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自下而上的推动(求月票,求订阅)
思岗县志上写得天花乱坠,其实思岗历史远没新庵的柳下镇悠久,没什么底蕴,自然不会有什么名胜古迹。
城区不大,小区门口便是最繁华最热闹的人民路。
百货大楼冷冷清清,电影院门可罗雀,全县最大的娱乐休闲场所人民公园一点不大。小两口说说笑笑,走走逛逛,一上午就把整个县城逛完了。
不管怎么样,这里属东部沿海。
李晓蕾从没见过大海,说出来有些难以启齿,作为海边小县城的本地人,韩博一样没去过海边。
这个小愿望很容易实现,自己动手把昨晚从老家带的几个剩菜热热,吃完饭开车去王燕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全县最东边的一个乡镇:东港!
一路问了好几个人,终于赶到目的地,结果眼前的一切跟电影里、电视上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大叔,打听个事,我们,我们怎么才能到海边,怎么才能看见大海?”
真是少见多怪,过路的大叔一脚撑在地上,扶着自行车龙头笑道:“这就是海边,你们看见的就是海。”
哪里有海,只看见一片泥泞的滩涂,可以用“一望无际”来形容,关键看不见海水,没海水的大海能叫大海么。
韩博敬上一根烟,讨好地说:“大叔,我们想看看真正的大海,前面没路了,您说我们怎么才能过这片泥滩,才能走到海边,看见海水。”
小伙子帅气,姑娘漂亮,开吉普车来的(在老百姓眼里越野车就是吉普车),应该是没见过海的城里人。
大冷天兴冲冲跑过来,看到的却一片烂泥,想想是挺失望的。
大叔感觉这俩孩子有点傻,接过香烟笑道:“我们这儿的海跟电视里的海不一样,人家是沙滩,海水是蓝的,很干净很漂亮。我们这儿是泥滩,海水黄的脏的,没看头。实在想看不是不可以,现在不行,退潮了,水下去了,往前走太危险,会陷下去的,要等涨潮。”
“什么时候涨潮?”韩博追问道。
“要过几个小时,涨到这边估计要到天黑,回去吧,真没什么看头。”
韩博用普通话给女友翻译完,又问道:“大叔,附近有没有卖海鲜卖特产的,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两手空空回去,您说是不是?”
“海鲜,这儿能有什么海鲜,这儿只有海带。想买海鲜去县里大菜市场,螃蟹、蛤蜊、虾、黄鱼、带鱼……要什么有什么,从南方进的,我们这儿没什么海鲜,你们来得也不是时候。”
再次敬上一根香烟,送走好心的大叔。李晓蕾再也忍住了,搂着他胳膊笑的前仰后合。
“韩博,同样是大海,人家碧海蓝天,柔软的沙滩,可以抓小螃蟹,有各种各样的海鲜。你们的大海怎么要什么没什么,居然只有海带。笑死我了,我快喘不过气,眼泪都笑出来了。”
“是啊,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同样在海边,人家要么有沙滩,要么是深水良港,可以靠海吃海,我们竟然只有一片滩涂,只有海带,以后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我家靠海边,丢人,太丢人了。”
跑到海边海水都没见着,这趟海边之行很搞笑很有意思,李晓蕾从海边一直笑到城里。
大海没看着,要吃点海鲜补偿一下。去菜市场,人下午收摊,明天请早,今天没有,又搞一乌龙。
算算时间安小勇应该押解嫌犯回来了,正准备打电话问问,手机响了。
侯副市长!
韩博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摁下通话键,将手机送到耳边:“侯厂,我韩博,您怎么亲自给我打电话,您有什么指示。”
“我还亲自吃饭,亲自上厕所呢。”
侯副市长笑了笑,心情不错地说:“老卢出面把水搅浑,把事情揽过去,一些被蒙骗的老干部稀里糊涂撞枪口上,带头的干休所军官屁股不干净,搞出一场闹剧,惊动市委和军分区。小韩,不得不服气,你运气真不是一般好。”
“感谢侯厂关心,大树底下好乘凉,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有卢书记在,谁会注意到我这个基层小民警。”
“要是没卢书记呢,小韩,时代变了,老卢这么有担当的乡镇党委书记在基层又有几个。不是说其他乡镇一把手不想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做点事,而是他们没老卢那样的条件和底气。老卢干的那些事,别人干一件就会被调整,他之所以能够干到今天,跟良庄出人才有很大关系。
从良庄走出去的高级领导和部队首长帮他支持他,不等于会帮会支持其他人,可以说他只是一个特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不能形成惯性思维,不能事事学他。不光你,我也一样,从企业调到政府,一些事情不习惯甚至看不惯,可是想实现抱负,想做点事情,首先要融入环境,说直白点首先要在体制内生存下去。”
金玉良言,韩博很感动,连连称是。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总算结束了,并且带来一些正面影响。昨天下午,市委召开全市老干部工作会议,市领导明确提出,离退休的老干部可以做两件事,‘一少一老’,就是关心下一代,关心老区建设。
要求市直部门和各区县重视老干部工作,组织离退休老干部加入‘关工委’(中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的简称)和‘老促会’(中国老区建设促进会),没有设立这两个社会团体的要尽快设立。”
侯副市长顿了顿,接着道:“政法委好像也有行动,其它区县不知道,我们南州已将清理以传授气功为名招摇撞骗的犯罪行为,纳入节前重点治理整顿范围。”
市里重视老干部工作头一次听说,政法委要清理练气功的有所耳闻。
骗老干部练功,骗骗老干部的钱无所谓,忽悠老干部去党政闹事问题就比较严重了。********不是********,岂能怕一个“根据地”离南港几千公里的江湖骗子。敢搞事就收拾你,有法可依,师出有名,其它地方管不着,在南港不许搞!
局里已传达过市政法委和县政法委的指示精神,各基层派出所打完拐就收拾练气功的。不光练气功的,那些搞封建迷信的神汉、巫婆全在整治范围之内。
通过这件事能看出一些问题政府不是不管,是上面的大领导不了解下面情况,不知道甚至想不到,下面了解情况却瞻前顾后等上级指示。其实只要开个头,下点决心去管去查,会发现不过如此。
这或许能算一种自下而上的改革,不,应该是自下而上的推动。
谁说在基层干不出一番事业,在良庄打响第一枪,开个头,全县跟着打拐,现在更是全市开始打击以传授气功为名疯狂敛财的江湖骗子。
韩博油然而生起一股强烈的成就感,又有那么一点遗憾。
论社会危害性,搞传销的危害一样不小。可惜那帮家伙居然“举白旗”投降了,居然一个个跑乡政府找老卢“自首”,没机会借题发挥。
正胡思乱想,老领导突然笑问道:“小韩,你是不是在休息?”
“在休息,前天请假的。”
“下午有没有时间?”
“有。”
“老钱帮我把留在厂里的一些个人物品收拾好了,你帮我送过来,没多少,就两个纸箱。准新娘一起过来,让我看看。听说是首都姑娘,大学生,很漂亮,还能喝酒,这一点比你强。”
帮送东西只是一个借口,想看看李晓蕾是真的。
张庆民是大嘴巴,钱主任口风一样不严,韩博被搞得啼笑皆非,想到这是老领导的关心,连忙道:“是,我现在就去厂里找钱总拿东西,几十公里很快的,四点前应该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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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传奇人物(求订阅,求月票)
老领导要稍带的东西是不多,只有两纸箱。
分量却不轻,捧在手上沉甸甸,箱盖没封,里面全是书。
改革开放的弄潮儿,连续两届全国人大代表,十大杰出青年,把一个小厂经营成年产值上亿、婉拒几十万年薪的企业家。
不光在江省有名,在全国也有一定知名度,中央电视台进行过专访,曾上过一本杂志封面。要见这么一位传奇人物,李晓蕾激动、兴奋、紧张,同时又很好奇,忍不住爬到后排想知道传奇人物看得是些什么书。
韩博瞄了一眼后视镜,笑道:“晓蕾,乱翻人东西不好。”
“上面又没贴封条,钱总帮收拾的,应该不算**,我就是随便看看,不乱翻。”李晓蕾拿起一本书,对着镜子做一鬼脸。
“看完放好,恢复原样。”
“知道了。”
书的种类很杂,企业管理、国际贸易、纺织技术、广告传媒、计算机应用、国际法……有中文的,有港版的,有英文的,甚至有几本西班牙语、德语和法语自学教程。显然不是买来填书柜装样子的,每本都有阅读过的痕迹。
主人爱看书,也爱惜书,每本目录页或每卷第一页空白处加盖有藏书印。
印章的字刻得很漂亮,内容更个性,不是“某某某藏书”或“书山有路勤为径,书海无涯苦作舟”之类的诗句,竟是一句顺口溜,第一本是,第二也是,一连翻十几本全是,李晓蕾哑然失笑。
“笑什么?”韩博好奇地问。
“侯市长是不是特幽默,是不是经常跟人开玩笑?”
“是挺幽默的,但他只跟职工开玩笑,极少跟干部开玩笑,你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
“藏书章很搞笑,从来没见过这么搞笑的。”
以前在厂办见过老领导的书,韩博反应过来:“有钱便买,没钱就卖,下雨收好,晴天再晒。”
“你知道?”
“厂里人全知道,其实不光厂里人,县里很多人知道。这是有典故的,在我们思岗是一个笑谈也是一个美谈。”
“什么典故。”李晓蕾爬回副驾驶,满脸好奇。
韩博示意她系上安全带,解释道:“侯厂没上过高中,只念过初中,原来跟我一样是农民。由于家离县城比较近,在物资公司找到一份临时工作,被安排在废品收购站收废品。”
“收废品,他原来是收废品的!”
“骗你干什么,那个废品收购站到现在都没关门。”
韩博同样感觉有些好笑,扶着方向盘说:“收废品要资金,物资公司没他给多少本钱,经常周转不过来,人把废品送过去没钱收,所以有钱便买,没钱就卖;废铁废铜和塑料这些当时不多,主要是各种玻璃瓶、废旧报纸和书刊,纸不能泡水,所以下雨收好,晴天再晒。”
谁能想到曾经赫赫有名的企业家,现在的南州市常务副市长以前是收破烂的,太搞笑太不可思议了,李晓蕾笑得花枝乱颤。
老领导的这段经历很搞笑也很励志。
韩博笑了笑,继续说:“1977年8月,小-平同志在bj主持召开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当场拍板,改变文-革时期靠推荐上大学的高校招生办法。江省高考时间确定为12月11号和12号,恢复高考的消息到10月21日才登报,离考试只剩一个多月。
要迎考的知识青年,有一些基础比较好,更多的基础比较差,大多人没有念过高中,许多人连初中都没念完,而且荒废那么多年。考试要做准备,要复习资料,可是当时中学教科书就两本,一本叫《工基》,一本叫《农基》,跟高考完全两个路子。”
“后来呢?”李晓蕾急切地问。
“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是修-正主-义路线的产物。文-革时期认为学数理化违背上山下乡的方向,要斩草除根销毁,许多教科书沦为废品。侯厂当时思想比较活跃,认为国家总归需要科学家,需要工程师。
他把收购站里原来的和之后收到一些教科书,没当成废品卖掉。国家恢复高考,机会来了,人家没复习资料,他有,有一整套60年代前期出版发行的《数理化自学丛书》。
当时这套书在全国很抢手,出版社来不及印,只能印《代数》,印其中的一册。大城市谁家没知-青,为了在农村的兄弟姐妹,好多人全家上阵,在新华书店门口排队,就为抢购一本《代数》。”
自己考大学不容易,老领导考大学更不容易。
韩博感叹道:“丝织总厂,就是现在的丝绸集团,那么多干部和大学生,侯厂之所以对我另眼相待,跟学习经历有很大关系。他用40天时间复习,考上大学。我用40多天复习,考到律师资格。直到现在,他还经常提醒我不要忘记学习。”
新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冬季高考,570多万人参加考试,由于当时办学条件有限,结果只录取不到30万人,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一个没什么基础的初中生,用40天时间自学,成功考上大学,太不容易了。
“有钱便买,没钱就卖,下雨收好,晴天再晒。”再念这句顺口溜,李晓蕾不再想笑,感觉很有意义,很感慨,很感动。
侯厂和老卢是完全不同的领导干部,不是同一代人,但同样会变通。
韩博回头看了看,笑道:“毕业之后,他被分配到县委。当时大学生少,很吃香。坐办公室,整天写材料,他感觉没意思。丝织厂效益不好,产品销售不出去,工人拿不到工资,他主动请缨去丝织厂工作,县里任命他为副厂长。
丝绸主要靠出口,当时出口主要靠外贸公司,企业是没资格参加广交会的。他不服气,带样品一个人去。结果进会场要有门票,门票要持县级以上单位介绍购买,他没了,买不到,进不去。涉外酒店住得全外宾,跟友谊商店一样闲人免进。他没办法,只能到处瞎钻,结果被公安当成盲流遣返回来了。”
媒体宣传的全光辉历史,哪里会报导这些。
李晓蕾感觉很有意思,满是期待问:“再后来呢?”
“去过一次,知道怎么回事,回来开始拼命复习英语。整天自言自语,走路说,做梦都在说。古总和钱总以为他精神有问题,以为是不是跟遣返有关系,许多职工真以为他受到刺激,变成了一个书呆子。
第二年春天,他又要去。厂里坚决不同意,一是没钱,二担心他精神病发作,万一走丢没法跟亲属交代。他做过那么多准备当然不会放弃,厂里不给钱自己想办法,带上样品偷偷去了。”
韩博打转向灯超过一辆慢吞吞的大货车,接着道:“到了gz,他没再瞎钻,蹲在涉外宾馆门口等外商,跟gz的大学生一样毛遂自荐给人当翻译。他本来就是大学生,又头悬梁锥刺股大半年,口语非常溜,收费又低,很快找到一份临时的翻译工作。
有外商带,哪儿都能去,白天在会场留意哪些外商有意采购丝绸,晚上带样品去宾馆推销,邀请外商来思岗实地考察。功夫不负有心人,交易会进行到一半他就帮厂里拿到600多美元订单。
绕过外贸公司,直接面对客户,利润比之前高,并且有了稳定的客户。从那之后一发不可收,600万,800万,1000万……不光创汇,不光搞活一厂,还带动全县搞蚕桑生产,多少老百姓跟着收益。”
前晚在丝绸宾馆吃饭,三位老总说过,丝绸集团上交的利税不算多,但能帮县里乃至市里完成创汇任务,能帮县里数以万计农民增加收入。
他在思岗只享受副处级政治待遇,不是县领导,但他为思岗作出的贡献却不下于任何一个县领导,难怪能直接调到另一个市当常务副市长呢。
想到这些,对即将见面的男友老领导,李晓蕾又多出几分尊敬。
进入江省有一个很明星的特征,越往南走经济越好。短短的六十多公里,能够非常明显的感受到思岗不如南岗,南岗不如南州。
思岗农村有一小半是小洋楼,南岗多一些,放眼望去南州几乎全是。
越野车开进市区,街道两侧正在搞拆迁,建筑工地随处可见。“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之类的标语一条接着一条。
上次执行解救任务来过,虽然是夜里,印象比较深刻,韩博轻车熟路开到市政府,在大门口打电话,不一会,老领导从里面微笑着走出来。
许多干部进进出出,下来问好不太合适。
韩博没下车,李晓蕾很有默契地爬到后排,老领导跟一个进门的干部打了个招呼,拉开门直接上车。
“晓蕾同学,幸苦了,欢迎你来我们南港,来我们南州。”
传奇人物看上去三十六七岁的样子,肤色白皙,五官端正,轮廓清晰。穿着一件深色夹克衫,衬得他肤色更白。文质彬彬,说话慢条斯理,跟男友介绍的一样像个大学教授。
“侯市长好,不辛苦。”李晓蕾缓过神,急忙伸出小手。
“副市长。”
侯秀峰纠正了一下,松开她手,侧身笑道:“小韩,晓蕾,钱总没夸大其词,你俩果然是天作之合,果然郎才女貌。走,前面左拐,你嫂子刚安顿下来,今天正好开伙,给你们接风。家宴,不去饭店。”
“侯厂,我,我一点准备没有,初次登门,怎么能两手空空。”
“要准备什么,你认为我会缺什么?小韩,你能带晓蕾来我很高兴,要是带东西我反而不高兴。不说这些了,说说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
ps:可能有书友认为侯厂和老卢这两个领导配角,好得有些不真实。
特别说明一下,那是孔繁森刚牺牲的时代,这样的领导干部当时真有(当然,现在也有)。特别是老卢,在现实中有原型的,很受尊敬的一位老书记,我个人特别喜欢这个人物。(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良庄的未来
走进老领导的新家,见到老领导的爱人,韩博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己带女友来了。
以前只知道他爱人在思岗中学教高三物理,特级教师,曾被省招考办抽调去参加过高考出题,从来没见过,从来不知道她原来是东海人!
东海交大时的同校同学,为了能同恋人在一起,毅然放弃东海的工作,想方设法调到江北小县城当中学老师。一呆十几年,说话口音跟思岗人没什么区别。真是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女人。
“嫂子,别忙活了,这一大桌子菜,吃不下浪费。”
“没了,就剩一个汤。”
梁老师回头一笑,意味深长,韩博感动不已。
在大学谈恋爱,最后能够真正在一起的能有几对,侯副市长确实是抱着坚定二人决心,不希望这对情侣劳燕分飞的想法让二人来的。
“韩博,晓蕾,你们看,我们又有一个相似之处。说起来思岗男同胞应该感谢我和小韩,要不是我们在大学谈恋爱,娶外地妻子,他们就会少两个名额,甚至可能会多出两个光棍。”
现身说法,“小木匠”的老领导太逗了。
李晓蕾不再那么紧张,禁不住笑道:“男女平等,婚姻自由,我们有选择的权利,不是什么可分配的名额。侯市长,我抗议,您这是大男子主义,您这是歧视我们女同胞。”
看到这一对情侣,梁老师想起当年的自己,站在厨房门边笑道:“晓蕾说得对,他就是大男子主义。韩博,你千万别学他。晓蕾要放弃首都的生活来思岗陪你,作出那么大牺牲,作出这样的抉择容易么。一定要好好待晓蕾,不然我都会找你算账。”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晓蕾不容易,您一样不容易。嫂子,您和晓蕾是这个世界最伟大无私的女性。面对你们,我感觉自己特自私,心里特内疚。”
“知道就好!”李晓蕾笑得花枝乱颤。
梁老师故作认真地侧头问:“老侯,你呢,你心里内不内疚?”
“内疚,比小韩内疚多了。”
“侯厂,我们应该一样内疚,不应该有多有少。”表“忠心”的时候到了,韩博不甘人后。
“我就是比你多,你别跟我争,你争不过我。”
侯副市长放下筷子,指着梁老师深情地说:“为什么争不过,因为你条件比我当时好一万倍。你工作已走上正轨,你父亲很能干家庭条件非常好,晓蕾过来至少不会吃糠咽菜。我那时有什么,刚调到半死不活的丝织厂,月工资48块5。
母亲病逝,父亲在家务农,下面有两个弟弟,不光要顾自己,而且要帮父亲撑起一个家。条件真艰苦,要什么没什么,你嫂子过来半年,只吃过一次肉。我岳母不放心过来看看,见我们日子过成那样,当时就哭了。”
李晓蕾喃喃地说:“太感人了,我都想哭。”
“高兴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汤好了,碗在你背后。”
“你问我内不内疚,我说比小韩多,他不服气。原则性问题,我必须说服他,必须说清楚,并且我确实比他内疚。”
“好好好,你内疚,给你个表现机会,等会儿碗全你洗,洗完顺便把厨房打扫一下。”
梁老师煞有介事,侯副市长装出一副后悔不迭的样子,李晓蕾笑得前仰后合,韩博感动感激,也露出会心的笑容。
家宴,领导没一点架子,谈笑风生,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吃完饭,两位女士收拾碗筷,两位男士一边看《新闻联播》一边喝茶闲聊。
“你们卢书记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以为思岗没撤镇并镇的先例就不会撤并。干部队伍臃肿,农民负担太重,乡镇撤并是大势所趋。不光乡镇要撤并,行政村一样要撤并。我知道他对良庄有感情,想在退居二线前搞一些基础设施建设,把工业发展的底子打好。
但如果不考虑到未来的乡镇撤并,他正在做的一切极可能会给良庄带来灾难性后果。他做事雷厉风行,决定了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小韩,坦率地说我非常后悔那天晚上跟他谈那些。”
老领导言辞恳切,这番话绝对是肺腑之言。
对经济建设不是很在行,公安民警,主要是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对这些也不是很关心。
然而,这涉及到良庄的未来,良庄的未来就是良庄派出所的未来,容不得不关心,韩博忧心忡忡问:“侯厂,您说的灾难性后果主要指什么?”
侯副市长放下杯子,耐心解释道:“县和县级市有什么区别,县的工作重心主要是农村,县级市则以城市建设为主,乡和镇的区别大同小异。如果良庄将来并入丁湖,镇党委镇政府必然会把发展重心放在镇区,以为丁湖为中心。
这么一来,卢书记规划的良庄工业园,极可能会成为一个烂尾工程。非但起不到带动经济发展的作用,非但造福不了三万多良庄百姓,反而会透支掉良庄未来五年至十年的财力。”
老卢今年54,明年55,许多正科级不是退居二线,是已经光拿工资不上班了。
乡镇撤并,大势所趋。
县里现在让着他,并不意味着真“怕”他,只是没必要惹一个明年就要退的“刺儿头”。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韩博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急切地问:“侯厂,就像您说的,他决定的事就不会打退堂鼓。他不光组织乡村两级干部去江南考察,甚至正在筹建农村合作基金会,铁了心要‘搞西部大开发’,您站得高看得远,您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
这件事多少跟自己有点关系,不能坐视不理。
侯副市长想了想,突然笑道:“县里要推行乡镇撤并,换言之,只要完成撤并就行。良庄李庄永阳并入丁湖,还是丁湖李庄永阳并入良庄,对县里其实没什么区别。”
好大胆的设想!
韩博惊问道:“可是,可是良庄不在几个乡镇的中心位置,县里能同意么?”
“谁规定镇政府所在地一定要在中心位置?江城是省会,并不在全省的中心,反而在全省的最西边。就看工作怎么做,其实工作不难做,西边几个乡镇想发展只有利用靠近省道靠近新庵的地理优势,关键老卢有没有这个魄力。”
想吞并周边几个乡镇,就要收拾周边几个乡镇的烂摊子。
老卢是地方保护主义的反面典型,喜欢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只管良庄,不会管其它乡镇死活。全乡干部教师和退休人员的对乡镇撤并的抵触情绪就是他煽动起来的,怎么可能自己打自己脸,拿良庄的钱去接济丁湖李庄和永阳。(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能者多劳(求订阅,求月票)
南州之行,李晓蕾感触至深。
不夸张地说,韩总韩妈韩芳及韩家农村亲戚所做的一切加起来,也没有昨晚一顿饭给人带来的触动大。
坎坷的经历,拼搏的精神,成功的事业,浪漫的爱情,美满的婚姻……良师益友,活生生的榜样,他们的今天就是自己跟“小木匠”的明天。
他们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梁老师曾半开玩笑话说是“苦海有边,坚持是岸”。
特级教师,参加高考出题,什么概念。
在她面前,再大的领导、再有钱的老板全是学生家长。
就算丈夫不是常务副市长,在学校地位一样高,教育系统领导见着她一样要以礼相待。每年录取通知书下来,就开始出席没完没了的谢师宴。桃李满天下,认识的人不比侯副市长少。
相比梁老师,自己条件确实比她当时好太多。
“木匠之家”日进斗金,来一趟见一面收那么多红包,嫁过来不会吃糠咽菜,真能过上少奶奶、阔太太的奢侈生活。
更重要的是,“小木匠”靠个人努力已站稳脚跟,获得包括侯副市长在内的许多领导器重。有那么多领导和集团老总帮忙,明年毕业来思岗不用为工作发愁。有平台,高起点,可以尽情发挥,完全可以跟梁老师一样干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
“韩博,我们结婚吧,明年十月一号前结。”
原计划明天上午从思岗坐快客去江城,然而,计划不如变化。
老领导关于良庄未来的担忧必须重视,昨晚回家把老领导的话整理成一份材料,今天要送给老卢,给他提个醒,再去所里看看,晚上去柳下宾馆请一下客,然后明天从新庵坐快客去江城参加同学婚礼。
脑子里正想着乡镇撤并的事,韩博一愣,松开油门,放缓车速问:“明年结婚,十月前?”
“侯市长说得对,你现在是乡长助理,干满一年组织部门给不给提副科,有没有结婚在考察时非常重要,成家才能立业么。再说我们早晚要结婚,难道你不想娶我?”
“想,当然想,做梦都想。”
“这就是了,不过我只想结婚,暂时不想要小孩。别看我二十好几,自己还当自己是孩子,我爸我妈也当我是孩子,根本没想过当妈妈的事。”
韩博欣喜若狂,咧嘴笑道:“我也没想过那么早当爸爸,孩子的事不着急,有小睿睿,他们已经当上爷爷奶奶,我爸我妈不会催的。”
李晓蕾靠在座椅,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一脸幸福地说:“现在就剩我爸我妈了,嗯,先做我姐工作。把我姐拉我们这边来,有她帮忙会事半功倍。”
“对不起,我帮不上忙,全靠你自己。”
“你帮不上忙,韩总能帮上忙!有钱真好,要是你家没钱,我爸非跟我脱离父女关系不可。”
提起正一门心-思娶个首都儿媳妇,好回老家跟人显摆亲家公是首都人民的老爸,韩博不禁笑道:“你下火车那天韩总给我打电话报平安,通话内容被我们卢书记无耻的窃听了,他吹牛说吕阿姨在民航有关系,卢书记信以为真。
快到年底,建筑站在外地承建的一些工程正在结算,汪经理、几个副经理和上次你见过的严会计要出去收工程款,坐火车来不及,打算从东海坐飞机。前天晚上我不是接过一电话么,就是为买飞机票的事。
汪经理他们中午到的东海,韩总接待的,聊得很愉快,喝得很高兴,两位老总合流了。汪经理承诺今后遇到装修工程会帮介绍,拍胸脯说站里在bj有好几支施工队,马上要设立分公司。韩总去bj开分公司,建筑站能帮上忙。”
“是吗?”
“不光开分公司能帮上忙,人说你大学生又是bj人,完全可以来现在的良庄建筑安装工程有限公司,未来的江省良庄建工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上班。马上要开展几项新业务,只要你愿意来,先干个部门副经理。”
良庄建筑公司很厉害,获得过建筑行业的最高荣誉“鲁班奖”。财大气粗,有钱,这辆几十万的越野车就是建筑公司的。
现在许多地方已经不给大学生分配工作,为了将来能进现在的实习单位,老头子低三下四、点头哈腰不知道求过多少人。
别人为工作发愁,自己倒好,两个大集团伸出橄榄枝。
李晓蕾乐得心花怒放,吃吃笑道:“丝绸集团挺好,建筑公司也不错。韩总还问我对装修感不感兴趣,打算让我跟你姐一起当他的接班人。哎呀,要好好考虑考虑,没想到我李晓蕾居然有这一天。”
“这叫是金子在哪儿都发光。”
“别逗了,人是看你面子,要是没你,我算哪根哪根蒜。”
……
说说笑笑,良庄不知不觉到了。
先回派出所,小任正在大厅值班,王燕、小单、高亚丽和刚回来的安小勇正在讯问室和调解室给兄弟派出所移交过来的两个嫌疑人做笔录。
“猛哥在柳下取证,小河、王主任和米支书他们协助交警队走访询问。现场勘察应该是一辆蓝色货车,有车灯碎片,死者自行车上有一小块蓝色的漆,可惜事故发生在夜里,找不到目击者,一时半会没什么进展。”
韩博下意识抬头看看二楼,低声问:“交警队的人全出去了?”
“出去了,中午回来吃饭。”
小任放下电话记录苦笑道:“小河在这儿,我们安排人协助,他们真把这当自己家了,压根不提伙食费的事。”
“出人命了,破案要紧,别那么小家子气。”
派出所长,回到所里就会有没完没了的工作。
侯副市长说过当警嫂跟当军嫂一样不容易,需要理解、需要支持甚至需要奉献,李晓蕾不想给人留下一拖后腿的印象,提起行李:“你们聊,我上楼收拾收拾。”
“去吧,要是闷去食堂看会儿电视。”
“别管我,你忙你的。”
出去几天,变化巨大。
练气功的问题解决了,据说惊动市委和军分区。
警务室变成派出所,虽然县编办没下文件,但却是所有基层派出所中唯一的“综合所”。有驻所交警,有权管理辖区内的机动车辆。
所长回来了,安小勇抓紧时间做完笔录,将涉嫌强奸的犯罪嫌疑人关进羁押室,带着一叠案件材料到二楼汇报工作。
前天上级下发过一个文件,今后派出所要给辖区内正常死亡的人开死亡证明,没死亡证明殡仪馆不给火化。大厅来了两个胳膊上戴黑袖套的村民,正急着给刚去世的亲人办死亡证明,楼下汇报不方便,只能去二楼。
“海港市的两个嫌犯昨天送进看守所,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他们对犯罪行为也供认不讳,王大接手了,接下来没我们什么事。被他们逼疯的那个妇女,精神病院说不是我们思岗人,不能享受民政部门的优惠政策,该多少要交多少,费用一分不能少。
我和王燕先交了两个月的,一个月1800,一共3600。到底能不能治疗好,医生也没什么把握,说先住院观察,过几天再给我们打电话……”
安小勇将“11.26”案的材料放到一边,拿起兄弟派出所移交过来的案件材料,苦笑道:“县里的打拐专项行动进展迅速,兄弟派出所前天移交来三起,昨天移交来四起,早上移交来两起,刚才接一电话,说下午又要送人来。
罚款返还归他们,暂时安置和接下来的遣返费用全由我们承担。周主任倒是挺高兴,早上又支走5000。打拐办那些志愿者也高兴,既能做善事又能公费旅游,今天一早送走两个,这会儿应该快到江城了。”
打拐专项行动,各乡镇征收一大笔社会抚养费,各基层派出所搞到一笔取保候审保证金。
赚钱的事归他们,花钱的事归打拐中队,同志们有想法很正常。
韩博微笑着解释道:“小勇,你应该反过来想,那么多兄弟派出所有几个不欠一屁股债的,他们一年能搞到十万经费已经烧高香了。我们呢,包括治安联防费、企业赞助费和罚款返还在内一年四十多万,相当于刑警大队半年的办案经费。
良庄不欠外债,乡党委政府对我们工作支持。如果我是局领导,我一样会让良庄派出所能者多劳。占着最有钱的辖区,当然要多出点力,不能打小算盘,要有大局观念。”
“韩所,其实我只是担心接下来的打拐经费。”
“我知道,大家全是为了工作。”
前天移交几个,昨天移交几个,今天移交几个……等县里的打拐专项行动结束,估计要帮兄弟派出所遣返二三十个被拐妇女。
她们的路费,志愿者的来回路费,出差补助,再加上仍在海港市的归家豪以及正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的被拐妇女,十万打拐经费估计春节前就会花完。
“11.26”案主犯郝力逍遥法外,种种迹象表明他有其他同伙。案件不破,专案不撤,没经费这个特大案件怎么往下查。
“平安良庄”建设不能受影响,计划用于治安上的经费不能挪用。
韩博浏览完几份“11.26”案的材料,抬头道:“小勇,郝力这条线只能争取拐出地兄弟公安部门协助。等忙完手头上的事,等指导员回来,你们就以思岗县公安局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侦查中队名义,给西南几个省份的打拐办、公安厅、妇联及被拐妇女户籍所在地公安局打电话发传真。
通报案情,请求协查,措辞婉转一些,客气一点,跟人家多说点好话。比如我们可以提供与拐卖团伙有关的线索,比如你们要是来南港及南港周边执行解救任务,我们可派车派人提供协助。
又比如经费紧张或遇到一些紧急情况,可以找个借口跟我们正在侦查的案件关联起来,委托我们就近组织解救。总之,要让对方感受到我们的诚意,感受到我们愿意合作协作的迫切心情。”
……………………
ps:韩警官的个人问题基本上解决了,接下来回到正轨。
有书友可能认为过去几章是在“水”,不太喜欢看男男女女这些事,可是一个人不能没感情生活,众口难调,敬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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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破案的不是好警察,不会搞钱的不是好领导,不想进精品的不是好作者。在此,跪求感觉《韩警官》还行却没订阅的书友帮帮忙,让我们一鼓作气冲进精品,谢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防守反击”(求订阅,求月票)
汇报坏消息的时机如何选择,其实跟家长教育小孩差不多。
孩子犯错误或者考试没考好,沉不住气的家长逮着就问、揪住就打,比较理性的家长会若无其事让孩子把饭吃完再问再谈。
老卢就是一个好心极可能办成错事的“孩子”。
要是直接跟他说,要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材料扔他办公桌上,别说柳下宾馆的晚宴,恐怕连午饭都吃不下。
到良庄上任以来第一次请客,给乡领导、派出所同事及柳下派出所宁所长、刑警队和交警队的朋友正式介绍“未婚妻”,并且她这一走要到明年五六月份才能来,韩博不想因为公事影响自己的喜事。
白天没提,酒桌上更不会提,直到晚宴结束,从柳下宾馆回到良庄,才以上楼喝杯茶解解酒为借口,把老卢和焦乡长请到二楼会议室,汇报侯副市长对良庄未来的担忧。
一语惊醒梦中人。
刚说几句,老卢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酒意全无,紧皱着眉头,脸色难看之极,一根接着一根抽闷烟。
正准备放手大干一场,却面临极可能成为现实的撤镇并镇,一直在老卢刻意安排下负责全乡经济建设等主要工作,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顺理成章接任党委书记的希望,全寄托在“西部大开发”上的焦乡长,跟被泼一大盆凉水似的,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一丝失落和沮丧。
“小韩,侯市长还说过些什么。”
“他说这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机遇,只要能够熬过一两年,良庄就能迎来飞速发展。他说乡村两级债务看上去很多很可怕,但只要能下定决心、组织力量理顺债务关系,该认账的认账,不该认的不认,制定一个还款计划,跟银行在内的债权人签订还款承诺书,就能缓解一下燃眉之急。”
“他说几个乡镇固定资产不少,撤并之后完全可以把那些资产套现,一部分用来还债,一部分用来解决人员工资;他打了一个不恰当的比方,政府是做什么的,政府就是收税的,只要有老百姓在,政府永远不会破产……”
韩博从包里掏出两份材料,故作轻松地说:“我把侯市长的话整理了一下,他的建议全在里面。他说良庄并入丁湖已成定居,唯一能破局的只有卢书记您;他说抛开惯性思维,单纯从周边几个乡镇经济发展角度出发,良庄也应该逆势而上,迎难而上。”
老卢凑到灯光下仔仔细细看完材料,长叹道:“侯市长是做大事的人,站得比我们高,看得比我们远啊!”
逆势而上,迎难而上,“防守反击”,反过来吞并丁湖李庄和永阳三个乡镇。
领导就是领导,有大局观有大魄力。这在之前是不敢想象的,所以一直在“防守”,从未想过“反击”。
焦乡长指着材料感叹道:“侯市长说得对,人力资源一样是资源,而且是宝贵资源。建筑站正在申请资质,批下来之后就能接大工程。现在工人已经越来越难招,计划生育,一家只生一个,现在的孩子娇生惯养没吃过苦,再过几年谁会去工程队?
工业园区需要大量技术工人,工程队需要大量瓦工木工钢筋工电焊工水电安装工,全乡青壮年能有多少?有一门手艺、有一技之长的又有多少?如果县委县政府能同意,如果我们能熬过眼前这一两年,确实能够大发展。”
前景很好,道路太曲折。
老卢猛吸了一口烟,揉着太阳穴说:“光丁湖就欠外面3000多万,三个乡镇加起来不低于6000万,至少有一半烂账,搞‘学习班’都不管用。”
又是学习班,韩博暗暗发笑。
他即将退居二线,不想冒险也不敢冒险。
焦乡长年轻,今年三十八岁,很想干一番事业,不想错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抬头道:“卢书记,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并他们,他们就要来并我们。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想不挨刀是不可能的。”
上次有良庄走出去的领导帮忙,将本没打算来思岗调研,原计划把南岗作为最后一站的省领导请到良庄,当市县两级领导面表扬几句,险险保住这顶乌纱帽。
赖在党委书记位置上又干好几年,成了全县年龄最大的乡镇一把手,上上下下要求干部年轻化,不能再占着位置不让。
老卢沉思了片刻,紧盯着焦乡长提醒道:“撤并之后党委班子不可能不调整。”
县里会考虑到未来工作怎么才能顺利开展,会要顾及被撤乡镇干部群众的感受,撤并之后的党委班子会是一个大杂烩。现在能干乡长将来不一定能干书记,或许镇长都不一定能当上。
有一点是肯定的,良庄不欠外债,良庄正在大干快上搞经济建设。如果是其它乡镇并入良庄,良庄干部一定能够在党委班子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
焦乡长权衡了一番,毅然道:“为了良庄,为了工业园区,顾不上那么多了。”
好心差点办成大错事,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韩博能明显感受到他心力交瘁,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竟一反常态地用商量的语气问:“要不要开个党委会研究一下?”
“卢书记,我认为最好不要开,这件事最好保密,不然会影响到同志们积极性。”
“是要保密,不然他们这个年都过不好。”
……
两位党政领导研究近两个小时,最后决定明天一早去县里找谢书记和杨县长汇报工作。
送老卢回粮站的路上,他突然冒出句:“小韩,姑娘不错,你有福气,有这样的儿媳妇你父亲也有福气。我儿媳妇也挺好的,南港人,没嫌我家老大来自农村,后天元旦放假,她会带诚诚,就是我孙子过来。”
“全家团聚,尽享天伦。”
“以后有的是时间,到后天就55了,是该带带孙子,省得亲家母总说我没尽到一点做爷爷的义务。”
语气不对劲,说得话更不对劲,有种英雄迟暮的意味。
能够想象到他明天去县委会跟谢书记说什么,他极可能会以主动退居二线来为良庄及良庄干部争取利益。相处时间不算长,感觉却像很多年的老朋友,韩博真舍不得。
“卢书记,退休年龄又不是55,您着什么急。”
“退居二线的年龄呢?”
老卢反问了一句,意味深长说:“乡镇撤并,派出所一样要撤并。小韩,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年轻,有学历,又有能力,是组织部的后备干部,完全可以调入政府。”
从升迁角度出发,调入政府无疑是最好选择。但政府麻烦事太多,千头万绪。
韩博摇摇头:“卢书记,感谢您的关心,我喜欢当警察,喜欢公安工作。昨天晚上在南州,侯副市长问过这个问题,我也是这么回答的。至于派出所会不会撤并,我不担心,当不成所长可以一心一意打拐。”
他要是想当官,完全可以跟侯副市长去南州。
他家庭条件那么好,却没去东海当大老板,而是留在条件艰苦的农村,可见确实喜欢当警察。
小伙子不错,农村工作不好做,焦乡长要是能够接任党委书记,也需要一个能够积极配合党委工作的派出所长。
老卢打定主意,决定在最后能说几话的时候帮一把,若无其事笑道:“喜欢当警察好,踏踏实实,爱岗敬业,不像一些民警整天想着往党委政府调。”
“卢书记,您别表扬了,我会脸红的。”
“脸红什么,你又没喝酒。”
一位备受群众尊敬的老书记,极可能就这么退出政治舞台,韩博有些失落,心里空荡荡的,回到派出所宿舍,搂着心爱的女友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按计划去新庵乘坐第一班快客去江城。
明天举行婚礼,马志功家正是最忙的时候,没必要去给人添乱。打个电话说到了,问好举行婚礼酒店的确切位置,在附近找间宾馆住下,静下心准备过几天的自学考试。
李晓蕾去学校,回到宾馆已经是下午6点,正准备下去找个地方吃饭,老卢电话来了。
“小韩,真应该好好感谢下侯市长,你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去趟南州,一定要当面感谢,顺便给侯市长拜个早年。”
语气又变了,激动兴奋欢欣鼓舞,能够想象到他在电话那头是生龙活虎。
韩博忍不住笑问道:“卢书记,县委同意了?”
“我们主动帮县里解决困难,主动帮县里解决丁湖李庄和永阳三个老大难问题,谢书记和杨县长很高兴很支持,对我们的‘西部大开发’评价很高。考虑到撤并要做许多准备工作,谢书记和杨县长指示分两步走。
我们先把乡升格为镇,先推行各村撤并,把现在的二十多个村并成六个,把六个大村的村委会选举出来,把大后方搞稳了再去并他们。就是将来的镇名没定,谢书记说要考虑到丁湖群众的感情,建议叫丁良镇。
我们良庄历史悠久,能改成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字么,不能!我极力争取,他没办法,他说再议。还有,我这个党委书记基本上当到头了,升格成镇之后县里要调整,焦乡长接替我的希望比较大,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数。”
意料之中的事,韩博追问道:“您呢?”
就等着你小子问,老卢得意洋洋地笑道:“换作其他乡镇党委书记,一般是免去现任职务,不再安排行政工作,不再进行考勤,就是让回家养老。我卢惠生不是一般的乡党委书记,乡镇撤并这么大事县里离不开我,非要我发挥余热,非要我再站一班岗。”
昨晚跟霜打过似的,现在居然嘚瑟起来了。
韩博越想越好笑,不禁问道:“镇人大主席?”
“小韩啊小韩,你还是不了解我,更不了解县领导,当人大主席还不如回家带孙子呢。谢书记说了,要给市委打申请,要帮我争取一个副调研员,专门负责丁湖李庄永阳几个乡镇的撤并工作。
副不副处其实无所谓,非领导职务,就是退休多一两百块钱。我女婿开飞机,女儿当军官,儿子在市港务局,儿媳妇在市三院,我卢惠生缺那一两百块钱么。主要是组织上对我的认可,当几十年干部,没功劳也有苦劳。”
副调研员,副处级!
主动“投降”原来有这待遇,韩博目瞪口呆,愣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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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命关天(求订阅,求月票)
参加完同学婚礼,送依依不舍的“未婚妻”登上回京的火车,马不停蹄返回思岗,躲在家里心无旁骛复习,然后坐车去南港参加考试,再次回到单位已是香港回归年的第八天。
其实李晓蕾原计划在江省呆半个月,之所以让她早点回去是担心她父母不放心。
韩总过完年就要同沙经理去首都开分公司,建筑站在bj的人正帮着找地方。“里应外合”,明年十月前结婚问题不是很大。两情若在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
“韩所长,韩所长,你要替我做主啊!那个杀千刀的到现在没抓到,问这个说不管他管,问那个也不归他管,去思岗交警队他们让我等,已经十一天,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孩子她爸被撞死了,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
一进大厅,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妇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伤痛欲绝。小女孩嚎啕大哭,紧搂着双腿不松手,不用问便知道是那起交通事故的死者家属。
“嫂子,你先起来。好孩子,别哭,让韩叔叔先了解下情况。”
“大嫂子,我们所长刚回来,你看,行李还提在手上。”王燕鼎着大肚子,回头招呼道:“亚丽,米支书,快扶大嫂子起来。”
两侧走道一下子走出好几个人,黄小河一脸尴尬,几个陌生的年轻面孔应该是乡里安置过来的退伍兵,看自己的目光带着好奇,神态又带着几分拘谨。
韩博将行李交给老王,扶着妇女道:“嫂子,请你相信我们公安部门,我们不会让肇事逃逸的司机逍遥法外的。事情已经出了,再伤心再难过人也活不过来,你一定要坚强,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想想。”
“韩所长,顾新贵跑那么远你都能抓回来,我只能找你,只能求你……”
“嫂子,你听我说,我们公安部门有规定,交通肇事归交警队管,买媳妇、练气功的骗子、小偷小摸和一些打架伤人之类的刑事案件归派出所管。我们真没案件管辖权,但我可以帮你问问,帮你催催。”
“他们不当回事,他们不管!”
“人命关天,交警队不可能不管,你等会儿,先去调解室喝口水,我帮你问问。如果他们真不当回事,真不管。我不但会管,还要向局领导反应,追究他们责任。”
连哄带骗,将死者亲属送进调解室。
跟几位联防队的新同事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同王燕一起走进黄小河的驻所交警办公室。
“说说吧,别愁眉苦脸的。”韩博带上门,坐到办公桌前。
案件归大队事故科管,老百姓可不管这些,你是交警就找你,要是总躲着就找所里的其他同志,黄小河这几天被搞得焦头烂额,沮丧地说:“没进展,一点线索没有,事故科的人撤了,这案子可能要暂时搁置。”
“搁置?”
“韩所,他们也没办法。”
黄小河用求助般地眼神看看王燕,忐忑不安地说:“思岗不大,机动车辆不算多,交警队的人一样不多。全大队平均每天要处理交通事故50起以上,其中大概有一两起肇事逃逸;这种出人命的重大交通肇事逃逸,每年在30起左右。
事故科不是刑警队,事故科民警不是刑警,没刑侦手段,没刑事技术。警力又那么紧张,没有足够精力去追逃侦缉。真没办法,实在没办法。”
韩博急了,拍着桌子道:“人命关天,孤儿寡母就在隔壁,你说没办法,你怎么跟人交代?”
“韩所,您听我解释。”
黄小河再次看看王燕,倍感无奈地说:“交通肇事逃逸的命案,跟其它命案侦查相比,有其的特点——犯罪嫌疑人无动机、无预谋、与死者无关联,现场遗留物证少,嫌疑人逃离现场容易,侦查难度可想而知。”
“小河,我没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这个案子,不能因为难查就不查。对事故科来说,只是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对死者家属而言就是天塌下来了!要换位思考,要将心比心,何况我们是警察,打击犯罪是我们的责职。”
所长嫉恶如仇,打拐,打击以传授气功为名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打击传销,“韩打击”这个绰号不是白来的。
辖区发生命案,死者亲属找到派出所,他能坐视不理?
王燕太了解所长了,坐下道:“韩所,小河这些天没闲着,几乎天天去柳下走访询问。人天天找他,你急,他更急。关键这个案子,侦办难度太大。发生在夜间,没目击证人,我们附近又没大城市那种闭路电视监控,简直是无迹可循。
该做的、能做的几乎全做了,组织联防队员沿着肇事车逃逸方向展开排查,一路对沿线的村庄、商店进行详细摸排。为扩大线索来源,广播站天天通知,各村全贴了协查通报,广泛征集线索……”
警察是人不是神,“11.26”案主犯郝力不也没抓到么,刚才语气是有点重。
韩博拍拍黄小河胳膊,说道:“介绍下案情,作为所长,我不称职,辖区发生这么大事,居然对案情一无所知。”
“韩所,这本来就不归你管。”
“只要是辖区内发生的案件,我都有义务管,至少必须知道,开始吧,别浪费时间。”
“是!”
黄小河天天在查,对情况了若指掌,凝重地说:“死者杨长庆,三十三岁,胜利四组人……颅骨、额骨、股骨、胫腓骨、跟骨及尺桡骨均发生骨折,当场死亡。被撞的自行车右把手上,提取到少量蓝色油漆,油漆质量较差,事故科判断肇事车很可能是一辆货车。
另外,自行车的把手,被齐整整削去一截,是什么车有这么大的力量?综合多方面因素,事故科判定应是一辆蓝色大货车。从现场勘察的情况看,基本可确定其逃逸方向。往新庵去了,进一步增加侦查难度。”
案情简单,想找到肇事车辆,想抓到肇事逃逸司机却不容易。
韩博沉思片刻,毅然道:“事故科抽不出警力查,我们查!走访询问,把工作做细一点。全乡那么多人,不可能一个走夜路的没有。柳下河那边的十字路口,有那么多黑车司机,不可能一个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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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科学技术(求订阅,求月票)
怎么查要有一个方案,不可能说在嘴上拿在手上。
“韩打击”吃里扒外、六亲不认、心狠手辣,就知道抓人罚款搞钱,不过打击起坏人一样毫不手软、绝不留情,辖区群众对良庄第一任派出所长是既讨厌又害怕又有那么点服气。
跟死者家属谈了谈,承诺派出所会帮着查,但破案需要一个过程,需要一点时间。死者家属情绪比之前好很多,不再哭闹,不再磕头作揖。
男人死于交通事故,家里没了顶梁柱。
去年盖楼房,欠亲戚朋友一万多。有一个老人要赡养,有一个女儿要抚养,一个农村妇女这日子怎么过,家庭确实困难。
村提留用来做什么的,一部分用于村委会正常运转,一部分用于修路、修渠等公共事业,一部分用于扶危济困,比如救助五保户、孤寡老人之类的。
给村里打电话,请村干部帮帮忙,能不能多少给点扶贫款,提留统筹能不能减免;给良小打电话,能不能免去孩子明年的学杂费。再给乡民政办打电话……
有个乡长助理的职务就是不一样,村支书一口答应,良小陈校长很帮忙,以“铁公鸡”著称的民政办刘主任承诺给200。
盖房子欠一屁股债,办丧事借好几千,马上过年,村里答应给200,乡里200,400块钱够干什么。
捐款!
韩博权衡了一番,自己掏200,所里其他同志量力而为。
良庄派出所的事业编和地方编民警同其他派出所不一样,虽然幸苦一些,但基本上能做到同工同酬,平均工资达到500,算上加班费每月能拿到750左右,联防队员都能拿到450以上。
不用交伙食费,整天穿警服,花钱地方不多,同志们手里还算比较宽裕。王燕带头和老王老米带头,民警一人50,联防队员一人20,刚安置过来的新同志一次工资没领过,自然不用参加。
拿着大家伙凑的1000块钱,死者家属又哭了,拉着孩子千恩万谢。
送走可伶的孤儿寡母,同往常一样上楼开会。
干这一行天天接触到社会阴暗面,这样的人间惨剧经常碰到。太情绪化,总是感情用事,会很压抑,不利于身心健康也会影响到工作。
前天一起去南港参加自学考试,开一辆车去的,在南港住一晚,昨天下午考完一起回来。只是家里乱七八糟要收拾一下,没直接回良庄,在县里住了一晚,早上坐中巴车来上班。
韩博调整了下心态,没直入主题,而是笑问道:“小勇,小单,你们前天那么快交卷出考场,是不是没考好?”
“韩所,我们跟你不一样,你本科,要拿学位,要考高分。我们中专,60分万岁,考题也没你那么难,我回来复过,及格应该没多大问题。”
“陈猛,你呢?”
“差不多,就是怎么报考科目不科学,这次成绩没出来,就让报下一次的。要是有一门不及格,就要拖到下下次。”
“是不太科学,所以要么不报考,报考就要争取一次性通过。”
韩博笑了笑,热情洋溢地说:“这次去江城喝喜酒,同工作分配在几个公务员面向社会公开招录试点地区的同学聚了聚。他们很帮忙,过几天会把他们那儿的考题、面试题和招考的一些资料寄过来,我们可以参考参考。”
现在是闭门造车,有试点地区的考题和招考资料就不一样了。
王燕欣喜若狂,嬉笑道:“韩所,太谢谢了,跟你后面干有劲儿,跟你后面干有盼头!”
“是啊,韩所,跟你干我们心里踏实,有奔头。”
……
同志们兴高采烈,一个个喜形于色。
韩博摆摆手,一脸诚恳地说:“同志们,我只是做了一个上司该做的,只是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公务员公开招录到底会不会全国推广施行,这个谁也说不准。就算我们南港地区将来真施行,到底能不能考上,一样靠你们个人努力。
就算推广不到我们这儿,至少能学点东西。把业余时间利用起来,好好下点功夫。过完年,等一切走上正轨,我当面试官,搞几次模拟面试。总之,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事无巨细,处处为下属着想,难怪所里同志对他如此尊敬。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黄小河大开眼界。
聊完众人前途,说正事,同往常一样挨个汇报。
“韩所,你回来的正巧,指导员早上打电话,两个涉嫌参与拐卖的犯罪嫌疑人已落网,暂时羁押在当地派出所。跟已落网的几个嫌犯交代的一样,他们是在江阳打工时认识郝力的。
老实巴交的两个瓦工,好心办成错事,介绍人买媳妇没拿好处。许多村民求情,村干部担保,当地乡政府的意见是罚点款放了。鉴于其已造成严重后果,指导员认为应该押解回来。”
协助人贩子拐卖7名妇女,其中一个已经疯了,没拿好处不等于就可以不追究其刑事责任。但人能不能顺利押解回来,当地公安部门的态度很重要。
韩博抬头问:“当地公安局是什么意见。”
“人家说要么放,要么尽快把嫌犯带走。如果拖下去,被法制意识淡薄的群众堵住派出所就麻烦了。”
“事不宜迟,那就赶快去。包括买媳妇和涉嫌非法拘禁的一共几个,需要几辆车?”
“一共四个嫌犯,去两辆车应该够了。”
“小勇,你熟悉情况,你带队,开7号车和越野车去,组织刚安置过来的退伍兵立即出发。王燕,去准备经费。”
“是!”
安小勇有紧急任务,关于打拐的工作只能由较为熟悉情况的小单汇报。
他递上两叠案件材料,苦笑道:“韩所,县里的打拐专项行动取得完满成功,需要追究刑事责任的本地涉案人员,王大接手过去一大部分,我们主要是暂时安置和遣返解救出来的妇女。有周主任和打拐志愿者,这两项工作不需要我们费太多心,只需要出经费。
移交过来的线索不少,案件材料堆起来几尺高,要查的案件几十起。这么多案件,不是我们一个有名无实的打拐中队能办的。只能用你说得那个办法,给兄弟公安部门打电话发传真,请兄弟公安部门协查。
有两起案件必须搞清楚,案情差不多。被拐妇女说遭到强暴,并且已怀孕,暂时安置在老党校,她们坚决不去做人流,坚决不要我们遣返。一个要收买强奸她的嫌犯赔偿损失,一个要看到收买强奸她的嫌犯受到法律制裁。”
韩博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问:“案情不是很清楚么,我们会秉公执法,犯罪嫌疑人肯定会受到法律制裁。至于赔偿,她可以提起民事诉讼。”
“问题是两个嫌犯坚称没强奸,居然声称没跟她们同房,在看守所整天喊冤。韩所,你说过的,我们办理的案件要经得起推敲,经得起历史检验,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更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所以这两个案子有点麻烦。”
高亚丽很同情地说:“韩所,那两个女的要把孩子生下来当证据。”
小单显然跟他的对象持不同观点,强调道:“如果确实是你情我愿,孩子生下来不能作为被强奸的证据。并且生下来之后两个孩子她们不要怎么办,孩子爸爸在坐牢,亲戚不一定会管,难道我们帮她们养。”
“没发生性关系怎么会怀孕?”韩博啼笑皆非。
“关键孩子在她们肚子里,现在没法检验跟两个嫌犯有没有血缘关系。法医说了,就算把孩子生出来,就算两个孩子的血型跟两个嫌犯一样,也不能百分之百认定是他们的孩子。血型就那几种,很多人一样,或许是巧合呢。”
在侦查一些案件时,法医会抽取嫌疑人的血进行检验。
正如小单所说,血型总共就几种,在案件侦办过程中血型只能起到排除作用,不能因为血型相同就认定谁是罪犯。
韩博想了想,抽丝剥茧地分析道:“买媳妇做什么,一是没碰过女人,生理和心理需要;二是为传宗接代,不想到自己这儿断香火;从第二个角度出发,两个嫌犯有死不承认,想以此迫使两个妇女把孩子生下来的动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已经打那么多年光棍,反正接下来要坐牢。从严就从严,被重判就被重判,死猪不怕开水烫,只要两个被拐妇女把孩子生下来,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胜利。”
“韩所,我认为他们就是这么想。”能为女同胞伸张正义,高亚丽欢欣鼓舞。
韩博点点头,继续说道:“去江城之前我回过一趟丝河,跟陈所一起吃过饭,他们打拐打出一伙骗子。一个丈夫居然把自己老婆和妹妹卖过来,然后再想方设法把老婆和妹妹接走,专门骗取农村单身汉的钱财。
一年作案六起,五起成功,一起未遂。未遂这起就在丝河,撞上我们县里组织的打拐专项行动,不然极可能会再次得逞。有这样的案例,并且不在少数,所以不能排除两个女的,尤其那个要赔偿的妇女是骗子的可能。”
小单苦笑道:“都有可能,都信誓旦旦,光审光询问没用,这种事又找不到证人,现在怎么办,难道跟电视里那样给他们测谎。”
“测谎不现实,一是测谎不能作为证据,二是没这个条件。别说市局,估计省厅都没有测谎的人员和设备。亲子鉴定,给他们去做亲子鉴定。杂志上报导过,东海市刑侦总队有实验室,有做dna鉴定的技术和设备。
全国能做这种鉴定的就三家,东海是一家。不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涉案人不一定要去。只要按照专家的交代,请医生抽取一点生物物证,男的抽血,女的好像是抽羊水,保存好送过去人家就能检验。”
“这么神?”
“这是科学技术,是法庭科学,早在1984年英国就用dna技术破坏一起强奸杀人案,这项技术在西方国家蓬蓬勃勃发展,广泛应用于刑事侦查。美国、英国有dna鉴定方面的法案,甚至建立dna数据库,不是什么神话。”
老王欲言又止问:“韩所,人家能帮我们做这个鉴定么。”
“天下公安是一家,这个忙他们应该会帮,再说我们又不是让人白鉴定,该交多少费用我们照交。”
“贵不贵?”
“不知道,”韩博笑了笑,放下材料道:“等会我打电话咨询一下,如果人家说没问题,检验费又不是很贵,就用科学技术拆穿他们的谎言,争取春节前搞个水落石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必须快刀斩乱麻!”
警务室建设进展“神速”。
其实就是管乡里各企业、良中良小和幼儿园,下面的老供销社、蚕茧收购站和各村村委会借一间房,外面粉刷成蓝白相间的公安标识,装个灯箱和警灯,挂一块思岗县公安局某某单位或某某村警务室的牌子,装备一部对讲机,两根橡胶警棍,添置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和一张床。
“校警”走马上任,良中良小和幼儿园非常欢迎。
几个企业门卫摇身一变为联防队员,同丝织总厂以前的经警一样不再定岗。今天在砖瓦厂执勤,明天可能要下村,后天可能要协助驻所交警上路查车。总之,换上“治安”制服,从一月份开始来所里领工资,就要服从命令听指挥,接受派出所管理。
老联防队员已进驻各卡点警务室,同各村治保主任一起展开治安巡防。
过去几天,王燕同联防队副队长老米时不时下去查岗,发现两个执勤时间不在岗的,按之前制定的规章制度一人扣20块钱工资,通报批评,如有下次,直接解聘,现在基本上没人再敢私自离开岗位。
晚上走到哪儿都能看见公安警徽和110标志的灯箱,看到闪烁的警灯,老百姓尤其一些在乡里几个企业和柳下镇上班的工人,对治安防控网的反响不错。他们经常走夜路,特别是女同志,晚上有点怕,现在不怕了,有了安全感。
柳下河大桥的治安检查站正在施工建设,竣工之后会同时成为未来的良庄工业园警务室。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刚发生一起重大交通肇事逃逸案,黄小河不敢坐等检查站竣工,每天晚上都会带上两个联防队员,在桥下设置“停车检查”的路障,查两个小时过境的机动车辆。查跟查完全不一样,思良公路西段已经连续9天没发生交通事故。
驻所交警不是所里的民警,他最后一个汇报。
“在同志们大力协助下,交通安全台账已建立起来了。我跟大队领导汇报过,大队对我们工作很支持,从明天开始安排人过来给辖区证照不全的摩托车补办手续。一个村一个村补办,一天补办三个村,争取一星期补办完。”
“明天是哪几村。”
“良庄良东和团结,车主已经通知到了,明天早上9点准时到所里,人和车全要过来。”
韩博追问道:“养路费呢?”
黄小河正准备开口,王燕突然笑道:“我联系过交通局,由于我们辖区的机动车辆要么不交养路费,要么把养路费交新庵去了,交通局领导很高兴很支持。人家说了,不会让我们白干。”
韩博乐了,好奇地问:“有没有说给多少。”
“我没好意思问,就算问人家也不会随便承诺,毕竟他们不知道能征收多少。”
“这倒是。”
韩博点点头,侧身道:“小河,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交通肇事逃逸案怎么查,你是交警,比我们有经验,先说说你的想法。”
“韩所,就像王姐早上在楼下说的,该做的工作全做了。走访询问,征集线索,新庵几个汽修厂全去过,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查。”这个问题把年轻的驻所交警难住了,倍感无奈,一脸沮丧。
“柳下河大桥西边十字路口的黑车司机呢?”
“韩所,这事您得问猛哥。”
“怎么回事?”
陈猛挠挠头,苦笑道:“案发当晚,十字路口一辆黑车都没有。柳下派出所出了内鬼,准备打击车匪路霸的风声走漏了。宁所大发雷霆,彻查,原来是一个联防队员走漏的。他姐夫跑黑车,不能看着姐夫被抓,私下通气,结果全知道,全跑了。”
“行动没搞成?”
“没搞成,只能按我白天取到的证,处罚了几个强卖客的。宁所感觉很丢人,那天在柳下宾馆吃饭没跟你提,也不许我跟你说。”
“消息走漏,在所难免,没什么丢人的。不过这件事给我们提了个醒,要加强联防队管理,要有保密意识。柳下派出所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我们不能闹出这样的笑话。”
“我们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联防队副队长米金龙笑道:“老油条全下村了,接触不到机密。留在所里的五个联防队员全是刚退伍的,在部队服役好几年,很听话,好管理,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铁打的联防队,流水的联防队员。
工资低,没前途,但凡有点志向的不会干这个。
他们之所以过来,很大程度上与刚退伍,一时半会没找到合适工作有关。等有了更好的出路,人家会毫不犹豫辞职。
乡里这么安排同样有乡里的道理,或者说是难处。
送人参军时敲锣打鼓放鞭炮,戴大红花,一人参军全家光荣。人回来时冷冷清清,一片凄凉。不管不问实在说不过去,也会影响到今后全乡青年参军的积极性。
好赖安排个工作,能不能干下去,辞不辞职是你们的事,反正我安置了,谁也不能指责乡里对退伍兵不管不问。
警力紧张,离不开联防队员。
可是同工不同酬,甚至没一点盼头,对这些联防队的新同志,韩博心情非常复杂,既希望这些生力军能留下来,又感觉这是误人前程。
“不说这些了,说案件,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一起想想办法。畅所欲言,这里又没外人,说错也没关系。”
……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只是一个形容。
至少在如何查交通肇事逃逸案这一问题上别说三个臭皮匠,就算再来十个也不管用,诸葛亮会议以失败而告终。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奈,没办法,只能跟交警队事故科一样暂时搁置。
开完会,迎来一堆发票。
一张一张审核,一张一张签字,忙到十点多才顾上联系东海市刑侦总队。
大城市的同行没瞧不起兄弟省市的基层民警,听说是慕名打电话求助的,接电话的一位领导很热情,给了一个dna生物物证实验室的电话号码,让直接与实验室主任或副主任接洽。
新技术应用于打拐,刚建立不久的实验室表示出极大兴趣,让送检材过去,鉴定费用不算多,只是需要县级以上公安局开个介绍信。
这无疑是上午唯一的好消息。
开介绍信,小事一桩。直接给之前“联系”自己,现在“联系”良庄派出所和打拐中队的吉主任打电话。
“……不是非要搞这么夸张,是不得已而为之。您想想,两个嫌犯在看守所整天叫冤,估计驻所检察官已经注意到了。将来案件移送检察院,人肯定会打回来让我们补充侦查。男男女女那点事,根本说不清楚,我们怎么补充侦查?
现在的情况是骑虎难下,两个被拐妇女既不愿意去做人流,也不同意遣返,非要一个说法。涉嫌收买和强奸被拐妇女,嫌犯不能放,再移送检察院,再被检察院打回来。嫌犯超期羁押,那边孩子生下来了,一堆麻烦事,不如快刀斩乱麻。”
“小韩,我不太明白,这个真能认定,真能检测到底是谁的孩子?”吉主任不是不同意,只是没接触过这么高端的技术,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能!”
韩博耐心解释道:“吉主任,这是一项非常先进的技术,获得过诺贝尔奖。它是人体遗传的基本载体,人类的染色体就是由dna构成的,每个人体细胞有23对(46条)成对的染色体,来自父母。
夫妻之间各自提供23条染色体,在受-精后相互配对,构成23对孩子的染色体,如此循环往复,构成生命生生不息的延续。
而人体大概有30亿个核苷酸构成整个生命染色体系统,并且在生-殖细胞形成前的互换和组合是随机的。如果不是同卵双生,世界上没有任何两个人具有完全相同的30亿个核苷酸的组成序列,这就是dna比对鉴定的理论基础。”
吉主任想了想,又问道:“两个妇女怀孕一个多月,胎儿应该没成形,流出来就是一个小肉块。不打胎,光抽点羊水,他们能检验出来?”
“能,专家说了,怀孕妇女大可不必把小孩生下来再做dna认定孩子的生父,在怀孕期间采取抽羊水的方式,一样可以锁定孩子的亲生父亲。因为羊水中有胎儿脱落的细胞,细胞中含有胎儿的dna,只要一点点,再提交相关人员的血液进行比对,就可以查出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有点意思,长见识了,吉主任忍不住追问道:“查血型呢,血型能不能比对出来。”
“血型检验是一个办法,关键先要把孩子生下来。另血型检验是血液中各种成分的遗传多态性标记检验,这种检验方法操作和判读完全依靠人工,很复杂,比较容易出错,远没dna亲子鉴定那么精确,所以dna检验被国外司法界誉为证据之王。”
血液、血痕、唾液、毛发、骨骼……几乎人体任何组织或器官都能检验,要是有这技术和设备,刑警大队的案子不就好破多了。
吉主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小韩,你说我们能不能买台仪器,安排个同志培训一下,自己搞这样的鉴定。”
韩博彻底服了,强忍着笑说:“可以,要是有个dna实验室就不用求人,说不定兄弟区县公安局乃至市局都要来求我们。不过张局得先给县里打申请,看杨县长能不能给我们批一两千万经费。”
“多少?”
“一两千万,还要想办法把人民币换成外汇。仪器设备是进口的,人家只收美元、英镑、日元、德国马克和瑞士法郎之类的国际流通货币。”
“一两千万,这么贵!”
吉主任吓一大跳,悻悻地说:“我就是随便问问,一两千万,开什么玩笑,一两百万县里都不会给。介绍信我帮你开,抽血抽羊水你跟王解放商量着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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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职务越高,任务越重
吃完午饭,坐黄小河的皮卡警车去各警务室转一圈。
其它方面搞得不错,就是法制宣传栏里的内容不尽人意。张贴几张法律法规,应该是从司法所找的。法律条款,全是法律术语,干燥无味,不是学法律的谁会去看。
过十来天便是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安全防范宣传工作必须做好,并且光更换法制宣传栏里的内容是远远不够的。
回到所里,柳下印刷厂正好把印好的交通安全宣传资料送来了。
韩博眼前一亮,抬头笑道:“师傅,别急着走,我们还有点东西需要印。小河,请师傅去调解室喝口茶,我想想内容,想想该怎么排版。”
有业务谁不接,印刷厂司机嘿嘿笑道:“韩所长,我不急,您慢慢想,想好写好我带回去。”
“行,我很快的。”
走进户籍服务台,高亚丽已经非常默契地让开位置。
从来没见过所长学打字,打字速度却比谁都快。不过用得是拼音,不是大家认为比较正式的五笔。
“韩所,打什么?”王燕走过来好奇地问。
“民警忠告,良庄我不知道,丝河每年春节都会发生燃放鞭炮引起的火灾,有人甚至被鞭炮炸伤。印它几千张,人多的地方贴一张,提醒一下,防患于未然。”
“让亚丽打,这种事哪能要你亲自动手。”
高亚丽吃吃笑道:“是啊,我就是打字员,你这是抢我饭碗。”
打字而已,有什么亲不亲自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动手似乎嫌人家慢,韩博干脆让开位置,笑道:“行,你来,我说你打。”
“说吧,看我能不能跟得上。”
韩博沉思了片刻,抱着双臂道:“标题,民警提示;抬头,各位居民。换下一行,跟写信一样,您好!春节即将来临,为保护好您及您家人的人身、财产安全,使您全家能平平安安的欢度节日,请您配合公安机关做好家庭安全防范和自我保护工作,以防止被盗、被抢、被骗案件及火灾等灾害事故的发生。”
“慢点慢点,我有点跟不上了。”
要么不开口,一开口说这么多,高亚丽啪啦啪啦敲得手忙脚乱。
“……请您不要在家中存放大量现金,最好用密码活期存折保管现金;金首饰不要放在容易找到的地方,外出时关好门窗,对老式木门予以加固。对上门乞讨或‘唱道琴’(一种卖艺形式)、送财神等变向乞讨的陌生人应多加注意,犯罪分子常以乞讨为掩护看清屋内情况及人员后,再找无人在家的民宅下手盗窃。”
“家中成年人外出,不要让未成年小孩独自在家,以防止使用电器不当或其他原因对孩子造成意外伤害。全家外出时注意关好电热毯、电烤炉等取暖设备。去年丝河镇某居民就因外出时电热毯未关酿成火灾,请您引以为戒,注意防火安全。”
“燃放烟花爆竹浪费钱财,污染空气,容易造成对儿童身体上的伤害,如烟花灼伤眼睛,爆竹炸伤手等等,并且极易引发火灾。不如将买烟花爆竹的钱用来购置学习书籍,赠送给孩子作为新年礼物。”
“注意礼貌待人,与邻里互敬互谅,不要因琐事与他人口角,导致斗殴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近年全乡共发生多起打架受伤案件,均因双方口角所致。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有一方稍能退让,许多悲剧就不会发生。”
“如发生治安情况请迅速打110,火警119,民警二十四小时为您提供服务。如果您发现盗窃、行骗或正在实施其它犯罪行为的犯罪分子,请您极积向公安机关举报。维护社会治安,人人有责,只有警民合作,才能创造安全文明的生活环境……”
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不知不觉拟十几条。
低头看看显示器屏幕,韩博笑道:“差不多了,下面来个祝福,祝您及家人新年愉快!然后是落款,思岗县公安局良庄派出所。”
王燕轻笑着提醒道:“韩所,你让人举报,没留电话怎么举报。”
“对了,把值班电话注上,下面再打两行,第一行是包村民警,第二行是警务室联防队员,名字空着,印好之后用笔填上。”
正忙得不亦乐乎,黑色奥迪又非常霸气的停在大厅门口。
名义上属于建筑站的财产,事实上是老卢的座驾。乡党委书记坐县-委书记才有资格乘坐的高档轿车,在良庄居然没人说。
“小韩,出来一下,找你说点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别人要等十几天过年,他现在就像在过年。头发刚理刚染过,发根看不见一点白。大背头,梳得一丝不苟。粘在一块,居然打了摩丝。
下巴刮得干干净净,再加上大毛领皮衣,擦得铮亮的皮鞋,看上去比“韩总”更年轻,更像老板。
“卢书记,去会议室吧,外面冷。”
“不了,事太多,3点还要去县里开会,就几句。”
老卢接过香烟,走到背风处,眉飞色舞地说:“明天有没有时间,有时间我们去一趟南州。登门感谢侯市长,给他拜个早年,顺便再取取经。搞经济建设,他是行家。”
“后天行不行,后天我跟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王解放去东海出差,我把您送到地方,然后从南州直接走。”
“行,后天就后天,你要先打电话联系一下,不然侯市长没时间。”
“放心吧,不会让您遇不到人的。”
韩博回头看看门厅,好奇地问:“卢书记,您的事县里办得怎么样,怎么一点风声没有,乡镇撤并也没有。”
没想到快退居二线还能混个副处级。
老卢这些天走路带风,睡着笑醒,得意洋洋笑道:“成了,文件昨天就到了县里,只是没公布。乡镇撤并要保密,这种事哪保得住密?县里开过常委会,虽然一样没公布但知道的人不少,不过没人信。几年前就说我良庄要并入丁湖,到今天都没并成。说丁湖要并入我良庄,他们以为是个笑话。”
“那什么时候公布?”
“我的任命要到建镇公布,谢书记杨县长知道我对良庄有感情,让我当第一任镇党委书记,当一天也是第一任。”
老卢笑了笑,突然凑到耳边:“小韩,你要做好挑重担的心理准备,谢书记杨县长和政法委郭书记对你印象不错,估计我们的新任命会同时公布。”
“我?”
“进入党委班子,你本来就是县委组织部的后备干部,只是提前几个月。职务越高,任务越重。乡镇撤并之后首先要做的是清欠,你威信树立起来了,有威慑力,要在清欠工作中发挥出作用。”
韩博愁眉苦脸问:“先提副科,再让我帮镇里清欠?”
“你父亲不是希望你当大领导么,提副科是好事。至于清欠,你主要是协助。谢书记知道这项工作难做,要人给人。你一个,张甸镇负责纪检的党委副书记吴书呈同志一个,审计局张辉同志一个,全精兵强将。”
吴书呈太有名了,当乡党委副书记的时候把乡党委书记拉下马,调到张甸又把贪污**的镇党委书记和镇长一起拉下马。思岗的“铁面御史”,谁见谁怕。
审计局副局长张辉一样如雷贯耳,民主人士,前任县-委书记从市里调来的,先审财政局,再审交通局、水利局和教育局,审计完把线索移交给纪委,最后甚至把自己的局长审下了台。
想到自己在良庄及周边几个乡镇的名声,韩博反应过来,不禁苦笑道:“卢书记,您这是要大开杀戒。”
“几千万债务,里面肯定有问题。不来点狠的,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行吗?小韩,跟你明说吧,乡镇撤并其它事我不管,只管清欠,能追回一分是一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又要发挥作用(求订阅,求月票)
要接手三个负债累累的烂摊子,接管三个乡镇的干部教师医生护士和退休人员。接手烂摊子就要接手债务,接管干部教师医生护士和退休人员就要给人发工资。
想顺利完成撤并就不能赖账,撤并之后想保持稳定就要一碗水端平,大家在同一个镇工作,不能你良庄中学教师工资有保证,我丁湖中学只能拿一半。
清欠就是“发掘潜力”想办法搞钱。
协助清欠其实就是帮未来的镇党委搞“学习班”,谁欠政府、企事业单位或村委会钱要赶紧归还,谁借钱给政府或村委会的要搞清利息是怎么回事,高利贷一率不承认。
如假包换的“非警务活动”,换作以前会很反感很为难,现在却不存在什么抵触情绪。
一是未来的镇党委有镇党委的难处,不这么干,光凭良庄的财力解决不了三个老大难问题;二是清欠工作显然是由纪检和审计唱主角,公安配合纪检工作太正常不过,这是乡镇一级的,要是换作省市两级纪委,人家能调动武警。
协助就协助吧,帮着吓唬吓唬,跟着跑跑腿。
提副科,进入党委班子,由乡长助理变成镇党委委员,既是镇领导又是派出所长,这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派出所长进乡镇党委班子,公安局长进市县常委班子,在经济发达的东广省、浙海省以及一些少数民族同胞较多的西部省市自治区很正常,在江省比较少见,在南港在思岗更少见。
公安没地位,前任特派员李顺承只是特例,他本来就是乡干部,公安特派员只是“副业”。
公安局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不是年轻干部比比皆是的团委系统,24岁的派出所长已经很夸张,乡长助理兼派出所长更夸张,无法想象24岁的镇党委委员兼派出所长会在全县公安系统造成多大轰动。
为哄住老卢站好最后一班岗,为了让他这个既熟悉情况又有威信的老书记主持几个乡镇撤并,县领导对他是有求必应,他说没问题基本上不会有问题。
要感谢丝绸集团的老领导!
起点真的很重要,如果不是老单位“扶上马送一程”,把自己硬塞进青干班参加培训,硬塞进县委组织部的后备干部队伍,短短半年内不管你干出多少成绩,也不可能获得这样的晋升。
同样要感谢老卢。
乡长助理是一个很重要的跳板,他以乡党委名义乱设官,迫使县委组织部下文件承认,坐实后备干部这一身份。按惯例乡长助理干满一年提副科,现在只是提前几个月,并且是乡镇撤并工作的需要,让一切变得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基本上不会有问题不等于不存在变数,县委组织部会来乡里考察,一样会去局里考察,局里态度很重要。
明明可以去大城市过大少爷的生活却留在农村工作,辛辛苦苦,没日没夜,图什么,不就是想进步么。
送走老卢,韩博回到二楼办公室,关上门,再次拨通吉主任电话。
“小韩,你不打过来我也要打过去,中午吃饭时,我跟张局汇报你们要去东海做什么a鉴定的事。张局听说过,他比我懂,很高兴很感兴趣很支持,要求你们打拐中队把这个案子办成经典案例。
张局说这是一个机会,一回生二回熟,要跟东海刑侦总队的实验室搞好关系。王解放就不用去了,政委和你一起去,体现我们对这个案件的重视。鉴定费人家要多少给多少,土特产一样要带点,要让实验室领导感受到我们的心意和诚意。”
张局考虑得真远,打拐只是一个“小案子”,将来要是发生疑难命案,要是省厅市局和县委县政府要求限期破案,高技术手段就能帮上大忙。
平时多烧香,有事才能去找老张。
借这个机会建立联系,搞好关系,确实非常有必要。毕竟省厅没有,周围就东海市刑侦总队有。
“是,明天抽取检材,后天一早去局里向政委报到。”领导重视刑事技术,没认为自己是标新立异瞎胡闹,韩博真有那么点小激动。
“第二件事。”
吉主任语气突然变了,似笑非笑说:“小韩,你下午不要出去,在所里待命。张局要去看看你们的‘平安良庄’建设成果,再过十来分钟出发,4点半左右到。”
“就几个警务室,没什么好看的。吉主任,您能不能给透露点内部消息,到时候该汇报些什么我好有个准备。”
“时间比较紧,他还要去丁湖李庄和永阳看看,心里有数了么?”
乡镇要撤并,“七站八所”一样要撤并。
相比其它站所,派出所撤并工作更重要,不光自己要撤并,而且要协助党委政府维护撤并期间的社会稳定。
“有数了,谢谢吉主任。”
不给他吃颗定心丸,估计这几天他会睡不着觉。
吉主任回头看看门外,确认没人,微笑着说:“小韩,你参加工作时间虽然不长,但你的能力和成绩有目共睹。卢书记重视公安工作,提出派出所长进党委班子,局党委是支持,局里你不用担心。对你只有一个要求,确切地说需要你协助局里做一些工作。至于什么要求,需要做哪方面工作,张局会亲自跟你谈。”
领导留了个悬念把电话挂了,韩博能隐隐猜出局里的态度。
派出所长要为部下考虑,局领导更要为部下考虑。
乡镇干部多、职数少,公安局职数更少,乡镇撤并是一个机会,有一个派出所长进入乡镇党委班子,将来就能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相当于打开一扇管组织部门要副科级职数的门,至少可以算推开了一道缝。
局领导乐见其成,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数,只是张局会有什么要求?
想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下楼让值班人员收拾收拾接警台和户籍服务台,去传达室等了一会儿,张局的车果然到了。
“小韩,上车,陪我去下面的警务室看看。”
“是!”
领导效率就是高,一分钟不耽误,没下车,更没进派出所。
集市上的六个警务室和各村的十二个警务室吃完饭刚转过,只能陪着再转一次。
刚粉刷过,灯箱全新的,看上去很光鲜。联防队员全在岗,没发现“铁将军”把门的。一个警务室一部对讲机,全能呼到总台,通讯指挥顺畅,基本上能做到联防联动,张局很满意。
最后一站是建设中的柳下河大桥治安检查站。
“检查站也是规划中的工业园区警务室,属于工业园区的配套工程,建设资金所里只需要承担一半,另一半由乡里解决。”
韩博陪着他走上柳下河大桥,指着检查站执勤室对面的一排建筑,强忍着笑介绍道:“张局,我手指的方向是乡里跟柳下镇合资开办的公交公司车站。两辆大公交车对开,东边开到丁良交界,西边开到新庵汽车站,沿线24个站牌,我们这边9个,新庵那边15个。”
“搞城乡公交!”张局啼笑皆非,感觉太匪夷所思。
“为解决工业园区的交通问题,卢书记不光做通新庵县领导和柳下镇领导的工作,合资搞跨市的城乡公交,而且跟我们县的运管部门协调,将思岗开良庄的5辆中巴全变成102路,全要刷成公交车的样子,终点站不再是丁字路口,要一直开到大桥下面的公交车站。”
“大公交车是101路?”
“是的,数字大,听上去显得车多。”
韩博笑了笑,接着道:“张局,我发现思想真需要解放。刚开始让中巴多跑3公里,车主不太乐意,认为带不到客,浪费时间和油钱。结果卢书记跑县汽车站去找经理协调,把路线变更成思岗开柳下,坐车的旅客反而比之前多了。
现在那些车主,不光带柳下的客,连新庵的客都带。把人带到这儿,卖给柳下周边几个乡镇开新庵的中巴。等101路公交正式运营,直接上101,连卖点不用卖。”
柳下河航道繁忙,在桥上站几分钟就有三艘机动船从脚下过。桥西边的省道车流量更大,南来北往的大客大货络绎不绝。
对面那么多厂房,这边的工业园区搞起来差不到哪儿去。
县里同意将丁湖等几个乡镇并入良庄,支持良庄往西发展搞工业园区的决策是正确的。张局长能够想象到未来的良庄,会成为继县政府所在地思岗镇之后的第二大乡镇,能够想象到未来周围会平地而起多少栋厂房。
“卢书记有魄力啊!”
张局长感叹一声,突然回头道:“小韩,乡镇撤并对县里是好事,能够精兵简政,能够切实减轻农民负担,对我们公安来说却是严峻挑战。撤并之后只留一个派出所,人员编制只会削减不会增加,辖区面积大了四倍,辖区人口超过12万,你有没有想过未来辖区治安怎么维护。”
“张局,实不相瞒,我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感觉很难,治安压力很大。”
“有心理准备就好,这么大事不能没一点心理准备。我今天来一是看看治安防控网建设,二是想跟你谈谈未来的良庄派出所。工业园区搞起来之后,你们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乡镇派出所了,跟城区派出所的治安环境差不多。”
张局长接过香烟,凑到打火机前点上,循循善诱说:“由于距思岗太远,局里远水解不了近渴,大多时候全靠你们自己,所以要加强力量。这个力量怎么加强,首先是单位编制。再过十来天良庄会升格为镇,你就会进入镇党委班子。
所长副科级,单位一样要副科级。到时候就可以配一个副科级的教导员,可以跟一些试点地区一样建一个大所,下设几个正股级的队,比如治安队、刑警队、法制队,这样工作起来会更方便。”
县里要撤掉三个基层派出所,局里想管县里要一个副科级和几个正股级编制。
韩博反应过来,愁眉苦脸问:“张局,县编办到现在都不承认我们良庄派出所,他们会一下子给这么多职数么。”
“找卢书记,卢书记现在已经是县领导了。再过十来天,良庄丁湖李庄和永阳全归他管,在这个问题上他有发言权。当然,局里一样会做工作。但必须双管齐下,这样把握才能大一些。”
似乎生怕他不去求老卢,张局长脸色一正:“小韩,这件事直接影响到队伍士气。一下子撤三个派出所,三个所长去哪儿,三个指导员怎么安排,副所长副指导员又能去哪儿,又能怎么安排?
我们不是其他单位,我们是公安局,警力本来就非常紧张。要同志们坚守岗位,却没有相应职务,工作积极性怎么调动?所以局里要做工作,乡镇一样要做工作,你马上是镇党委成员,你要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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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寻求支持(求月票,求订阅)
局长走了,韩博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丁湖李庄和永阳三个乡镇虽负债累累,但良庄在接手债务的同时也接手人家的固定资产,接手那么大一片税源。可以征收乡统筹,可以征收农牧业税附加、城镇公用事业附加、渔业建设附加、农林特产税附加等等。
只是刚开始日子难过点,只要熬过一两年就能扭转局面。
丁湖李庄和永阳三个派出所有什么,办公场所是乡镇的,没固定资产,只有拖欠好几年的水电费和电话费等债务。撤并之后,债务很可能要由良庄派出所承担。
三个乡镇的村委会几乎瘫痪,提留统筹都收不上来,指望他们帮着收治安联防费无异于痴人说梦。
治安联防队是群众性的自防、自治组织,治安联防费只有村里帮着收。民警不能挨家挨户管群众收钱,不然影响不好,会给人造成一种收保护费的印象,尽管性质跟收保护费没什么区别。
就算安排人下去收,老百姓也不一定给。你说是群众性的,我们这些群众不需要,不给你能把我怎么样。
麻烦大了,难道真要替他们还债。
光想着辖区大了治安怎么搞,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搞忘了!
职务越高,责任越重。
在提副科和进入未来的镇党委班子这一问题上,局里一路绿灯,在论资排辈的大环境下非常不容易,不能因为这点事打电话给张局。
有什么不能有病,没什么不能没钱。
依法创收,只有依法创收,反正“韩打击”的名声在外,不在乎再打击打击。
良庄及周边几个乡镇市面上的假烟和来自安乐的市外烟比较多,销售假冒伪劣产品且涉嫌非法经营,可以跟工商局和烟草公司合作打击一下。
建材机械厂警务室执勤的联防队员汇报过一个情况,两个外地人跑过来问需不需要增值税发票。涉嫌虚开、伪造和非法出售增值税专用发票,公安机关有案件管辖权。从事此类违法犯罪的大多是有钱的犯罪嫌疑人,如果涉税金额够高,破获一起案件甚至能挣出一年经费。
这是一条思路,关键没“竞争”!
刑警队那些人根本想不到,估计很多人对增值税这个名词闻所未闻,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这是税务部门的职权范围,可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
良庄的养路费征收情况要是不错,也可以跟交通局谈谈。只要给钱,将来就可以帮他们把另外三个乡镇没交养路费的摩托车养路费一起征收上来。
………
不会搞钱的领导不是好领导,回到办公室净想着怎么依法创收,竟忘了给老卢打电话,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要向他汇报点工作。
正准备打,电话响了。
这个时间段只有一个人会打,好消息要跟心爱的人分享,急不可耐抓起听筒,果然是远在首都的“未婚妻”。
“吃饭没有?”
“没有,你呢。”
“刚从驾校回来,没回家,在我姐这儿,这是她家电话。”
“木匠之家”的少奶奶,思岗丝绸集团或江省良庄建工集团未来的部门副经理不能不会开车。她不想办外地驾照,回京之后就报名学驾驶,实习没工资,单位领导根本不管她,有的是时间。
韩博笑问道:“练怎么样,移库没问题吧?”
“别提了,撞好几次杆,最后一次才勉强成功。幸亏教练跟我爸关系不错,算起来也是一叔叔,换作别人不知道会被骂成什么样。”
得了便宜要卖乖,李晓蕾顿了顿,吃吃笑道:“对了,刚才我给韩总和你姐打过电话,问一声好,他们特高兴。问我过得好不好,缺什么东西,要是缺,他们从东海帮着买,搞得跟bj有钱买不到东西似的。”
“是吗?”
“骗你做什么,你说我这儿媳妇怎么样?”
“无可挑剔。”
韩博狠狠夸了一下,不无得意地说起提副科的事,李晓蕾乐了,扑哧笑道:“提了,这么说没必要急着结婚。我还年轻,我想玩几年,不想这么快给人当儿媳妇。”
“不行,说十月份就十月份,老马他们全知道,就等着来喝我们喜酒呢。”
“逗你呢,看看你急不急。不开玩笑了,说你的事。我不太明白,你们局长想把你们派出所变成副科级所,他怎么不自己去找县领导,非要让你去找卢书记,再让卢书记去找县领导。”
那天晚上在柳下宾馆吃饭,老卢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感觉老卢特逗特好玩,尤其老卢一口蹩脚的思岗普通话眉飞色舞吹他女婿开飞机时那神情,自己坐他边上都跟着害臊。
“两个原因。”
韩博微笑着解释道:“一是卢书记升官了,副调研员副处级,县领导,周边几个乡镇马上全归他管,在这个问题上有一定发言权;二是我们局长在县领导眼里就是一‘讨债鬼’,去县委县政府只有两件事,要编制要经费。
从年头要到年尾,连续要好几年。县领导刚开始给他点面子,给仨瓜俩枣,不让他空手而归。次数越来越多,县领导不厌其烦。他一开口人领导就说别急,我们再考虑考虑,再研究研究。”
公安局长原来这么“可怜”,李晓蕾差点笑岔气。
“这跟借钱似的,第一次开口没有多也有个少,次数多了谁会借。同样一件事,卢书记出面比我们局长出面管用。”
“卢书记会不会帮忙?”
“县里给编制就要由县财政按人头发工资,又不要良庄出钱,卢书记应该会帮忙的。”
李晓蕾想了想,又问道:“你们的新任命为什么要等十天再宣布,十天就过年了。”
这是有原因的,或许谢书记帮老卢争取这个副调研员与此也有一定关系,韩博解释道:“我好像跟你说过,良庄出人才,在外地有许多级别很高的地方领导和部队首长。他们对卢书记很尊敬,对家乡建设很关心。
人家工作忙,离老家又远,平时没时间,只能过年回来探亲。良庄升格为镇这么大喜事,自然要等他们回来剪彩挂牌放炮。刻意安排的,到时候会很热闹。我们派出所有任务,过几天就要帮着接送领导,7号车和越野车全要被征用。”
李晓蕾好奇地问:“多大的领导?”
“现在可以确定一位离退休的省-委副书记、一位现役少将和一位副师职参谋长会回来,正处副处正团副团没三十位也有二十位。盛况空前,几十年没聚这么全过,据说我们市军分区首长都会过来参加接待。”
“太厉害了,你们良庄怎么会走出这么多领导!”
“良庄历史悠久,有重视教育的传统,高考状元出过好几个,良庄人在外面又比较团结,一个帮一个,一个提携一个,几十年积累下来就多了。”
李晓蕾窃笑着问:“你能不能巴结上一个。”
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韩博啼笑皆非,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唉声叹气说:“我倒是想,可惜我不是良庄人。而且时代变了,领导们的家乡观念没以前那么浓,人家只认卢书记。据说那位离退休的省-委领导,可能是最后一次回家乡。”
“不说了,我姐叫吃饭,明天再给你打。”
撂下电话,坐到饭桌,姐姐解开围裙,指着沙发上的几个包装袋,一脸不快地说:“怎么又乱花钱,你还没开始赚钱呢。咱爸咱妈赚点钱容易么,不能这么挥霍!”
韩芳不能说没审美观,只是这些衣服的样式真不适合自己,姐姐穿正合适,不送给她送给谁。
李晓蕾端起碗筷嬉笑道:“姐,我没花咱爸妈的钱,至少这些衣服不是花他们钱买的。人送的,退不回去,我不喜欢穿这些太正式的,咱妈穿出去街坊会笑话,只有你穿。”
李晓慧一下子来了兴趣,坐到她身边急切地问:“谁送的,是不是男朋友,老实交代。”
“确切地说应该是男朋友的姐姐。”
今天就是来寻求支持的,李晓蕾干脆起身拿来一小包,从里面一连取出三个首饰盒,再拿出一存折,一脸不好意思地笑道:“姐,我跟人私定终身了。他不是bj人,不在bj工作,要是你不帮我,我只能跟人私奔了。”
“三金!礼金!你这丫头,你,你,你……”
“大学同学,谈三年,就差去医院做人流。姐,我们真相爱,没他我活不下去,没我他一样没法活,您可怜可怜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吧。”
摊上这一“不要脸”的妹妹,幸好丈夫上夜班不在家,不然会被笑话死。
李晓慧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哭笑不得地问:“有没有照片,他家庭条件怎么样,兄弟姐妹几个,负担重不重,能不能调bj来?”
“我求你帮忙哪能不带照片,看看你妹夫,怎么样,帅不帅,我俩站一起般不般配。家庭条件没得说,跟人家一比咱家就是讨饭的……”
人长得不错,家庭条件好得令人发指,就是工作实在不尽人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何况人家为把自己妹妹娶进门,居然要来bj开分公司,会在bj买房。
她自谈的,感情深,见不得人的事不知道做多少回,已经到这份上能说什么。
李晓慧放下照片苦笑道:“你个死丫头,你怎么不干脆生米煮成熟饭,抱一孩子跑过来跟我说。”
从小开玩笑开惯了,李晓蕾肆无忌惮地笑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关键孩子没法上户口,要是能上户口,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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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海捞针也要捞!
老卢电话打通了,他正在同税务局领导喝酒,为乡镇企业所得税减免的事。
国家有政策,对符合条件的小型微利企业实行20%的优惠税率,对国家需要重点扶持的高新技术企业实行15%的优惠税率。
由于种种原因,到地方上就会变成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明明有相关规定,明明符合条件,能享受优惠税率的企业却很少。
思岗这样,新庵同样如此。
只要搞定税务局,就能把税率优惠作为良庄工业园招商引资的“杀手锏”,把有意在新庵投资建厂的客商全拉良庄来。
电话里说不清楚,要办大事,他也顾不上问到底什么工作要汇报,让先等着,回来之后去派出所说。
归家豪刚打过电话,他们已将嫌犯押上车,马上出发,估计凌晨一点半左右到家。肯定要等他们回来,闲着也是闲着,吃完晚饭,干脆同黄小河一起上路查车。
刚安置过来的联防队员正在执行押解任务,人手不够,不设置路障,两个人开着警车打开警灯在思良公路西段巡逻。
“韩所,前面就是肇事现场。”
“停车,下去看看。”
“是。”
夜里比白天冷多了,一阵寒风袭来,刮得脸生疼。
韩博竖起大衣领子,借助警车大灯,看着地面上很明显的一片血迹留下的黑色污渍,轻叹道:“不遵守交通规则,骑自行车骑到马路中间来了。要是有一点交通安全常识,能发生这样的悲剧?”
“农村就这样,肇事司机也有问题,限速60,他时速估计有80。大车,发现前面有人根本刹不住。”
“肇事车没停?”
“没有,路面没刹车印,连轮胎印都没能提取到。”黄小河一脸无奈,这件事把他搞焦头烂额,显得很憔悴。
韩博回到车上,示意继续往前开,微皱着眉头说:“这一段路是乡里集资修建的,地图上没有。许多司机,包括我们思岗东边几个乡镇的一些司机,不知道从良庄可以上省道。小河,我感觉应该不是外地车。”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没手续的摩托车不少,没手续的大车不多。他们在车管所有记录,能不能摸排一下?”
黄小河摇头苦笑道:“韩所,没手续的大车确实不多,但在我们南港市公安局车管所有记录的同样不多(当时县公安局车管所只能给摩托车办手续,只能办摩托车驾驶证)。为节省费用,为年审方便,许多搞运输的车主挂外地甚至外省牌照,养路费也交给外省交通部门。”
“原来是这样,难怪路上跑的全是外省大卡车。”
“所以说摸排不一定管用。”
韩博想了想,回头道:“不一定管用却是眼前唯一的办法,如果每个派出所都跟我们良庄一样建立交通安全台账,就能掌握辖区有多少辆卡车,就能去问问案发当晚他们去哪儿了,有没有证明人,有没有货运单,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的肯定有问题。”
“关键其他派出所没有,并且光我们有没用,肇事司机可能是新庵人,甚至可能是偶尔跑过一次,知道这条路线的外地人。”
人命关天,人孤儿寡母眼巴巴等消息呢!
韩博权衡了一番,毅然道:“大海捞针也要把肇事车和肇事司机捞出来,搞清楚看守所里的两个嫌犯到底有没有撒谎,我就一个派出所一个派出所求他们帮忙,先摸排我们思岗各乡镇,思岗摸排不出来去新庵。”
请人帮忙要请人吃饭,空口说白话谁会帮忙。
黄小河小心翼翼提醒道:“韩所,这要花很多经费。”
“经费不就是用来花的么,难道存银行拿利息?命案,不能不当回事,不然群众对我们意见更大。”
同样是派出所长,其他派出所长做得工作他做,其他派出所长不愿做的他一样做,勇于任事,难怪领导那么器重,难怪这么年轻就能担任乡长助理呢。
跟着这样的所长干,黄小河油然而生起一股豪气,紧握着方向盘说:“韩所,我跟张甸派出所挺熟,张甸摸排工作交给我。”
“行!”
韩博乐了,不禁笑道:“有关系就要利用上,丝河派出所没问题,城西派出所也应该没问题。王燕负责长港和东港,安小勇负责岗南,陈猛负责新湖,指导员负责城东。巡警队高长兴是我老搭档,在局里干那么多年,估计也能帮上忙。”
发动“群众”,黄小河越想越有意思,举一反三地说:“韩所,欠您人情的派出所多了。前段时间打拐,好处全他们的,要临时安置要遣返全往您这儿送,您甚至安排车去接。跟他们打个招呼,他们能不帮忙?”
“是啊,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正说着,柳下河大桥到了,临近春节,大半夜坐过路车回来的外出务工人员越来越多,自然要越界过去看看。
曾经很热闹的十字路口变得冷清清的,只有几个守在自行车边跺脚取暖接亲人的老百姓和一辆崭新的桑塔纳。
看见警车,司机推门迎上来。
原来是熟人,并且是“自己人”,小单的战友,曾为打击非法经营的收茧贩子立下过汗马功劳,韩博下车笑问道:“志勇,不是说买面包车么,怎么成桑塔纳了。”
“韩所好,黄警官好。”
夏志勇掏出香烟,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本来只打算买面包车,后来见面包车太多,竞争太激烈,狠下心一步到位。亲戚朋友全借遍了,外面欠一屁股债。”
十几万,在农村,谁家能捧出这么多。
韩博点点头,婉拒掉他递上的烟,看着车问:“买几天了,生意怎么样?”
“买回来半个多月,快过年了,生意还行。晚上过来没什么大生意,主要白天。乡里有钱的老板不少,送他们出去要债,出去送礼,要么不跑,跑起来大多是长途。”老战友的领导,今后靠他罩着,夏志勇没什么好隐瞒的。
总这么下去不是回事,韩博沉吟道:“志勇,明天交通局派人过来征收养路费,我帮你问问营运手续怎么办的。如果费用不是特别高,你就把手续办上。投资这么多,在良庄没问题,出了良庄呢。运管罚起来可不是一两百一两千,搞不好上万。”
“行,您帮我问问,要是不多就办了。”做人不能不识好歹,夏志勇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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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分局模式”(求月票,求订阅)
跟夏志勇聊一会天,叮嘱他注意交通安全,不要疲劳驾驶。问问周围几个群众什么地方人,要接的亲属从哪回来的,大概什么时候到……
柳下派出所走漏风声,打草惊蛇,“车匪路霸”如惊弓之鸟全吓跑了,夏志勇稀里糊涂成为这里唯一的黑车司机。他是“治安积极分子”,是所里最可信赖的特情之一,只会支持配合所里工作,不会跟那些跑掉的“同行”一样截客、拦客、宰客甚至强卖客。
加之所里警车时不时来桥头巡逻,十字路口治安不错,没什么不放心的。
“要是我们工作做在前面,跟现在这样注重防范,不可能没一点线索,不可能对交通肇事逃逸案束手无策,或许肇事车早找到,肇事司机早落网了。”
“韩所,对不起,我工作没做好。”
“案发时你刚上任,几个退伍兵没报到。你既不熟悉情况,手下又没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你没什么责任,我有责任。在良庄工作这么久,非常清楚交通安全是眼前最大的问题,却一直忙于其它事,没重视,没当成一件大事来抓。”
交通安全是交警队的事,其他派出所根本不会管,你不仅管并且很支持驻所交警工作。
罚单没开出几张,没为所里“创造效益”。所里反而挤出一笔经费,用于印刷交通安全宣传资料。联防队员夜里上路协助查车的加班费,一样由所里承担。
黄小河越想越尴尬,干脆岔开话题,低声提醒道:“韩所,办营运手续的事,您还是别替夏志勇问了。”
“为什么?”韩博一头雾水。
“全县个体营运手续一个标准,各种税费加起来一天15,一个月450,不管找谁一分不能少。如果乘客要发票,买发票的钱另算。一个月五六百块钱,大多司机交得起,关键一办营运手续就是营运车辆。
人十几万买辆轿车,投资那么大,到底能不能赚钱,能不能收回本,心里根本没底。可报废年限却规定死死的,8年报废,8年之后就不能上路。当我面夏志勇点头同意,估计心里不太情愿。”
又是好心差点办成“错事”。
净想着他欠一屁股债,赚点钱不容易,不能被运管重罚,居然忘了营运车辆到期下线强制报废这回事。非营运车辆一样要报废,但不像这样只能跑8年。
韩博猛拍了下额头,苦笑道:“忘了,真没想起来。”
“说不定他生意好,不在乎。”
“我所长,你交警,跟我们他不好说,明天让小单问问。想办就帮他办上,不想办就算了。反正满世界黑车,不在乎多他一个,而且非法营运又不归我们管。”
………
那帮凶神恶煞般地黑车司机很难缠。
风声紧,跑无影无踪。风头一过,卷土重来。
吃一堑长一智,卷土重来时会更小心更谨慎,再想抓他们把柄很难。何况存在即合理,有时候老百姓遇到什么急事,确实有找黑车送一下的需求。
现在是治标不治本,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有想方设法解决辖区群众的出行难。
解放思想,必须解放思想。
想到省道上南来北往的长途客车,一个计划浮现在脑海里,正推敲其可行性,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声。
“小韩,小韩,我回来了,你那会打电话有什么事……”
老卢一如既往地满面红光、满身酒气,但没醉,走路很快很稳,风风火火,一边嚷嚷着一边“蹬蹬蹬”跑上楼。
“卢书记,您先坐,我去泡杯茶。”
“不用麻烦,我有,从饭店出来时泡的。”老卢阔步走进会议室,大马金刀坐在领导位置上,拧开外面带皮套的不锈钢茶杯,很有气势。
正准备开口,建筑站司机小跑着追上来:“卢书记,您的包。”
“放这儿吧,回去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要出车。”
司机欲言又止,韩博拍拍他胳膊:“小孙,回去吧,卢书记我送。”
“粮站离这几步路,我又没醉,自己走,当散步,不用你们送。”
老卢心情不错,看样子税务局的事很顺利。
大事办成了,派出所这点小事应该没多大问题,应该会帮忙。打发走司机,先恭维他的新茶杯,很羡慕的接过来研究了一下,先说他绝对感兴趣的事。
“……省道上的长途客车络绎不绝,我们这边正在建公交车站,如果能跟那些长途车说好,经过十字路口时往东拐几百米,过柳下河大桥在公交车站停靠,就相当于我们良庄有自己的长途汽车站。”
韩博口若悬河、眉飞色舞地蛊惑道:“我们帮他们卖票,有客带,有钱赚,他们能不来?往西有去江城的,往南有去江南各市的,往东南有去东海的……如果能协调好,我们良庄长途汽车站班次会比县汽车多。
别说周边几个乡镇,或许思岗的旅客都要乘102路过来赶车。一天几十乃至上百个班次,加上我们的101路和102路,车来车往,人来人往,那是什么景象,繁荣的景象,欣欣向荣!”
老卢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儿,“啪”一声猛拍下桌子,哈哈大笑道:“小韩,没想到你搞经济建设也有一套。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妙。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先繁荣起来,先搞出繁荣气息,我们良庄想不发达也不行啊!”
“卢书记,其实我只是举一反三,看见公交车站猛然想起来的。”
“所以说想发展必须先解决交通问题,‘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柳下鼠目寸光,其实不怪柳下,是新庵交通部门搞地方保护主义。为维护新庵汽车站和一些新庵车主的小利益,不许人家在柳下汽车站停靠,不许在镇区带客。
我们不搞地方保护主义,我们要有大局观,只要有利于老百姓出行,有利于经济发展就去做。再说这件事是互惠互利的,不能帮他们白卖票,多少收点手续费,说不定公交公司将来不用财政补贴……”
一个大搞地方保护主义的反面典型,居然信誓旦旦说别人搞地方保护主义。趁他正在兴头上,韩博强忍着笑说起正事。
“张局下午来检查过工作,对我们的治安防控网建设评价很高,同时提出不少意见,非常有道理。”
在老卢心目中,良庄派出所是良庄的派出所,不是公安局的派出所。公安局应该是“指导”,不是“领导”。
他点上根香烟,吞云吐雾问:“你们在乡党委领导下搞得很不错,那么多警务室,联防联动,全县哪个派出所能做到,他有什么意见?”
“卢书记,您误会了,张局谈的是未来。乡镇撤并,派出所一样要撤并,小良庄会变成大良庄,经济发展来之后我们良庄派出所就不是农村派出所,不是普通乡镇派出所,我们所处的位置又在两市交界。
光以‘防范为主’是远远不够的,要形成‘打防管控、齐抓并进’的分局模式。县里给了我们良庄许多优惠政策,堪称‘强镇扩权’。局里打算贯彻落实县委精神,准备下放权力……”
副科级派出所,配一个副科级的教导员,配几个正股级副所长副教导员,下设正股级的指挥中心、治安队、刑警队、交警队和法制队,真是“分局模式”。
“强镇扩权”这四个字说到老卢心坎里去了,这些年一直在被收权,现在终于有一点自主权,不是“强镇扩权”是什么。不过涉及到副科级和正股级职数,一些问题必须问清楚,不然谢书记问起来不好解释。
“设刑警队和交警队,刑警中队和交警三中队怎么办?”
“卢书记,这不矛盾。”
韩博耐心解释道:“我们的刑警队就两三个人,只负责一般刑事案件,办不了的大案移交给刑警四中队。他们人一样不多,好像只有六个,办案压力大,正求之不得;至于交警队,主要查处一般违章,开展交通安全宣传,同时负责柳下河大桥的治安检查站,大案子尤其事故处理全移交交警三中队。”
“这些事你们现在就在干。”
“是的,这些工作我们一直在做,只是将它正规化,并利用乡镇撤并这个机会,补充一直紧缺的警力。”
老卢想了想,又问道:“法制队呢,法制队做什么的。”
“法制队的责职跟局里的法制科大同小异,内部执法检查监督,考核评议、执法过错责任追究。法制培训,给刑警队、治安队和交警队执法民警提供法律咨询。参与制定所里的一些规章制度,负责办理拘传、拘留、取保候审等手续。”
按照跟县领导商定的乡镇撤并计划,未来的良庄镇党委政府将会有一个党委书记,一个镇长,六个党委副书记,十八个副镇长!
没办法,只能这么安排,让他们干几年,然后再让他们退居二线。
一下子撤掉三个派出所,所长指导员和副所长副指导员不能不安排,公安一样存在单位没了人没地方去的问题。
县领导考虑大事,派出所撤并这种小事让公安局自己想办法。
巡警队,打拐队,迄今为止仍没获得县编办承认的良庄派出所……公安局的“黑户”够多了,他们怎么解决。
把人拉过来,搞一个大派出所,公安有威慑力,公安多了,有利于接下来的“清欠”。
老卢权衡一番,答应道:“行,我帮你们争取争取。四个派出所变成一个大派出所,单位级别提半格理所当然。管县里要一个副科级职数,正股级人家本来就是,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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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老一少”(求订阅,求月票)
领导不好当,整天担心出事。
辖区不能出大事,民警不能出事,联防队员不能出事,车辆一样不能出事。
凌晨两点多,7号车和越野车比预计晚半个小时安全归来。同志们没事,车没事,四个嫌犯没事,韩博终于松下口气。
出差二十多天,指导员劳苦功高。
休息一晚,明天一早送嫌犯去看守所,然后直接回家补休五天,好好陪陪老婆孩子,正好为过年做点准备。
出差这么多天,所里发生太多事,归家豪哪睡得着,吃完夜宵,澡都顾不上去洗,就急切地问起打击练气功的事。
其实回来路上问过安小勇,可惜当时安小勇一样在出差,他知道的全小单和陈猛说的。小单和陈猛虽然全程参与,许多内情并不清楚。市领导和军分区首长来他们没资格进会议室,老卢跟干休所长谈了些什么更不知道。
韩博简单介绍事情经过,说得轻描淡写,归家豪却听得心惊肉跳,由衷地感叹道:“惊动那么多领导,想想就后怕。韩所,你太有魄力了,卢书记更厉害!”
安小勇和两个联防队员回来之后,他单枪匹马抓获四名犯罪嫌疑人,做了一百多份笔录。这不是其它案件,这是吃力不讨好,地方公安部门不是很愿意帮忙的打拐。
有能力,自己去不一定能做到。
“肥水不流外人田”,王燕、小单、陈猛和安小勇不是正式民警,转正短时间内都不可能,更不用说提正股。
他有机会,他是正式民警,已经干十几年的老同志,并且现在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打拐中队指导员,完全可以借几个派出所撤并的机会解决正股。
韩博又简单介绍了一番乡镇撤并的事,看着他那一脸好几天没顾上刮的络腮胡子,微笑着说:“教导员希望不大,副所长副指导员也比较困难,刑警队长或治安队长机会比较大。我帮你争取争取,你明天回去之后也去找局里汇报汇报工作。”
副科级派出所,设指挥中心、刑警队、治安队、法制队和交警队,这不成分局了么。
归家豪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咧嘴笑道:“谢谢韩所,恭喜韩所!哎呀,没想到,真没想到。我一直以为良庄要并入丁湖,以为我们要并入丁湖派出所呢。”
“不光你,许多人都以为要往丁湖并。”
来就是为提正股的,参加工作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不谈工作,帮领导挡酒一样是功劳。
卢书记出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么多职数,归家豪同样感觉机会比较大,禁不住笑道:“韩所,我调到良庄时间不长,不熟悉辖区情况,治安队长干不上;文化水平不高,法制队长一样干不成。刑警队怎么样,干回老本行。”
“行,就刑警队长,明天送两个被拐妇女去人民医院抽羊水,要顺便去一趟局里,向张局汇报卢书记愿意帮忙的事,正好跟张局提提。后天同政委一起去东海送检材,来回路上再做做工作。”
“谢谢韩所。”
“又来了,我们是搭档,这是我们应该做应该争取的,何况这是为了工作。”
……
搞到凌晨三点休息,老归同志干十几年,终于有机会提正股,估计激动得没睡好。
韩博激动劲儿早过了,并且与老归情况完全不一样,本来就是乡长助理,只是提前几个月提副科。至于未来的镇党委委员,在资历一个比一个深,年龄一个比一个大的镇党委成员中,排名绝对是最后一个,根本没什么发言权。
一大早,开越野车去老党校。
两名妇女一个大吵大闹,一个哭得梨花带雨,坚决不去人民医院“检查”,担心是送她们去打胎。
这不是抓计划生育,不能来硬,周政发束手无策,妇联许主席一脸无奈。
“别吵了,你也别哭了。”
韩博走到二人面前,出示证件:“姜玉凤,李兰珠,正式认识一下,我是思岗县公安局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侦查中队中队长韩博,包括你俩在内,我和我的几位战友已解救出60多名妇女。
有的选择留下,跟收买她们的丈夫继续过日子。有的选择回到亲人身边,在周主任和许主席帮助下已经回家或正在回家过年的路上。她们的选择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非常信任我,迄今为止没人说我韩博处事不公。”
被派出所人送到这里时见过好几个已经回家的被拐妇女,时间最长的朝夕相处过四天,她们聊得最多的就是韩警官,把韩警官当成恩人,当成再生父母。
见到真人,两个妇女愣住了,不再大吵大闹,不再哭泣。
不太像骗子,韩博收起证据,接着道:“姜玉凤,李兰珠,我以人格担保,今天去人民医院不是做人流,只是检查。要是把你们肚子里的胎儿打掉,你们大可来打拐中队找我。”
“韩队长一言九鼎,是我们县的打拐英雄,打拐行动就是他发起的。想要一个说法,想看到犯罪分子被绳之以法,你们必须相信韩队长,要是连韩队长都不相信,你们还能相信谁?”
“只是检查,孕检,为了胎儿的健康,每个怀孕妇女都要做的。”
……
周正发和许主席跟着做工作,二人将信将疑,犹豫不决了近半个小时才忐忑不安钻进越野车。
知人知面不知心,闹得最凶整天嚷嚷要赔偿的姜玉凤,到底是不是一个为讹诈钱财而撒谎的骗子,亲子鉴定报告出来就知道了。鉴定报告出来之前要稳住她们,同时要控制住她们,以防真是骗子发现苗头不对脱逃。
韩博留了个心眼,在人民医院妇产科医生及刑警大队女法医帮她们做“检查”时,嘱咐周正发和许主席一定要看住,回所里后又让高亚丽去老党校值几班天,确保万无一失。
两个涉嫌收买和强奸被拐妇女的嫌犯在看守所里,抽血比给两个妇女抽羊水容易。
严格按照东海专家交代的采集程序,将检材贴上标签放在保温箱里,第三天一早接上袁政委,先送跟在后面的老卢和焦乡长去南州见老单位领导,然后从南州直奔东海。
快过年了,给领导送点礼,拜个早年太正常不过。
袁政委没问老卢和焦乡长为什么要见侯副市长,韩博不能不解释,毕竟涉及到两位很受尊敬的乡镇领导形象。实话一样不能说,思岗县的干部向南州市领导请示汇报工作,将谢书记杨县长置于何地。
过江的时候,韩博故作夸张说:“袁政委,卢书记和焦乡长找上门,侯副市长这会肯定很头疼。”
“头疼?”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是去帮建筑站拉工程的。南州正在搞城区改造,到处在搞拆迁,到处是工地,要上马好多工程。家乡人当副市长,卢书记怎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老卢帮建筑站拉关系是出了名的,良庄走出去的领导干部几乎被他找了个遍。
袁政委反应过来,不禁笑道:“卢书记太……太急了吧,侯市长上任没多久,脚跟都没站稳,就请侯市长帮着承揽工程,头疼,换作谁都头疼。”
“不光侯市长头疼,我一样头疼。他非要我送他们去,我不能不送,不然又给我布置个什么讨债任务。麻烦是我带去的,侯市长会怎么看怎么想,肯定认为我做事不地道。”
“别担心,老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侯市长能不知道,他知道得比你清楚,能够理解你的苦衷。小韩,说句心里话,你在良庄能打开局面,能干到现在这个程度,不容易,非常不容易。”
袁政委遥望着江面上的一艘万吨巨轮,接着说:“我们公安局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但不等于不重视人才,不给有能力的年轻干部舞台。你确实有能力,成绩有目共睹,做事很稳住,一点不浮躁。所以在撤所并所,在你的新任命这些问题上,局党委成员没不同意见。”
“谢谢政委。”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干出来的。”
政委就是政委,对良庄派出所的要求远比“联系”自己的政治处主任高,袁政委突然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过去的成绩只能代表过去,局党委给你舞台,就要干出更出色的成绩,局里对你们的定位是‘全县第一、全市一流、全省前列’。
升格为副科级所之后,要同教导员密切合作,要团结好并过去的老同志。求规范,抓创新,倡笃学,强敬业,带出一流队伍,干出一流工作,争创全省一流派出所,用你们的辛勤和智慧保一方平安。”
“是!”
渡轮上太多人,又没穿警服,敬礼不太合适,韩博重重点了下头,旋即好奇地:“政委,您能不能给我透露透露,局里打算安排谁去跟我搭班子。”
你是县委组织部的后备干部,县委组织部任命的乡长助理,县里给你提副科,让你进入未来的良庄镇党委班子,跟局里没什么关系,局里没有发言权。
副科级的教导员就不一样了,要是老卢做通县领导工作,教导员人选应该会让局里推荐。符合条件的同志太多,升格副科级所八字没一撇,找领导汇报工作的派出所长已经有好几个。
职数太少,袁政委轻叹道:“暂时没定,不过肯定是老同志,一老一少,优势互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求订阅,求月票)
在东海市的大街小巷,中山南路703号这个门牌号码几乎家喻户晓———东海市公安局刑事侦查总队!
这里是东海刑警精神的象征,更是融于这座城市血脉的记忆。然而,对于刑侦总队里的dna生物物证实验室却鲜有人知道,媒体对其的报道更是屈指可数。
不到东广不知道钱少,不到首都不知道官小。来到东海这个国际大都市,来到赫赫有名的“703”,同样有这种感觉。
直辖市,刑侦总队是副局级单位,进进出出的全是领导。
面对大城市的同行,袁政委感觉钱少官小。零距离接触实验室副主任,韩博不仅感觉官小而且发现自己学历好低。
在思岗是“宝贝”,全公安局学历最高。
人家是博士,留学回来的海归博士,日本东京医科大学法医专业博士毕业,在日本苦读八年,加上在东海市第二医科大学的五年本科,前后共读过十多年医学,可谓十年磨一剑!
“袁政委,小韩同志,按照正常程序,一般需要7天出结果。因为第一轮试验完成需要两天时间,为确保鉴定结果的准确,程序要求换另外一组检测人员从提取dna开始再做一遍试验,排除试验过程中人为误差的可能。
尤其是对于排除的结论,必须有两名鉴定人员分别做两次实验,才能出具结论。然后计算结果,打印报告,复核签字。过几天就是春节,你们来一趟不容易,特事特办,争取两天出结果。”
周博士温文尔雅,没一点领导的架子,而且处处为兄弟省市的基层同行考虑。
袁政委很感动,紧握着他手激动地说:“谢谢,太感谢了。周主任,周博士,您帮这么大忙,无论如何要给我们一个感谢的机会。今天下班有没有时间,叫上一起帮我们做鉴定的专家,一起吃顿饭。”
实验室建立不久,帮兄弟省市公安部门做鉴定是头一次,并且这个鉴定标志着dna比对技术能够应用于打拐案件。又不是不收鉴定费,岂能在接受这样的宴请。
周主任的经历也决定了他不会接受宴请。
作为一个真正的高技术人才,他走进公安大门却遇到过许多周折,市局人事部门极力支持引进他,但是海归进入公安队伍以前闻所未闻。
市局将其材料上报公安部,部里也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但为提高公安的科技力量引进特殊人才,考虑到这个问题早晚要解决,部里再上报至人事部,人事部经过慎重研究决定特人特招,同意录取。
换言之,他是一个“新人”,之前没接触过这些单位之间“礼尚往来”的事。
“没必要,真没必要,袁政委,你们赶半天路一定很累,在周围找个地方先住下。我有你们手机号,结果一出来我就通知你们过来拿鉴定报告。”
“这怎么行,周主任,一顿饭,就一顿饭,不会占用您多长时间。”
“别这么客气,就这样了,我送送你们。”
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学点东西,韩博欲言又止,周主任敏锐发现他有话想说,侧身笑问道:“韩博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报告周主任,我们县公安局没这么好的技术条件,更没您这样的专家,做不了这么尖端这么权威的技术鉴定,但我们有运用新技术侦办疑难案件的迫切需求。我,我想学学怎么勘察现场,怎么收集生物物证。”
光顾着感谢,光顾着请客,差点把正事忘了。
快过年了,局里一堆事,亲自来东海做什么,就是与实验室建立联系,搞好关系,以后遇到大案可以请人家帮忙。
人家如此热情,做鉴定应该没问题。勘察现场,收集dna证据要靠自己。
袁政委缓过神,急忙道:“周主任,韩博同志是我们县局打拐中队长,也是我们县局最年轻的派出所长和学习最刻苦的民警。化学工程专业本科生,在担任企业保卫干部期间,参加律师资格考试,拿到律师资格。
现在参加自学考试,马上就是双学士学位。年轻,记忆力好,理解能力强。我是搞政工的,年龄也大了,我是学不会,他可以。他学会之后就可以传帮带,把这么好的技术手段教给刑警队的其他同志,尤其搞技术的同志。”
本科生当公安不多见,这么年轻的派出所长兼打拐队长更少见,如此好学肯钻的民警更是凤毛麟角。
细想起来一样是“技术出身”,小伙子看上去很精干,周主任不禁起了爱才之心,欣然笑道:“小韩同志,我这边主要是鉴定,现场收证需要刑侦思维,是一门基于程序、经验、推理之上的严谨科学,我跟你一样是门外汉。不过我可以介绍几位专业人士,你可以向他们请教。”
“谢谢,谢谢周主任。”
“举手之劳,用不着这么客气,今天不急,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明天后天,你有两天时间。”
人家很忙,也很帮忙,不能再打扰。
住的地方韩总早安排妥当,儿子的领导驾临,必须热情接待。
晚上接风,白天安排李泰鹏开车陪袁政委出去逛逛,晚上再一起吃饭。第一天如此,第二天如此,第三天同样如此。
dna技术人家已经应用于许多案件了,东海刑侦总队是全国破案率最高的,韩博要抓住每一个机会学点东西,在周主任安排下参观刑科所,跟技术民警出现场,早出晚归,每天要到夜里11点左右才回宾馆。
“小博回来了,有没有吃饭,没吃让泰鹏去对面炒几菜。对面巷子里有个小饭店,一直营业到12点。”
“吃过了,不饿。”
韩博跟韩总打个招呼,走进来笑问道:“政委,今天晚上怎么样,有没有把沙经理他们全放倒。”
知道他家条件好,没想到条件会好到如此程度。
在东海开公司,不是那种带几个木匠出来搞装修的小包工头。难怪卢书记在去南州的路上开玩笑说到了东海就等于到了家,别跟老韩客气,该打土豪的时候就打土豪。
韩总太客气了,这哪是出差,这是出来作客兼旅游。
袁政委指着韩总哈哈笑道:“你爸晚上叫了,他们一个没敢来。东海人干别的可以,比如炒股票,很厉害,喝酒不行。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估计以后再也不敢跟我们江北人喝了。”
“他们平时喝啤酒,白酒喝得少。”
韩总已经跟政委成为好朋友,年龄差不多大,有共同语言,坐在一起勾肩搭背。韩博感觉很是好笑,坐下道:“这个主要看各人体质,我是江北人,我爸能喝,我却不能,一喝就要去医院。”
享受前所未有的礼遇,袁政委心情不错,竟调侃道:“小韩,喝酒这方面没遗传到,估计是那个dna出了问题。”
“有可能。”
“对了,周主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拿到报告?”
“我问过,最迟明天中午。”
儿子想进步,就靠身边这位帮忙,韩总岂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马回头道:“袁政委,明天拿报告,回去来不及。后天,后天再走。西郊动物园没去,明天不忙,我陪你去。”
“韩总,你心意我心领了,已经麻烦你们两三天,不能再麻烦。再说局里一大堆事,不回去不行。你们也回去过年,初一初二我值班,初三吧,放在初三,金盾宾馆,我做东,我们好好聚聚。”
可怜天下父母心。
袁政委非常清楚他望子成龙的迫切心情,一脸诚恳地接着道:“韩总,你家韩博很出色很能干,马上是全县第二大镇的镇党委委员,最迟四月份就能成为我们公安局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大所所长。
说句不夸张的话,他已经走到这个年龄能走到的巅峰,至少在基层是这样。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这个政委帮上任何忙,我们张局都帮不上忙,只有侯市长那样的领导才能使上劲儿帮上忙。”
“袁政委,别这么说,没你和局长关心照顾能有他的现在?有你们这样的领导,我高兴我感谢。”
“应该说感谢的是我,韩总,你有这么大事业,什么不缺,却把这么优秀的儿子留在基层,留在我们公安局工作。作为政委,我比谁都清楚基层民警有多幸苦,不容易,非常不容易……”
你感谢我,我恭维你,能去唱双簧。
韩博彻底服了,暗暗决定下次来东海坚决不让韩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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