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们的诺言(上)
“欲带皇冠,必承其重。无论是什么决定,你都要接受其带来的后果。”曾有哲人说过,无论局势多么糟糕都要作出决定,无论决定会否真确,都要承受作出决定的责任。
康士但丁脸色透着沉痛,说道:“我已经不想再承受这所谓的责任了。”
“但这已经轮不到你再来决定了。既然你当初选择王的道路,那么便没有回归寻常的资格。从来没有一个王可以平庸的死去。”
“平庸地活着,在死的那一刹那也要惊天动地。还是在活着的时候就像一个王者睥睨四方?”
巴希尔斯低声沉吟,重新戴上赭红色的斗篷,缓步淹没在人群之中。
“我们凭什么信任你,拉丝汀人从占领君士坦丁堡三次屠城杀死了无数的希律人,凭借你的一面之词难道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人群之中还是有激愤的平民怒声吼道,如同煽风点火一般,仇恨的情绪迅速点燃起来。所有人都骚动起来,但是忌惮于【汉尼拔】的强大威慑力,没有人敢去冲上去伤害安洛丝特。
即使是现在这样危机中,安洛丝特却仍然保持着从容和镇定。
“即使是我被挟持也不能解决现在的危机,我希望大家可以理性,我也是愿意为希律和拉丝汀的和平献出一切。即使是我的生命。”
“哼,你以为我们需要接受你们这些所谓的怜悯吗”负责指挥的希律指挥官冷笑,“我们会离开这里,知道直到双头鹰的旗帜再一次飘扬在新罗马的上空。”
“你们想要去尼西亚!”诺埃尔首先反应过来,这些希律人开凿这个庞大的地下水道根本就是想要撤离这里,地面上的战斗其实只是幌子而已。拜占庭帝国被十字军覆灭后,一部分贵族逃到了小亚细亚的尼西亚建立了自称正统的帝国,这也是新布拉德王国最大的威胁。而君士坦丁堡的希律人为了回到故国竟然不惜与王国开战。
“哼,既然是叛国者,那么你们便不配得到殿下的宽仁,如果我想的话,这条隧道随时会化为乌有。”诺埃尔威胁地说道,现在这种局势下,安洛丝特随时会有危险,而最好的办法就玉石俱焚,这样对方就不得不估量代价了。
“你敢!拉丝汀狗!”
双方再次剑拔弩张来,似乎随时危机便会爆发。
“我不敢么?”诺埃尔阴冷道,“如果安洛丝特殿下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你们所有人都将陪葬。”
“什么,你疯了。”
“太狂妄了!”气疯的希律平民纷纷怒吼道,甚至有大胆的希律人将石块扔向了【汉尼拔】机甲和安洛丝特。
民族的仇恨已经占据了所有人的心头,冲散了理智。
而诺埃尔的耐心也渐渐被磨光,当看到安洛丝特被也那些野蛮希律人无礼地伤害,【汉尼拔】再次爆发出轰鸣。
“诺埃尔,不要!”安洛丝特看着逐渐失控的局势,失声惊呼。
“看来你们还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啊!”忽然间,喧嚷的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冷酷地声音。
那个声音宛如不是来自人间,于无声处穿云裂石,不可捉摸。
“拉丝汀人,窃取神的威能是什么感觉?”
诺埃尔肩膀一颤,那道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一般。突然!诺埃尔的瞳孔陡然放大。
一声巨响,气阀闸门轰然而开,【汉尼拔】竟然自己打开了驾驶舱门。一张既像天使又像恶魔的完美面孔出现在舱门外。
少年摘下赭红色的斗篷,勾起一丝难以剥夺的笑容,“占据着神的躯壳太久以至于忘记自身的愚昧凡人啊!”
诺埃尔震惊于对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攀上自己的机甲,更震惊于自己的机甲的电子系统莫名失效,可即便如此多年训练下也使他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腰间的短铳被拔了出来指向神秘的少年。可是对方却更快,如同鬼魅一般,少年手中的亚坎特长刀已将诺埃尔的短铳齐根斩断。这是何等锋利的兵刃,曾是突厥骑兵的制式刀,因为机甲时代的到临,使它尘封于历史。
再一次出现在少年手中之时,古刀展现出它不朽的光辉。
长刀落在诺埃尔的喉边,少年宛如王者俯视着庶民,“没有了神的权柄,跌落神坛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藐视苍生呢?”
巴希尔斯手一探,扼住诺埃尔的脖颈,虽然诺埃尔是骑士可是精通机甲驾驶的他其实身手还不如普通的士兵。诺埃尔毫无反抗之力,便被巴希尔斯从【汉尼拔】上扔了下去。
“扑”的一声,诺埃尔重重摔在了地上。
“杀了这个屠夫!”
“新罗马万岁!”
欢呼的人群拥了上去,石块砸落在诺埃尔的身上,立时诺埃尔的额头便血流如注。
“不要!”安洛丝特想要阻止已经失去控制的人群,可是她自己也随时会有被失去理智的希律人伤害。
“住手吧。”金发少年懒洋洋地说道,和刚才凌厉果决的他判若两人。
希律士兵走了上去,隔离失控的人群。似乎巴希尔斯的地位甚是不同,士兵并非是对长官的尽忠而更像是对死神的畏惧。
“把他们带走,梅里德斯可一直等着这位王女殿下自投罗网。”巴希尔斯既没有得意也没有兴奋,无悲无喜。金发少年却遥遥一指,“那两个人也一并带走。”正是康士但丁兄妹。
“巴希尔斯,你想干什么。你和我的恩怨和索菲亚一点关系也没有。”康士但丁愤怒了想要扑向巴希尔斯,可是在十几把火铳前他却只能无能为力。
可是少年却缓步走到康士但丁身旁,附在康士但丁耳边,“上一趟前往天堂,下一趟前往地狱。你真的要留下?”
康士但丁一怔,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他狡猾如同恶魔使得康士但丁对他如同洪水猛兽,可是他的确从来没有欺骗过自己。
康士但丁再一次犹豫了。
······
“贝利阁下,为什么那个人叫您巴希尔斯?”身边的军官忽然低头问道,这个名字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死神一般的少年提起过。虽然他喜怒无常,但是军官还是经不住想问。
出乎意料,少年的脸上挂着微笑,说:“因为那是皇帝的名字啊,毕竟当年的我们可是约好成为这个世界的共治皇帝的呢!”金发少年带着怀念,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回想起过去的时光。只留下石化的军官一个人震惊地站在原地。
查士丁,我的诺言从不会改变的。
少年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第七章 我们的诺言(下)
舰队驶出了金角湾,船上的所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无论是士兵还是老人、妇孺孩子,都在甲板上相互庆幸。
“还好那个死神在最后一刻出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负责指挥舰队希律军官深深吸了一口烟,满是感慨道。回首看着与自己越来越远的的故土,那座君士坦丁大帝的城市,罗马人的新罗马在视线里越来越小,虽然逃出生天,心中却多了一丝沉痛。
“叔叔,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爸爸说,他不能和我跟妈妈一起走,为什么啊?”下方,一个奶声奶气的小男孩抓住军官的裤脚问。
希律军官蹲了下来摸了摸男孩的头顶,面露微笑和蔼地说道:“放心吧,当你长大了。我们就会回来,那个时候你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看到长成男子汉的你的。”
“嗯,我一定会快快长大,变成男子汉回来帮爸爸赶走拉斯汀人!”小男孩握紧拳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才这么大的孩子就懂得这些了吗!希律军官的心不由一揪。
突然,观察哨塔上传来了水兵的预警信号。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望去。
“敌袭!”
军舰迅速左满舵偏转,一声巨响,白色的浪花在左舷绽放。那是炮火的袭击!
剧烈倾斜的军舰登时失却了控制,水兵踉跄的跑到自己的位置上,甲板上顿时乱成了一片。希律军官立刻命令水兵将小男孩送回舰舱内,而自己则奔回指挥室。
“发生了什么!”指挥官怒吼着问道。
“报告舰长,四点钟方向发现不明战舰!”
战舰!?希律指挥官顿时一身冷汗,这个时候如果出现新布拉德王国的海军,那后果不堪设想。可是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有拉斯汀人的战舰呢?根据情报,三天前,拉斯汀的战舰开到了爱琴海才对。
“所有人准备战斗!”来不及犹豫了,指挥官一声令下,率领水兵冲向了炮位,希律的战舰吨位小但也装配了数门巨炮,虽然足以威慑一般的海盗,但是如果遭遇真正的海军舰队,这几艘战舰不堪一击。
在东南方向,不明身份的战舰群慢慢逼近,出现在了希律人的视线范围内。
“我的天哪!”当希律人看清了面前慢慢驶来的庞大的舰队,终于失声道。
那是一支无比庞大的钢铁舰队!而在迎风中的军旗上,是一只无比狰狞的狮鹫,张牙舞爪,仿佛要吞噬世间的一切。
“呵呵,埃瑟殿下真是有先见之明,果然有希律的余孽想从海路逃走。”最前方的重型战列舰上,王国海军大臣勃兰特公爵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看着海上渺小的希律舰队。勃兰特手一挥,下令道:“终于可以彻底杀光这群低贱的下等人了。叫所有战舰对准他们开火。一个也不留”
“是!”拉丝汀人对希律人毫无怜悯,只见那群海上的钢铁巨兽向着希律人露出了它狰狞的利齿。
······
“4点钟,一切正常。”
“4点15,东南方向发现不明战舰群。”
“4点30,确认拉斯汀南方舰队并与之交战。”
“4点55,旗舰中弹,舰舱进水,其余舰艇被击沉。”
“5点15,我们和撤离舰队彻底失去了联系。”通讯兵向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报告了沉重的电报内容。
梅里德斯看着呈递的电文没有翻看,沉默良久,终于发出了一声长叹,将电文蒙在脸上,“这是我的过错!”老人的声音无比愧疚自责。显然,王国也是早就有了准备,固然希律人对自己的实力有所保留,打了个对手措手不及,但是对王国的情报估计,梅里德斯也犯了巨大的错误。而代价可是上千条人命啊!
“将军,我回来了。”指挥部外,风尘仆仆的尼基塔走了进来,立即觉得气氛不对。“怎么了!?”
梅里德斯看着回来的尼基塔眼睛里又有些许欣慰,只是叹息道:“我们撤离的舰队遭到了埋伏——”
“全军覆没了。”
嗡的一声,尼基塔觉得脑海中登时间一片空白。
怎么会···那康士但丁小子和索菲亚丫头,岂不是···尼基塔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与他相处多年的这两个孩子,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明明刚才依依惜别,谁曾想到一朝阴阳两隔。尼基塔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痛彻骨髓,无法喘息。“还好当时你执意留下,否则我就永远见不到你了。”梅里德斯看着自己的老部下感慨道,按原计划,无法驾驶机甲的尼基塔是也要和其他人一起撤往小亚细亚的尼西亚的,可是由于尼基塔坚决请命,梅里德斯这才勉强答允,如今想起来,梅里德斯心中着实庆幸。
“尼基塔,你怎么了?”瞧见尼基塔脸色不对,梅里德斯有些疑惑。“因为他差点害死了人啊。”一个慵懒无礼的声音响起,赭红色的斗篷飘扬,金发少年漫步而入,而驻守的卫兵却没有一个人去阻拦,因为没有人敢。
看到有些轻浮的少年和他莫名其妙说的话,梅里德斯不由皱起眉毛,但也没有发作。因为,只有对于他,这个无比神秘的年轻人,以谋略著称的梅里德斯第一次感到了无法捉摸的感受。
死神之名,这个令所有人畏惧的年轻人赢得了所有人敬意而获得荣耀。即使是抵抗军之首的梅里德斯与这个神秘的年轻人之间也只是合作的关系。
而少年的身后,是一位优雅的贵族少女,即使是阶下之囚,但是仍然有一种不可侵犯的雍容气度。也正因如此押送的希律士兵竟然也不敢无礼,反而自惭形秽。
看到少女的那一刹那,梅里德斯浑浊的老眼突然绽放出年轻人才应该有的光彩,而刚才巴希尔斯进来说的话丢在了九霄云外。
这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新布拉德王国第三王女——安洛丝特,请不要误会这个垂暮的老年人,他的确一直在等待这一天,一切计划的关键人物已经掌握了其中之一。接下来的关键就是那位在新布拉德王国中同样显赫地位的都铎大公。
那位虽有浪荡子恶名却一直为希律人忌惮的埃瑟殿下。曾经色雷斯一战给予抵抗军巨大损失的头号危险人物!
他甚至得到了一个令人生畏的称号——希律屠夫。
“现在就只剩下那个人了,将军阁下的计划的最后一环,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我就爱莫能助了。毕竟有些事情终究是人力所难及得。”巴希尔斯的脸上露出难以琢磨的微笑,显得有些玩味看着梅里德斯。
“接下来的确不劳阁下操心,我们对于圣甲骑士团还是有些把握的。”梅里德斯看着少年脸上有些不悦地说。
而少年耸了耸肩,向门外走去,道:“那但愿吧,不过那个家伙的恐怖你们真的有承受的准备和资格吗?那个曾经带给你们无限恐怖的男人,你们真的有面对他的勇气吗?”说罢,狂放不羁的少年扬长而去,将安洛丝特留在了指挥所内。
一切死寂的可怕。
“您就是梅里德斯阁下。”安洛丝特终于打破了沉默,不卑不亢地说道。虽然身处险境,但是这位王女殿下却仍然不想放弃。即使对方想利用她作为人质,安洛丝特也想尽可能的减少无谓的牺牲。
老人看着眼前显得有些年幼的王国贵女,微微颔首,说道:“恕老夫年齿已增,且为敌国,不能向殿下行礼了。虽然把您请到这儿的手段并非光明,但还是请殿下恕罪了。”
而少女却不以为意地摇首,恳切道:“我并不是希望各位臣服或是如何,而且我也清楚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可能两三句话间便可以一笔勾销,但我还是来到了这儿,这一切也是我自愿的。”说到这儿安洛丝特眼中浮现一丝黯然,“但是我真的希望不要再相互间流血牺牲,终归只是那些平凡的向往安定的普通人遭受无辜的毁灭,我愿意以王储之名起誓我将会结束你我间的攻伐。难道和平真的不可贵吗?”
听到少女天真的诺言,老人却笑了,这真是充满孩子气的承诺,就像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意气用事,但却单纯的可爱,单纯的令人尊敬。
但梅里德斯还是拒绝了这份单纯的善意。有些事情不是善良和宽恕就可以解决的。
“尊敬的王女殿下,即使如此也不可能了。当拉斯汀人侵占我们的家园的那一刻,就已经我们的战斗——”
“注定不死不休。”
老者的话中透着冰冷的寒意,顿时熄灭了安洛丝特心中最后的一缕希望火光。
第八章 抉择(上)
新罗马帝国曾经无比的强盛,即使是西方的君主也不得不匍匐,横亘绵延的重骑兵即使是巴比伦的城墙也不得不洞开。
是三位君主造就了新罗马的辉煌。伟大的君士坦丁大帝,是他将新的罗马建立在东方的沃土;而后是英明神武的查士丁尼大帝和他能征惯战的将军贝利撒留带着帝国走向了辉煌鼎盛;而最终挽狂澜于既倒拯救风雨飘摇帝国的第三位君主,便是令世人生畏毁誉参半的巴西尔二世。
这位很早就警惕西方的皇帝,曾经彻底摧毁威胁帝国北部的保加利亚人,因此他得到了一个令世人畏惧指责的称号——保加利亚人的屠夫。虽然他无比残暴,但是他的确带着帝国走向了辉煌。
而数百年以后,希律人却发现他们的处境和当年的保加利亚人是多么的相似,因为他们不得不去面对一个更加危险恐怖的屠夫,希律人的屠夫。
“皮尔斯家的人注定是帝国的死敌啊!”梅里德斯眼中写满了凝重,对于这个年轻人,久经征战的老将军却如临大敌。
埃瑟继承了他父亲无与伦比的军事天赋,同时也更加乖戾残忍。表面上他只是一个轻浮的贵族公子,但是希律人都知道他的骨子里沉睡着一条恶龙,随时醒来屠戮苍生。
······“你刚才说什么!?”尼基塔挡住了少年的去路,虽然梅里德斯没有注意,但是尼基塔分明知道,那句话是说给他听的。似乎康士但丁和索菲亚没事,虽是臆测,但是不知为何,尼基塔却心中相信如此。“拜你所赐,他们差点就命丧海渊。难道觉得有些失望。”巴希尔斯玩味地看着尼基塔道。
可是尼基塔却没有因为对方的嘲弄而恼火,但却平静的不正常。
虽然是他救了康士但丁和索菲亚,但是···
突然,尼基塔抓住金发少年赭红色的长袍将他扯了起来,森然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拉斯汀人在海上布置有埋伏?”大汉的额头青筋暴起,似乎要拧断少年的脖子。
可是巴希尔斯却丝毫没有去辩解,只是淡然道:“是又如何,我可没有什么义务去管你们的事情。”
“不要忘了,我和你们只是相互利用罢了!”少年的眼中一道寒光掠过。
忽然巴希尔斯的双眼一眯,悄声对着尼基塔说道:“对了,我好像说过,这条手臂只是暂时寄居在你的肩上。”伴随着笑容一股冰冷的杀意倏然而起。
危险!尼基塔下意识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少年的双腿猛然绞住尼基塔的手肘,而双手锁住大汉的手腕。
“咔嚓”一股怪力登时将尼基塔的手臂折断,瞬间,痛彻心扉的感觉如同狂澜一般席卷冲击着神经,尼基塔险些痛的晕死过去。双唇发白的大汉握着骨折的手臂弯下了腰,疼痛刺激了神经使得这个男人甚至无法站稳。
“本来是想直接砍掉这条多管闲事的手的,但是如果真的那样做,他可能怪我的吧。”少年自言自语地说,绕开尼基塔走开,对一切视若无睹。
可是一只手又抓住了少年的脚踝。
少年不得不停下脚步,扭过头颅看向脚下。“就算你救了那小子,我也不会原谅你就那么袖手旁观的。那些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尼基塔撕心裂肺般地怒吼,死死握住巴希尔斯的脚踝。
“啧啧,你是——多么想死啊!?”少年姣好的面孔上浮现了一丝狰狞的笑容。
“我可从来不关心是否有宽恕和原谅这些不值一文的东西。”
少年突然猛地踹出一脚,踢在尼基塔的下颌上将尼基塔蹬开。“趁我脾气还好,快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一直挂着微笑的少年第一次在脸上露出如此实质的暴虐。显然,尼基塔使他暴露出了杀意,此时此刻尼基塔随时会命丧其手中。
“住手吧,死神。”一个冷峻的声音蓦然响起在巴希尔斯的耳边。一支长管短铳在少年的身后上膛,是贝尔希斯站在少年的身后。“你真的以为你手上的破铜烂铁可以杀死我吗?”金发少年连头都懒得回,微微嗤笑。可是贝尔希斯却不以为意,依然冷峻而沉稳道:“在我的手中,即便你是死神,我也会将你送回地狱之中。”贝尔希斯看着地上晕倒的尼基塔面无表情道:“将军请你过去。”
巴希尔斯耸了耸肩,看似无奈地一笑了之。
“你的运气倒一向不错。”少年扫视了一眼地上,向贝尔希斯走去,“好吧,梅里德斯既然把你都请了过来,看来是势在必行啊!”只有面对这个阴冷的男人,一直疯癫不羁的巴希尔斯才会认真起来。因为,他们其实骨子里是同一种人,只有同样疯狂,才会相互吸引,才会相互间认真起来。
金发少年缓步走过贝尔希斯的身旁,贝尔希斯用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射向少年。
“那个叫康士但丁的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巴希尔斯脚步微微放缓,却没有停下。
“谁知道呢?”走廊中只有少年愚弄的轻笑声渐渐远去。贝尔希斯也没有再去追问,只是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眼中的寒意却愈发令人不寒而栗。
······
漆黑的地牢内,索菲亚在康士但丁的怀中安静地蜷缩着,而康士但丁却心急如焚,如今的形势已经千钧一发,而他们却还在原地徘徊不前。
该死的!
康士但丁在心中咒骂着,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康士但丁哥哥,我们会死吗?”一直在怀中安安静静的索菲亚,突然抬起了头问,女孩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了慌乱的神情。
康士但丁心中一颤,握住妹妹的手说道;“放心吧,我们不会死的。我说过让索菲亚以后快乐的生活在城堡里···”
“和哥哥永远在一起。哥哥说过要教索菲亚跳舞还有漂亮的嫂子来教索菲亚弹琴。”索菲亚的小脸上浮现一丝幸福的晕红,如同动人的天使。
可是康士但丁却突然发现了异常,索菲亚的呼吸急促而紊乱,面如醉酒。
“索菲亚!”一摸额头却发现已是高温异常,女孩的脸上尽是苍白。
奔波和劳累使得索菲亚终于不堪重负病倒了,高烧正烫的女孩的意识也渐渐离散。康士但丁慌乱失措,紧紧握住妹妹的干涩的手掌不知该如何是好。
“索菲亚,别睡。我这就给你找医生。”康士但丁带着哭腔摸着妹妹滚烫的额头说道。而索菲亚此时连说话的力气也快没有了,只听少女的呓语声在黑暗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查士丁哥哥···”
“安娜姐姐···”
渐渐失去知觉的索菲亚却还在潜意识中呼喊着那些铭刻在骨子里的人名,可是少女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有没有人!这里有人生病了。救救我妹妹!”康士但丁拼命撞向铁门,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即使现在周围空无一人,但是康士但丁还是像疯了一样撞击牢门。
然而一切似乎都无济于事。
“为什么会这样!”康士但丁的头狠狠撞在门上,泪水顺着面颊流淌打湿了沙土地面。为什么连索菲亚也会遭遇不幸,她只是个孩子!难道我真的不配拥有幸福,终将使我最珍视的人受到不该有的牵连吗?康士但丁的心如同被撕碎一般,痛的彻骨铭心。在命运的面前,一切的人与事物如同渺小的稻草一般,任何力量都可以摧毁。从当初康士但丁做出抉择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他终将陷入这命运的泥沼中无法挣扎逃出······
第八章 抉择(下)
“仰观上天,俯察下地,不料尽是艰难、黑暗与幽深的痛苦。流离之人必将被赶入深渊的黑暗之中。”——《圣经·以赛亚书》第七章第22节。
······
“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想平凡地度过这一生,何尝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双目暗淡木然的少年此时形容枯槁,跪在地上。康士但丁的手指鲜血淋漓,沙土地面上尽是深深的抓痕带着干涸的血迹。
世界原来是这么冷漠,这么的残酷令人措手不及。康士但丁第一次感觉到世界是多么狭隘,以至于让卑微者毫无立锥之地,只有绝望如潮湮没不可悼怀的残生。
“真是恶心。”
这时封闭的铁门倏然洞开,一个陌生的少女出现在康士但丁的眼前,宛如北欧神话中神殿里的女武神,英姿之中散发着神圣的气势。
是她!
康士但丁忽然想了起来,是那个叫薇薇安的少女。彼时穿着机甲骑士驾驶战衣,而此时却是一袭华丽的晚礼服。
与华丽的衣着不同的是,薇薇安的脸上却挂着厌恶和蔑视。似乎在她的眼里康士但丁就像是肮脏不已的蛆虫一般,这种表露出来的厌弃透着刻骨的冷漠和深深的不屑。
“快救救我的妹妹!”可是即使是这样,康士但丁也甘愿接受,看到少女的那一刹那,原本绝望黯然的双眸顿时泛起希望的光彩。薇薇安没有理睬康士但丁,原本她是极其不想来的,看到眼前这个懦弱的男孩更是让她反胃,可是看到病倒的索菲亚的时候,女孩天生的同情心使得薇薇安的目光稍稍缓和下来,可声音依旧不减清冷。
“那个孩子病了,你们去找军医。还有,叫人把这儿打扫一下。”
“是,大小姐!”门外一群红衣侍卫应声道。
“谢谢···”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康士但丁半晌才说出话来。看着重病中的妹妹,虽然不是完全放下心来,但是也终于松了口气。
薇薇安一眼也没有看康士但丁,只是冷冷地说道:“跟我走,有人要见你。”
康士但丁正庆幸索菲亚终于安全了,可是薇薇安的话却让他一怔。
没有等康士但丁回答,几个强壮的红衣侍卫便走了上去。显然,如果康士但丁不配合,他们便会毫不留情地动粗。
“为什么要带我走,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而已。”康士但丁突然间有些紧张,因为少女的眉眼间似乎有些熟悉的气息,让康士但丁几乎认错。
难道···!!!
“你的妹妹自然会有人照顾,”女子冰冷的声音响起不由其分说,“即便你离在这里,你这种人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恐怕你的妹妹即使死了,你也只能自怨自艾,说着命运造化捉弄人生的笑话罢了。”薇薇安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在康士但丁的耳边却如同阵阵轰雷,少年的心中犹如掀起波澜。
“我想···没有必要。”
康士但丁牵强笑道,眼睛里却有着实质性的敌意。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了解什么,即使现在对方是否敌意尚且还不明朗,但是对于那些是他纠缠于过去的人,康士但丁却是发自肺腑的敌视或者准确地说是一种逃避和恐惧。“想清楚,你的决定可不关系你一个人的性命。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再浪费口舌。”薇薇安缓步走到监牢中躺在床上的索菲亚身旁,摸了摸女孩滚烫的额头,终于将视线放在了康士但丁的身上。可是目光仍然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薇薇安直接和康士但丁摊牌,简洁的像是高明的刺客一刀封喉。索菲亚是康士但丁无法遮掩无法抹消的弱点。
虽然康士但丁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虽然他知道他又一次不得不踏上那条不归的漫漫血路,虽然他知道如果答应女子那么他又将陷入十年前苦苦才挣脱出来的泥沼,但是他无法拒绝。
真的像巴希尔斯说的那样,当命运再次使得自己做出相同的抉择的时候,会怎么办?康士但丁简直有一种苦笑的冲动。
或许自己从来就没有逃脱过,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逃避。,命运之线从最初纺织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操纵着不可捉摸的人生,无论是人或者神但凡妄图去篡夺属于女神的剪刀,就必将受到惩罚。
小的时候康士但丁就曾经听过命运三女神的神话,克洛托亲手纺织,拉克西丝丈量长短,而阿特罗波斯则用剪刀剪断,一个人的一生便犹如纺织的长线轻易被操纵,无法改变。
康士但丁曾经嘲笑曾经蔑视,他自以为命运永远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是直到在命运的面前撞得头破血流,他才明白在命运的漩涡中人是多么卑微无知。
“我跟你走。”康士但丁艰难地点了点头,可是还是担忧地看着索菲亚。恳切地看着薇薇安,康士但丁欲言又止。
“放心吧,这里一切有我照看。”薇薇安淡淡地说道,手轻轻一挥,红衣侍卫带着康士但丁离开了幽暗的地牢。
忽然,薇薇安的目光射向康士但丁,如同可以洞穿一切,凌厉的目光使得康士但丁的心陡然一寒。
“十年原来可以让人变化的这么大么?查士丁殿下。”
幽幽的女子叹息声传来却如同一声焦雷在康士但丁的耳边炸开!
薇薇安,是什么时候···如同冰冷的潮水一般,过去的记忆令人痛苦而混乱,而那个女子的模样却似乎渐渐和过去那个过去那个腼腆的小姑娘形象慢慢重合在一起。
······
红衣侍卫带着康士但丁走出逼仄的监牢,而走进了另一个狭小幽暗的房间,甚至没有煤油灯只有烛火摇曳。
而那个男人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查士丁殿下,我们又见面了。”冷峻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个令人生畏的男人转过身子,露出冰冷的笑容。
“十年之后,谁也没想到当年那位殿下如今已是这番窘况,真是造化弄人。”贝尔希斯的脸上多出一丝愚弄和嘲讽。
“虽然臣下当初只是在小亚,但是骑士王的盛名却也是如雷贯耳。此时我应该称呼您一声殿下还是帝国的罪人呢?”
康士但丁的身体猛然一颤。果然,一切还是逃避不了啊。康士但丁的脸上浮现出苦笑。“跌下御座的王便不是王了,现在我是谁还重要吗?”康士但丁的眼神第一次平和下来,反而透着一股王者的落寞。
“即使死去的王也还是王,从他选择戴上王的冠冕,就注定了要担负起王的重则。”贝尔希斯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松动。
事实上他很好奇,这位曾盛名鼎盛的骑士之王为何在十年前做出那种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以至于帝国的兴衰就此重新书写。
“做一场交易吧!”贝尔希斯开口道,“不管你的过去如何,此时我都需要你的力量。”
“我想我帮不了你什么,我只想平凡当一个机械师而已。”康士但丁摇了摇头断然拒绝。他绝不会在愿意去触碰那些来自地狱的造物,康士但丁明白那些诅咒最终会将贪婪的人类彻底吞噬。
“机械师?你开什么玩笑。”贝尔希斯被气得笑了起来,“身为骑士,世界上最优秀的机械师都将围绕在你的身旁,他们制造出钢甲骑士只有在我们的手中才可以绽放出光耀。而你却只想做一个机械师?!”贝尔希斯第一次觉得世界上会有如此滑稽的事情。而这句话却是当年所有骑士的领袖——那位骑士之王说出来的话。
而康士但丁却没有笑,只是淡然无事一般的回答道:“这只是我想选择的生活。”
贝尔希斯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康士但丁,“是什么让一头狮子在十年中变成了一头绵羊,我从来不相信跌下御座的王者会有不想再爬回去的,而你却真的让我大开眼界。”
“无所谓,既然你无意成为一个王者我也不会强求,或许骑士王真的在十年前就彻底陨落了吧。”冷峻如他,也不由落寞地发出一声叹息。
“但是,你还是要抉择,否则所有人都要死。”贝尔希斯森然地瞪视着康士但丁,咬牙道。“而我可以答应你,事成之后可以让你和那个孩子安全地离开这里。”
“你还有余地去拒绝吗?”说到这儿,贝尔希斯看着康士但丁淡淡地说道。这不是嘲讽,而是事实。
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呢,巴希尔斯。康士但丁面含苦涩,默默攥紧拳头,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冷峻的男子道:
“好,我答应你。”
昔日的骑士之王,此时的声音却如此苍凉苦涩,再也不复当年的慷慨激昂。这或许便是造化弄人吧。
第九章 骑士王(上)
“我的确没有余地,也没有资格去拒绝。”康士但丁冷淡地说道,仿佛一切与他再无瓜葛,只有漠然存于心中。
贝尔希斯没有再说什么,虽然他也有心里的疑窦,可是眼前的少年完全不复当年叱咤风云的骑士王的气魄,狮子的心早已抛弃,即便是他也怀疑这个少年还能重新回到他的御座上吗?
十二岁一朝崛起,新罗马的骑士王的光辉如同流星一般璀璨而短暂,可是那终究是王驾至尊啊!贝尔希斯看着眼前的少年默默叹息。十年前的贝尔希斯只是普通的贵族,过着朝生暮死的生活,而那时的骑士之王却如同神明一般俯瞰众生,而很少有人知道,那位神秘的骑士王竟然只是一个小孩子。而新罗马的覆灭也使得这位无冕的王座彻底遗忘在人们的心里,有关他的一切也像是被凭空抹去一样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多的东西被掩藏,就像是一颗洋葱,无论你如何一层层剥开,最终你都会发现,一切都毫无线索毫无头绪。太多的东西由于那场灾难被彻底尘封,无法重现。
“跟我来吧。”贝尔希斯站起身来,道:“即便是骑士王,没有座驾的话恐怕连士兵也不如吧。”
康士但丁耸了耸肩,微微苦笑。虽然贝尔希斯的话尖刻冷酷,但是此时的康士但丁却没有一丝厌恶和不满。因为康士但丁可以感受到贝尔希斯的内心似乎没有仇恨,似乎十分微妙。
所谓的王其实一直不过如此,他应该很失望吧。
康士但丁点了点头和贝尔希斯一同走出了幽暗的房间,十年来抵抗军在芬德尔区苦心经营,建造了庞大的地下工事,而工程之浩瀚连康士但丁也叹为观止。或许,教廷给新罗马带来了毁灭和耻辱,希律人的血河染红了地中海,可是谁也无法否认,西方的技术和文化带给了这个千年古国一股新的生命力。
贝尔希斯扳动机械开关,巨大的钢铁闸门便轰然洞开,只见一具具冰冷的钢铁骑士肃穆地矗立在铁铸成的军工仓库内。
“我们曾一直鄙薄西方的君主们只是蛮族后裔,无礼而贪婪。可是一千年之后的我们却发现变得野蛮落后的却是我们。以至于对抗西方的武器都不得不依靠我们所抵抗的人。”贝尔希斯自嘲地说道。康士但丁也似乎沉浸在震惊之中难以自拔,喃喃低语,“没想到十年之后,一切真的如同他说的那样实现了。”康士但丁的嘴角轻挑,却透着无奈和忧伤。
“这不是我们自己建造的吧,和帝国原型机的理念完全不一样。”康士但丁还是看出了问题,说道。
贝尔希斯点了点头,冷笑着回答道:“帝国的原型机的图纸你认为还在我们的手里吗?”他眼神里透着猛厉。
“是从比萨人那里买到的,只有二十架t型机甲,当初运送过来的时候可是惨不忍睹。那些该死的比萨人。”想起那些奸诈的商人,连贝尔希斯冷峻的脸上也显现出恼火的神情起来。
“只有这么多吗?”康士但丁扭头问。“除了此之外没有更多了,也是我们最后能集中的精锐力量。”贝尔希斯答道,看着康士但丁的选择。
“这些都只是罗斯公国退役的【游骑兵】型机甲,并不适合攻坚防守。即使是升级了火控装备,它的装甲也太薄了。这是换取机动性的代价。”康士但丁的指尖划过冰冷的钢甲,忽然停了下来。
“你们准备要去突袭谁呢?”康士但丁一眼便瞧破了抵抗军的意图,毫不掩饰地便道破了。而贝尔希斯也没有想去隐瞒,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可信的,而这件事本来也是要告诉康士但丁的。
“都铎大公。”贝尔希斯直言不讳道。
康士但丁了然,此时的少年完全不复原来怯懦的模样,似乎抚摸着那冰冷的机甲,那属于王的灵魂才会重新回到这具躯体里。
“那也难怪···”康士但丁下意识地舔了舔上嘴唇,那一刹那,贝尔希斯莫名地浑身一颤。
那是何等恐怖的眼神!贝尔希斯在那个瞬间觉得就像是恶鬼的眼神狠狠扫过他的躯体,那分明如同发现猎物的喜悦果然是无法掩盖的。
不愧是踏着尸体走上御座的王啊!贝尔希斯的内心发出一声长叹。
康士但丁走过一架架庞大的机甲骑士,没有停下脚步,就像一位帝王一般踏足在他的后宫之中。但是眼前的钢铁怪物对于康士但丁来说就像是庸脂俗粉一般,根本不值得他来驻足查看。
而贝尔希斯很耐心只是站在机甲前等待。“不行,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杀不死那个人。”康士但丁冷冷道,像一个君王在下令。
“哦,为什么?”贝尔希斯拦住身后动怒的侍卫,看着康士但丁问道,那张冷峻的脸上竟然多出一丝好奇。“你甚至没有和那位都铎大公交手过,你就这样笃定吗?”
“两年前,新布拉德王国和特拉布宗王国之间爆发的色雷斯之战,当时特拉布宗的主力也是已机动性见长的【风骑士】,但是却最终惨败,原因则是那位都铎大公的麾下被称为【角斗士】的机甲部队,不仅是防御,近战上更是不逊于教廷的圣十字军机甲。我不认为,只靠出其不备就可以突破到那位大公的面前。而【游骑兵】的防御力实在太低,即便是我来驾驭也不可能撕开【角斗士】的防线。”康士但丁回答道很沉稳,也很实在。连贝尔希斯也很惊讶,原来他还一直在关注机甲的战争。
“所以我们需要优秀的骑士,在最关键的一刻,哪怕撕裂一个口子都将是逆转性胜利。就像骑兵冲击着马其顿的方阵,哪怕有一个骑兵冲入了阵列,都将会造成一场屠杀。”
“现在我们需要的正是身为骑士王的你!只有你才能真正做到将不可能化为可能。”贝尔希斯的脸上写满了郑重,他相信此时如果有人还可以带来一线生机,那就只有是这位不朽的骑士王了。
第九章 骑士王(下)
“我需要强大的机甲,只需我一人便可以达到目的,不需要白白牺牲这么多人。但前提是他必须是超机动型。”康士但丁转过身来笃定地否决了贝尔希斯的提案。面对那位希律人的屠夫,再多的炮灰也只是炮灰,于战局无益。康士但丁不可能答应,即便是十年前的自己纵然狂妄也没有如此愚蠢。
或许答应他们真的是因为我太愚蠢了吧!但是即便是这样,为了索菲亚,我也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想到索菲亚,康士但丁的内心又是一揪,难道真的要死在这儿吗?康士但丁的内心又变得不安起来。
“那我的机甲有你驾驶的话,你有几成把握?”贝尔希斯沉声问道,没有丝毫不满和疑惑,既然是这位骑士王亲口这么说,那么他便愿意相信。
“少爷!”贝尔希斯的话一说出口,他身后的侍卫登时便失声变色起来,纷纷出言劝谏,“您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相信一个罪人说的话,如果您有什么闪失的话,那公爵殿下···”
“父亲大人那里我会交代的,你们不必多言。”贝尔希斯冷冷地打断了侍卫的谏言,看着康士但丁问道:“这样如何?”
听到侍卫口中的“公爵”,在扫视那张冷峻的面孔,康士但丁的脸上忽然一僵,死死盯着贝尔希斯的脸,好像极力想要看出什么。“你是安条克公爵的···”康士但丁的瞳孔猛然放大,终于从口中艰难地说道。
男子点了点头,“在下是欧特维尔家族次子,我的长兄博希蒙德四世也曾经效忠于您。可惜十年前在君士坦丁之殇中玉碎殉国。”贝尔希斯极力掩饰内心的波澜,但是他闪烁的目光还是暴露出他的不平静。
“博希蒙德么?”康士但丁喃喃自语,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却感到头痛欲裂。明明是曾经与自己浴血奋战之人,而此时在脑海却却已经无法追忆,甚至连那个名字也模糊不清,更不用说那张面孔了。
康士但丁痛苦地捂住头颅。
该死的,真的忘记了太多了!
“遗忘了吗?哥哥,这就是你曾经信仰着的人。我真为你不值啊!”贝尔希斯看着王者风范已不再的康士但丁,神色黯然地幽幽叹道,还是手一挥。
只见一扇隐藏的闸门轰然洞开。
银白色的机甲静静矗立在其中,默默透着的暗华发散着萧索的杀气,宛如活过来的的一般,机甲仿佛拥有着灵魂一般。
“在昔日的王者手里,你是不是能比在我手里更加闪耀光芒呢?”贝尔希斯看着自己的座驾低声呓语,可是那双眼睛却满含决然。
而康士但丁也被面前这具神的造物摄住了灵魂一般,刚才的头痛也被心中的惊骇的波澜瞬间吞没。
“原来真的成功了,不只是王国,连你们也终究碰了那东西···”康士但丁半晌方才从震惊中走了出来,口中低低细语。
“【神君·凯撒】也只有这样的名号才配的上他,这也曾经是昔日殿下的美称,我想由您驾驶再合适不过。”贝尔希斯平静的说道,丝毫不顾身后侍卫的反对。
“少爷!”这些侍卫都是从欧特维尔家族内的家臣中挑选的精锐,誓死效忠安条克公爵一族,虽然劝谏不已,但是谁也无法阻止公爵世子的命令。
康士但丁忽然问道:“我可以试试吗?”不知道是多年未曾踏入那个狭小的空间心中的兴奋,还是因为已经生疏的驾驭技术,昔日的骑士王竟要求试驾这具暴力的战争机器。
贝尔希斯的眉毛一挑,但还是点了点头,走到巨大的钢铁架下,这座钢铁架不仅仅是为了固定机甲也是用来锁定机甲的火控系统和动力系统。
贝尔希斯的手指轻快地点过,输入了一串数字密码。
“嘀——”
【神君·凯撒】的禁锢被揭开了封印。
轰然中开,巨大钢铁支架揭开了束缚,此时的银白色机甲宛如从神国中踏足凡间的真神,散发出无限的威能。
贝尔希斯又推动了一处机关,有一扇巨大的暗门被打开,里面是更加工大的空间。
“这里是调试机甲的测试场,任君所用。”贝尔希斯淡淡说道。
康士但丁娴熟地攥住升降缆绳缓缓地被吊了去,机甲舱门缓缓打开,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狭小环境,康士但丁眼中原本的兴奋一闪而过,而取而代之的是迷茫的犹豫。
果然,我还是不敢去认真面对呢。
康士但丁露出苦笑,虽然决定了答应贝尔希斯的请求,但是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索菲亚。这种心境下的自己又凭什么来浴血奋战。
真的猛士是因为他从来不顾惜自己的性命更不在意他的敌人的生死。可是此时的自己再次登临王者,却感到无比空虚。
我该何以维继啊!
康士但丁在心中默问自己,此时的他还是当初的那个骑士之王吗?
“此时的你还有资格再去犹豫吗?为你的登临,已经太多的人付出了性命,是因为人命太不值钱还是你的懦弱早已让你决定放弃了一切。”下方的贝尔希斯娓娓说道,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位骑士之王不可能在拒绝了,品尝了神的威能的美好,又有谁还在放弃呢?
康士但丁脸上浮现出复杂而挣扎的表情,“不管如何,我的剑将封存于此,我的道已经到了尽头。我只想平静度过一生。”说罢,少年踏入了那个逼仄的空间,机甲胸前的舱门缓缓合上。
康士但丁消失在了机甲之中如同被那头钢铁巨兽慢慢吞噬一般,贝尔希斯看着一切,轻声叹息。“即使你以为你已经走到了尽头,可是你的道又何尝守住,而公义的冠冕也尚未铸就,你所希冀的生活又怎么可能长存。”
“可叹可笑啊!”
······
踏足那个狭小的空间的那一刹那,康士但丁猛然间觉得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千军局势一般压了下来,仿佛心脏也都停止了跳动。
呼吸无法跟上,眼球充血,渐渐地,康士但丁觉得自己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是幽闭恐惧症吗?还是十年前带来的阴影,可恶···
康士但丁努力想要调整呼吸,少年扶住把手,眼前却浮现出火光冲天的地狱景象。
少年终于还是要面对那心中最恐惧的东西,折磨了康士但丁那么多个夜晚的那十年前的火光之夜再次来袭,如同狂澜要撕碎少年本就孱弱的内心!
第十章 王之试炼(上)
【黑暗,火光和浓烟相互交织演奏出一曲无声的哀乐,似乎是在哀悼这座千年的古城。
君士坦丁堡北方的门户已经被攻破,西方的骑士凌虐着罗马的土地,而我却看着面前帝王陵寝的墓志铭,面如死灰。
“已逝的先皇亲自选择了另外的埋葬之地,
但是,我,巴希尔,
出生于紫袍之家把我的坟墓定于荷博多蒙,并且安息其间,
在那里,我满足于战争,
在那里,我能够坚韧持久,
无人将看见我的长矛停息。
从上帝让我取得伟大帝国的土地之统治权的那一刻起,
我的生命每时每刻都在保持着警醒,
以保卫新罗马的孩子们,
勇敢地进军西方,
直捣东部边疆的最远端,
沿着阿巴斯戈,伊斯麦尔,阿拉皮斯,伊斯贝尔,
波斯人和斯台基人为此作证。
现在,好心的人啊,
为回报我的征服,
照看我的坟墓,
报答我吧!”
我长跪在巴希尔二世皇帝的的陵寝前,这座唯一不曾坐落在皇帝陵园的帝王陵墓长眠着那位罗马最伟大的皇帝。这位帝王在临终前要求将自己的遗体安葬在当年的骑士营地之上,镇守帝国的北疆。
何等讽刺,我看着满手沾染的鲜血,面容癫狂。我的身后是绵延无尽的钢铁废墟和如山的骸骨······】
“电子火控正常。”
“动力系统正常。”
“准备开始测试!”
银白色的钢铁巨人缓缓走入了巨大的试炼场,四方架起重型联发火炮,如此大威力的杀伤性武器,其暴力不堪的威能即使是钢铁也将会灰飞烟灭。
虽然测试中机甲很少有出现事故但是对于这种暴力的战争机器,也不得不实施重防以备不虞。
“破甲重剑准备。”机械臂缓缓降下,巨大的重剑落入了【神君·凯撒】的手中,贝尔希斯身后的红衣侍卫不约而同地身体一颤,但是对欧特维尔家族的绝对忠诚使得他们压下内心恐惧护卫在贝尔希斯的身旁。手握重剑的凯撒大帝即使是上帝也无法撄其锋芒。
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这样的念头不知怎么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脑海里。此时的康士但丁虽然在巨大的钢铁机甲中,可是却如同一位真正的君王君临四方。
“驾驶测试,第一轮。”冰冷的声音在巨大的测试场回响,而银色机甲横起重剑做出格斗的姿势。
“极速测试——开始。”
重型的木质巨锥竟然从墙壁中突然弹射而出,强大的冲击力将巨锥化作一道弧线直冲向康士但丁。
甚至没有靠近,在驾驶舱中的康士但丁便已经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威势。
“西方的重炮可比这要迅猛,如果这都无法躲避的话···”贝尔希斯平静地在等待。
“锵——”一声尖鸣。
木锥化作两半,平整的切面毫无毛刺,光滑不已。
一声惊呼,两块木锥重重砸在地面上。
“不愧为骑士之王啊。”贝尔希斯叹道,在那一刹那,银白色的机甲化作流影闪过冲击而来的木锥,在电光火石之间,手中的重剑砸在木锥之上。
以极高锻造的技艺铸成的破甲重剑虽然厚重但是却不减锋利,巨大的木锥在无声之中被切断。
“那如果更多呢?”贝尔希斯轻声说道。
贝尔希斯话音刚落,急速的破风之声响起,数道巨锥破空射向康士但丁,这样密集的攻势下,即使是木质材料可是撞击在机甲上带来的冲击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而机甲却化为流光,三核心动力系统的强大爆发力全力输出,爆发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贝尔希斯身后,红衣侍卫纷纷变色。
虽然,【神君·凯撒】是超机动性的新理念机甲,可是其三联核心的动力系统却有着极大的隐患。强大的动力使得机甲对驾驶者的要求极高,这种暴力的机器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驾驭的。包括贝尔希斯,也正因如此,他才将希望放在了康士但丁的身上。
“不愧是真正的机甲,神之造物。”驾驶舱内,少年喃喃自语,可是此时的他却如同魔鬼一般,面目全非。
口鼻中喷溅的鲜血在狭小的空间内勾勒出惨烈瘆人的壁画,康士但丁的眼睛红的吓人,如同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鬼。
“果然还是有些勉强啊!跌落御座的王座终归是成为历史的尘埃。所谓的宿命真的不过是虚幻啊!”康士但丁的手推下了机甲的操纵杆,释放出那暴虐的力量。
激射而去的巨锥就在要撞击机甲的一刹那,银白色的机甲在人们的眼中暴退!锵锵锵数声金铁的铮鸣,康士但丁驾驭的机甲如同一个娴熟高超的剑客一般,沉重的巨剑如花落剑舞,缭乱的光影下,飞射而出的巨锥被一一切断。
太快了!以至于在人的肉眼里就如同是一剑斩落的。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康士但丁将重剑抛在了地上,轰然坠落的重剑激的尘土飞扬。
“这就是真正的骑士王的实力吗?”贝尔希斯身后的红衣侍卫失声惊呼,虽然十年前这位骑士王的盛名威扬亚细亚和欧罗巴的土地上,可是那时的机甲技术却还是刚刚起步,当那位传奇的将星黯然陨落之后,所有人都认为那是名不副实,可是此时再见王者尊容,方才知道自己的可笑。
即使是陨落的王,也不容凡人其藐视的。
“驾驶测试,第二轮。”
“极限攻坚,开始。”冰冷的虚拟女声再次响起在耳边,刚才一直是那个冷漠的声音在发出指令。
“咳咳。”康士但丁此时却在驾驶舱里剧烈咯血,强大的冲击负载使得康士但丁虚弱的身体完全无法负担。所谓骑士不过是为了所谓虚幻的骑士之道而燃烧生命的疯子。
当初机甲刚刚被制造之初,却没有被大量装配,原因就是无法找到与之匹配的骑士。
“果真太勉强了吗?”康士但丁苦笑不止,而面前地下升降台,黑色的阴影升起。
第十章 王之试炼(中)
“极限攻坚,开始。”随着虚拟女声冰冷的腔调响起在空荡荡的测试场之中,地下的升降台启动,将巨大的战车吊了上来。
(天启战车么···咳咳···)康士但丁的体力在严重的消磨之中,(内脏在出血,这架机甲果然还是没有完善。···虽然更加暴力,但是也更加危险啊。)
少年的脸上勾勒出凄厉的笑容,沾满鲜血的手突然紧紧攥住机动操纵杆,狠狠推了下去。
而眼前却又浮现了那些故人的音容,有男有女,他们的脸庞是如此的模糊,但是那些人的声音却依稀还在耳边响起。
(原来大家还在啊!)
(“殿下···”)
一滴血泪从康士但丁的眼眶边落下。
······
天启战车,新时代与旧时代相交接的战争产物,在机甲诞生之前是整个基督世界的主要战争武器。
凭借它,新罗马的“汉尼拔”——伊拉克略重创了萨珊波斯,将东方的土地重新纳入了帝国的版图,是罗马复兴的黄金时代。
即使是如今,天启战车也没有退出战场的舞台,为机甲骑士补给护卫,其挂载的75毫米锥膛炮对机甲也是极大的危险。而这样的火力测试也极为接近康士但丁发起奇袭时会遭到的火力打击威力。
“此次测试为实弹演习,危险系数为5星,请测试者量力而行。”
(呵——我还有退路吗?)康士但丁讥诮地冷笑。
耳边冷漠的虚拟女声还未落定,钢铁的咆哮便吞没了测试场的一切,呼啸的轰鸣席卷了耳膜,那狂暴不已的动力核心在贝尔希斯身后侍卫的眼中简直像一颗随时将会爆炸的炸弹,里面注入的高能燃油一旦爆炸足以夷平方圆两百米的一切,即使钢铁也会融化。
“少爷,这里太危险了,还是退到观测台上吧!”
“不用了,这儿不会有什么意外的。”贝尔希斯平静地说道,无视侍卫的劝谏。
“可是万一有什么差池,少爷有何意外都将是家族的巨大损失。”侍卫仍然想要让这位任性的家族继承人回心转意,虽然目前看这位昔日的骑士王雄风依旧,可是待在那暴力的战争机器不过数十米却是实在危险。而自动设置的天启战车也开始咆哮着吞吐出烈焰,将75毫米的穿甲弹倾泻而去。
而康士但丁驾驶的机甲手中则多出了一面圆形巨盾。
下一刻,银白色的机甲被炮火吞没。
尘土消散,烟尽云销,在尘烟之中显现的铁影却屹立不倒,银色的光华流转,机甲骑士在盾下毫发无伤······
“【完美防具·艾利克斯之盾】,真的重现人间了。”康士但丁喃喃道,北欧神话中除了奥丁之矛【冈格尼尔】任何武器都无法洞穿的盾牌,以此为名,足见康士但丁手中这面盾牌的不凡。
只是它太过沉重,以至于机甲必须全力输出动力才能保持机动性,而这对骑士的负担更是惊人。
“能举起这件神物,但唯有冲锋而前,方为真正的骑士啊!”贝尔希斯轻声叹息。
男子的话音刚落,康士但丁驾驶的钢铁巨人从原来的蜷缩防御的状态,突然化作暴虐的铁流。而天启战车还在咆哮轰鸣,炮火再一次铺天盖地而来要将银色的流光吞噬······
(他手中的剑将击杀四方的列国。)
一剑既出天下寒,铁衣湛湛,宛如洪流巨龙的机甲骑士面前,一切仿佛不堪一击的泥塑纸叠,化为烟消云散。
过去时代的骄傲,天启战车最终也难逃四分五裂的结局,过去的王座终将在新的王座前灰分湮灭。
“在骑士的枪下,即使是巴比伦的城墙也要塌陷啊!”贝尔希斯似乎在漫声低吟,婉转诵唱。
男子面带笑容,仰头而道“下一个吧,让我们为骑士之王的归来献上一曲颂歌。”
天启战车化作废墟空壳,银白色的机甲之中,康士但丁呼吸急促,少年的背后一道黑色的铜管竟然插入了他单薄的后背,而康士但丁的背脊上方似乎原来就有一处金属接口,材质陈旧似乎已有年月了。青色的血管暴凸,康士但丁脸色惨白如雪,极力控制可是身体仍然无法控制住颤抖。
【龙之宝玉·奥普】,这种禁忌的技术连罗马教廷也不掌握的技术,将这种机械装置植入人体和神经相连接便可以大大提高机甲的敏捷度,以这种压榨人体极限的方式来强化骑士的战斗力。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年新罗马机甲部队始终没有规模化的原因。
(看来远不如以前了,哈哈)康士但丁苦笑,当年的自己可从来没有这么狼狈。
(索菲亚···)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惹人痛怜的女孩,
康士但丁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强起来。
(我可是答应过安娜姐姐的,永远都会保护索菲亚的。在她得到幸福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
“驾驶测试,第三轮。”那透着极不真实的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在康士但丁的耳畔,那是极富穿透力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极限火力,开始。”
机械吊塔吊起沉重的骑士联发铳,这种恐怖的武器虽然是和普通的火铳相同原理,可是锻造技术和内部结构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而机甲骑士也正因为手中掌握这种武器而成为守城者的噩梦。
与古代的骑士不同,如今的骑士是将破坏力和机动性完美结合的战斗部队。
“移动靶——开始射击!”
墙壁中弹射出飞速的橡胶球,虽然速度不如飞射的炮弹但是却绝不逊色于康士但丁驾驶的超机动性机甲的速度。
这就要求骑士不仅仅有极好的枪械驾驭力和瞄准技术,还有其本身的预判力和反射神经。
这一次的测试则完全对康士但丁的身体负担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康士但丁对于枪械的熟悉不逊于一般的机械,甚至不坐在这机甲中,他也是少有人匹敌的神枪手。
毫无悬念,在眼花缭乱的橡胶球飞射下,康士但丁弹无虚发,每一枪下,都有一个橡胶球应声爆开。破裂的碎片纷纷而落,发出燃烧之后焦臭的气味。
贝尔希斯却没有掩面捂鼻,而是如同赏雪一般看着纷扬的残片慢慢落在他的手中。而那张无情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悲伤。
(为什么呢,你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却无法保护那些身边你应该珍视的人呢?哥哥,你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我们,为这位骑士之王而死,却真的可以用你们的鲜血唤醒他的归来吗?)
第十章 王之试炼(下)
“那么真正的骑士也只有用骑士的枪和剑来检验他是否配得上他冠冕上的名号。”贝尔希斯凝视着康士但丁驾驶的银白色机甲幽幽呢喃道。
······
“呼呼···”康士但丁努力调整气息但是内脏的破裂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如果再不结束的话,那么康士但丁的性命将会有不虞之险。
而就在这时,高冷的虚拟女声再一次回荡在空荡荡的试炼场上,一股寒意铺天而来,无形的压迫感顿时笼罩在康士但丁的心头。
“最终试炼开始。”
对面的墙壁突然轰然张开,一面暗门如同狰狞的凶兽裂开了血盆大口,腥风血雨的杀意侵蚀着空气,连驾驶舱内的康士但丁都可以感受到那股令人战栗的气息。
暗门的对面,一道刺眼的绯红之影破空而出,纤长的身影犹如一杆长枪矗立在天地之间。
“极限试炼——王之御座。”
试炼场的四角升起高耸的青铜之塔······
“薇薇安,你也来了么?”贝尔希斯看向身后的女子微微笑道。
薇薇安竟站在贝尔希斯的身后,那【绯色之夜】之中又是谁在驾驶?!
“交给那个人真的合适吗?那可是你最钟爱的的‘绯夜’啊!”贝尔希斯对于薇薇安没有亲自驾驶也是颇为惊讶。而薇薇安却十分淡然,说道:“那个时代最伟大的王是我们无法比肩和挑战的,也只有王与王的战争才算的上腥风血雨。”
“纵然带着千军万马,最终也只有一个王踏着另一个王的尸体才能登临御座,覆亡天下。”
贝尔希斯微微一笑,说道:“真是血腥的理念,也的确延续了保加利亚王室的传统,或许你比你的弟弟更适合成为沙皇。”
······
“杀掉这个家伙就可以救出王女殿下吗?”诺埃尔的脸如同恶鬼狰狞,死死盯着面前那个银白色的机甲。
“不要试图反抗,你身上可装着遥控炸弹,而且那样的话,那位王女殿下我们也无法保证她的安全了。”诺埃尔的耳边响起薇薇安冰冷的声音,顿时一股无明业火便在他的心中腾起。
“卑鄙!”
“哦,是吗?身为希律人的你真的有资格这么说吗?”无线电沙沙的杂音里传来薇薇安讥诮地的声音。“我们会遵守我们的诺言,只要你可以击败你面前的骑士。”
听见少女冷冽的声音,诺埃尔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
(你以为我是供你们玩乐的角斗士吗?你们这些希律人,即使是新罗马的时期,我和我的父母也在社会的底层苦苦挣扎,我凭什么要怀念这所谓的故国。知道我遇见了殿下,我才第一次活在了阳光下。你们休想毁了我的一切!)
绯红色的机甲突然爆发出轰鸣!
诺埃尔的背脊上竟然也有着一根软铜管深深刺入。
竟然是和康士但丁身上相同的神经系统!
看着绯红之影和银白雪影轰然相撞,薇薇安轻声叹息似在惋惜又似在嘲弄,“可悲啊,即便是在不同的时代,棋子也无法摆脱被棋手摆布的命运。但更可悲的是棋子还不自知。”
“又何必摆脱呢?每个人都是命运的棋子,只要做好自己就好了。”贝尔希斯看着惊天动地的战斗却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说道。
两位骑士犹如离弦的弓箭,却犹如两颗陨石轰然相撞。
诺埃尔手中是一柄沉重的骑枪,而康士但丁则是一口锯齿重剑。
锵——一声令人牙酸的金铁相撞的铮鸣,一道火花亮起在半空之中昏暗的试炼场登时间被照亮,宛如雷火。
剑锯齿和重枪棱之间重重撞击在一起,巨大的振动力从机甲的手臂传来,康士但丁和诺埃尔同时感受到巨大的冲击。
“超机动性!?”
两人不约而同地猜到了对手的实力,这种机动性和动能输出绝不是一般的制式机甲可以比拟的,而且敌方的驾驭技术也绝对不是泛泛之流。
“也植入了【龙之宝玉】吗?”康士但丁有些惊愕,这种禁忌的技术竟然还有人掌握着并还在运用于骑士的身上。昔日的骑士王第一次认真起来,虽然这具躯体早就残破不堪,但是此时被点燃的战意却使得康士但丁不再顾忌了。
机甲默默攥住手中的锯齿重剑,右腿向后踏出一步,而这具机甲的内部却像是随时喷发的火山在不断积蓄着暴虐的力量。当那一剑劈出,誓当动若雷霆,震动这一片天地!
而诺埃尔手中的骑枪也凝而不发,静静对准康士但丁。
短暂的一次交锋使得他们相互间已经明白对方是真正的骑士,是真正经受过战火洗礼的骑士,也是战争之王才有的气势。
两人完全如同是两个古时的骑士,虽然近身肉搏,但是却如同他们的身后有千军万马一般。
虽然诺埃尔手中是破甲的重骑枪相比起康士但丁手中的锯齿重剑更加具有杀伤力和优势。但是,诺埃尔却绝对不会大意,一旦被对方近身,那么将会是一场噩梦,身上的铠甲可无法挡得住那雷霆一剑。
但是诺埃尔还是率先出动了!
(为了安洛丝特殿下!)
乌沉沉的骑枪化作一条狂蛇向康士但丁扑去。
【神君·凯撒】和【绯红之夜】同时爆发出轰鸣声,银白色和绯红色的炫影相互交织,枪和剑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铮鸣,宛如地动山摇的破坏力在肆意破坏着一切。
“差不多了吧,万一有什么差错,两架机甲任何一架被破坏,梅里德斯将军都是会心碎的吧?”薇薇安问道,想要阻止诺埃尔和康士但丁之间的格杀,再这样下去势必会成为生死之战。“这个诺埃尔终归只是骑士王回归的踏石而已。”
而是贝尔希斯却摇了摇头,神色透着出奇的平静道:“既然是骑士王回归的踏石那么一切便是他的战争,这是对王者的敬意。”他阻止了薇薇安的意图,他想尽力看清这位昔日的骑士王的极限。
第十一章 归来的王座(上)
沉重的骑枪在诺埃尔手中大开捭阖,而康士但丁手中的锯齿重剑则如同狂澜骤雨凌厉劈刺向绯红的流影。
而诺埃尔的防御却密不透风将康士但丁的攻击完全遮拦住。
“有趣。”诺埃尔的脸上挂起笑容,他不禁对银白色的机甲中的那位骑士感到好奇。这种强大的操纵力是希律人中所拥有的吗?
诺埃尔下意识地看着背后那根铜管,突然浑身感到一股寒意,眼神中透着不可思议。
“他也一直那样东西吗?”
而此时的康士但丁早已经猜到了对方和自己一样接受了那禁忌的技术。
“原来和我一样,早就已经踏上了那一条不归路了。”少年的脸上尽是悲哀的神色。
“锵——”一声重击,双方相互间的交锋突然戛然而止。
两个少年相互在冰冷地钢铁之躯之中,心境却又是如此相似,而他们此时也同样因为要守护生命中不可缺失之人而不得不以命相搏。
诺埃尔的手心慢慢渗出汗水,这个时候就像是在钢丝线上行走稍有不慎必将粉身碎骨,虽然他不知道面对的是那位曾令西方也战栗的骑士之王,但是他的直觉使他知道自己在面对一个危险的敌人。
而康士但丁一开始的狂热也渐渐消退,这种骑士不是从前所遇到的,和自己一样,他,也同样有成为王的潜质。
两架机甲缓缓退后,保持着一段距离。双方已经不再把对手看作是猎物了,而是真正惺惺相惜的对手。
“真是可怕啊,王国的骑士原来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了。”贝尔希斯轻轻叹道,“而我们还在裹足不前,可悲啊!”
薇薇安幽幽道:“不过那种禁忌技术又有几人可以承受,终归最后会被自身吞噬的怪物。”
“最初的机甲其实就是以人的生命为饲料的魔鬼,用力量去蛊惑骑士,以灵魂献祭来搏斗天地万物的啊!”贝尔希斯的家族盘踞在安条克数百年,一直深知着机甲的隐秘,也明白当年是靠着多少人的血肉堆积才从神的坟冢窃取了神的威能。
“不过真正令人恐惧的是那位【死神】啊!以人类的血肉之躯却可以攻破神的躯体。”现在想起,诺埃尔驾驶着【汉尼拔】将希律骑士逼上绝路,可是那个如同死神的少年却将一个真正的骑士打落了神坛,相比起来,赤手空拳的【死神】却比万千骑士更令人畏惧。
“殿下要输了,过去的王终将是要被新的王推下御座。这就是王的宿命啊!”薇薇安突然说道,“他支撑不了多久了,十年前的技术终究不可能继续延续了。”
而贝尔希斯却摇了摇头,说道:“那可未必,终究在新的王诞生之前,王的冠冕是无法被人摘取的,而即使跌落,王座也迟早会归来。”
骤然间,【绯色之夜】突然暴起发难,诺埃尔的眼睛里透着食人恶鬼一般的疯狂。
就在刚才,诺埃尔释放了所有的动力核心的输出,可是带来的电子负荷却也陡然暴增,透过他背脊上那根铜管释放到诺埃尔的全身神经。
“噗——”
诺埃尔的口鼻也喷溅出鲜血,和康士但丁一样,这架暴力的战争机器已经超出了他身体的承载。而带来的精神上的压迫也摧毁了诺埃尔的心理防线,让他彻底陷入了疯狂。
重型骑枪刺向康士但丁,极限的高速下,铁枪破空,彻耳的音爆声裂开令人不禁失声变色!
然而此时的康士但丁也早已达到了极限,他的血早已流尽,他的灵魂早已破碎,可是王的意志却还在苦苦支撑这具支离破碎的躯体。
终于那柄狂暴的骑枪洞穿了内部已经孱弱不堪的银白色机甲——锥形的骑士长枪本就是为破甲而诞生的,更何况康士但丁的机甲根本不是以防御为主的超重机甲,那一枪无异于摧枯拉朽。
但是在最后的那一刻,康士但丁却让【神君·凯撒】神奇地闪避开来,重骑枪略过机甲的肋骨一侧的铠甲,顿时合金覆铠登时化作碎片,连带着康士但丁座驾的一个动力核心也被完全摧毁。
机甲的动力核心虽然有三个,但是三者之间却是相互间是紧密联系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一个动力核心被彻底破坏。
黑色的燃料液体流淌,整个机甲都要失去控制了一样,电子火控、动力运转都出现了崩乱的趋势。“你的【神君·凯撒】再这样下去可就要报废了。”薇薇安提醒道,可是身旁的贝尔希斯却满脸不在乎的神情,说道:“只要‘伤不及骨’,凯撒便不会‘安息’,到是你的【绯红之夜】可要危险了。”
贝尔希斯的话音刚落,突然间,康士但丁犹如疯狂的雄狮扑了上去,银色的利爪狠狠落在【绯红之夜】的头颅上,只一击便将其狠狠捏爆成一块废铁,所幸骑士的驾驶舱并不在机甲的头颅中,否则此时的诺埃尔已经死无全尸了。
康士但丁毫不顾忌巨大的骑士重枪在他的座驾留下巨大的创伤,一拳还没有落实,康士但丁的重剑便落了下来。
原本也陷入疯狂的诺埃尔此时却突然清醒过来,操纵机甲及时地抬起膀臂挡在面前。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铁铮鸣响起,康士但丁手中的锯齿重剑狠狠劈落了下去,摧枯拉朽的极致暴力之下,【绯红之夜】的膀臂被毫不留情地斩断。巨大的冲击力顿时让诺埃尔失去平衡,但是身为骑士的他也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拔出机甲下侧暗槽里的格斗短刀,虽说是‘短刀’,但是也有数米长,足以破甲给骑士致命一击,尤其是这种装甲薄弱的机动性机甲。
格斗短刀向康士但丁刺去,撞向他的驾驶舱。
但是此时的康士但丁早已经沉浸在一种无比诡异的狂暴状态,对于外界,联系早已被断开。少年此时已不是在操纵机甲而是机甲将他彻底吞噬主宰了他。但是此时的康士但丁却透着一种足以令世界战栗的疯狂。
然而真正的征服王有这份疯狂便足以扫平这个世界了!
那一刻!康士但丁的手中,【神君·凯撒】彻底获得了解放!
无可想象的高速下,康士但丁竟猛然握住诺埃尔刺来的利刃,和在普通战士间的搏斗一样,无论多么高超的战士也不可能徒手夺下一个与之相仿的战士高速挥舞的重剑。
除非用绝对的力量碾压!
可是康士但丁却做到了,明明只剩下了两个已经失控的动力核心,但是他却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机动力输出。
康士但丁抓住格斗短刀,而另一只手上的重剑凭着惯性轰然插落,两个巨大的铁影也随之轰然塌陷,激起铺天盖地的尘埃,如同沙漠的沙尘暴一般,风裹挟着烟尘将众人吹得灰头土脸。
“咳咳,看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贝尔希斯咳嗽了两声,说道。
烟尘消散,巨大的身影缓缓升起,当他的形态慢慢定住,眼前的一切令薇薇安的瞳孔陡然放大!
“怎么可能···”薇薇安娇俏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和震惊,刚才,康士但丁明明已经陷入了死局,即使是有神的庇佑也难以挽回。可是此时的他却站在了王座的巅峰。
银白色的巨人矗立在试炼场的中央,宛如真正的帝王俯瞰四方。
“这就是真正的王,就是将不可能逆转为可能啊!”贝尔希斯的脸上似是欣慰似是感慨,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而突然,【神君·凯撒】也如同垂死的老人一声凄厉尖鸣,沉睡的倒了下去。机甲的动力核心终于停下了工作,安息下来。
他(它),太累太累了!
第十一章 归来的王座(下)
(我的头好痛···)
“醒了吗?”一道冷冽清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康士但丁的眼睛缓缓睁开,而此时的他没有身处逼仄狭小的驾驶舱内,而是躺在松软的床上。
而那个清寒冷冽的女子正坐在康士但丁的床边静静地注视着他。
而康士但丁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而是麻药的效力正在消退,全身肺腑的伤痛如同千万枚钢针刺痛他的神经。
“不要尝试起来,你的全身已经都快要散架了。”薇薇安依旧保持着冷冷的腔调,和索菲亚那种不懂人情的冷漠不同,她的漠然是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冷,令人不禁有一种远离的冲动。
康士但丁此时只觉得记忆十分的混乱,一时间回想起来之前的疯狂的恶战,却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最后的记忆也只是满脸鲜血的自己疯狂地将破甲重剑刺入了【绯红之夜】的机体。
“···索菲亚呢?”强忍着剧痛,康士但丁问道。
薇薇安一怔,道:“你这种人,竟然也会关心他人。或许,你真的变了。”
“她是我的妹妹!”
“她没有事,不过是发烧而已,没有大碍。倒是你,内脏出血可是随时会要了你的命。难怪人们都说,骑士都是一些疯子,而你这位骑士王就是他们中最疯狂的。”薇薇安冷冷道,虽然是在嘲讽,可是女子却一点表情也没有表露出来。
不知为何,眼前的女子却让康士但丁莫名感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虽然这个叫薇薇安的少女比自己还要大上三四岁,可是那张脸庞却和记忆中的女孩慢慢重叠。
太清寒了,这种气质却又完全与记忆中不符,这种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也是无法培养的。
看着康士但丁默不作声,薇薇安却突然笑了,犹如初春解封的溪流,虽然她的样貌只算普通,可是这种清寒的气质却使得她的笑容比常人更加耀眼。
但毕竟只是高原上的空气,稀薄寒冷。
“现在的你可是在用生命去压榨力量。你知道吗?”薇薇安看着上方的吊瓶,蓝色的不明药物在输入康士但丁的血管,她知道这种药物可以加速人体创伤的愈合速度。但是在修复的同时它也在摧毁人的身体,这是一种压榨人体潜能的禁忌药物,它的损害是不可逆的,康士但丁至少失去了三年的寿命,而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又有多长时间了呢?
“我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行动?”康士但丁无悲无喜,他的确再一次登临,但是他无意于所谓的御座王冠,他只是要用剑为妹妹开辟一道通往幸福的道路,仅此而已。这些伤不过是获得幸福的代价罢了。
“真是疯子,”薇薇安喃喃低语,回答道:“这不在于我,也不在于你,刺杀王驾的时刻迟早会降临。而且,即使是现在的你,真的可以有把握杀死那个【希律人的屠夫】吗?”
“胜负三七分吧,都铎大公有七成赢面。”康士但丁答道。不知为何,康士但丁却很愿意这样和薇薇安聊下去。
“真是令人绝望的数据呢。”女子发出一声冰冷的揶揄。而康士但丁却没有什么沮丧或是恐惧。
“对于一个赌徒来说,这样胜率已经足够了,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什么事能够让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有的时候,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一个赌徒也会抓住。”
“更何况你又恰好是这个世界上最疯狂的赌徒。”少女冰冷的目光扫视过去,忽然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看来殿下您还是像十年前一样疯狂,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便可以放心了。”
“我们以前见过吗?”薇薇安正要打开房门,身后传来康士但丁略带惊疑的声音,薇薇安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
“或许有。”
“或许没有。”
······
芬德尔区此时已是焦土一片,圣甲骑士团的钢铁黑影如同天犁将这片希律人的土地一次次摧毁,无数拜占庭建筑被摧毁,圆顶式大教堂、古罗马式的广场和雕像被无情地付之一炬。
可是即便是这样,希律人的抵抗仍然没有平息,可以被毁灭,但是希律人不会去屈服。每一处废墟中随时都会出现抵抗军的袭击,无数王国的辅助士兵被击毙射杀,甚至有不顾一切的希律人绑着**冲向王国的骑士。
“本以为摧毁了他们撤退的希望,一切就可以解决了。但是远比我们想到麻烦啊!”斯坦雷特轻声叹息,如此大的伤亡可是令他的圣甲骑士元气大伤。可是看着在士兵团团包围之中的都铎大公,脸上却是成竹在胸的模样。越是这样,斯坦雷特越是觉得看不清这位殿下的城府。虽然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是那个少年的身体里可藏着嗜血的狮子啊。想到这里,斯坦雷特心中不寒而栗。
“团长阁下,”名为埃瑟的少年脸上和煦如春风拂面,轻轻跳下马走到斯坦雷特的面前。斯坦雷特连忙行礼。
“殿下!”
“这样下去孤军深入可不行哦!”埃瑟轻声笑道,“圣甲骑士大权独揽,位高权重,说不定陛下正想借希律人来除掉您呢!”
“!!!”
埃瑟的话音很低很低,只有他们两人听见,可是却令斯坦雷特心惊肉跳。,他勉强笑着看着眼前的都铎大公道:“殿下言重了。陛下既然派殿下与微臣同行又怎么会将微臣和殿下一起推入绝地。”
“难道你真的以为鲍德温那个老东西真的安什么好心?”年轻的大公原本完美的面庞突然裂开可怕的笑容,“之前将十几位骑士消灭的那股力量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你猜,他们在等什么?”
看着都铎大公可怕的面庞,斯坦雷特不自觉地打起了寒战,下意识摇了摇头,在这种王者的气息下,斯坦雷特虽然也浴血沙场数十年,可是那种杀伐却完全被这个贵族少年完全压制。这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气概。
埃瑟看着面前圣甲骑士团的团长,忽然微微一笑,仿佛口中说的只是儿戏,淡然地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道:
“是在等砍下孤的人头的那一刻啊!”
第十二章 拂晓之矛(上)
埃瑟的脸上却满是笑容,“如果是孤的话,也会如此。斩敌之首,使对方不攻自破的雷霆一击。不过,孤很期待,希律人中又有谁能来取孤的项上人头呢?”
“那岂不是很危险!”斯坦雷特耸然一惊,立刻就准备下令所有骑士加强警戒。
可是年轻的大公却摆了摆手阻止了斯坦雷特下达命令,露出感兴趣的模样,说道:“孤不是说了吗,孤,很期待。”
“可是,殿下···”
“难道你也要违抗孤的意志吗?”埃瑟大公的笑容突然透着寒冷,顿时让身经百战的圣甲骑士团团长也噤若寒蝉。
“我们分开行军吧,这样也可以快一点结束了。不是吗?”
斯坦雷特不由身体一哆嗦,劝谏道:“殿下,这太危险了!如果您有什么闪失的话,那陛下的盛怒是臣下承担不起的。”
“相比之下,团长,你还是在意一下你自己的处境比较好。拥兵自重的圣甲骑士,加之教廷的支持,你们真的以为我的那位叔叔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埃瑟的笑容依旧不可捉摸,而他在斯坦雷特的耳边的低语更是令他心中一颤。的确,圣甲骑士团,虽然名义上效忠王国,但是暗地里却一直和教廷以及其他的西方君主有联系。每一桩事都足以让他们这些骑士覆灭,可是国王只能隐忍,因为他们拥有王国最精锐的力量。
可是,当斯坦雷特从埃瑟的口中说出王国准备肃清他们的时候,惊疑之中,却更多是相信。他一直知道,王国在实验新的机甲用来取代圣甲骑士。而这几年里,其他机甲部队已经开始动摇圣甲骑士的地位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鸟尽弓藏是再寻常不过了。
“孤的话永远半真半假,信与不信都在于阁下自己。孤相信孤的决定,团长是不会再拒绝了。”埃瑟的脸上还是一脸和煦,而斯坦雷特此时已是满脸阴沉。
新布拉德王国的建立,国王鲍德温完全是踩着死去的皮尔斯伯爵的尸体上位的,当时许多骑士都反对包括教廷,然而那时的埃瑟只有十三岁,人们也不可能将王位给一个半大的孩子,最终鲍德温在法兰克国王腓力的支持下上位。以圣甲骑士团为首的骑士本就不满,因此与王室的矛盾自然由来而远。
国王其实对这位都铎大公也一直都心怀忌惮吧!
“殿下,圣甲骑士愿意效忠于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斯坦雷特竟突然向埃瑟宣誓。
可是年轻的大公却面不改色,低下头在斯坦雷特的耳边悄声道:“即使是孤手中的棋子,如果不能在孤的手里发挥应有的价值,孤也会将他抛弃。而现在,至少让我看到你们的价值。”
“如果,这一次,你和你的骑士能活下来,孤便赐予你们庇护和荣耀。以皮尔斯之名,孤向你们承诺。”
“真的!?”斯坦雷特不由激动起来,如果能在这位殿下的麾下,那么或许圣甲骑士真的可以逃过一劫。现在,都铎大公和王室之间的明争暗斗早已经人尽皆知,能救圣甲骑士团的也就只有这位殿下了。
“当然···”埃瑟说罢转身而去只留下一道轻狂的背影,可是,那张英挺的面孔却透着阴鸷的冷笑,两道细眼透着点点寒芒。如果,斯坦雷特看到这张面孔的话他会无比恐惧的吧,宛如从硫磺湖里走出的撒旦一样,透着刻骨的疯狂!“愤怒终将杀死愚昧之人,而嫉妒终将杀死痴迷之人。而虚妄的世界也终将化为尘土。可笑啊,愚妄之人流离在世界的边缘。”
“也是该降临了,天国的火焰烧尽这地上邪恶的荆棘,焚灭那无知的人!”
······
“将军!侦查到敌军分军向南北两路推进。”负责通讯的希律士兵匆匆向梅里德斯报告讯息。
本来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却因为这条消息,登时激动地要跳起来起来!
“有没有都铎大公的消息?”
“有···有。”看到平常沉稳无比的将军今天竟然如此的失态,那名士兵也吓了一跳,磕磕绊绊道:“都铎大公似乎和圣甲骑士主力分开向南部推进,虽然只有少量机甲骑士护卫,但是有一个步兵师团护卫。”
“上天护佑。”老者闭上眼睛,在自己的胸前画出一个十字,半晌才说道:“西庇厄陛下,今天就是新罗马重新复兴的时候了。您的死不会白费。”这个垂暮的老者此刻已经是老泪纵横。
“传令让贝尔希斯准备提前启动【拂晓之矛】计划。让【神隐卫队】也立刻集结。”老者的眼睛里此时已经满是战意,犹如怒海滔天。
“可是···贝尔希斯殿下说【拂晓之矛】计划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准备完毕。而且这也可能是敌人的诱敌之计。”梅里德斯身边的参谋官却有些迟疑。参谋官的话立即使梅里德斯原本火热的心冷却了下来,他说的话的确有道理,那个令人畏惧的希律人屠夫真的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还是之前的计策起了效力,让他们真的以为抵抗军的力量已经不堪一击。
(不!他们绝对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看来我真的老了,连这种低级圈套也会差点上当。)
梅里德斯以手扶额,轻轻叹息,对身边的参谋官道:“现在,继续待命,再让斥候继续侦查对方的虚实。之前的计划暂时取消吧。”
“是。”通讯人员和参谋官带着命令退了出去,只留下老人一人。
(看来这位都铎大公也已经猜到了我们的意图了。)
梅里德斯脸色凝重而苍白,干枯的手掌紧紧攥住成一团。
“呕——”老人虽然极力克制但是鲜血还是不可遏制地涌出嘴角边。
梅里德斯用手帕拂去鲜血,看着雪白色的手帕上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老人面带苦涩的笑容,幽幽道:“陛下,看来老臣的时间也不多了。”
第十二章 拂晓之矛(下)
康士但丁再一次从昏睡中中醒来的时候,在枕边的,却是贝尔希斯一直在注视着他。
康士但丁睁开双眼,两个人相互之间对视良久,康士但丁忽然默默拉起被子蒙住头,将身子侧过在一边。可是锐利的目光却盯着康士但丁如芒在背,甚至还有一股莫名的寒意笼罩在背脊。
过了许久,贝尔希斯还是一动不动坐在床边,看着康士但丁的后背。
“你还想在这里呆多久?”康士但丁终于忍不住了,掀开被子问道。药物的作用下,此时康士但丁的身体已经被强行修复得差不多,只是有些虚弱。
真是无法忍受这个如同冰山一般的男人一直坐在自己的身边,康士但丁如果不是因为浑身伤痛的原因,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等你伤好了就行。而且机甲的修复还有一段时间,我没有什么事情要操心。”贝尔希斯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上一根自顾自地吞云吐雾起来。没想到身为欧特维尔家族的继承人竟然像一个军队武夫一般粗鲁地抽着劣质的烟草。
“我是伤员,你要抽烟请到外面!”康士但丁顿时被烟味呛住,立即抗议道。
“骑士王,你我的时间可不多了。”突然贝尔希斯的声音又沉重了起来。“那位希律人的屠夫也已经降临,如果在你的后时代还有谁拥有成为王的潜质的话,那么也只有他了。而你的犹豫会害死许多人,到时候的你谁也保护不了。”
“我随时可以迎战!而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不,还不够,如果你还是没有王的决然的话,那么你便什么也守护不了。”贝尔希斯冷冷道。
“我早已放弃了成王的妄想,有何必在乎那份决然。而我也不是因为是王才能够保护我的家人。”而康士但丁的眼神也陡然间凌厉起来,似乎重新登临的那一刻,这具躯体中原本懦弱的男孩已经被彻底取代,而如今寄居在这具躯壳里的是一个新的灵魂。“你的退路早已经断绝,凡王的道路必然血流成河,以剑开辟登临王座的石阶,如果你不踏足必然成为另一个王的踏石。”
“不劳费心。”康士但丁冰冷的回应,这种话语他早已经听过不知多少遍,十年前的记忆虽然混沌但是却没有被遗忘,经历过宫廷权谋的黑暗与肮脏,康士但丁也明白君主血腥的理论。
但是,他既然决定抛弃那顶王冠,那么王权就休想再将他拖回那个泥淖!
“殿下,也许你明白的时候早已经太晚了,但不代表你就应该彻底的沉沦。我的兄长和你昔日麾下的骑士真的愿意自己的死换来了这样的结局吗?”贝尔希斯轻轻叹息地起身,回头看向那个孤独的少年,道:“刺杀都铎大公的计划,代号【拂晓之矛】,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骑士王。”言毕,冰冷的男子留下了一道冰冷的身影,离开了病房,留下康士但丁独自一人。
“拂晓之矛吗?”康士但丁呢喃低语,“是为了破开这笼罩的黑暗吧···”
······
“请让我去见梅里德斯将军。”安洛丝特王女的要求被卫兵冰冷的拒绝,此刻,少女的内心如同寒冰,但是她却仍然不想放弃。一想到,那位令人毛骨悚然的大公,即使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也觉得不寒而栗。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埃瑟的可怕,因为她是世间唯一倾听过那个男孩内心的人。
“绝对不能和埃瑟开战,你们不了解他的可怕!”安洛丝特想要尽力去阻止这一切,声嘶力竭。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
“哼——”卫兵没有理睬,但是冷哼却透着无比的蔑视与仇恨。
这儿的一切都充满了恶意,安洛丝特第一次感到了绝望,在王都里,即使大家对她的言论有所不满,但是却都是尊敬的,王国中成长的少女生活在爱护的海洋里,又怎么能理解下层的寒冷与痛苦?
(难道,大家以前对我的爱只是因为我是王女殿下,是王国的王储的缘故吗?)
梦想破碎的女孩竟然痛哭了起来。
“哼,虚情假意的贵族。”门口两个卫兵竟然不耐烦地走开了,不过凭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这扇铁栅栏也足以囚禁她了。两人毫不在意地走开了。
“为什么···我明明想阻止这一切的···呜呜···可是···怎么会这样?”安洛丝特绝望地失声啜泣,她真的真的想结束这场战争,那是她很小时候的夙愿。
“老师,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做到。我太没有用了。”
“有些事情不是说一声‘对不起’就可以挽回的,王女殿下。没有主宰自己的力量,注定是可悲的而不被他人同情。如果眼泪可以解决一切,那么就不会有亡国的君主被送上断头台了。”铁牢外,披着赭红色斗篷的少年微笑地看着少女。
“是你!”安洛丝特看着眼前的少年,却不由感到一阵恶寒,王女的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如果不是他,诺埃尔恐怕当时会彻底失控,可是当看到那个少年以血肉之躯硬抗机甲骑士的那一刻,宛如神话中的魔鬼。
“贵安,王女殿下。”巴希尔斯施施然地行礼,却让安洛丝特不禁后退了两步。那种眼神,太可怕了,像是深渊一般,如果人一直与之对视,那么随时会被吞噬。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安洛丝特的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恐惧的神情,虽然和少年之间有着铁栏相隔,但是安洛丝特却觉得有一种不安,是猎物被捕食者注视的不安。但是,身为王储的骄傲却让她依然竭力克制恐惧决堤。
“‘东西’,这样的形容倒也不错。”巴希尔斯看着少女饶有兴趣地说道,“但是亲爱的殿下能来到这里不应该好好感谢在下吗?如果不是在下,可能殿下现在只能在沙龙茶会中和贵族小姐们享受着闲适的下午茶,而对芬德尔区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呢。”金发的少年话锋一转,从斗篷中取出镂金的假面覆在脸庞上。
“怎么会···”看到那张小丑的面孔在那张假面上,安洛丝特的眼中满是惊愕和震恐。冰冷的面具下传来少年的笑声,那温润的声音却让人感觉到一阵恶寒,那是一股对世界深深的恶意。
“是我哦,殿下。关于芬德尔区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小丑】——就是我。”那张镂金的假面勾勒出小丑浓墨重彩的笑容,鲜红的唇边比血还要绚丽。
王女深深战栗,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原来这一切都是预料好的。她对希律人的同情和哀伤,她目睹希律人的痛苦与王国的黑暗,原来早就是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布置好的。自己就如同一个听话的傀儡一般,受人摆布···
第十三章 小丑
“王女殿下,虽然合作过许多次,但是今天我们才终于正式见面。”少年戴着诡异的面具鞠躬行礼,并不是滑稽可笑,而是让安洛丝特感受到一股压抑的寒冷。那原本滑稽的小丑假面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却尽是刻骨嘲弄。
(怎么可能···)
原来,这三年里,将芬德尔区发生的一切收集起来甚至还有军方的秘闻透露给安洛丝特的都是眼前这个少年的手笔。
也正是他,将镇压芬德尔区的消息透露给自己,那个永远带着黄金小丑面具的男人。
【小丑】,君士坦丁堡见不得人的地方里最神秘的人或势力,因为永远只有他一个人出现在地下黑市,但是却没有人摸清他的底细。凡是尝试的人或势力都一一覆灭。因此,见不得光的生意人将这个茕茕孑立的孤影也看作一方可怕的势力。
在黑暗之中,【小丑】既是一个人也是一个看不清的势力,它犹如迷雾一般,无可捉摸。
(原来如此,一切早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少女单薄纤弱的身体微微颤抖,既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愤怒,犹如狂风中的残叶一般。
“都是欺骗我的吗?”安洛丝特的声音沙哑而尖锐,泪水涌落,在地面上留下斑斑泪痕。
“不,只是将这个世界的残酷呈现在你的面前。”小丑“微笑”地摇了摇头轻声叹息。“可是在粉饰的梦里沉睡太久的人却往往因为看见真实而疯狂。”
“而我们就是看见了真实的疯子。”
看着微微战栗的王女,巴希尔斯面具下的脸上满是天使一般悲悯,而他的身后长长拖出的却是魔鬼的阴影。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安洛丝特紧紧攥住衣摆,此刻温柔的眼神似乎有什么破碎了。
“失望还是愤怒呢,殿下?”巴希尔斯敏锐地捕捉到王女的细微变化。
“回答我的问题。”安洛丝特的脸上满是泪痕,可是这个柔弱的女孩此刻眼中却透着君王一般的暴虐。
(对,就是这样。)
面具下的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巴希尔斯躬身道:“自然是神降临前的牺牲,越是美丽的羔羊,越是会成为神坛上最庄重的祭祀。越是美好的东西,她被毁灭的价值就越大。”
“如果王国的储君毁灭在希律人的土地上,那么邦国分崩离析又会有多久?而殿下的父亲的忧虑将不在于希律而在于宫廷。与其这样,你还决定选择那条不归之路吗?”
等待着看到女孩渐渐黑化的神情,面具下的巴希尔斯在微微冷笑。
(绝望吗?愤怒吗?用你心中的混沌去浇灌那朵黑暗的花来迎接王的归来吧!)
可是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少女的眼神却又如同钢铁坚硬,那一刹那的动摇的昏暗瞬间被那双眸中的阳光点亮,乌影被驱散。安洛丝特又变回了往日那个坚定的女孩,那双瞳孔中清澈依旧。她不是没有犹豫不是没有动摇,可是她有她的理由。
“我不是为了自己的荣耀而要阻止这场浩劫,也不是为了成为一位伟大的女王而自愿孤军奋战。”正如她所说,安洛丝特在动摇的那一刹那,却想起当年的那个人扶在她的肩上说出的愿望,那也是她做出的承诺。
(老师···不管前方的路多么艰险,我都会一直走下去,直到结束这笼罩在拉斯汀人和希律人之间悲哀的宿命。)
安洛丝特的手轻轻放在胸前,她发现心中的勇气第一次带给她无穷大的力量,甚至在这个死神面前,她也不再彷徨,敢于去直视那双深邃的双眸。
【小丑】不由一怔,愚弄世人的他今天第一次失败了,在那张虚伪的假面下,安洛丝特也不知道那下面潜藏的是魔鬼的恼羞成怒还是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面目,但此时的王女却已是毫无畏惧,正如从前老师陪伴着那样。
“有趣。”金属面具下,一个幽幽的细语声响起。
面具下,没有人知道这个如同魔神的少年心中在想着什么,赭红色的斗篷轻轻抚动,发出呼呼的声响,回荡在幽深的走廊间,久久不息。
“但愿你能一直这样。”巴希尔斯忽然摘下了面具,脸上的笑容依旧光彩照人,就如那缕金发一样。
“这是我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不劳费心。”王女殿下此刻如同高岭之上的忍冬之花,还透着王一般孤寒独立的气质。
可是,金发的少年突然咧嘴露出笑容,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神却透着悲伤,看着手中的假面道:“知道我为什么会带着那样的面具吗?因为在小丑的世界里他永远是为了那些无聊的看客而活着,尽管没有了他们,小丑就失去了意义,尽管他们时不时会拿小丑开心,开着小丑的玩笑,摸着他圆圆的红鼻子,小丑憨憨地傻笑着,做出很幸福的表情。但是没有人明白小丑心里的孤单,当他努力地让别人开心的时候,是最孤单的,因为他想看到的那个值得他去取悦的人不在场下,没有看着小丑的用心。那是曾经的我,我将我的过去做成了面具来警醒我的未来。而此刻的你做的又和小丑有什么区别呢?你不过是在取悦那些不相干的人而没有人能陪伴你品尝你的孤独。”
“即使你无比的悲伤,你也不得不用浓墨重彩来给自己的脸上画出喜悦的笑容。小丑真的是很可悲啊,明明是最让人看不出难过和悲伤,却还要努力装出滑稽的样子。”少年的声音在安洛丝特耳边轻轻回荡,如同神明也在叹息。
虽然两个人之间有铁栏隔着,可是安洛丝特却觉得那一刹那,少年似乎是抵在她的额间低语。
再一次抬头时,安洛丝特面前已经空无一人,死神一般的少年也如死神一般,来去不可捉摸。而安洛丝特却还在想着巴希尔斯刚才说的话,那滑稽的小丑并不是在嘲笑安洛丝特,而是在哀悼那如小丑一般沉重的命运啊!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
第十四章 希律人的屠夫(上)
绵延的大军犹如潮水一般席卷过芬德尔区,留下的只有残破的废墟和堆积如山的尸体,文明的军队却做着几百年以前同样野蛮血腥的事情。十字军用刀剑屠杀异教的**,而拉斯汀人用炮火和子弹轻易夺取希律人的生命。
战争从古至今都是罪恶与野蛮的渊薮啊!无论是何种名义,身处战争中的人夺去他人生命的那一刻,他的内心便向地狱敞开。
贵为都铎大公的贵族少年,在他的军队血洗的时候,却在观光使用的蒸汽机车中品尝着意大利酿造的白葡萄酒。仿佛车窗外的厮杀声如同市集上的喧闹一般,少年优雅地啜饮杯中的酒醅。而坐在他的对面的是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看不清模样的人。
“翡冷翠安蒂诺里酒坊的白葡萄酒,哪怕是在罗马城里恐怕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喝到的。不尝一尝?”埃瑟看着对面的酒杯一动不动,不由扬眉问道。
“我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来喝酒的。”黑色的斗篷下传来阴沉的声音,中性的嗓音使人分不清那斗篷下的人是男是女。
“但也不妨碍,不是吗?”埃瑟慵懒地伸展腰肢,高举着琉璃酒盏隔着沉浮的美酒看向窗外的天空。
硝烟四起,连正午时分的太阳也如同一刻温吞的鸡蛋,散发着微弱的光热。
“这样美好的一天,可不能辜负这翡冷翠的美酒和克里特岛上的橄榄。”说罢,埃瑟将酒和酒中的橄榄果一饮而尽。
“真是一个疯子。”斗篷下传来冷冷的声音。
可是埃瑟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面挂微笑,说:“这不正是你们所需要的吗?教廷需要要一个足够疯狂的人将新罗马的土地永远带向混乱和衰败,而我正是你们最佳的人选。即使是宗座那样的人在对于鞭长莫及的东正教之地恐怕也难以永远掌握。更何况,这片土地早已诸侯自重,而你们扶植的新布拉德王国更是心怀鬼胎。也只有我可以改变这一切了。”
“宗座虽然信任你,但是枢机会不会把教会的金币随意给一个疯子挥霍。如果,你还是不能给教会想要的那么即使是宗座支持你,你也休想在这世上立足。”斗篷下的声音突然暴虐起来,透着一股摄人的阴狠。
可是面前的都铎大公却依旧风轻云淡,这是一种上位者才有的从容,并非是目中无人的狂妄,而是一种尽在掌握的自信。
“异端裁判所依旧是那么霸道。”埃瑟的眼神中泛起一丝冷意。
而斗篷下的他(她)也毫不忌惮这位【希律人的屠夫】,平静的扬起头颅注视着对方。
“异端裁判所一向如此。”他(她)冷冷道。
有趣,埃瑟看着那张精致的银色假面,那是一张传统的威尼斯戏剧面具,冰冷而唯美。在西方,这种面具往往是落难的贵族常常佩戴,虽然教廷明令禁止,但是还是在北意大利盛行。
看来连异端裁判所也是如此,这种神秘而古典的面具下带来的哥特式气氛,却让埃瑟不由对这个教廷派来的人心生好奇。
埃瑟不禁有一种揭开对方面具的冲动。可是外面巨大的爆炸声却破坏了原本车内很好的气氛,使得都铎大公的清秀眉目不由一皱,但紧接着那双孤狼一般的眼睛却又闪烁着杀戮的兴奋光芒。
原本如同铁流的王**队突然分崩离析,在钢铁的巨人面前,一切的血肉之躯都只能化为尘埃。
奇袭拉斯汀人的是三架t-24型机甲,挂载的大口径机关铳在人群里爆开血花,而只有自行火炮的步兵师团在骑士的冲锋下土崩瓦解,四散而逃。显然,战果超出了原本的预计,都铎大公的乘具此时就暴露在骑士的眼前,这个名义上的主帅竟就这么轻易地落入了他们的埋伏。连这些希律骑士也大出意料。
希律骑士立即不约而同地将枪口指向那辆蒸汽机车。
然而,埃瑟的身边还有少量的圣甲骑士,他们立即反应了过来将都铎大公保护在核心。“哈哈,老子早就说过拉斯汀人不堪一击。要是早一点动手就不会白白死那么多人!”当先冲锋的希律骑士通过无线电大笑道,但是那笑声却透着苍凉。
“不要冲动!”另一名骑士竭力想阻止,虽然拉斯汀人的战斗力出乎意料的薄弱但是他们的任务是侦查。即使对方只有少量骑士,但是凭借他们也不足以突破对方的防御了。
现在他们的任务是将得到的消息立刻告知抵抗军的总部,在都铎大公和圣甲骑士团合军一处之前彻底消灭这位【希律人的屠夫】。
双方毫不吝惜弹药向对方倾泻,在如此近距离下,除了骑士,在战斗的余威下一切都灰飞烟灭。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拉斯汀士兵此时已经化为焦臭的尸体。希律骑士且战且退,而拉斯汀的圣甲骑士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他们的任务是全力保护都铎大公的安全。
“看来目标是你。”黑色斗篷下,他(她)略带嘲笑地说。
可是,埃瑟殿下既没有恼怒也没害怕,伏在车窗观赏着外面激烈的交锋。“看来只是意外的冲突,虽然希律人想取我的性命,但也不会只派这三个杂兵。”
“不过你想引诱希律人的袭击貌似没有成功。”
“不,已经成功了一半。”年轻的都铎大公脸上扬起微冷的笑容,俯身在黑色斗篷边,轻声道:“他们会出现的,而你们所需要的就在他们的手中。”那双绿色的眼睛透着狡狯的波纹,看向窗外。
“更何况,即使我不这样做,他们也一定会行动。哪怕是个圈套,但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看着眼前的年轻贵族,犹如一个纨绔一般轻浮,可是斗篷下的他(她)却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
即使是好几次相见,自己还是没有看透这个男子,无论是沉稳还是谦逊,一个欧洲贤君该有的气质这个人都不沾边。但是,身为教宗的英格威宗座却将他看作东方最令人敬畏的君主。但是这一次,自己终于有些明白了,他的恐怖不在于驾驭着机甲杀死过多少希律人,而是在于那可疯狂的君王之心。
他或许不值得人敬仰,但却使人畏惧,而这对一个君主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