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西部大开发”
清早起来,浓重的霜涂白了地面。
思良公路两侧的杨树叶子在冷风中纷纷落下,每吹过一阵寒风,经霜的树叶,象一群蝴蝶一样在空中飞舞。地面,花坛和远处的农田,一片白蒙蒙的。
首都下过一场大雪,李晓蕾在电话里说已经开始供暖了。
南方冬天一样冷,阴冷潮湿,不像北方虽然温度低,但是空气中水分少,更不像北方一样有暖气,给人感觉比北方冷。
迎着凛凛寒风,不由想起她在江城过的第一个冬天。
耳朵冻了,双手冻得像小馒头,脸蛋冻破了,躲在宿舍不敢出来见人。
今年冬天她不用挨冻,或许今后所有冬天都不用再挨冻。天各一方,过着各自习惯的生活,似乎本来就应该这样,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
正触景生情,建筑站的奥迪缓缓拐进大院,非常霸气地停在大厅门口。
“卢书记,您怎么来了。”
“顺便过来跟你说几件事,外面风大,走,进去说。”
个个说老卢是泥腿子干部,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他哪里像泥腿子。
头发又染过,乌黑发亮,跟国家领导人一样的大背头,梳得一丝不苟。上身一件棕色皮大衣,大毛领蓬蓬的,风一吹掀起一阵小波浪,一看就忍不住想摸摸。下身黑色西裤,脚上老人头皮鞋,咯吱窝里夹着大哥大包,不愧为“思岗县良庄乡农工商开发总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爆发户做派,估计自己家老头子回来过年也是这装束。
韩博强忍着笑,好奇地问:“卢书记,您搞得这么……这么帅气,这是要去哪儿。”
“去柳下,找柳下的纪书记和洪镇长,如果一切顺利,还要去一趟新庵交通局。你不能喝酒,要是能喝,叫上你一起去。“老卢眉飞色舞,看上去心情不错。
韩博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您去找他们做什么?”
“你没发现今天门口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早上挺吵的,又放炮又敲锣打鼓,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推开窗一看才知道是送新兵,其它没什么不一样。”
“小韩啊小韩,你是公安特派员,怎么能没一点注意力。”
老卢笑骂了一句,解释道:“车,中巴车,全从你门口过。以后终点站不再是丁字路口,要一直开到柳下河大桥。西部大开发,交通很重要,先让中巴车开到柳下河边,先解决交通问题。”
良庄的“西部大开发”第一步原来是这个。
韩博彻底服了,想想又问道:“可是这跟您去柳下有什么关系,难道您想让中巴车一直开到柳下,开到新庵?“
“聪明,到底见过大世面!”
老卢拍拍他胳膊,不无得意地笑道:“中巴车不行,只能开到柳下河大桥,再远就成市际班车了。公交车可以,乡里打算开一家公交公司,买一辆大城市的那种公共汽车,上车两块钱,不多要。东边跑到与丁湖交界,西边跑到新庵汽车站,以后老百姓去柳下去新庵就方便了,上车就走。”
县里都没公交车,新庵一样没有,太超前,太骇人听闻。
韩博忍不住提醒道:“卢书记,老百姓去柳下要么骑自行车,要么骑摩托车,有急事去丁字路口叫车,开公交公司能赚钱?”
“不赚钱,没打算赚钱,乡党委研究决定每年补贴。重要的不是带多少客,是解决交通问题,是让客商感受到我们良庄工业园区交通有多么便利,感受到我良庄招商引资力度有多大。”
车身上刷上广告,跟大城市一样,搞得很上档次,在新庵柳下跑来跑去,打着客运的幌子挖人墙脚。
韩博反应过来,立马竖起大拇指:“卢书记,高,您这一招真高。”
“心里明白就行,不要说出去。”
老卢狡猾的笑了笑,说起正事:“小韩,新兵走了,老兵马上回来,他们全给老牛打过电话,一共五个,其中两个是预备党员。你这边不是缺人么,一回来我就让他们来警务室报到。”
警务室是缺人,可是更缺钱,没钱怎么养人?
断然回绝肯定不行,韩博苦笑道:“卢书记,按照《乡镇治安联防队管理暂行规定》我们已经超编了,规定最多12名联防队员,我们现在是18个。”
老卢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理直气壮地说:“乡治安联防队是满了,村治安联防队没有,良庄、良东可以各建立一支村级联防队,合理合法。全乡二十多个行政村,别说再来五个人,就算再来五十个都不会违反那个什么规定。”
联防队员没前途,年轻人不一定能干下去,或许干几天就嫌工资低跑了。
韩博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欣然答应道:“行,我听您的,再成立两个村级联防队。”
小伙子给面子,老卢很高兴,决定给个甜枣。
“小韩,侯市长说得对,我们胆子不够大,眼光看得不够远,思想不够解放。乡里打算组织一些干部去江南考察,看看人家是怎么搞经济建设的。车租好了,新庵汽车站的大客车,剩几个位置。你们警务室这段时间挺幸苦,给你们三个名额,后天早上5点,乡政府集合,过时不候。”
人家是去考察,警务室的人去考察什么,说白了是去旅游。
这种好事傻子才会拒绝,王燕有身孕仍加班加点坚持工作,应该出去散散心。小任实习期马上结束,也让他出去玩玩。最后一名额留给联防队员,算是一种激励。
韩博忙不迭感谢。
“只要服从乡党委领导,全心全意为乡里办事,乡里会为你们考虑的。”
这些全是小事,老卢笑了笑,说正事大事:“西部大开发,搞工业园区,要搞一些基础设施建设,要征地,道路要拓宽,水电问题要解决,需要大量资金。信用社归县里管,说到最后只答应贷七八十万,七八十万够干什么。
其它乡镇全有农村合作基金会,我担心会出问题一直不敢搞不许搞。现在要搞经济建设,不能没启动资金,只能把合作基金会搞起来,相当于开银行。我正在托外地的地方领导和部队首长帮着物色行长、副行长人选,高薪聘请专业的人。风险防范,正规化经营,不能跟其它乡镇一样瞎搞乱搞……“
良庄不欠债,很大程度上与没搞“农村合作基金会”有关。
说是农民入股,农民发起,互助互利,结果农民股东说了不算(说了算一样不会搞金融),村里说了也不算,几乎全成了乡镇经管站的“银行”。
经管站要听乡镇领导的,乡镇政府对合作基金会行政干预多,监督机制弱,管理水平低,资金投放风险放大,经营效益明显下滑,不仅单纯追求高收益导致资金投放的非农化趋势发展到十分严重的地步,而且许多地方已出现小规模的挤兑风波。
全县那么多乡镇几乎个个搞,几乎个个存在问题。
贷款收不回来,农民拿不回存款,想关都关不掉,他竟然迎难而上,搞他之前一直不敢搞的。好在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有一定风险防范意识。
这时候,老卢话锋一转:“基金会成立之后,全乡企事业单位包括你们警务室,经费不能再存信用社,不能再存农行和邮政储蓄,只能存基金会。个人不要求存太多,一人不低于2000,政治任务,党员干部要带头,你可以先动员动员,做做同志们思想工作。“
说一大堆,搞来搞去是来拉存款,韩博被搞的哭笑不得。
……………………………
ps:站着码字太累,实在受不了坐下码一下午,结果双手又开始麻木,看来以后只能站着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名副其实的乡领导
存就存吧,又不光警务室民警和联防队员。
“七站八所”、良中良小、建筑站、建材机械厂、榨油厂、砖瓦厂……全乡那么多单位那么多人,要完蛋大家一起完蛋。
何况相比其它乡镇,良庄不算过分。
丁湖不是要求干部存款,是要求干部贷款。
镇政府没任何信用可言,去银行贷不到,要求镇干部以个人名义去银行借,然后借给镇里给教师及退休人员发工资。
少则五六千,多则三五万。
结果镇里别说归还贷款,利息都还不上,银行三天两头逼债,把几十个干部搞得苦不堪言。韩博很庆幸被局里“发配”到良庄,要是安排到其它乡镇,现在不知道会狼狈成什么样。
老卢走了,走前留下一份刚调整的乡领导班子成员工作分工文件,让把该抓的工作抓起来,为即将大发展的良庄经济保驾护航。
卢惠生(乡党委书记):负责乡党委的全面工作。
焦汉东(乡党委副书记、镇长):主持乡政府全面工作,协助书记负责乡党委工作,负责经济发展、基建工程和审计工作。
………
文件下最下面一行赫然打印着:
韩博(乡长助理、公安特派员):分管公安、消防、安全生产、应急、户籍管理工作,协助崔志坚同志(崔副书记)负责政法、综合治理、信-访、法制宣传、纠纷调解工作。
十个乡党委委员,四个副乡长,工作分工全进行过大调整。
比如牛部长,不仅要管武装、民兵和人防,还要负责社会事务、扶贫、残联、敬老院、民族宗教工作,此外要联系团结村、红旗村。
他和人大马主席、崔副书记及农业副乡长等乡领导,接下来将负责农村农业、党建、计划生育、殡葬改革等一切非工业发展事务。老卢、焦乡长、张副乡长等乡领导的工作重心,全面向经济发展、招商引资上转移。
上了红头文件,由半个乡领导变成名副其实的乡领导。
抓顾新贵回来时他们提过,可以说这个乡长助理就是因为即将要“分管”和“协助负责”的工作任命的,不过当时没提安全生产,更没提综治。
安全生产倒没什么,去跟那些工地的负责人说说,该戴安全帽的戴上,该拉安全网的地方拉好。吊车司机注意点,下面指挥的人留点神,千万不能出事故,尤其不能出人命,不然这个年谁都过不好。
关键是综治,这么安排把周正发置于何地。
正看着文件发愣,二楼办公室电话响了。
跑上楼一接,原来是老家的陈所长。
“韩博,我就说你是干这一行的料!昨晚新闻我们看了,抓那么多买媳妇的,解救出好几名妇女,雷厉风行,正气凛然,像模像样。老颜(他爱人颜老师)说那么多学生就你最出息,回丝河记得来家坐坐,她想看看你,上次中特等奖她不在,没见着。”
“一定一定,我也好久没看见颜老师了。”
“就这样,看你上电视高兴,打电话说一声,你那边搞完了,我们这边刚开始,等会还要用你的名字,用你们打拐中队,吓唬吓唬那些买媳妇的。”
正式调入公安局前在丝河派出所实习过一星期,人家是倾囊相授。要是没那一个星期,没他的指点和教导,现在的工作不会这么得心应手。
他爱人是上初中时的老师,算起来他应该是自己干公安这一行的师傅。
职务级别差不多,但不能因此不尊敬长辈前辈,韩博放下电话,暗暗提醒自己下次回丝河一定要去所里看看,顺便给他带几瓶酒。
昨天忙着补觉,晚饭没吃,一直睡到天亮,自然不会看电视,就算看也不看思岗新闻。
可能局里通知过,看得人真不少。
刚翻开留守民警的工作日志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城西派出所长,聊得同样是抓捕解救行动上电视的事。紧接着是丁湖派出所长,然后是刑警四中队程文明。
“韩局,你这次不是功臣,是英雄,打拐英雄!解救出那么多妇女,集体一等功跑不了,个人一等功不是没可能。照这势头,公安部一等英模、全国劳动模范指日可待,将来高升了发达了别忘兄弟……”
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
谁跟你是兄弟?
对这个刑警中队长韩博谈不上多反感,一样没什么好感,敷衍道:“程队,借您吉言,真要是有那一天,我一定提两瓶好酒登门致谢。”
“我又不是庙里的菩萨,用不着登门还愿。”
………
越扯越没边,他的嘴跟马志功有一拼。
想到即将上任的指导员一样以“能喝酒会吹牛”著称,韩博不禁皱起眉头。
其它事先放一边,先做好本职工作。
上任公安特派员以来一直忙这忙那,根本抽不出多少时间下村,研究王燕、小单、陈猛和安小勇的工作日志,成为现阶段了解辖区情况的唯一办法。
可能是刚调到一个新地方,也可能与他们想进步、想尽快“转正”有关,从工作日志上能够看出他们工作做得比较踏实,发现辖区存在不少问题。
人家管不管是人家的事,自己辖区不能不管。
韩博打开笔记本,列出一个提纲,然后去学习室拿来十几本法律书籍,针对存在的问题查找可适用的法律条款。
好几人参加自学考试,在自学法律。
全国人大常委会颁布施行的法律条文,最高法和最高检的司法解释,刚搞起来的学习室有不少。国-务-院、中央各部委及省市县的各种“决定”、“通知”和地方法规学习室没有。
给一起参加律师资格考试,前段时间刚调入县法制办的“老同学”沈如明打电话,各种法律法规他那边比较全面。人很帮忙,听完大概情况,迅速找出一些能适用的文件,用传真机传真过来。
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已经是中午。
老王敲敲门,低声提醒道:“韩乡长,11点了,指导员没到,可能被什么事耽误了,要不我们先吃。”
“11点,这么快。”
“是你太投入。”
老王不提醒没感觉,一提醒发现肚子真有点饿。
韩博收拾好一堆传真件,笑问道:“指导员办公室收拾好没有。”
“昨天就收拾好了,再安一部电话不划算,我从接警台拉上一根线,安装了一部分机,跟传真机一个号,反正平时没什么人打。”
“走,看看去。”
指导员办公室在内勤办公室隔壁,办公桌椅现成的,有沙发有茶几,有文件柜,打扫干干净净,墙角边还放着两个开水瓶,跟特派员办公室没什么区别。
老王的后勤工作无可挑剔,韩博回头笑道:“王主任,幸苦了,要是没你,警务室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王治刚嘿嘿笑道:“本职工作,不辛苦。”
第一百二十章 重心转移
老王话音刚落,楼下大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只听见一个人哈哈笑道:“新娘子,上次去长港派出所好像说过结婚别忘请我,你好像答应了,结果到今天都没收到请柬,喜酒没喝成,喜糖没吃上,是不是要补?”
“指导员,哪有你这样的,一来就开人家玩笑。韩乡长在楼上,走,我陪你上去,小任,帮指导员拿行李。”
一个彪形大汉迎头上楼,最大号的警服穿他身上仍显小。
满脸络腮胡子,刮过,胡茬没刮干净,下巴还刮破了,有一道明显的伤痕,果然“很公安”,很粗犷。
“打拐中队新任指导员归家豪前来报到,请韩队指示!”
带来一副公安民用专段的车牌和几本打拐中队民警的工作证,其中队长的是警察证,由治安民警变成刑警。上面有照片,归家豪一眼便认出了韩博,站在台阶下立正敬礼。
身材高大,站在台阶下正好是平视。
韩博抬起胳膊个礼,随即紧握着他手笑道:“老归,我是队长,你是指导员,从现在开始要一起搭班子,用不着这么客气,再说你是老同志。走,我带你去办公室,王主任刚收拾出来的,看满不满意。”
果然不难相处,没哪怕一点盛气凌人,反而给人感觉很温和,不像一个杀伐果断打拐队长。
能在良庄混得风生水起,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干出那么多成绩,能让那么多领导器重,一般人可做不到,归家豪不会因为他被自己小一轮而有半点小视,由衷地说:“韩队,这办公环境太夸张,下车时以为看错了,满意,满意得不能再满意,真是你栽树我们乘凉啊。”
当初孤身上任,要什么没什么。
现在是要什么有什么,办公环境和办案条件,在所有基层所队中首屈一指,回头想想,他这个比喻很恰当。
韩博笑了笑,指着办公室谦虚地说:“不是我栽树你们乘凉,是乡党委政府栽树我们乘凉。没有卢书记、焦乡长、崔副书记等乡领导支持,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办公环境,不可以有我们警务室的今天。”
居功不自傲,一开口就把领导扛在前面,难怪领导那么喜欢。
吉主任说得对,要是有他三分之一会做人,自己绝不至于混到今天仍是个普通民警。
那么多年白活了,归家豪暗骂了一句自己,急忙掏出新工作证和警察证:“韩队,这是吉主任让我带来的,越野车的牌照和行驶证在楼下,正规手续,以后哪儿都可以跑。”
“太好了。”
韩博接过证件,回头道:“王主任,有时间联系下保险公司,把越野车保险上上,现在车越来越多,你不撞人人撞你,有保险稳妥点。”
“好的,我这儿正好有电话。”
………
一个刚参加工作没多久,没结婚,没组建家庭的新人,总不能去跟一个已参加工作十年,孩子已经能去打酱油的老同志谈心,去关心人家的工作生活。
初次见面,只能客套客套,没什么好谈的。
考虑到接下来许多工作离不开综治办支持,给蚕桑指导站打电话,请周正发一起过来吃饭,既为归家豪接风,也介绍他们认识一下。
令人警务室众人倍感意外的是,接风宴上归家豪居然滴酒不沾,说什么要跟队长学习,队长不喝酒指导员更不能喝。
一身酒气做妇女工作不太好,周正发干脆也不喝,接风宴不到三十分钟就结束了。
吃完饭开会,研究部署下一阶段工作。
包括高亚丽和米金龙在内的警务室主要人员,全围坐在椭圆形会议桌边。
周正发列席,请他坐主位,他坚决不坐。可能老卢说过什么,也可能与那份乡党委政府的工作分工文件有关,中午吃饭时称呼都变了,跟警务室民警一样一口一个“韩乡长”,不再是“韩特派”。
再次欢迎归家豪的到来,请他说了几句场面话,进入正题。
“同志们,接下来工作重心要往维护治安上转移,工作分工要进行相应调整,指导员是老刑警,参与侦办过数以百起刑事案件,打拐工作接下来主要由指导员负责,安小勇同志配合。我对乡里情况相对熟悉一些,由我负责治安这一块。”
归家豪认认真真做笔记,大老粗舞文弄墨,看上去有些滑稽。
这么分工是意料之中的事,王燕、小单和陈猛并不意外,只有安小勇欲言又止。
韩博知道他想问什么,笑道:“另外七名被拐卖妇女的取证和解救工作,不会因为我暂时把精力转移到治安上受影响。小勇,散会后你向指导员汇报下案情,由指导员制定行动计划,然后安排下时间带两名联防队员过去。海港市不算远,争取春节前完成取证及解救工作。”
没虎头蛇尾半途而废,安小勇很受鼓舞,起身道:“是!”
“指导员,一来就让你出远门,家里有没有问题,嫂子会不会有意见。”
“11.26”案越查越大,政治处正在整材料,将来是要表彰的。特大案件,能进入专案组,能参与侦办,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归家豪没有因为工作安排事先没商量不高兴,毕竟人家是领导,别说自己这个指导员有名无实,就算正股级指导员一样要听所队长的,反而认为这是一个机会,抬头道:“没问题,能有什么问题。韩乡长放心,我行李都带来了,随时可以出发。”
“那就幸苦你了,如果兄弟公安部门一定要公事公办,非要求两名正式民警,给我打电话,我第一时间赶过去。”
他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正式民警,带领事业编民警和联防队员去北河抓捕回一个逃犯,前天更是带一帮事业编甚至地方编民警去南港、东港和南州解救出四名妇女,抓捕回六个嫌犯。
又不是出省,他能做到,我这个老公安为什么做不到。
归家豪不想被新单位的新领导和新同事小瞧,拍着胸脯保证道:“韩乡长,海港我去过,认识好几个人,只要经费没问题就不会有问题,该抓的抓,该救的救,杀鸡焉用牛刀,用不着你亲自出马。”
“行,等你们的好消息。”
第一百二十一章 “平安良庄”(一)
有一个老干警就是不一样,有归家豪在能轻松很多。
更难得的是他没倚老卖老,姿态放那么低,跟别人一样以韩乡长相称,以下属自居,比想象中好共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之前被传言搞得先入为主,现在想想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韩博跟他对视一眼,接着道:“我大概看了一下大家的工作日志,辖区治安存在不少问题,治安这一块接下来的工作比较多比较重。”
周正发抱着双臂,嘴里不说心里想良庄治安一直不错,几年没发生过恶性案件。除了有人收买拐卖过来的妇女,各村能有什么问题。
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已经烧好几把了,又想干什么。
“第一是外出务工人员回来时的安全,春节临近,春运即将开始,柳下河大桥西边的十字路口有许多非法营运的摩托车和面包车,白天稍微好一点,一到晚上,他们就肆无忌惮地截客、拦客、宰客,且专门针对我良庄及周边外出务工春节回乡的人员。
我看过李特派留下的记录,过去三年,共发生四起春节回乡人员快到家门口,却被犯罪分子敲诈勒索乃至抢劫的刑事案件。老百姓出去打工赚点钱不容易,汇款要交手续费,很多人舍不得,习惯带现金回家。这个情况要重视,要把安全防范工作做起来。”
离这么近,对这些情况老王太了解了,脱口而出道:“韩乡长,那帮家伙跟土匪似的,不光我们良庄人回来时死拉硬拽,非要人家坐他们车,出去时他们一样敲竹杠。我们良庄人在省道边等车,长途车一到,他们先爬上去,等我们的群众上车,司机说是他们被‘卖’上来的,要多交十几块车费。”
“车匪路霸,他们就是车匪路霸!”小单拍拍桌子,一脸深恶痛绝。
周正发干咳一声,提醒道:“韩乡长,过了大桥就是柳下,那边归柳下派出所管。”
“那边确实不是我们辖区,但涉及到我辖区群众,我们不能不管。”
韩博放下笔,淡淡地说:“解决这个问题,搞好这方面的防范不是很难,柳下派出所、柳下刑警队和交警队我会去沟通,我们警务室一样要做工作。从今天晚上开始,7号车有事出去,没事停到柳下河大桥上,打开警灯,威慑住那些非法营运的黑车司机。
这几天我们民警幸苦一下,过几天老兵退伍,他们会加入联防队,其中有两个驾驶员,由他们轮流开7号车过去,同柳东和柳中村的联防队员一起执勤,切实做好治安防范工作,维护我辖区内外出务工人员的人身及财产安全。”
王燕笑道:“相当于流动警务室。”
“差不多,其实治安防范是一方面,树立我警务室形象,改善警民关系也是一方面。抓收茧的,抓买媳妇的,抓帮着看外地媳妇的,许多老百姓不理解,对我们有看法。光解释没用,要拿出行动,要让群众看到我们的好,看到我们是在全心全意为他们服务。”
考虑的事跟别人就是不一样,难怪人年纪轻轻能当领导。
归家豪对顶头上司的评价又高了几分,煞有介事抓起钢笔,在本子上记录下几行字。
“二是交通安全。”
韩博喝了一小口水,不缓不慢地说:“过去短短一个月内,我们辖区居然发生8起交通事故,全是摩托车肇事,要引起足够重视。要组织联防队员进行摸底,搞清全乡有多少辆摩托车,证照保险是否齐全,悬挂什么地方的牌照,要建立一个台账。
我会跟交警队联系,请他们派人来宣传宣传交通安全常识,最好能够深入各村,上门服-务,帮那些证照不全的补办上,督促那些没上保险的赶快上。同时联系交通部门,请他们派人来一起把养路费征收下。新春佳节,合家欢乐,不能再出交通事故,这项工作必须在春节完成。”
交警队的事派出所从来不管。
事实上交警队自己都以罚代管,只抓违章只抓证照不全,根本不会下村开展交通安全宣传方面的工作。
要出成绩,要证明自己。
警务室工作永远要走在别人前面,王燕、小单、陈猛习以为常,纷纷点头表示很有必要。
归家豪没当过领导,一直是领导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十几年一直这么过来的,很意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不习惯警务室这种走在别人前面的工作方式。
这只是开始。
韩博将笔记本翻到下一页,继续说道:“再就是练气功的问题,一些村民乃至一些村干部,被江湖骗子所蛊惑,练什么‘中功’,生病不去医院看,最后小病拖成大病,造成因病返贫。那些骗子极其可恶,组织‘学习班’,通过传授功法,通过销售各种与气功有关的非法出版物及音像制品敛财,这个不能不管。
周主任,我办公室有一些针对这方面的法律法规。我们是不是一起向卢书记、焦乡长及崔书记汇报一下,然后联合工商所和文化站,对那些江湖骗子依法进行查处,对那些被蛊惑的群众进行规劝。若他们仍沉迷其中、执迷不悟,我们也搞一个学习班,安排专人做其思想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直到他们恍然大悟为止。”
那些练气功的搞得太不像样,居然利用各村广播宣传,居然在村办公室开“学习班”,传授功法不收钱,买书、买“大师”的画、买录音磁带要花钱,好多老百姓上当受骗。
这个可以管,也有必要管。
周正发点点头:“可以,等卢书记从新庵回来,我们一起去汇报。”
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老周同志还是靠得住的。
韩博看了看他,回头道:“老百姓思想工作不好做,尤其那些深受蛊惑的,我们要有打硬仗的思想准备。王主任,老米,你们做群众工作有经验,一个当过老师,一个当过村干部,有威信。等我和周主任给乡领导请示汇报完,你们把这项工作负责起来。”
“没问题,韩乡长,说句心里话,那个什么‘中功’早该取缔了。”
有亲戚沉迷其中,深受其害,老王痛心疾首。
韩博点点头,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接着道:“最后是传销,一些无业青年甚至有一些企事业干部,被那个叫什么利安的美国公司所蛊惑,加入其传销组织,疯狂发展熟人为下线。其结局往往是好友反目、亲朋成仇。不仅让参与者蒙受巨大经济损失,而且从根本上瓦解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关系。
我们良庄刚露出苗头,问题不是很严重。
其它地方,尤其一些大城市,传销问题已严重扰乱社会秩序,危及到国家安全。他们使无数人血本无归,负债累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使多少亲朋好友反目成仇,形同路人。多少恋人劳燕分飞,天各一方。
他们冲击社会伦理底线,引发社会信任危机;他们严重扰乱市场经济秩序,诱骗大量社会人力资源,吸纳大量社会资金,破坏市场经济健康发展。
为此,国-务-院办公厅去年9月22号,下发过一份《关于制止多层次传销活动中违法行为的通告》,但没引起方方面面重视,包括我们思岗在内的许多地方没认真落实,没对传销企业进行清理检查,使多层次传销活动有发展蔓延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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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平安良庄”(二)
“其它地方管不着,良庄我们必须管!”
韩博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紧攥着拳头说:“乡里正在搞经济建设,我们要搞好平安建设,建设平安良庄,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只要我当一天公安特派员,就绝不允许有人在我眼皮底下从事这种伤天害理的非法经营活动。争取乡党委支持,联合工商所依照法律法规对其进行查处。”
他哪里是公安特派员,他干得是公安局长乃至政法委书记的事!
归家豪被震撼住了,深刻明白什么叫有能力有魄力,目瞪口呆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离春节只剩一个多月,这么多工作要在一个月内完成,时间紧,压力大。
周正发算明白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前烧得是公安特派员的三把火,接下来要烧乡长助理的三把火,按照乡领导班子的最新分工,这些工作全在他职权范围之内。
以前可以“组织协调”他,现在反过来要受他领导。
乡党委的决定,只能支持配合。
周正发越想越好笑,倒没什么其它想法,人是乡长助理,是县委组织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明年铁定提副科,只要不调出良庄,反正要被他领导。
归家豪终于缓过神,终于意识到这个班子不好搭。
人在良庄是乡领导,“分管”、“负责”、“协助负责”那么多项工作,相当于负责具体工作的政法委副书记兼公安局长,是良庄最有实权的人之一。
什么中队长,什么中队指导员,职务级别完全不对等,人只需要你服从,不需要你协助。
只有警务室的老同志知道,韩博既不是揽权,也不是想搞什么三把火想出政绩,是想把要做能做的工作早点做掉。
几个大行动,一套组合拳,辖区治安状况会发生根本性变化。
明年要做的就是巩固,同志们就不会再这么忙,就可以挤出时间学习,参加自学考试,参加有可能的公务员招考。
王燕打心眼里感激,回头和同事们看了看,进入第三个议题,在韩博示意下汇报财务情况。
“建筑站5万赞助费已到账,丝绸公司吴会计说她们正在安排,答应明年的6万赞助费元旦前解决。各村治安联防费同秋统筹一起征收,财政所和经管站同志估算过,按照每人5块标准,大概能征收18万左右……”
赞助费和治安联防费加起来近30万,打完拐之后今年仍有好几万经费结余。
如果把治安罚款返还和取保候审保证金罚没返还算上,明年警务室经费将能达到45万!
这是什么概念,这是大财主。
许多派出所欠一屁股债,于是截留、坐支、挪用罚没款。先使用,然后以支出发票报帐抵交财政,连先上交后返还这一环节都省了。
归家豪暗暗心惊,周正发喜形于色。
“有计划不乱,有预算不穷。王燕,今天顾不上,回头开个会好好研究下明年的预算。主要几个方面,一是人员工资,这要把加班费考虑进去;二是基本办公及办案经费,水费、电费、电话费、伙食费,车辆保险、车辆加油、车辆维护和接待费等等;三是应急经费,不能低于10万。
四是法制宣传经费,准备3万,归综治办使用;再就是建设经费,仔细想想各村设一个警务室不科学,资源配置不合理,计划进行一下调整。下面的小警务室没必要设那么多,但要设在关键点上。”
韩博起身走到良庄地图前,指着地图道:“柳下河大桥、丁良交界三岔路口、团结桥、柳南桥、柳北蚕茧收购站、胜利老供销社……在这些主要路口设警务室,就能以点带面,形成一个覆盖全辖区的治安防控网。有现成房子借用,没现成房子兴建。
统一粉刷,统一标识,每个警务室要有一部对讲机,门口要有一个法制宣传栏,要有警务室字样、公安警徽和110标志的灯箱,要在显目位置安装一盏警灯。二十小时安排人执勤,晚上把灯箱和警灯打开,震慑犯罪分子,增强群众安全感,让老百姓敢走夜路,因为走到哪儿都能看见我们警务室,能找到我们的联防队员……”
与其说是小警务室,不如说是治安卡口。
遇到堵截任务,不需要专门部署,对讲机一喊,联防队员走出小警务室,就能够封锁住良庄通往柳下及周边其它乡镇的主要道路。
如果能实现,辖区治安会比现在更好。
王燕举起手,提醒道:“韩乡长,乡里正在搞基建,找几个工人,拉点材料,去盖几个警务室没问题,关键执勤的人从哪儿来。”
要是老卢不搞农村合作基金会,韩博会一如既往精打细算。
他搞基金会,要警务室把经费存他那儿,想想就让人担心,不能乱花钱,同样不能不敢花,韩博咬咬牙:“没人招人,招今年的退伍兵,良庄这边只有五个,我打算招十个,另外五个去丁湖李庄招。”
韩博顿了顿,接着道:“公安工作离不开群众支持,周主任,麻烦你帮我们做做工作,各村治保主任、治安积极分子应该参与进来,同我们的联防队员一起在各关键点警务室执勤,一起开展治安巡防,形成民警、治安联防队员、治安积极分子三级联动机制……”
招一批年轻的、听话的、好管的,让年龄大的老油条全下村,再让各村安排一两个人,同老联防队员换着执勤。
有十几个警务室,有一支机动力量,有对讲机通讯,有两辆警车,经费有保证,把这些措施全落到实处,辖区治安绝对是全县所有乡镇中最好的,真能建设出一个“平安良庄”。
众人兴高采烈,禁不住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士气高昂,韩博很欣慰,微笑着说:“王燕同志,你把今天的会议内容,整理成一份材料,请周主任过一下目,然后上报乡党委。另外,指导员要打拐,我过两天要请假去一趟江城,你去江南考察回来后继续主持警务室工作。我不在时,多向周主任请示汇报。”
…………………………
ps:为保持情节连贯性,第二章一起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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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平安良庄”(三)
分管安全生产,已经写入红头文件。
万一闹出重大安全事故是要负领导责任的,不去看看,不去跟工地负责人说说不放心。
开完会,叫上归家豪,开中午刚回来的越野车,去这几天破土动工的几个工地转转。他以前只来过一次良庄,带他熟悉下情况,顺便把他介绍给良中良小校长、敬老院院长和几个有工程的村干部。
“韩乡长,会上说明年的预算,没提打拐经费,是不是搞忘了。”刚才人多,不太好问,现在说话方便,归家豪问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没忘。”
韩博看看后视镜,解释道:“老归,我们情况特殊,我们是警务室,不是派出所,听乡里的要比听局里的多。良庄罚款花在良庄,乡领导没意见。要是花在其它地方,乡领导会不高兴。”
“应急经费就是打拐经费?”差点忘了这里是老卢的独立王国,归家豪反应过来。
“差不多,发生突发事件也可以花。”
集市不大,良中不远,眨眼间就到了。
全县教习质量最好的初级中学,教学条件尤其校舍与教学质量不成正比。
低矮的老教室,前后共六排。
教室与教室间的地面没用水泥浇筑,只有一条砖头路,大多地方没铺砖头或方块之类的东西,一下雨就会变得泥泞不堪。
有厨房没食堂,一到开饭时间,校工就把装着米饭的木桶,盛满菜的搪瓷盘,装满汤的不锈钢桶,送到各年级教室门口的走廊,让孩子们在走廊或在教室吃。
教师宿舍在厨房后面,从东到西几十间,一共两排。
比教室更破旧,据说一到下雨天,外面下大雨,宿舍里下小雨,要准备几个塑料盆或塑料桶接。
按照规划,两栋教学楼盖在东边操场上。
等楼盖好,将初二初三(学生多,十二班)搬过去,再将老教室推到,将老教室所在位置变成新操场。初一学生暂时只能在老教室,等乡里资金宽裕了,再上马二期工程。
两栋三层楼,对拿过鲁班奖的建筑站而言,算不上什么大工程。
乡里盖房子,用不着找人来勘探,一样用不着找设计院设计,校长说要什么样式,教室大概多大,楼道放在什么位置,几个施工员随手画画一张图纸出来了。
昨天破土动工,今天正忙着挖基础。
暂时用不着塔吊,操场上只有一个搅拌机和一个拉钢筋的卷扬机。
负责基建的桑副校长和负责工程的建筑站田工正好在,韩博介绍了一下归家豪,诚恳地说:“田工,乡里让我分管安全,交通安全没问题,丝织总厂那种安全生产也懂一点。隔行如隔山,建筑安全真不懂。你经验丰富,多费点心,让安全员发挥出作用。人命关天,千万不能出事故。”
“韩乡长,说句实在话,你担心我们更担心,伤亡事故不能出更出不起。今年春天东海出过一起,其实算不上安全事故,工人身体有问题,蹲在地上扎钢筋的,一站就倒下了,脑溢血,没救过来,赔二十多万。东海那边还罚款,站里被搞得焦头烂额。”
“一个大活人死在工地,亲属肯定要给一个交代,所以我们要吸取教训,要有危机意识。卫生院就在前面,体检花不了几个钱,来上工的人全去查查。再去问问保险公司,有没有这方面的险种,如果投保不贵,站里出一部分,个人出部分,把保险上上。”
“田工,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方面应该听韩特派的。”不出事最好,一出事学校都会跟着倒霉,桑副校长深以为然。
“行,我跟汪经理说说。”
不是什么高层建筑,能出什么问题,田工多少感觉他有些小题大做。
分管安全不等于大事小事能说了算,该提醒的提醒过,重不重视是你们的事,就算将来闹出事故也问心无愧。
韩博从包里翻出让高亚丽打印的“安全生产责任书”,从口袋里拔出钢笔,让二人及安全员签字,搞得很严肃很正式。田工见过大世面,岂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突然感觉有那么点压力。
一式四份,收回准备交到乡里存档的一份,
桑副校长突然一脸遗憾地说:“韩特派,其实我想帮你们送送人,出去见见世面。这边要盖教学楼,实在走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杜主任和钟老师他们去。这次没机会,下次再有机会千万别忘了我。”
农村教师,长期呆在农村。
思岗和新庵是他们平时去得最远的地方,再远就是学校一年组织的一次春游,去经济较发达的江南转一圈,天不亮出发,大半夜里回来,走马观花,根本玩不到多大会儿。
以打拐志愿者身份送被拐卖过来的妇女回大西南,坐几天几夜火车,当地公安部门和妇联已经联系过,人家那边会热情接待,既能做善事又能领略大西南省份的风土人情,想想就让人激动。
不是没人送,是抢着送。
大部分被拐卖过来的妇女有了孩子,习惯这边生活,舍不得走。一刻不想久留,想回到老家亲人身边的只有九个,其中六人还是一起的,算来算去只需要十个人送。
“公费旅游”名额太少,周正发不好分配,只能让想出远门的人抓阄。
韩博感觉很是好笑,一口答应道:“没问题,以后有机会先紧你。”
桑副校长点点头,又问道:“韩特派,听说遣返经费警务室出,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不让那些买她们的、强奸她们的人出。毁人姑娘一生,他们应该赔偿。”
田工懂点法,抬头说:“不是有那个什么刑事附带民事诉讼吗,帮她们请个律师,去法院起诉,让他们赔偿经济损失。”
韩博收起纸笔,苦笑道:“按现有法律法规和司法实践,这种情况一般是赔偿实际损失,比如打胎的医疗费和营养费。如果被告想减轻或从轻量刑,会想办法取得受害人谅解,在赔偿时可能会满足一下受害人的赔偿要求,但多不哪儿去。
请律师要花多少钱,打官司需要多长时间,最终又能获得多少赔偿?
维权成本太高,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所以打拐一般以解救为主,尤其拐出地公安机关,他们到拐入地救出人就回去,别说帮受害人争取赔偿,由于经费关系,连追究买媳妇的人刑事责任都顾不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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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平安良庄”(四)
抓收茧的,抓买媳妇的,重罚帮着看外地媳妇的……法制宣传不到位,老百姓法制意识淡薄,不理解新任公安特派员,对公安有看法。
干部大多接受过系统教育,多多少少懂一点法,不但能够理解而且佩服,尤其良中良小教师(当时教师一样是国家干部),认为新任公安特派员比老特派员负责任,至少他上任之后学生比之前好管了,电子游戏厅取缔,想打都没得打,去玩桌球的也少了。
村干部不是很理解,但对警务室工作比较支持。
双方在许多事情上的利益一致,新任公安特派员重拳出击,不是“打击”他就是“打击”你,老百姓个个谈虎色变,各村在老卢授意下把组织“学习班”的消息搞得尽人皆知,谁也不愿意落到“吃人不吐骨头”的韩特派手里,秋统筹征收比往年容易多了。
良中良小、敬老院和几个有工程的村转下来,归家豪发现他在良庄真站稳了脚跟,拥有其他派出所长在其辖区内所无可比拟的威信。
更难得的是,与兄弟公安部门关系搞得非常好。
转完工地去柳下,柳下派出所宁所长热情接待,谈到柳下河大桥十字路口的截客、宰客问题,人一口答应联合交警和运管搞一次联合执法。
他们负责大桥西边,良庄警务室在大桥东边堵,堵住之后移交给柳下查处,一劳永逸解决这个不光良庄民愤很大,柳下人一样深恶痛绝的问题。
一回到警务室,小任示意接电话。
韩博走进接警台,接过电话捂住话筒问:“谁?”
“李特派爱人。”
“哦。”
韩博清清嗓子,关切地说:“嫂子,我韩博,不好意思,刚才出去了。没事没事,打手机一样的。这么急,为什么不多住几天,好的,不麻烦不麻烦,我安排小陈去接,你上次见过的。
发票啊,我问问局里,你放心,只要能争取一定争取,哎呀,别说这些,你也要保重身体,别哭,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坚强……”
“怎么了?”王燕和高亚丽从户籍服务台跑过来问。
“李特派不行了,医院让办出院手续,让亲属准备后事。你通知陈猛,让他和老王一起过去接,东西不少,越野车装不下,开7号车去。”
“好的,我上楼叫。”
高亚丽刚转过身,王燕又问道:“发票怎么回事,是不是医药费局里不给报。”
韩博挠挠头,苦笑着解释道:“治疗这一块没省钱,医药费一共花3万多。吉主任跟我提过,说局里报销有标准,一些进口药和一些费用报不掉。卢书记不是不帮忙,只是认为李特派是公安局的人,这些费用应该由局里承担,如果开这个先例,乡里那些老干部的工作不好做。”
良庄没外债,良庄在医药费报销管理上也是全县最严的。
良小有一个教师,让一亲戚看病报他的名字,然后拿单据去报销,有人举报,老卢大发雷霆,教师差点因为几十块钱医药费丢工作。
卫生院去年学丁湖,竟让医生给干部教师开洗发水之类的东西。
老卢发现了,院长撤职,卫生局只能重新派来一个,因为这件事,跟卫生局关系闹得很僵。
许多老干部和企事业单位的退休人员担心并入丁湖会拿不到工资,一样担心别人瞎搞会影响他们的医药费报销,没事就跑卫生院去“量血压”,一个盯着一个,超标准报销医药费这种事很敏感。
王燕忍不住问:“局里报不掉,乡里不给报,难道我们给他报?”
“规定就是规定,退一步说他多少能报一半,遇到这种病老百姓去找谁报,合作医疗又能报多少?”
韩博摸了摸鼻子,接着道:“我们安排车去接一下,他回来之后去探望探望。真不行了,办丧事时按良庄风俗出点人情。亲属理解最好,不理解没办法,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
“可是,可是李特派干那么多年公安特派员,辛辛苦苦……”
“说幸苦,谁不幸苦。我们没日没夜,看上去很幸苦,扪心自问,有工地上那些民工幸苦么?生活本就不容易,尤其上点年纪、上有老下有小的都不容易。他不容易,别人更不容易,不能搞特殊化。”
难怪吉主任说他原则性强,其他所队是没钱没办法,要是有办法,要是关系够好,一定会想方设法帮着解决。
这个话题太沉重,归家豪正准备说吃完晚饭去老党校看看那些被拐卖过来的妇女,建筑站的奥迪从新庵回来了,依然非常霸气的停在大厅门口。
老卢钻出轿车,红光满面,一身酒气。
韩博迎上去招呼道:“卢书记,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小任,去泡杯茶,多放点茶叶。”
“总算办成了。”
老卢不无好奇地打量了归家豪一眼,哈哈笑道:“柳下离新庵太近,中巴全过路车,车主为多赚钱,从新庵出来时经常不带柳下的客,柳下离新庵近反而交通不便。听说我们要搞公交公司,听说我良庄要以他柳下、以他新庵为中心,积极向他们靠拢,一个比一个答应得痛快。
到交通局出了点小麻烦,那个什么局长说一辆车不够,非要两辆对开。
让我良庄赔钱改善他新庵的交通,当我卢惠生是傻子。我跟他们谈合资,一家买一辆车,公交站牌建设我们可以吃点亏,他们多我们少,可以平摊。分管交通的副县长感觉行,指示柳下同我们良庄一起搞,说是作为一个试点。”
柳下与良庄历史渊源悠久,两个乡镇百姓之间的关系太亲密。
要是搞个什么“公投”,估计99%的人会投票脱离思岗,回到柳下的怀抱。
良庄的“西部大开发”没开始,工业园区甚至连图纸都没有,在新庵县领导和柳下镇领导看来,这是“乡下亲戚”为“上街”更方便,为去新庵更便捷。也可能是老卢快退居二线了,想在退下去之前留下个政绩。
搞个公交公司,既能解决新庵与柳下极为鸡肋的坐车难问题,又能吸引更多良庄乃至丁湖人去柳下及新庵,能够进一步搞活新庵经济,何乐不为,根本想不到老卢“包藏祸心”。
韩博越想越有意思,扶着他笑道:“卢书记,您这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别急着回去,在这儿吃饭,好好庆祝一下,吃完饭顺便向您汇报下工作。”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平安良庄”(五)
“如果单纯的练功健身,无可厚非。而且,强身健体,全民健身,值得推广。可是,他们搞得越来越神奇,越来越离奇。个人崇拜,传奇故事,宗教迷信色彩开始蔓延,完全失去了气功强身健体的本意。”
“这不是简单的练功,很像宗教了,还不是正规的宗教流派,破绽百出。许多深受其蛊惑的信徒,已经走火入魔。如此下去,迟早会出问题。那个‘中功’的发明人绝对是个大骗子,下面这些弟子是乘机捞一把的小骗子。”
中午为归家豪接风,剩下好多菜,晚上接着吃。
吃完饭同周正发一起汇报工作,老卢认为问题比较严重,通知在家的乡党委成员全过来,王燕整理好的材料一人一份,标题是《“平安良庄”建设总体规划》。
韩博神色凝重,接着道:“如果说,把气功神奇化,神秘化,只是方便赚钱,还情有可原。如果把气功神经化,把练功者变成神经病,有病不去看,整天要提升,要圆满,那就有问题了,搞不好会出大事的……”
江湖骗子搞得太不像样,之前没专人管,一直忙也顾不上。现在有专人管,老卢不出意外的支持。
他撇了撇嘴,带着几分嘲讽、几分不屑地说:“敢在我良庄搞歪门邪道,坚决查处,坚决予以取缔。谁不服气,让他们那个‘大师’来找我。我们是**员,我们是唯物主义,他不是会发功么,发一个看看。”
有一个“大师”说发功之后能让大兴安岭灭火。
有一位“大师”发功之后能改变太阳个数和大小。
创造香功的“大师”更搞笑,声称一发功能把全国的麻子全部搓平。
……
这些年各种气功“大师”粉墨登场,层出不穷。
到处开“报告会”、“传功会”,一些被蛊惑的地方政府居然以礼相待,居然给他们警车开道,结果所谓的特异功能没一个能得到证实,全是打着气功的旗号,行愚弄百姓之实,是一种地地道道的诈欺行为。
在这方面,乡镇干部比那些离退休的高级领导和一些大学教授看得更清,全当着一笑话,没人相信气功大师。
农民活到老,干到死。
不是那些退休有工资拿,整天闲着没事干的城里人,睁开眼就要下地干活,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练气功,这个问题在良庄不是很严重。
第一个议题顺利通过,以批评教育为主,带头的几个抓到乡里关几天,吓唬吓唬他们,老百姓上当受骗买的那些非法音像制品全部退掉,更高一级的“弟子”不给退就追究其刑事责任。
汇报到传销,韩博在白黑板上画了一张传销组织的架构图。
深入浅出地介绍道:“传销每一层级的人数是以几何倍数增加的,如果一个人被蛊惑被利益驱使参与这个传销组织,那么会想方设法发展几个下线,第一层1个人,第二层3个人,第三层9个人,第六层729个人……到第九层时,光这一层就有3的14次方,478万人整个组织的人数,已经相当于一个省会城市了!
这是他们的理想状态,事实上没那么多人上当受骗。因此,所有传销组织,最后都会遇到一个‘骗子太多,傻子不够用’的问题。而最底层的参与者,最终会发现,自己其实就是那个傻子。
事实很清楚,大城市没那么多傻子,往中小城市发展,中小城市骗不下去,再往农村蔓延。换言之,我良庄群众从接触传销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成为最悲哀的傻子。因为没得发展了,那些效果吹得天花乱坠、价格昂贵得令人发指的日化用品,在农村也不可能有市场。”
关于传销,许多有识之士向中央进言要取缔。
新-华-社前段时间发表过一遍文章,非常明确地提到传销的危害。中央又不是没文件,真不知道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整天在做什么。
老卢同样早看传销不顺眼。
更重要的是,良庄马上要进行史无前例的经济建设,良庄的人力财力全应该用在经济建设上。个个不务正业跑去搞传销,社会资金被传销公司骗走,经济建设怎么搞,或许即将成立的良庄农村合作基金会都拉不到存款。
“同志们,这个问题很严重,参与的还大多是企事业干部职工。小韩说得对,不能任其蔓延。只有把这些危害社会稳定和经济建设大局的隐患全清理掉,我们才能一心一意搞西部大开发。”
老卢喝了一大口浓茶,咬牙切齿地说:“老崔,其它工作你先放一放,下点决心整顿党员干部队伍。练气功的,搞传销的,先规劝,让他们写保证书。要是屡教不改,发现一个处分一个!
小韩,在查处上你不要有顾忌,以乡党委政府名义进行。
这是**的天下,我们是执政党,那个什么公司再牛,他敢跟我们党委政府对着干?追回损失,让他们把在我良庄骗的钱连本带息吐出来。敢不退,立案调查。不服气,让他去告,破坏社会稳定,扰乱社会主义经济秩序,我倒要看哪个法院敢受理。”
打官司会造成影响,造成影响会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
做贼的总心虚。
良庄再小再偏僻也是一级党委政府,韩博几乎可以断定,那个“气功大师”和那个美国传销公司,不敢或者说不值当跟良庄对着干。
事实上那个公司的策略也确实是在打“游击战”,哪里好骗就到哪儿赶快骗,哪里管得严不好骗就暂时收敛一点。可惜自己只是一个小民警,其它地方,心有余而力不足,想管也管不上,只能守一方热土,保一方平安。
韩博深吸一口气,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那么多收茧的贩子,那么多买媳妇和帮着看外地媳妇的人都抓了,查处几个练气功的和搞传销的算不上什么。乡党委成员无一例外的支持,新一轮打击行动的集体决策就这么形成了。
其实他们对治安防控网建设更感兴趣。
良庄村和良东村不设警务室,安排联防队员到良中良小和幼儿园担任“校警”。
中小学生越来越难管,有个“校警”校长老师的工作会轻松许多。
江省是拐卖妇女案件的拐入地,也是拐卖儿童的拐出地。柳下幼儿园去年丢过一个孩子,家长急得团团转,新庵公安局直到现在没能破案。
幼儿园安排一个“校警”,专门盯着那些形迹可疑的人,就不用担心孩子被拐。
焦乡长对“平安良庄”建设评价很高,热情洋溢地说:“卢书记,同志们,治安好了,客商会更愿意来我良庄投资,这是我们的软实力。完全可以把‘平安良庄’作为一个亮点,作为一张与优质教育、交通便利、政策优惠同等的名片,写入进我们招商引资的宣传材料。”
“有道理,这个提议好。”
老卢放下《平安良庄建设总体规划》,举一反三笑道:“小韩这个规划搞得不错,但完全可以做得更好。比如建筑站、建材机械厂、榨油厂、冷冻厂和砖瓦厂的门卫,完全可以跟县里的保安公司一样,收编进治安联防队。
正在建设的良庄新村将来肯定要设门卫,也考虑进去。另外工业园区要规划一个稍微大一点的警务室,就近为客商提供服务,让客商在我们这儿感受到其它地方感受不到的安全感。”
整合起来,比一盘散沙好。
崔副书记微笑着补充道:“工资由企业交给警务室,再由警务室统一发放,这么一来队伍就好管理。”
领导们如此支持,韩博非常高兴,指着会议桌上的一部对讲机笑道:“卢书记,焦乡长,马主席,崔书记,牛部长,感谢各位领导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其实我还有一个设想,现在我们一个中继台,有几部对讲机,使用的是公安频段。
我打算挤出点资金,再添置一个中继台,添置三十部对讲机,使用民用频段,装备给联防队,同时留几部对讲机给乡里。有一个便捷的无线通信网,今后的计划生育、殡葬改革、基建工程,防涝抗旱等工作,组织指挥和协调起来就会更方便。”
每个村都有电话,但村干部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在电话边。
广播通知挺方便,但不一定能通知到人,谁没事整天留意广播内容。
联防队员大多驻村,有几十部对讲机,有什么事喊一下,让他们去找人,联系起来确实方便。
尤其防涝的时候,指挥通讯非常重要。
一旦连下七八天暴雨,丁湖李庄的水全要往良庄排,良庄再往柳下河排,新庵那边同样如此。
柳下河良庄(柳下)段南北十九公里,大小闸口四十多个,两边一起往柳下河排,水位暴涨。这两年没发大水,大前年决过一次堤,团结和红旗两个村几千亩农田受灾。
老卢敲敲桌子,深以为然说:“有必要,完全有必要!有对讲机通信网,我们就能搞个应急指挥部。小韩,总台在你这儿,指挥部就设在这间会议室,要是发生重大自然灾害,你们要第一个上,要为乡里组织基干民兵争取时间。”
第一百二十六章 跟着感觉走(求收藏推荐)
吃饭时不好说,开会时不方便说,直到散会老卢才找了个借口,走进特派员办公室,单独谈起为什么傍晚又来警务室。
从新庵回来的路上,李顺承家属给他打过电话,一样是为医药费报销的事。
李顺承是党委委员,他是“班长”,共事那么多年,关系一直不错,一万四也不算特别多,照理说这个忙应该帮。
关键全乡不光李顺承一个干部。
要是开这个先例,其他干部怎么办?那些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老革命怎么办?良庄不欠外债不等于良庄有多富,这个先例一开,光医药费就能把乡财政拖垮。
天大的事都难不倒他,这件事把他难住了,紧皱眉头,抽着闷烟,唉声叹气。
可能做事雷厉风行,也可能被外表迷惑住了,之前总感觉他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别说再干四五年,就是再干十来年都没问题。
但是,现在给人的感觉却很苍老。
一万四,警务室一年总共才多少经费。乡里为难,局里为难,韩博一样为难,沉默不语,用无言的方式表示爱莫能助。
老卢有些失落,同时也能理解,起身叹道:“你当这个家也不容易,不为难你了。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迟早要去见马克思。如果我将来得癌症,如果医生说没救,二话不说立马回来,用不着受了那个罪,用不着花那个冤枉钱。”
“卢书记,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坚持原则是对的。再说又是去医院探望,又安排车去接,作为一个之前从来没打过交道的新同志,你对老李仁至义尽了。”
他走了,没回粮站,直接去榨油厂斜对过的李顺承家,打算在李家等老同事从医院回来。
一个人步行,不要送,不许送。
人情社会,不管干什么事总绕不过一个人情。
明明没做错却感觉对不起谁似的,老卢如此,韩博同样如此,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
为改善民警工作生活条件,前几天安装了一个太阳能热水器。
上楼洗澡,洗个热水澡心情应该能好点。事实证明这个办法不错,洗完澡就想睡觉,回到宿舍一觉睡到天亮。
手机响了,滑开一看居然好几个未接。
首都区号,全是李晓蕾打的,双向收费,这个同样不能接,手忙脚乱穿上衣服跑楼下办公室回。
电话费是警务室一大支出,自打拐以来长途全用200卡,在自己办公室不需要敲击挂断键,直接摁数字键,卡号、密码、区号、电话号码,刚嘟一声,电话就接通了。
“吓死我了,昨晚怎么不回,打好几个!”
有人关心,被人埋怨的感觉真好,韩博心中一暖:“老婆,不好意思,昨晚睡太死。”
“睡了一个好觉?”
“嗯,睡得很香。”
确认他没事,李晓蕾终于松下口气,窃笑着问:“有没有梦见我?”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真话。”
“没有,”韩博透过窗户遥望着大门口骑自行车来上班的老王,苦笑道:“日子天天过得跟打仗一样,睡觉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不做梦,没时间做梦。”
“很幸苦?”
“也很有成就感。”
有事业心的男人最有魅力,李晓蕾好奇地问:“一共解救出几个被拐卖的妇女?”
“解救出不少,想回去的不多。有孩子,舍不得,有些跟买她们的人真有感情,我们既要主持正义,也要考虑方方面面因素,不能棒打鸳鸯,不能让人妻离子散。”
李晓蕾很同情那些妇女,沉默了片刻幽幽地问:“你光顾着解救别人,什么时候来解救我。”
韩博乐了,故作夸张地说:“你被拐了,哎呀,这件事很麻烦!按相关规定只有拐出地和拐入地公安机关拥有案件管辖权,我这边既不是拐入地也不是拐出地,我只能算被拐卖人家属,报案吧,打110。”
李晓蕾扑哧一笑:“报你个头!”
“不开玩笑了,说正事,昨晚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你不来解救我,我打算去拯救你。元旦长假,实习又没人管,有半个月时间可挥霍。火车票订好了,后天下午到东海,然后去思岗,再陪你一起去江城喝老马的喜酒。”
韩博愣住了,李晓蕾追问道:“怎么不说话,不欢迎,不想我?”
“不是,怎么可能,我高兴来不及呢,只是,只是你爸妈知道么。”
“韩博,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可是我们不应该就这么结束,我们应该为我们自己考虑,应该对我们的感情负责,当牛郎织女就当牛郎织女,我无怨无悔。”
韩博欣喜若狂,想了想之后欲言又止地说:“晓蕾,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感觉这样对你不公平。”
过去一个多月,平均每两天相一次亲。
每相一次亲,对男友的眷恋就多一分,李晓蕾再也控制不住了,哽咽地说:“韩博,让我任性一次,陪我疯狂一次,求你了,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永远不会幸福。”
感情这种事在电话里根本说不清,事实上面对面一样说不清。
跟着感觉走,为什么非要搞那么清楚,韩博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来吧,路上小心点。手边有没有纸笔,记一下我爸的呼机和电话,我让他们去火车站接你。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别不好意思。”
要见他父母,李晓蕾有些紧张,噘着小嘴问:“能不能下次,我能找到长途汽车站。”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们下了最后通牒,要我带个姑娘回家过年。你来正好,你要是不来,这一关不知道该怎么过,别让我当陈世美,就这样了,听话。”
“他们会不会……”
“放心,他们很好相处,看到你会很高兴。如果你能乖巧的叫声爸妈,叫声姐姐姐夫,我不敢想象他们会高兴成什么样。”
能被一个家庭认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李晓蕾心里美滋滋的,鼓起勇气答应了这个不算请求的请求。
女友要来,韩博心情从未这么好过。
挂断电话,赶紧上楼洗漱,去食堂吃完早饭,回到办公室正好上班时间。
查处练气功的工作主要由小单、老王和老米负责,同往常一样,小单先过来问问尺度如何把握。
从他们的工作日志上看,在辖区招摇撞骗的总共就三个人,其他全上当受骗的老百姓。
韩博收拾包准备去探望夜里从医院回来的前任公安特派员,抬头笑道:“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二十四条第四款,利用会道门、封建迷信活动,扰乱社会秩序、危害公共利益、损害他人身体健康、骗取财物的,处十五日以下拘留、二百元以下罚款。
如果态度较好,能够积极退赃,愿意戴罪立功,愿意现身说法帮我们做那些上当受骗群众的工作,可以不拘留;要是执迷不悟、态度恶劣,先拘十五天。同时收集其犯罪证据,视涉案金额多少、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追究其刑事责任。”
领导就是领导,法规条款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小单不知道他事先做过多少功课,很直接地认为他记忆力超好,对一些法律法规是倒背如流,一脸敬佩地问:“那些深受蛊惑的村干部和群众呢?”
“以规劝为主,你们先传讯三个嫌疑人,把他们带到警务室之后跟周主任汇报一下,乡里会组织党员干部做群众工作,崔书记亲自挂帅,不会有问题的。”
………………
ps:有书友感觉节奏慢,感觉全是些琐事。
解释一下,其实基层民警就干这些,整天面对的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迂回战术
快出门时,想想还是给吉主任打了个电话。
尽管局里一直把李顺承当一个乡干部而不是公安民警,但人家担任良庄公安特派员维护十几年治安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住院时没去探望,现在快不行了,局领导再不过来看看实在说不过去。
张局不能来,万一被亲属缠着,当那么多人面,一些发票你是报还是不给他报。
为体现局里对这件事的重视,袁政委和吉主任一起过来的,带一大袋中华鳖精、麦乳精、水果罐头之类的营养品。
良庄风俗,弥留的人不能睡床,要在客厅打地铺。
李顺承真不行了,躺在地铺上,骨瘦如柴,精神萎靡,气若游丝。不能吃饭,只能喝一点米汤,还要靠家里人灌。
当十几年公安特派员,得罪人无数。
弥留之际,只有乡领导、左邻右舍和亲戚朋友来探望。
有气无力,说不出话,从眼神中能感觉出神智比较清醒,应该能认出谁是谁。看两眼,用眼神交流,累了,眼睛闭上。他爱人怕他再也睁不开眼,忍不住喊两声,再次睁开,再闭上。
他儿子、女婿和几个亲戚在外面准备后事。
党员干部,必须火葬,不能做棺材,不知从哪儿借来一块棺材盖板。
如果……如果不行了,就把人移到棺材盖板上,按本地风俗举行一套仪式,然后再叫灵车送火葬场。
成立治丧委员会,开隆重的追悼会,是领导和烈士才有的身后待遇。
乡党委委员兼公安特派员算不上领导,在工作岗位上患癌症顶多算积劳成疾,烈士一样评不上,所以后事只能这么准备,将来只能这么办。
来探望探望,安慰安慰家属,表示下关心,两位局领导能做的就这么多。
好不容易来一次良庄,袁政委自然要来警务室看看,车开进院子,归家豪、安小勇和两个联防队员已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
这一趟出去不知道要解救几个妇女,不知道要抓几个嫌犯,开一辆车不够,干脆不开车,从省道坐过路的长途车去反而更方便。
听完韩博介绍,袁政委挨个握完手,关切地问:“同志们,幸苦了,出市执行任务,手续准备好没有。”
“报告政委,报告吉主任,案件材料,介绍信,拘留证,全已准备妥当。经费预支八千,手铐带六副,食堂还煮了八斤茶叶蛋。”
好几年没出市执行任务,归家豪有些兴奋。在县里没少跟领导参加饭局,汇报到最后竟嬉皮笑脸举起秦师傅给他们准备的茶叶蛋。
以取证为主,两个中间人到底能不能抓到要看运气,毕竟时间已过去近两年。
他是老同志,在刑警队干那么多年,送好几个嫌犯上了刑场,再说他配了枪,又不是一个人去,袁政委实在没什么不放心的,热情洋溢说:“准备工作做得不错,特别是经费,能够有保证,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是!”
“出发吧,现在动身,下午三点前应该能到。”
谁都没想到局领导会来送行,同志们士气高昂,再次立正敬礼,钻进陈猛开的7号车,开出大院,拐上思良公路。
送走他们,袁政委和吉主任在韩博陪同下开始参观。
外面是公安宣传的大广告牌,围墙上是“立警为公,执法为民”的大标语,玻璃幕墙上挂着一大警徽,房顶上是“人民公安”四个大金字。
接警台、户籍服务台、调解室、讯问室、羁押室、档案室、证物室、学习室、联防队员的临时休息室、食堂、浴室等设施一应俱全。
墙上是各种规章制度和宣传海报,户籍服务台里有电脑、打印机和复印件,接警台里有电话、传真机和对讲机中继台……
袁政委和吉主任走进装修更豪华的会议室,接过香烟打趣道:“小韩,知道你们条件好,没想到条件会这么好,程文明那小子没说错,你这儿不像警务室,你这儿是良庄公安分局。”
“让政委见笑了,我们这是沾乡里光。”
吉主任坐下来,意味深长问:“小韩,干这么长时间公安特派员,做这么久基层工作,有什么感想。”
韩博感叹道:“本职工作没什么感想,在其位谋其政,做好份内事。在处理与乡党委政府的关系上有一点,遇到一些麻烦事不能片面认为是‘非警务活动’而无动于衷,应该积极主动帮助党委政府解决疑难问题。
尊敬乡领导,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为乡里做点事,遇到一些困难就可以向党委、政府汇报,党委政府自然而然会帮着解决。
比如将企事业单位门卫收编进治安联防队,解决人手和经费不足的问题,形成联防联动机制,就是乡领导主动提出来的。又比如接下来的各村警务室建设,乡里会协调各村解决用房用电等问题。”
上级要求公安不得参与非警务活动。
可公安是“条块管理”,并以“块”为主,财权和人事权不独立,地方党政领导的话能不听,敢不听?
更何况国情在这儿,司法并不独立,上级的各种通知文件,甚至人大常委会的一些决定,上面第一句话就是“各级公安部门要在各级党委政府领导下”开展什么什么工作,不得参与非警务活动的要求根本不现实。
敢打敢拼,有冲劲儿有闯劲儿的民警多了。
现在的刑警大队副大队王解放,在家里排行老三,人称“拼命三郎”。刚刚出市执行打拐任务的归家豪,在刑警队时一样很拼,受过好几次伤,荣立过二等功。
像这么敢打敢拼又会变通,能理解地方党委政府的难处,能处理好与地方党委政府关系的民警不多。说句不夸张的话,他这个公安特派员,干得是公安局长的事。
太年轻了,要是有点资历,明年提正科之后当个副局长没问题,局里现在最缺的不是会破案敢破案的干部,而是他这种有大局观,能够独当一面的干部。
袁政委满意的点点头,开始听取警务室工作汇报。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11.26”案正在侦查阶段,涉嫌收买妇女的嫌疑人正关在看守所,其它乡镇的打拐工作刚刚开始,他这边已经着手整治交通,确保春运安全,同时开始打击练气功的和搞传销的。
具有主观能动性,工作永远做在别人前面。
特别是手中这份《平安良庄建设总体规划》,极具前瞻性。如果能得到落实,不是走在其它基层派出所前面,是走在全市乃至全省前面。
太震撼,需要慢慢消化。
袁政委放下汇报材料问:“传销确实存在很多问题,确实危害到社会稳定,但这些问题大多在工商行政部门的管辖范围之内。小韩,你懂法律,应该清楚搞不好会惹出麻烦,你打算怎么整治?”
韩博笑了笑,胸有成竹说:“卢书记的意见是抓几个上线,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考虑到传销主要归工商部门管,那家美国公司来头也确实比较大,我建议卢书记采取迂回战术,从村规民约着手,师出有名,让他们在法律上找不到我们麻烦。”
“村规民约?”
“嗯,乡里正在召开各村支书和村主任会议,让他们回去召集村民小组长和村民代表修改村规民约,将不许搞传销写进去,谁搞就把谁扭送到公安机关处理。人扭送来了,我们不能不管,别说他们不一定敢告,就算敢告他怎么告,难道把二十几个村委会告上法庭。”
吉主任不是很懂法,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村规民约有法律效力?”
“我们不是没法律,只是没好好利用。”
韩博拿起暖壶,帮他们续上水,微笑着解释道:“传销是工商部门批准的,国-务-院办公厅又下发过清理传销中违法行为的文件。没相关法律,只有各种规定,令出多门,管理混乱。明知道社会危害性大,下面却不知道该不该查处,不知道该如何查处。
村规民约是什么,村规民约是依据党的方针政策和国家法律,结合本村实际,为维护本村社会秩序、社会公共道德、村风民俗、精神文明建设等方面制定的约束规范。
《村民委员会组织法》有明文授权,其法律性质是‘依法自治’,是村民实施村民自治的基本依据,是村民自己的‘小宪法’。禁止传销符合党的方针政策和国家法律,某种意义上比工商行政部门的‘规定’、‘通知’和‘决定’更具法律效力,至少在我们良庄是这样。”
到底是学法律的,到底拥有律师资格,竟能想到利用谁都没当回事的村规民约来对付传销。
强龙不压地头蛇。
袁政委相信在良庄这一亩三分地上,那个传销公司肯定搞不过他,何况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更难缠的老卢。
第一百二十八章 “派出所长”
政策水平高,法制意识强,既会变通又有乡党委政府支持,打击一下能出什么问题?
搞传销的越来越过分,发展下线发展到公安局,好几个民警家属深受其害被搞得血本无归,张局不止一次要求政治处告诫民警,管好自己,管好家属,不要参与传销。
吉主任沉吟道:“政委,我们是不是跟张局汇报一下,将良庄作为试点,打击打击,看上级有什么反应。要是上级默认,就上报政法委,在全县推广良庄经验,同打拐一样,一鼓作气解决这个问题。”
偷偷摸摸,秘密集会。
洗脑,疯狂发展下线,这么下去迟早会出事。
思岗经济在全市排不上号,思岗治安是全市所有区县中最好的,袁政委认为可行,又笑问道:“小韩,新庵那边的车匪路霸呢,他们一个比一个滑头,你和柳下派出所打算怎么对付。”
“柳下派出所之所以一直拿他们没办法,主要两个原因,一是查他们的时候往我们这边跑,过了桥就拿他们没办法。现在两家关系不错,可以联合行动。
二是取证工作不好做,我们有摄像机,从明天开始安排民警带摄像机去北边收费站,从收费站上往南开的长途车,前面路口有伪装成旅客的柳下派出所特情,我们的人在车上,把他们卖客、管司机和售票员要好处的行为秘密拍摄下来。
多拍几起,车上拍完拍车下,拍他们是怎么截客、拦客、堵客的。新庵运管也有人在,主要针对非法营运,等收集齐证据再把他们一锅端。马上春运,柳下派出所宁所长打算拿他们开刀,打响新庵维护春运安全的第一枪。”
那些家伙有驾驶证,有行驶证,有保险,交过养路费。过去查他们说是来玩的,没干违法犯罪的事,证照齐全,难道停在路边犯法。
被他们“强卖”的旅客坐长途车走了,天南地北,根本没法取证。
长途车司机不但不敢得罪这些地头蛇,反而喜欢他们帮着拉客。因为羊毛出在羊身上,旅客该掏多少车费一分不会少,他们只有收益没任何损失,自然不会出面指证。
至于被拦被宰的其他旅客,由于大多是思岗人,那边却在新庵境内,认为新庵人会帮新庵人,自认倒霉,一样不会为几十块钱报案。
细想起来取证工作确实比较难做。
凡事就怕“认真”二字,遇到眼前这位,他们的好运估计要到头了。
功劳是人家,这边愿意帮忙愿意配合,是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做事,袁政委很满意,放下茶杯提议道:“小韩,交通安全这一块我有一个设想,你们是不是跟交警队协调一下,让交警队安排一个交警常驻警务室,柳下河大桥不是要搞警务室么,一步到位,设个治安检查站,专门检查和登记出入我思岗的机动车辆。”
“驻警务室交警?”
吉主任解释道:“丁湖、良庄、李庄、黄垛四个乡镇的交通安全归交警三中队管,三中队总共那几个人,平时根本管不到良庄,而你良庄又在两市交界,这个治安检查站局里一直想设,由于经费和警力等原因一直没设成。现在条件成熟了,只要来一个交警就可以搞起来。”
警务室没权管机动车辆,来一个交警能解决这个问题。
想到老卢在罚款上的态度,韩博苦笑着问:“交通罚款呢,政委,吉主任,这件事绕不开乡党委,卢书记态度明确,良庄罚款要留在良庄。为方便开展打拐工作,我只能把打拐经费列入应急经费。”
从良庄过境的车不少,来一个交警不管用,三中队全过来其它地方的工作就干不成了。
安排一个交警,让警务室协助,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大事做不了主,这种小事还是能作主的,袁政委一锤定音地说:“按卢书记的规矩,交通罚款同样返还40%,返还到警务室,用于维护良庄交通安全。”
“能返还就行,我向卢书记汇报,他应该能同意。”
要用警务室的人,除了他和刚出去执行任务的归家豪以及几个地方编民警,警务室人员大多是乡里的,确实需要跟老卢打招呼。
基层工作不好做,袁政委没因此认为他位置没摆正,再次看看《平安良庄建设总体规划》,不禁笑道:“老吉,按照这个规划,各村警务室要挂牌,这个牌不好挂呀,总不能称为‘思岗县公安局良庄警务室某某村警务室’,两个警务室听起来别扭。”
丝织总厂设有一个警务室,全称是“思岗县公安局城西派出所人民西路警务室”。汽车站也有警务室,全称是“思岗县公安局城东派出所车站警务室”。
良庄没派出所,只能让警务室领导警务室,想想是挺怪异的。
县里之所以不同意设派出所,主要两个原因,一是撤乡并镇,二是涉及到编制。其实撤乡并镇一样是基于编制考虑。
中央三令五申要求减轻农民负担,干部太多,全靠财政供养,说白了靠老百姓供养,不解决干部太多这一问题,怎么减轻农民负担。
撤乡并镇之后,三四个乡镇只需要一套班子。
一个人不能裁,现在感觉不出来什么,过五六年,十来年,等该退休的全退休了,干部队伍就没之前那么庞大。
从这个角度上看,从长远计,县里要求撤乡并镇有一定道理。只是涉及太多人切身利益,尤其良庄和丁湖两个乡镇财政状况悬殊太大,这项工作根本没法推行。
正在想方设法减少干部,所以县编办不同意建所,不愿意再给公安局一个正股级干部编制和几个行政编制。
没编制难道就不能设派出所,没编制的“黑户”局里多了。
吉主任权衡了一番,不禁笑道:“那就跟张局汇报一下,先挂个派出所的牌,把户籍这块真正接手过来。不发任命文件,编制问题慢慢想办法解决。”
警务室干得就是派出所的事,只是刻个公章、换块牌子而已,据说老卢早把牌子做好了,袁政委哈哈笑道:“小韩,你感觉怎么样,愿不愿意当这个县里不承认的派出所长。”
领导来与不来完全不一样,来实地看看,听取汇报,能解决实际困难。
同样正股级,派出所长和公安特派员及打拐中队长没什么区别,“含金量”远没乡长助理高,不过对良庄来说意义重大。
从来没派出所,总感觉低丁湖一等。
现在有了,能鼓舞全乡群众士气,能稳定那些担心撤乡并镇的干部教师和退休人员军心,更重要的是有利于乡里接下来的“西部大开发”。
县里承不承认无所谓,局里承认就行,韩博笑道:“我没意见,我服从组织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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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办完喜事办丧事(求订阅)
两位局领导亲临,王燕时不时进来倒茶。
会议室里谈的事,根本瞒不过会议室外的人,要挂派出所的牌子,同志们热情高涨。袁政委和吉主任不想让战斗在一线的同志失望,当即打电话向张局请示。
换一块牌子而已。
不需要增加一个编制,不需要划拨一分钱经费,能够解决户籍管理这个迟早要解决的问题,方方面面条件比较成熟,张局毫不犹豫同意。
为让这个“山寨派出所”显得不那么“山寨”,他甚至亲自给政法委郭书记打电话请示汇报。
组织人事部门考虑编制,政法委要考虑全县政法工作,郭书记没意见。
思岗县公安局良庄警务室就这么变成了政法系统承认,组织部门不承认的思岗县公安局良庄派出所,韩博也随之摇身一变为良庄历史上第一任派出所长。
前任公安特派员李顺承说不行就行,两位领导不想在良庄久留,担心李家人跑过来报丧到时候走不掉,委托新任派出所长代表局里处理与此有关的一切事宜,午饭没吃就打道回府。
“我们以后怎么称呼,是韩乡长,韩队,还是韩所?”
“韩所好,显正式点。”
“韩乡长,你说呢。”
“韩所吧,乡长助理不是乡长,副乡长都不是。你们喊着顺口,我听着别扭,别人听到会笑话。”
“行,就韩所。”
小单话音刚落,小任抱着一大卷鞭炮跑进大院,兴高采烈问:“韩乡长,现在挂牌还是等会儿挂牌?”
“叫韩所,不是韩乡长。”高亚丽窃笑着纠正。
“对,韩所,这炮还是赶快放吧,要是李特派家有人过来报信,到时候想放都放不成,人家办丧事,我们办喜事,影响不好。”
小伙子考虑挺全面,韩博看看老米从传达室扛出来的派出所牌子,笑道:“我给卢书记打电话,这么大事不能不请他。”
“这倒是,您打,我们出去准备。”
警务室变成派出所与李顺承没任何关系,但他是前任公安特派员,说起来也算良庄公安的元老,老卢同样考虑到一个时机问题,认为早挂比晚挂好。
刚刚结束会议的三十多位村支书、村主任,同在家的乡领导一起全来了,个个手上提着鞭炮。
“小单,开车去喊照相馆的人,这么大事怎能不留影。消息太突然,搞得太仓促,应该把丁湖王书记李镇长请过来的。特事特办,只能这样了。老王,找块红布,新单位要有新气象,牌子上面扎个红花……”
良庄终于有派出所,老卢乐得心花怒放,俨然成为挂牌仪式“总导演”,安排他,指使你,忙得不亦乐乎。
焦乡长、马主席、崔副书记、张副乡长和牛部长同样高兴,卷起袖子个个动手,把冲天炮的导火索撕出来,整整齐齐排在马路边。一千响的串鞭跟长龙似的,一条一条全摊开,就等老卢一声令下。
“小韩,现在几点?”
“10点26。”
“那就10点半吧,同志们,香烟全点上,再过三分半钟,挂牌放炮。老王,红布交给老吴,你去准备午饭,秦师傅来不及做去集市买熟菜。人不少,多拿几瓶酒,差不多的香烟拿两条,算乡里的。”
“好的,现在就去。”挂牌是单位的大喜事,老王忙得一身劲。
牌子靠在大门边,上面盖着一块专门用白纸贴标语的红布,老卢叫上韩博,同焦乡长、马主席一起站在牌子两侧,掏出大哥大掐着点。当液晶显示屏跳到10:30时,抑扬顿挫宣布:“同志们,我代表思岗县良庄乡党委正式宣布,思岗县公安局良庄派出所成立了,挂牌,放炮!”
啪啪啪……
嘭啪……嘭啪……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大红布掀开,明明一个人能完成的事,几个人一起动手,将牌子挂到“思岗县公安局良庄警务室”那个位置上。
照相馆老板咔嚓咔擦给众人合影,路过的行人全停住脚步看热闹,建筑站、建材机械厂、砖瓦厂、榨油厂、冷冻厂、良中良小、良庄幼儿园、蚕桑指导站……等单位领导闻讯而至,纷纷表示祝贺,来得匆忙没准备,只能包现金。
临时找不到红纸,捡鞭炮燃放后残留下来的红纸,建筑站财大气粗送1000,建材机械厂、砖瓦厂等企业500,蚕桑指导站同样500,其它单位一家200。村支书和村主任来乡里开会的,许多人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于是管有钱的借。
王燕忙着收红包,高亚丽忙着登记。
单位之间的人情往来跟人与人之间的往来是一样的,将来他们有什么喜事,派出所一样要去,一样要上礼。
午饭在食堂吃,花多少钱算乡里的,这么振奋人心的事老卢不会开空头支票。
“同志们,小韩做了很多工作,结束我们良庄几十年没派出所的历史,有派出所才是一个真正的乡镇。意义重大,是我们良庄的大功臣。同时呢,也给我们的工作开了个好头,办完这件喜事,接下来就要办更大的喜事……”
看样子将良庄乡升格为良庄镇的工作进展顺利,不然他不会说要办更大的喜事。全乡干部来一大半,个个兴高采烈,欢欣鼓舞。
韩博放下筷子,侧身问:“收了多少礼金?”
王燕一边鼓掌,一边不动声色说:“7600,要不是赶上李特派的事,完全可以等几天再挂牌,把周围几个乡镇派出所、刑警四中队和交警三中队全请一下,能多收点。”
韩博忍不住笑道:“人情往来,迟早要还的。”
“就良中良小和敬老院有事,新楼落成要去一趟,其它单位能有什么事。”
想想也是,派出所挂牌千载难逢,早知道单位与单位之间一样有人情往来,真应该利用这个机会狠赚一笔。
正胡思乱想,老卢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老脸顿时阴沉下来。
换作平时,他会先挂断然后找座机回,但是今天他接了,嗯了两声,说了一句知道了,马上到。
紧接着,这边手机也响了,韩博深吸一口气,摁下通话键,将手机送到耳边。
“韩特派,韩特派,老李走了,老李走了……”
“嫂子,要节哀,我们马上到。”
喜事办完要办丧事,等老卢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宣布完李顺承去世的噩耗,韩博起身道:“王燕,老王,我先同卢书记、焦乡长一起过去,你们坐7号车去柳下,买三个花圈。一个以局里的名义,一个以我们所里的名义,一个以治安联防队的名义,一起送去,悼词怎么写卖花圈的有经验,征求下人家意见。”
幸好先挂牌,要是等到现在就挂不成了。
王燕点点头,老王回头看看正交头接耳的乡村两级干部,低声问:“人情呢,送多少合适。”
派出所是公安局的派出机构,这种事自然要帮局里办,不然局领导又要跑一趟,何况两位领导走时委托过。
韩博沉吟道:“局里1000,所里500,个人,个人……你们就不用送了,我们几个民警按良庄风俗一人50。”
李顺承生前的人缘真不怎么样。
在座的就乡领导和小单的大伯------良庄村单支书去,其他人该吃菜吃菜,该喝酒接着喝,只是不像刚才一样谈笑风生。
赶到李家,远远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哭丧声。
门外正在烧纸,遗体已移到棺材盖板上,一个专门帮人家办丧事的老人,正在交代亲属接下来该做什么。
党员干部,不能跟亲戚和左邻右舍一样磕头。跟在老卢等乡领导身后,一起向遗体鞠躬,安慰他爱人,安慰他女儿……
作为老单位的代表,别人可以走,韩博不能走。
要留在这里协助办理丧事,要同伤心欲绝的家属一起接待前来的亲友;几个他家的三个舅舅在新庵,离得远,要安排车送他儿子去报丧;要联系灵车,要联系殡仪馆确定悼别厅,要在殡仪馆举行一个小型遗体告别仪式,局里会组织民警去送最后一程。
人在这儿,心在所里。
不知道三个传授气功的嫌疑人认不认罪,配不配合,正准备找个借口出去打电话问问,柳下派出所的面包车到了。
“宁所长,姜指,您二位怎么知道的。”
宁所长拉开侧门,取出一个花圈,凝重地说:“对讲机里听到的,做这么多年邻居,要过来送送。”
“走,我陪您二位进去。”
李顺承生前同柳下派出所关系不好,去世后人家居然送花圈过来,居然留下200块钱,家属很意外很感动。
按照良庄习俗,其实就是柳下习俗,今天不请客,“头七”请,韩博代表亲属将二人送出门外,送上车。
宁所长回头看看身后,饶有兴趣问:“小韩,你们建所了?”
韩博扶着车门,不无尴尬地说:“县编办不承认,只能算挂牌,不能算建所。不过户籍这一块今后可以管起来,户籍迁移不用再加盖乡人民政府户籍迁移专用章。”
“县编办承不承认无所谓,局里承认就行,以后就是韩所了。指导员呢,是不是昨天去的那个归,归家豪。”
“任命文件都没有,哪有什么指导员。老归依然是打拐中队指导员,不管所里事。打拐任务很重,今天刚出市执行任务了。各乡镇派出所马上又要转移线索过来,让他管也没时间管。”
宁所长拍拍他胳膊,意味深长说:“乡长助理,派出所长,打拐中队长,身兼三职,前途无量,高升是早晚的事,不知道我们这个邻居能做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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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张网以待(求订阅求月票)
柳下派出所的面包车刚走,自己所里的7号车来了。
小单神色凝重,韩博心中一紧,迎上去问:“有事?”
“三个嫌犯一个态度较好,另外两个中毒太深,死不悔改。刚才下村取证时发现一些新情况,特情也反应一个情况,韩所,我们这次可能捅马蜂窝了。”小单忧心忡忡,语气很紧张。
打击违法犯罪,能捅什么马蜂窝。
韩博不信这个邪,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屋跟李家人打了个招呼,走出来钻进副驾驶,示意他开车,淡淡地问:“什么新情况?”
“过去半年,共有一个上校军官和三个老干部来传授过功法,军官坐军车来的,老干部坐轿车来的,具体属于哪个部队哪个单位不清楚。不过能坐军车和轿车,级别应该不低。两个嫌疑人很嚣张,说要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特情去他们家帮我打探过消息,现在可确认其中一个嫌疑人父母,也习练‘中功’,也是‘中功’成员,已经给那几个领导打过电话,领导让他们不要慌,声称会过来管我们要一个说法,要让我们抓人容易放人难。”
**年龄大了都犯错误,何况一些老干部。
这些年粉墨登场的“气功大师”,之所以能够到处招摇撞骗,越搞越大,越来越嚣张,很大程度上与一些信仰动摇,沉迷于人体科学、人体修炼技术的老干部有关。
全是党和国家的宝贵财富,能量大着呢,这件事必须慎重对待。
回到派出所大厅,王燕、高亚丽正同小任、老王、老米一起整理一大堆关于“中功”的非法出版物和音像制品,羁押室里两个自以为有靠山的嫌犯在大喊大叫。
“我们功法是大师在首都科技大学气功研究大会上正式推出的,经过十几年普及推广,经过三千八百万人实修实炼的,国家认可!练功犯什么法,传功犯什么法,你们凭什么抓我。”
“单晓俊,别人怕你,我郭建树不怕你。我们张大师能用功法遥控治病,一样能用功法遥控收拾你,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是做好事,是福泽众生,我们用功法治疑难杂症,能让聋哑开口,瞎子重见天日,病人立即康复,敢抓我,你们会遭报应的。”
……
走火入魔了,跟这种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韩博透过铁门上的小窗看了一眼,回头道:“老米,把他们关进西边小房子,让他们冷静冷静。”
“是。”
打开铁门,四个联防队员一拥而上,将两个小年轻架出办公楼,关进西边小黑屋,一人一间,大厅里顿时清静了。
韩博走进接警台,指着角落里一台录像机和一台彩电问:“他们的?”
小单解释道:“郭建树为传功方便,专门买了这台录像机。早上去传讯,他正在村办公室给群众放录像,这是作案工具,我把它同彩电、录音机,非法出版物、非法音像制品一起全带回来了。”
作案工具是要罚没的,可在老百姓看来公安“穷凶极恶”又开始抄家了。
既然干这一行,就不怕得罪人。
韩博点点头,坐下拿起一幅宣传画:“先介绍案情。”
“是。”
小单从接警台抽屉里拿出一叠笔录,汇报道:“丁湖没人练‘中功’,李庄没有,柳下都没有。我们良庄有是因为一个叫郭建平的大学生,老家在胜利四组,前年考上大学,在从庆建工学院学工业与民用建,估计是在从庆成为‘中功’成员的。
今年暑假,回来开学习班,村里看他是大学生给他提供了一些便利。开始没人信,于是发展亲戚。刚才叫得最凶的叫郭建树,是他堂弟。另一个叫蒋杰,是他表弟。二人认为他有本事,死心塌地跟着练,渐渐成为‘中功’组织在我辖区的骨干。”
“大师”的宣像很夸张,悬空盘坐,神色肃穆,背后一个光芒四射的红色光圈,已经不是人了,分明是神,是菩萨。
韩博放下画像,顺手拿起一本“功法秘笈”,接着问:“释放的那个呢?”
“释放的那个叫吴天兵,跟郭建平家是邻居,初中毕业,在柳下一个机械厂上班,中毒不是很深,听完我们劝告,看到相应法律法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恍然大悟,认罪态度较好,愿意配合乡里做群众工作,我让他父母把他保走了。”
小单从笔录里翻出一张照片,继续说道:“这是郭建平,据了解今年四月份他就没再去学校上课,一直在南港市推广‘中功’,在那个所谓的‘大师’开设的麒麟文化公司里有职务。中校军官和三个老干部就是他安排来现身说法,安排来授课的。
听课收费,每人三十。同时销售气功录像带、录音带和与练功有关的非法出版物。
村里没什么娱乐活动,村民刚开始只是去凑凑热闹,在他们花言巧语蒙骗下,许多人加入练功班或气功医疗班,从花几十到几百乃至几千。一些患病的村民,为大师能够帮他遥控治病,一次又一次为什么麒麟文化捐款。初步统计,全乡至少有四百六十个村民上当受骗,累计涉案金额超过三十万……”
一点是非观念没有,一个大学生居然变成江湖骗子,他几年中学两年大学真是白上了。
现在情况很清楚,辖区内上当受骗的老百姓不少,远超之前的预计,其危害远超刚露出苗头的传销。
照片上这个郭建平比较麻烦,漏网的罪魁祸首,极可能兴风作浪。两个死硬分子的父母中毒一样深,竟敢通风报信,竟敢求援。
打拐抓那么多人,本想吓唬吓唬,让他们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然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放他们一马。
现在看来心太软,对他们不能客气!
搬救兵是吧,你搬救兵我搬法律。
韩博权衡一番,冷冷地说:“同志们,情况发生变化,案件性质也随之发生变化,不再是治安案件,而是刑事案件。王燕,不好意思,你们明天去不成江南了,立即把录像机搬楼上会议室,这些录像带一盘一盘看,看看‘大师’和‘大师’的亲传弟子都说过些什么,敏感内容全记录下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
如果郭建平真搬出一个大领导,如果在电话里承诺会来良庄要说法的领导真来,不仅大家伙今后日子不好过,甚至会连累到局领导。
派出所刚挂牌就遇到这么大危机,就算让去江南考察王燕也不会去,起身道:“韩所,考察又不是旅游,走马观花没什么好看的,我本来就不想去。”
“以后有机会,上楼吧,争取12点前看完。”
“是!”
“老王,你看这些所谓的功法,看看里面有没有违反党和国家方针政策的内容,如果有,摘录下来,注明在哪一本哪一页第几行;老米,亚丽,你们听录音带;小单,你和小任立即组织联防队员下村取证,他们一共搞过几次学习班,召集过多少群众,讲过什么,收过多少费用,要求多少人捐过款,事无巨细,全要搞清楚。”
“好的。”
“我呢?”陈猛急切地问。
韩博摸了一把脸,故作轻松地笑道:“你当摄像师,我跟宁所打招呼,车匪路霸先放一边,准备器材在所里待命,要是真有人来,把过程全秘密拍摄下来。”
他们找的领导再大,能大过党中央?
只要有足够证据,就能在关键时刻给他们一个有力回击,陈猛反应过来,欣然笑道:“明白,六盒磁带能摄六个小时,足够了。”
对付练气功的有足够法律武器,要是连他们都对付不了,怎么对付没相应法律法规,只能靠村规民约的传销。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良庄这一亩三分地上,如果连这都摆不平,怎么建设“平安良庄”。
对手越强大,韩博斗志越高昂,同时也很清醒,非常清楚光做这些准备是远远不够的,拿起座机话筒,飞快拨下老卢的大哥大。
嘟两声,主动挂掉,等大约两分钟,老卢不出意外回过来了。
“军官,中校,什么时候地方上的事轮到部队管了?别担心,他敢不把我良庄党委政府放在眼里,就别怪我卢惠生对他不客气。老干部,一样不用担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退都退了,来凑什么热闹?”
老同事去世,却不能帮他报销一部分医药费,老卢心情本来就不好,正找不着地方发泄,在自己的地盘上岂会怕一帮“外来和尚”。
听完汇报,他咬牙切齿地说:“闹事,谁不会?找关系,找后台,谁没点关系,谁没个后台?小韩,要是他们真敢闹,就陪他们闹大点,明确告诉他们,打击‘中功’是乡党委的决策,把他们全带乡政府来。
也不打听打听,我良庄是什么地方,我卢惠生是干什么的!来一个扣一个,现役军官让部队首长来领人,老干部让管他们的老干部局来道歉,我要让他们知道跑到党和国家工作机关来闹事会是什么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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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蚍蜉撼树”(求月票求订阅)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布置完任务,韩博回到办公室,翻开电话本,开始给大学老师、外省同学、江城的朋友和关心自己的老领导打电话,收集与对手有关的一切信息。
“大博士,你是不是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嘛惹这个麻烦!”
“庄部长,不是我要惹麻烦,是麻烦来惹我。”
韩博接过高亚丽刚送进来的一份传真,等她出去带上门,接着道:“他们在我辖区打着传授气功的幌子招摇撞骗。名义上传授气功,事实上却在疯狂敛财。蛊惑我辖区群众生病不用去医院看,宣称练功能治各种疑难杂症,甚至能让聋哑开口,瞎子复明。
作为派出所长,我能不管?况且我给过他们机会,他们不仅不珍惜,反而威胁我们的办案民警。现在更是打算搬救兵,要请什么领导来管我要说法,想以权压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一个小民警有什么好怕的。”
上次来江城准备策划一个群-体事件讨债,现在又跟练气功的叫板,大有不把天捅破誓不罢休之势。
庄新栋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这个老同学,沉吟道:“我对这个气功组织不是很了解,这方面资料机要局应该有,但不能给你。这样吧,我翻翻内参,要是有这方面的内部报导给你传过去。”
“麻烦你了,速度能不能快点,如果他们效率够高,或许明天一早就会找上门。”
“催什么催,我今晚正好值班。”
“谢谢。”
电话尚未搁下,手机又响了。
应该是打电话没打进来,于是打手机,一看来电显示,韩博一下子来了精神,一脸歉意地说:“侯厂,对不起,您刚上任,那么忙,不该打扰您的。可是我呆在良庄,消息闭塞,实在没办法。”
说好听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难听点是蚍蜉撼树。
一小时前接到他求助的电话,侯副市长真想好好跟他谈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小伙子一腔热血,想踏踏实实为辖区老百姓做点事,总不能说他做错了。他所处的环境也比较特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老卢在一起呆久了,会自然而然地变得嫉恶如仇。
一进丝织总厂就担任保卫科副科长兼经警分队长,然后是独当一面的公安特派员,紧接着提乡长助理,现在又成了派出所长兼打拐队长。
太顺了,没经历过坎坷,这不利于成长。碰碰钉子没什么坏处,不碰个头破血流他永远不会成熟。
正因为如此,那会儿什么都没说,当成一件小事帮着打听。
干那么多年全国人大代表,经常去首都开会,侯副市长认识许多级别很高的朋友,天南海北都有,消息来源不是省委机要局科员庄新栋所能比拟的。
简单介绍了一下刚打听到的情况,旋即话锋一转:“小韩,记得上次去良庄我跟你说过什么吗?你选择的对手不仅规模庞大、组织体系严密、经济实力雄厚,而且不择手段。六年前,bj市中医管理局医政处处长,曾取缔过那个大师在bj非法行医的窝点。
他们面对面交过锋,那个大师当时威胁说‘你听着,我搞到今天不容易,你要为此负责任,你会付出代价。’结果,两个月之后,处长在自己家楼下开自行车锁时,被两个持西南口音的人一顿乱棍打倒,脸上被划三刀。
两个凶手一边打一边问,知不知道你得罪谁了?当时,凶手行凶用的刀和身上穿的军大衣都留在现场,这件事却不了了之了。那位处长事后向公安机关提供过很多材料,然而那些举报材料到现在都没下文。”
只知道是个江湖骗子,谁能想到骗子的实力会如此雄厚,背景会如此之深。
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有回头箭,韩博会作出同样的决定,邪不胜正,没什么好怕的,深吸一口气,笑道:“侯厂,感谢您的关心,也请您放心。良庄不是人口数百万的首都,我更不是手无寸铁的医政处长,来明的我不怕,来暗的我更不会怕。”
这倒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个大师的大本营在西川省,信众大多集中在经济较落后的西部省份,在江省势力不是很大。
蛊惑几个被蒙蔽的老干部施施压有可能,想找几个人去良庄下黑手,而且是对一个派出所长下黑手,无异于自投罗网。
这是一个小案子,要是闹起来影响却不小。
上级难道不知道那个大师是个江湖骗子,难道不想查处?
上级非常清楚,上级很想查处,只是其“创造”的功法在一些高级党政干部中颇有影响,组织越来越大,牵一发动全身,不容易处理,或者说暂时没下定决心处理。
他过年才24岁,如果因为这件事坐几年冷板凳,等上级下定决心查处时,这次失败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政治资本。
失败、挫折有时候不是什么坏事,侯副市长没再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
深夜11点26分,该打的电话全打了,该接的全接了,传真一共收到二十份,一个以传授气功为幌子的骗子组织终于露出轮廓,不再是之前所了解的冰山一角。
“王燕,小单那边有没有搞完。”
“大概情况已基本掌握,笔录没来得及做,快12点了,不能影响人家休息,他们正在回来路上。”
这不是抓买媳妇和看外地媳妇的,晚上老卢亲自去广播站讲话,整整讲一个多小时,说得很严重,把“中功”定性为一个组织严密且有着明确反动政治纲领和政治图谋、涉嫌重大刑事和经济犯罪的反革命组织。
中午各村党员干部就开始做工作,许多村民发现不仅上当受骗,不仅因为练气功被左邻右舍笑话,甚至可能与反革命有牵连!
如果被牵连上,会影响到孩子乃至亲戚家的孩子考学参军,尤其参军,要政审,要查三代的。被他们骗惨了,害死了,正恨得牙痒痒,正急着划清界限,撇清关系,怎么可能会去跟几个嫌疑人亲属串供。
只要能够确定涉案金额,就可以理直气壮立案侦查。
只要漏网的主犯郭建平敢跑回来要什么说法,就可以毫不犹豫实施抓捕!
当务之急是统一思想,别到时候看见他们的救兵来头不小,几个手下就慌了神,就不由自主打退堂鼓。
韩博整理好传真件,起身道:“等小单小任他们回来一起去食堂开个会,部署下明天的行动,然后吃夜宵,吃完夜宵休息。”
“好的,我去把办公室门带上。”
下楼叫上老王、老米和高亚丽,一起走进食堂,秦师傅已经把夜宵做好了,中午剩菜晚上没吃完,夜里接着吃,全温在大锅里。
老秦很幸苦,一天四顿饭,食堂总共他一个人,没法轮休,守着电视哈欠连天,眼睛快睁不开了,王燕拍拍他胳膊:“秦师傅,你回去休息吧,吃完我们自己收拾。”
派出所跟其它单位不一样,朝夕相处,相互之间关系亲密得像一家人。
秦师傅也不矫情,又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说:“晚上人多,饭不够下面条。有开水,用煤气灶下。碗筷放池子里,明天早上我来洗。”
“行,你回去骑慢点。”
秦师傅刚走不大会儿,晚上出去取证的人陆续回来了,一会儿食堂里便坐满好几桌。
食堂就是大会议室,有彩电有黑板。
韩博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抑扬顿挫地说:“同志们,幸苦了,开饭之前,先给大家通报下案情。这是我们派出所挂牌之后遇到的第一起案件,希望大家能够团结一心,同挂牌之前的所有案件一样顺利将其破获,将在我们辖区从事违法犯罪活动的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
联防队划归他管以来,三天两头加班,确实很累很幸苦。
不过工资比之前高了,加一个班十块,管饭。
算上基本工资,平均每人每月能拿到五百以上,相当于干部标准。表现好还可以“转正”,交养老保险,退休有钱拿。
现在更是通报案情,越来越不把联防队当临时工,队员们士气高昂,一个个从包里掏出纸笔,准备做记录。
“……抓了小角色,中角色、大角色有可能会相继跳出来。最大的角色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个‘大师’,不过他赤膊上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
介绍完大概案情,韩博在黑板上列出几个提纲。
“他不是简单的江湖骗子,他具有超强的拓展和经营能力。他的组织极为庞大,遍布全国许多城镇、乡村,设有三千多个学校,近十万个连锁的传功网点;
他有一套功法用品销售体系,该体系以泰威克公司为主,下属企业遍布全国的省、市、县,与功法培训相配套,凡是有‘中功’培训点的地方,就有泰威克公司。本案主犯郭建平,就是泰威克公司南港分公司副经理。”
众人面面相窥,目瞪口呆,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骗子能做这么大。
韩博笑了笑,继续说道:“他还搞所谓的科研,涉足教育。在西川省有一个‘国际生命科学院’,占地数百亩,内设科学院本部、附属医院、人体科学培训学校、特异功能人才培养学校、武术培训院等等。
他在从庆市购入原政府大楼所在地,创办‘从庆国际生命科技大学’,培养出一批集团高层骨干。本案主犯郭建平应该就是在该科技大学接受培训,然后被派回南港从事违法犯罪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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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致对外(求月票,求订阅)
“有同志会想,这么大一个骗子集团,做那么多坏事,欺骗那么多老百姓,中央为什么不管,中央都不管我们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怎么管,这不是鸡蛋碰石头么。”
说一大堆,终于说到正题。
韩博环视着众人,循循善诱地说:“其实很简单,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不当家不知道大事小事有多少。卢书记是心系群众的好干部吧,难道他不知道买媳妇犯法,可是他太忙,根本顾不过来。
上面千根线,下面一根针,要做的工作太多。卢书记如此,焦乡长如此,乡里所有干部如此,老米当过村支书,应该有切身感受,村干部一样整天忙得团团转。”
能进联防队的不是落选村干部,就是乡里的“关系户”,对这个情况很清楚。
人大主席要管计划生育等好几项工作,对人武部长而言每年征兵和民兵训练只是“副业”……有的要包村,有的要准备材料应付各种检查,乡干部从年头忙到年尾,没一个能闲着。
众人点点头,韩博接着道:“乡里忙,县里、市里、省里和中央一样忙,职务越高,责任越大,只会更忙。骗子集团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事,不打掉会有更多群众上当受骗。对中央领导来说却是一件小事。
大家经常看报纸,天天看电视。台湾出了个李****,不老实,搞台-独,能让他独么,不能!部队拉过去,军事演习,给他点颜色瞧瞧,美国佬又跑过来干涉,搞不好会打仗的。过几月香港要回归,英国佬甘心还给我们么,不甘心,肯定要搞小动作。
国际上要搞外交,军事上要做准备,国内要搞经济建设,事有轻重缓急,要一件一件办。所以说这个骗子集团的问题,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中央可以缓缓,我们不能,因为这对我们来说是大事……”
打拐抓那么多人,个个担心县里会怪罪。结果县里不仅没怪罪反而表扬,反而组织更大规模的打拐专项行动。
老百姓不理解所长,所里人能理解。
他上任以来做的每一件事全按法律法规办,不抽烟不喝酒,不接受请吃,更不会收别人礼。用围墙上“立警为公,执法为民”的标语形容词有些夸张,但谁也不否认他是一个负责任的派出所长。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所长,他正式民警都不怕,联防队员有什么好怕的?
老康忍不住举起手:“所长说得对,他们干那么多坏事怎么可能没报应,只是时辰未到。为老百姓做事,问心无愧,官司打到bj我们都不怕。要是我们错了,这还是**的天下?”
不就是找关系,找领导打招呼么。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良庄。良庄什么地方,出人才的地方。
良庄出人才,人才全在卢书记电话本里。卢书记态度明确,他们真要是敢来,卢书记打几个电话,找几个大领导,找几个部队大首长,吓死他们!
从警务室成立到派出所挂牌,连战连捷。
老王对这一战充满信心,站起来笑道:“契机,或许跟打拐一样,打击这些江湖骗子只需要一个契机,说不定我们又能在全县开个好头。”
跟天斗其乐无穷,跟人尤其坏人斗更其乐无穷。
米金龙作为刚“转正”的正式人员,当然要旗帜鲜明表态,拍拍桌子,哈哈笑道:“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们就是小兵,而且理在我们这边,他们来能说什么,别说说不清,我们能让他们摘不清!”
……
小小的派出所,要对付一个庞然大物,这种事千载难逢。
有乡领导和所领导在前面,联防队员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一言我一语,兴高采烈,信誓旦旦,士气高昂,决定大干一场。
一个曾干过村主任的队员,竟眉飞色舞说要把他们打掉给香港回归献礼,居然跟香港回归扯上关系。
统一思想,士气可用。团结一心,一致对外。
韩博很欣慰,在黑板上写下几条注意事项,似笑非笑说:“这一仗能不能打赢,全在于我们在执法过程中的表现。归纳起来就一条,尽可能抓他们的小辫子,坚决不能被他们抓住我们的小辫子。
文明执法,首先要文明。如果他们真来,首先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尤其对待老干部,不能动粗,要以礼相待,要对他们表示出足够尊敬。
陈猛会全程摄像,大家注意下个人形象,胡子刮刮,帽子戴正,风纪扣必须扣上,站有站像,坐有坐像。要有笑容,不能不笑,但也不能笑太开心,要让上级看到录像之后感受到我们的无奈,感觉到我们工作有多么难做……”
集思广益,商量对策,制定预案,一直搞到凌晨一点多才散会。
联防队员晚上不回家,全住所里。
为确保明天能够有一个好形象,“公安”和“治安”制服抓紧时间换下来洗,拿到王燕从家搬来的洗衣机里甩。小单连夜跑良中教学楼工地借来两盏碘钨灯,支上将其烘干,然后交给高亚丽一件一件熨烫。
第二天一早,大扫除,清理卫生死角。
两个嫌犯已羁押近24小时,不能授人以柄,小单开7号车,带上案件材料,同几个联防队员一起押他们先去局里办拘留手续,然后直接送看守所。
万事俱备,只等找麻烦的人登门。
可惜时间太不巧,李家找阴阳先生算过,定于今天上午10点送李顺承遗体去殡仪馆火化。
作为老单位代表,必须送一程。
要是嫌疑人亲属搬的救兵10点左右来,作主的人不在,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正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家人解释,良庄村的大喇叭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广播通知各村老党员、老干部和老革命,8点整准时到乡政府一楼会议室,参加全乡老干部工作会议。
平时广播三遍,今天广播五遍!
老卢显然一样在做准备,韩博乐了,想想是不是去乡政府沟通一下,老卢电话来了。
“小韩,有没有听见广播通知?老干部我们一样有,我卢惠生就是靠做老干部工作当上这个党委书记的。跟我玩这一套,他们差远了。举报材料正在让人准备,等会儿让老同志联名签字。
他们找被蒙蔽的老干部支持歪风邪气,支持违法犯罪,我们找老干部坚决反对。
让老干部去对付老干部,就算打起来也没关系。论贡献,我们老干部的贡献不比他们小。参加抗日战争的十六个,解放战争的二十八个,抗美援朝的更多,好多人弹片在身体里到现在都没取出来……”
这就对了,这才是老卢的办事风格。
韩博佩服得五体投地,由衷赞道:“卢书记,您这个决策太英明了!老干部工作不好做,要陪笑脸,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碰都不能碰。让老干部老革命做老干部工作就简单了,所有问题能迎刃而解。”
良庄的事,用不着外人指手画脚。
在老卢看来这不只是一个案件,而且涉及到乡党委政府的威信,甚至是在跟乡里抢钱,是在挖“西部大开发”的墙角。
他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说:“小韩,别怕,别担心,放开手脚查。他娘的,竟然在我良庄诈骗几十万,破坏我良庄经济建设大局。那个什么‘大师’离太远,拿他没办法,损失很难追回。
谁要是敢来出这风头,敢来管你要什么说法,这几十万损失就算他头上。现在不是担心他们来,是担心他们不来。你有律师资格,精通法律,该立案就立案。部队管不到地方,地方管不到部队,但我可以去找他们领导,明白吗?”
不光想出口恶气,还打算“敲诈”一笔钱。
他既然敢说这句话,就表示跟良庄走出去的部队首长沟通过,就表示有几分把握。
韩博彻底服了,嘿嘿笑道:“明白,我坚决服从乡党委领导,坚决执行您的指示,现在就安排民警下村整材料。军官,老干部,只要来传过功的,有一个算一个,全作为犯罪嫌疑人调查。”
“材料要硬,要经得起推敲,有材料我才能去找部队保卫部门。不过你办事我放心,就这样了,我还有点事,现在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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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人家数以十章更新,确实少,有些对不起大家。
但也请大家理解,我们的题材与人家不太一样,人打一架能写十章,我们不可以,要符合最起码的逻辑,要追求一定合理性甚至合法性,要仔细推敲,快不起来。
加更一章,聊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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