶几上,依旧是放上了两个茶杯。

    他已分不清哪里是梦,哪里,才是属于他的人生。

    “吼!”怒吼着将沉积在胸腔中的烦闷全部驱散,柳尘一蹬腿,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山道的尽头,感受着那失而复得的丹田气海,他一边奔跑着,一边大笑着,一梦千年,煅骨早已第三层。

    ……

    十里长亭,落枫渐晚。

    小和尚通红着双眼,一脸不舍的望着打马而立的柳尘,身负陌刀的吴桐已经扬鞭走远,柳尘带着徐玉爻高坐在追星马上,回首长安,满脸微笑。

    “顶多一年半,我就回来了,你哭什么哭,多不吉利!”

    “可我忍不住!”小和尚一抬头,自顾争辩道:“这极星海戡乱,每年都要死好多人,尘哥儿你又是一个受不得气的性子,万一与人发生冲突给弄死在十万大山里,那我不得难过死。”

    “我呸!”柳尘还没说话,徐玉爻早已柳眉高竖,那明媚动人的脸上,早已挂上了一丝寒霜,没好气的白了小和尚一眼,她挪动着身子朝柳尘怀里挤了挤道:“你这小秃驴,咒姑奶奶守寡是吧,老娘日子不好过,包管你也过不好,哼!”

    “别闹!”苦笑着摇了摇头,自打几个月前在青龙画船喝花酒之后,徐玉爻便对小和尚一肚子意见,有事没事总得找他麻烦,柳尘从后山回来之后,小和尚可没少给他告状。

    见得小和尚面露惧色,柳尘伸手轻拍徐玉爻的肩膀,等她气呼呼的转过身去,他才低头冲小和尚笑道:“苦难你先回去吧,赶明儿见到了你家师兄,我自当替你问好!”

    不等小和尚搭话,柳尘一扬马鞭,追星马嘶叫一声过后,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慢慢的消失在了小和尚眼前,官道上的风沙模糊了身后的长安,柳尘欢笑着,将脑袋埋在了徐玉爻那光洁的脖颈处,短簇的胡茬不断的刮擦着少女颈弯的柔软,使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落日余晖下,故人远去,未许归期。(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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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山中雪,雪覆画楼东。 东阁镜中人,人在风雪中!问水九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水九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水九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