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劝祖逖南撤
“卫兵曹,真是抱歉,在下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当初本将军将多余的纸甲送给其他人,只想着他们能在日后的抗胡大业中出点力,却没想到会给卫兵曹惹来这么多麻烦!”
当军营中发生的一切传到彭城的时候,祖逖得知后,立马快马加鞭来见卫朔,并当面致歉。卫朔并没有怪祖逖,他深知祖逖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
卫朔笑着安慰道:“祖将军,你不用如此感到歉意,这事跟您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完全是世家大族太贪婪了,他们习惯性的想要把一切好东西都据为己有,却没想到这一次踢到了铁板上。”
“其实他们如果好好商量的话,在下也不是不能为他们提供一批纸甲,只是他们上来就硬抢,这才激怒了当时看守营房的张二郎。你也知道二郎的脾气不怎么好,结果一怒之下就让人当众打了他们军棍。”
“那些人没事吧?”卫朔故作关心道。
“没什么大碍,只是皮肉之伤罢了!”
其实祖逖对那个世家军官也非常不满,可如今彭城内的军事力量完全掌握在世家手中,他不可能像卫朔那样随心所欲的打压世家大族。如果他真那样做了,恐怕不等胡人来攻城,他自己就会世家大族绑了送给胡人。
“那就好,请祖将军转告那些世家大族,如果他们想要报复卫某,尽管放马过来,卫某一力承担就是。”
“哎呀,卫兵曹请放心,只要祖某在一天,就绝不会眼看着这种事发生!”祖逖郑重保证道。
“呵呵,祖将军,在下并不怕世家大族的报复,所以你没必要卷入其中。只是当初我们制定的军事行动方案,恐怕得变一变了。有了这么一出,恐怕日和再跟城内的世家大族合作抗敌怕是不成了。”
祖逖深有同感,他满脸忧虑道:“当初我们打算以彭城为诱饵,凭坚城消耗敌人的兵力,等到胡人在彭城栽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再由卫大人手上的精兵配合城里的守军发动反击,一举击溃敌人。可如今看来,这个计划怕是无法执行了。”
本来卫朔跟世家之间的关系就不睦,如今再出这么一档子事,那些世家大族恨不得杀了卫朔,怎么可能会配合他反击胡人呢?万一到了那时,卫朔被世家大族放了鸽子坐山观虎斗,就凭卫朔手中不到三千的兵力,还不得被胡人一口吞个干净?
“祖将军,你是不是考虑一下提前撤离彭城?”
“提前撤离?撤到哪儿?”
卫朔也不言语,拉着祖逖往内屋走去,来到沙盘前,他指着下邳国、临淮国、广陵郡、东海国这四个徐州东、南部郡国道:“祖将军你看,下邳国紧邻彭城国,一旦彭城失守,下邳首当其冲。”
“日后下邳国以及东海国西部都将成为敌我双方拉锯作战的主战场,若要达到长期抗胡的目的,我们也必须从两个方向给敌人以压力,从而相互呼应、互相支援。日后卫某将撤到东海国东部沿海地带坚持作战,从徐州东部威胁胡人。”
“而将军则可立足广陵、临淮二郡国,后前出下邳,从而威胁胡人的南面。如此纵然一时不能将胡人赶出徐州,但也能让胡人收尾不能相顾,阻止胡人侵占整个徐州。”
这是卫朔第一次将自己心中的谋划告之祖逖,这个计划他已经思考许久了。大军撤退一事,势在必行。此次胡人大肆来攻,若不能拿下一两个郡县,赵固、王桑二人必不肯善罢甘休。因此舍弃彭城国,还有北部的的东莞郡、琅琊国以及东海国西部地盘,满足一下敌人的贪欲,然后利用徐州广阔的天地,实施长期抗胡才是上策。
“难道我们不能在彭城国聚歼掉这伙胡人吗?”祖逖还是抱着御敌于徐州之外的想法,对卫朔提出的长期抗胡方略有些不太感兴趣。
卫朔长叹一声道:“我理解将军的苦心,可胡人势大,抗胡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就算这次我们消灭了赵固、王桑二人又能如何?万一他们在狗急跳墙之下,引诱曹嶷、王弥、石勒等南下徐州,到那时我们该怎么办?”
“近在咫尺的青州刺史曹嶷为何还没注意到徐州局势的变化?难道曹嶷对徐州没有吞并之心?这话恐怕三岁小儿都不相信!青州内部羁绊再加上王桑、赵固二人的忌惮才是曹嶷暂时没打徐州的真正的原因。”
祖逖心中一凛,这时他才意识到,王桑、赵固入寇徐州很有可能只是胡人对徐州的试探之举。像王弥、石勒、曹嶷这样的大佬尚未意识到徐州这块肥肉,一旦王桑、赵固在失利之下引诱其他胡族将领帮忙,祖逖还真没信心再来一次留县大捷。
可如果真要按照卫朔说得那样就此南撤,祖逖却还有点不甘。留县大捷给了祖逖不少信心,本来他真希望继续跟卫朔配合,按原计划在彭城再次击败胡人。可今天卫朔的一番话,却不得不让他深思继续按原计划执行是否合适。
“继续留在彭城必然没多大前途,若将军欲建功立业,报效朝廷,则必须跳出彭城才行。只要你我二人联合,东南呼应,则必可保大半个徐州不失。”
“有了留县大捷,祖将军对刺史大人也算是有了交代,就算丢了彭城,想必朝廷上下也不会为难将军。若是再加上将军背后的祖家,在徐州谋一个郡守的职位应该不难吧?”
“卫兵曹此言何意?”祖逖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裸的交易。
“还能有什么意思啊!相信裴盾是什么样的人,想必将军也很清楚了吧?说实话,日后徐州抗胡的大局靠他是不行的,还得靠祖将军才是。日后卫某必以将军马首是瞻,咱们二人通力合作,未来必可将胡人赶出徐州。”
……
祖逖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彭城,他兄弟祖约看到自家兄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开口问道:“兄长,难道卫兵曹没有接受你的歉意?嘶,这卫朔也太不知好歹了吧!兄长亲自去给解释,他都不接受,他想干嘛?”
“胡说什么呢?”祖逖闻言瞪了祖约一眼呵斥道:“人家卫兵曹心胸开阔,根本没将那点儿小事放在眼里,你在这儿瞎胡咧咧什么?万一传到卫兵曹耳中,岂不让人家误会?”
“嘻嘻,我这不是看到兄长不开心,瞎猜的嘛!”祖约舔着脸笑道,“兄长既然卫兵曹不怪罪咱们,那您怎么看起来还开心呢?”
祖逖看了一眼自己兄弟,然后招了招手让其靠近一点儿,然后他将卫朔的打算一字不漏的告诉了自己兄弟。没想到祖约一听立即兴奋起来,他强压着内心的激动道:“兄长,你是怎么考虑的?”
“暂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从理智上说,卫朔提出的立足广陵、临淮二郡国的计划非常好,但从感情上来说,我却不忍就此丢弃彭城国。”面对自家兄弟,祖逖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
“兄长,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马上、立刻南下!趁着裴盾尚未反应过来,立即上书琅琊王,请求他任命兄长为徐州新的刺史,将治所从彭城移置广陵城,这样兄长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徐州扩充势力。”
祖约一眼就看出,卫朔的计划一旦实现,祖逖必然从中获得极大的好处。因此祖约才会兴奋异常,迫不及待想让兄长南下。
第62章 裴盾又回来了
且不提祖逖的纠结,也不说卫朔暗地里的小动作,单说躲在下邳的裴盾。自打来到下邳之后,虽然远离了胡人威胁,但也少了人关注。毕竟当前抗胡是头等大事,无论世家大族还是庶民百姓没有一个不关心的。
尤其当留县大捷之后,裴盾在下邳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有小道消息说,远在江东的琅琊王司马睿对他的表现非常不满,欲以祖逖代他出任徐州刺史。
听到这个消息,裴盾再也待不下去了。可他有没有借口再回彭城,如果他不打招呼的跑回彭城,很有可能被外界认为是他在嫉妒祖逖,想要抢功。作为一个世家名士,一旦被传出这样的名声,那裴家还要不要脸?
如果祖逖是个寒门士子还无所谓,偏偏祖逖也是北地大族出身,尽管祖家比不上裴家,但也绝不会任由裴家拿捏。一旦撕破脸皮,且不提裴盾最后捞不捞得着功劳,万一祖逖一怒之下离开了徐州,谁来帮他抗胡?
正当裴盾日夜担心坐卧不宁的时候,突然接到彭城内的世家来信。这些世家在信中声泪俱下地向裴盾控诉了卫朔的斑斑劣迹,不但将其形容为无恶不作的坏蛋,还大肆污蔑卫朔私造兵甲,图谋造反。
裴盾接到信后欣喜若狂,他等待的借口终于出现了。二话不说,裴盾不顾家人的劝阻执意带着几名护卫匆匆返回了彭城,至于世家状告卫朔造反一事,他根本就没相信。至于私下里制造纸甲以自用一事,卫朔早就跟他说过,只是他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纸甲?那是什么玩意儿?裴盾只知道纸张是用来写字的,绝不相信可以制造铠甲。
当刺史的座驾出现在彭城街道上的时候,顿时引起彭城内外一阵波澜。祖逖得到这个消息后,内心一阵苦涩。他怎么也没想到,胡人还没出现,头顶上竟先来了个管家婆婆。
这裴盾一回来,则必然要改变彭城内的权力格局,以前祖逖还能凭借裴盾的虎皮吓唬一下那些世家大族,今后这招怕是不行了。此次裴盾是打着调节卫朔与世家的矛盾返回彭城的,如果他真是这样的想的也是这样做的,那就好了,怕就怕裴盾还有其他心思。
裴盾回来之后,他的一举一动颇受各方关注。不过裴盾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既没有将卫朔召来大骂一顿,也没有急着揽过祖逖手中的大权,一时间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卫大哥,你说裴刺史在作什么打算?”
卫朔白了张二郎一眼道:“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对方的想法?甭管裴盾有什么想法,咱们只需按照原计划执行就万事大吉。大营里的东西都撤走了吗?”
张二郎抹了一把嘴,擦擦嘴角的水渍答道:“重要的东西都运走了,那些工匠和他们的家人们全都转移到了祝其县。如今大营内只剩下数量不菲的纸甲和圆盾,这些东西都是按照大哥吩咐预先留下的。”
“嗯,很好,对了,别忘了鼓励彭城国的百姓向东部沿海转移。”卫朔满意的点点头。
“知道了卫大哥,其实最近已经有大约万余人跟随咱们的运输队,向东部沿海地区转移。祝其县的梁县令早就做好了接应准备,决不让一个百姓流落街头。”张二郎拍着胸脯保证道。
……
裴盾没让他人等太久,他很快就出招了。回到彭城的第二日,裴盾就大大方方来到城外的军营视察。卫朔得知后,带着手下众将,在军营门口列成阵势,热烈欢迎刺史大人的到来。
“卫兵曹,你果然没让本官失望,此次留县大捷多亏了你麾下儿郎挡住了胡人,才让祖将军等从容歼灭了胡人前锋大军。”裴盾一上来就狠狠夸了卫朔一顿,完全不像来找茬儿的样子。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卫朔也不好甩脸子给他看,笑道:“这都是祖将军和刺史大人的功劳,卑职不过是帮个小忙罢了。
其实卫朔挺烦裴盾的,你说你好好在下邳待着不行吗?没事又跑到彭城干嘛?这不是给他添麻烦吗?当初卫朔答应了裴颖儿要保护裴盾的安全,他还真不好不管不顾裴盾得死活。如今最好的办法,还是将裴盾忽悠回下邳好。
“刺史大人不在下邳享清福,怎么又回到彭城来了?”可能卫朔心态有点儿问题,故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带着刺儿。
裴盾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然后爽朗大笑道:“哈哈哈,看来卫兵曹对裴某躲在下邳享福有些不满啊!嗯,也对,身为一州之刺史,本官上不能提剑御敌,下不能安抚百姓,实在是愧对陛下、朝廷的信任。”
“如今正值徐州抗胡大业的关键时刻,此次本官特意从下邳赶来,就是为了给彭城众将鼓劲打气,希望众将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将胡人赶出徐州,还徐州百姓一个安宁。”
“卫大人,不请本官到军营内参观一二吗?”
“哦,不敢,大人请!”卫朔忙侧身引着裴盾进入大营。
看着整齐划一得士兵,裴盾忍不住开口赞道:“怪不得人人都说卫大人乃练兵奇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
“大人过奖了!”卫朔谦虚道。
等到了大营内,茶水上来,裴盾坐在上首位,卫朔陪坐在一旁。这时,裴盾才面色一整道:“卫兵曹你是怎么搞的?怎么就把同僚都给得罪了呢?”
卫朔暗自冷笑一声,根本不屑回答,只顾喝着茶水。他跟裴盾之间并没有多少交情,裴盾用他也不是器重卫朔,还不是形势所迫。所以卫朔对裴盾的那点儿香火情,都来自裴颖儿母女。
裴盾本以为他一发话,卫朔会立马战战兢兢起来请罪,然后他顺势推舟让卫朔交出纸甲作坊,这样他对彭城内的世家也有了交代,最后再给卫朔升一下官安慰一二,双方的矛盾不就解决了?
然裴盾没想到,面对他的质问,卫朔根本不为所动,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没听到刚才他所说的话。面对卫朔**裸的轻视,裴盾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他浑身颤抖正要开口将其拿下,突然发现四周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这下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冷汗一下湿透了裴盾的内衣。这时,他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卫朔已经不是当初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小小盐田使了,如今人家手握数千精兵,可比他这个光溜溜的刺史强多了。
咕咚!裴盾咽了一下口水,浑身直哆嗦道:“那……那个,卫……卫兵曹……刚……”
卫朔洒然一笑,仿佛没看到裴盾的窘态,喝了一口茶道:“裴大人,在下跟你直说了吧,这作坊在下是绝不会交出去的。不过,如果有人愿意用粮食跟在下交换的话,我倒是可以提供些纸甲给他。”
“回去之后,希望裴大人告诉城里那些人,一石粮食可换十五副纸甲。如今在下手中还有近两千副现成的纸甲,若哪位大人有兴趣的话,请他们准备好粮食。还有,如果今后他们还想要纸甲的话,可以继续联系在下。”
“裴大人你说我这个建议如何?”
“甚好,甚好,一切都按卫大人的吩咐办!”裴盾擦擦额头的汗水,忙不迭答应下来,却再也不敢提其他的条件。在军营待了一会儿,裴盾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只好起身告辞。
第63章 胡人突袭,彭城失守
彭城历史悠久,早在四五千年以前就是帝王之都,据先秦典籍《世本》记载,“涿鹿在彭城,黄帝都之。”
自秦统一六国,实行郡县制,历经两汉、三国、魏晋,在绵延长达数百多年的时间里,或为彭城藩国国都,或为彭城郡郡治,或为徐州州治,彭城始终是徐州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中心。
彭城,“东襟淮海,西接中原,南屏江淮,北扼齐鲁”,素有“五省通衢”之称,是徐州的门户,一旦彭城失守,敌人就能长驱直入,寇略徐州各地。
此次胡人入寇徐州的首要目标就是彭城,本来王桑、赵固二人以为大军一到,徐州各地定会望风而降,谁知半路冒出个祖逖,留县一战不但损失了大将赵丹,还损失了三千精锐骑兵。
此战彻底让胡人收起了小觑徐州之心,在司马奥的帮助下,王桑、赵固一直都对彭城内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前段时间,裴盾出现在彭城时,他们二人就想趁机围住彭城,可最后因司马奥的极力反对而作罢。
当日,司马奥言辞恳切劝道:“将军欲得徐州,则必先除祖、卫二人!可要除此二人,非裴盾不可呀!二位将军且稍待时日,某料彭城内不日将大乱,到时不消将军亲自动手,祖卫二人会自行离去。”
当时王桑、赵固二人还有所怀疑,却没想到近日彭城内发生的一切竟然都被司马奥说中了,这下他们可算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只在一旁静待彭城大变。
果然,没过几天,卫朔就一怒之下带着三千精锐士兵离去,而王桑、赵固二人视为心腹之患的祖逖,也被裴盾暗中夺了兵权,发配到了小沛驻守。
“哈哈哈,司马先生神机妙算,那裴盾老儿果然自断臂膀!如今祖逖失去了兵权,彭城又少了三千精兵,可以说攻取彭城的时机已然成熟!”王桑志得意满道。
“这都是仰仗二位将军的虎威,在下不敢居功。”尽管立下了大功,但司马奥在王、赵二人表现得仍然很谦卑。
“那个,司马奥你放心,等打破了彭城,我自会捉了裴盾给你报仇雪恨。”赵固这个时候看司马奥也顺眼了不少,高兴之余还不忘给他一个承诺。
“谢将军厚爱,在下铭感五内。”
“哈哈哈,好,只要你尽心辅佐我兄弟二人,日后必少不了你的好处。等拿下彭城,本将军再行封赏。”
……
当夜,三更时,王桑、赵固带着大军,马衔嚼,人衔枚,悄悄潜伏在彭城西门外十里处,静待城内眼线的消息。王桑、赵固二人面带焦急地盯着彭城方向,稍有风吹草动就忍不住张望。
“我说司马先生,你的人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赵固脾气急躁,等了半天不见有人接头,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司马奥目光平静地说:“请将军稍安勿躁,再稍等片刻,内应很快就会来。”
谁知话音未落,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凝神远眺,果然夜幕下隐隐有一骑正朝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只见来人跳下马,到了司马奥面前跪倒,口称:“长史,小的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先别忙着叙旧,你先把彭城的情况给王将军、赵将军介绍一下。”司马奥出言打断了心腹要叙旧的打算,只让他先介绍一下彭城的情况。
“诺!启禀二位将军,今晚我们的人将负责彭城西门的城防,只要大军能悄悄抵达城下,我们就能从里面将西门打开,到那时彭城将不攻自破。”
“如今彭城内可有人发觉我们的行踪?”
“没有,这几日裴盾忙着跟世家清理祖逖在城中的影响力,根本没人关注城防,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轻易就控制住了西门。”
得到了确切消息,王桑、赵固忍不住喜上眉梢。他二人再次发问道:“祖逖如今在哪儿?”
“祖将军如今被刺史大人发配到了小沛驻扎,据说卫兵曹离开之后,祖将军就跟裴刺史闹翻了,祖将军一怒之下带着麾下部曲到了徐州西北的小沛。”
王桑得知祖逖到了小沛后,忍不住开口嘲讽道:“嘁!看来裴盾是要祖逖充当彭城的西北屏障啊,却没想到我们早就从留县绕到来到了彭城西边来!这下裴盾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喽!”
“司马先生,日后若是我兄弟二人有幸执掌徐州,可全靠先生今日的谋划呀!若非先生前日劝阻,今日也不会有裴盾自断臂膀之举。”
“多谢将军抬爱,不过此乃裴盾自寻死路也,与某何干?裴盾此人看似外宽实则内忌,若非他嫉贤妒能,在下也不会沦落至此!幸亏遇到二位将军,在下才能一展胸中所长。他日功成名就之时,在下也别无所求,只需将裴盾、卫朔二人交予在下处置即可!”
“哈哈哈,请先生放心,只要你尽心辅佐我们兄弟二人,日后我们定会帮你报仇雪恨!”
“众将听令:全军人衔枚、马衔嚼,速速兵发彭城!”
“诺!”
一声令下,两万大军在王桑、赵固的带领下,悄悄往彭城疾驰而去。看着若隐若现的彭城,王桑、赵固二人兴奋不已,谋划多时成败就看今天了!
实际上说起裴、祖、卫三人,司马奥最忌惮的当属卫朔,毕竟当初是卫朔一手将其赶出了徐州,且卫朔最擅练兵,麾下多为虎狼之师!
虽然祖逖身经百战、足智多谋,可要是没了卫朔的配合,他也就是没了牙的老虎。至于裴盾,司马奥根本没将昔日上司放在眼里。
这些时日,司马奥一直劝说王桑、赵固二人隐藏行迹,不要急于攻取彭城,只等彭城内部矛盾爆发时,顺势而为即可。果然,时间没过多久,卫朔、祖逖就跟裴盾闹翻了脸,如今卫朔带着手下不知所踪,祖逖屯兵小沛,等于不费吹灰之力就断了裴盾的臂膀。
“司马先生果然厉害,如今彭城内只剩下不到一万兵马,再加上西门已在大军眼线的控制下,只等内应打开城门,迎接我等入城。”总算看到了拿下彭城的希望,王桑、赵固二人终于可以轻松下来了。
自打入徐州以来,王桑、赵固就没顺利过,先是留县之战损失了大将赵丹以及三千精锐骑兵,而后祖逖又出现在彭城,平添了几分变数。好在裴盾那个傻帽,自己玩死了自己。
与此同时,彭城内的裴盾根本没有想到胡人会在此时来到,他刚刚赶走了祖逖、卫朔二人,正志得意满之时。
刺史府内,裴盾一边与世家子弟们饮酒作乐,一边幻想着自己统帅大军打败来犯的胡人,然后名扬天下,像个救世主一般风光无限地回到江东。
“哼!没了你祖士稚难道我就打不过胡人吗?就凭胡人那点人马,怎么可能攻得下大军把守的彭城?”裴盾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暗自腹议。
他之所以敢将祖逖撵到小沛,无非就是仰仗彭城高大的城墙,以及城内近万大军。在裴盾看来,他手握重兵,又据守坚城,只要不出城野战,城外的两万胡人能耐他何?却不知他在敌人眼中不过是个废物。
正当裴盾陷入美好幻想而不能自拔时,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喊杀声。
“杀呀!活捉裴盾!”
“城破了!胡人进城了!快逃呀!”
“这是怎么回事啊?”裴盾面色大变,连连喝问道。
这时一面色慌张得小吏跑了进来,大声叫道:“刺史大人不好啦!胡人进城了!”
第64章 彭城之殇
“什么?!胡人怎,怎么可能进城?守军在哪儿?”突闻城破,裴盾脸色大变,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在场众人纷纷作鸟兽散。
“看守城门的小校投靠了胡人,趁我军不备打开了城门,如今胡人大军已从西城门进入城内!胡人势大,刺史大人易避敌锋芒为上,还是赶紧走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可惜裴盾此时已被胡人进城的消息吓得手软脚软根本无法正常走路,好在几名家将称职,众人找来一匹好马,将刺史裴盾绑在马背上,其他人跟在旁边护着,出了府门一路向南门疾驰而去。
趴在马背上的裴盾此时别提多后悔啦,同时也不禁感叹自己命不好,不然怎么刚一接掌彭城大权,就被胡人攻破了城池?好在裴盾逃走的及时,此时胡人刚进城,还没来得及封锁城门,让裴盾一行顺利逃出了南门。
此时彭城守军痛苦的发现,城门如大堤决口,再也挡不住滚滚而来的胡人铁骑。有胆小如鼠者趁机丢弃兵器四散奔逃,但也有不堪被俘者,选择了与胡人血战到底。
然终归寡不敌众,再加上缺少主心骨,底层士兵自发的小规模抵抗,并不能改变彭城陷落的现实……
“呜呜!”一阵紧似一阵的牛角声骤然响了起来,数千汉国骑兵骑着高头大马在彭城内来回奔驰,杂乱的马蹄声如同钟鼓一般敲击在彭城内每一个人心头上。
震天响的喊杀声,山为之摇,地为之动,携破城之威的汉国大军气势高昂,冲天的杀气冲霄而起,惊得彭城内原本正谩骂着的世家大族们慌成了一团,在自家府邸内大呼小叫着乱成了一片。/
“不好啦,胡人进城啦。”
“快,快逃啊,胡人来啦。”
要说此时最可怜的还是那些普通庶族百姓,得知胡人进城了,一众百姓哪里还坐得住,纷纷嚷嚷了起来,也不管守城军官、士兵如何呵斥,只管一窝蜂地朝城门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本来已混乱不堪的场面登时混乱至极,因拥挤而践踏受伤者不计其数,那等狼狈状令入城的汉国士兵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固见状策马在队列前转了一圈,检阅了一番手下将士之后,这才抽出腰间的环首刀,一指城门,高声呼喝道:“儿郎们,传本将令:破城之日,便是屠城之时,拿下此城,杀个痛快!”
“屠城!屠城!屠城!”
王桑、赵固二人的手下本是穷凶极恶的盗匪出身,后来又投靠了野性难驯的匈奴人,沾染了不少胡人习性。如今一听能屠城,登时就来了精神,用不着再多鼓劲,所有的官兵全都红了眼,扯着嗓子便吼了起来。
汉国士兵一喊屠城,城内的晋军顿时脸色就变了,这年头胡人屠城已不是偶尔为之,几乎每次胡人入寇地方都会发生。突听此言,一些有血性的晋军军官立即高声喝问道:“诸位,而今城破在即,我等家人都在身后,胡人要尽屠我满城百姓,尔等能答应么?”
“不能!不能!不能!”数百残存晋军齐声呐喊了起来。
那个晋军军官见己方原本低落的士气已被鼓动了起来,不由得兴奋异常,忙高呼道:“对!我等绝不答应!胡人要想屠城,除非从我等尸身上踏过去。是男儿的,拿起武器请随我杀胡!”
“杀胡!杀胡!杀胡!”数百晋军情绪高涨,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纵情呼喊了起来,士气也高涨到了顶点。
这下算是惹火了赵固,只见他怒视着几百晋军,高呼一声道:“儿郎们,杀光他们,杀啊!”
“杀胡人!杀啊!”近三百晋军败兵眼瞅着退路已绝,反倒起了拼死之心,各自呐喊着便紧随在军官的身后,以哀兵之势去迎击汹涌而来的胡人骑兵。
他娘的,该死!数百晋军残兵这么一冲不打紧,却令率领大军前来接管城门的赵固气得暴跳如雷。本以为很顺利就能接管各处城门,没想到一来就遇到了硬茬儿。
“将军,怎么办?”赵固气急之际,身边的副将见情形不对,立马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杀光这伙晋军!”赵固眼瞅着即将到手的胜利不翼而飞,顿时勃然大怒,咒骂了一声,一拧马头,率部掩杀了过去。
“杀啊!”赵固倒也骁勇异常,一杆长枪使得飞快,接连将数名迎面冲来的晋军士兵刺死抢下。晋军士兵见自己人被敌将杀死,自是大怒,很快又有数人怒吼着迎了上去,打算与敌将以死相拼。
却不曾想从对面突然飞出几支长箭,将那数名晋军刺倒在地。随后大批汉国士兵将残存的三百晋军勇士团团围住,赵固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杀进了晋军阵中,遭此重创之下,数百晋军再也无力抵抗,阵势顿时就乱了,早先拼死厮杀的勇气也就此不翼而飞了,在胡人大军前后夹击之下,很快便溃不成军,死伤无算。
见成功突破了晋军的防线,汉军阵中响起一阵欢呼声,而城内的晋军残军则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随后,在赵固的亲自督促下,汉国士兵再次爆发了,各自嘶吼着,争先恐后地冲击着残存的晋军防线。尽管有不少晋军士兵主动与敌军战作一团,然可惜的是,来得极快的汉国大军已然杀到了城内,守城的大部晋军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进城的汉国士兵杀了措手不及。
杀上去,杀啊!狂呼乱叫的晋军士兵,根本不顾自身伤亡,尽管付出了数百余人的代价后,还是没能将胡人撵出城去。参与守城的大部晋军,除了少部分逃亡、战死外,大部都被敌军俘虏。
被胡人俘虏的晋军眼睁睁地看着同袍全军尽墨,人人脸上皆是凄然之色,个个眼角含悲,面色沉痛已极!
至此,整个彭城战局已陷入不可逆转的惨败!
别看赵固高呼着要屠城,其实下面人根本没来得及执行就被王桑、司马奥阻止了。王桑深知,他来徐州不是为了掳掠,而是要当土霸王。如果把百姓都杀光了,他还统治个屁!
没看人家曹嶷吗?就是因为约束了手下人,才顺利入主了青州,有这个现成的例子在,王桑当然愿意效仿之。
且不提逃走的裴盾一行,单说随胡人大军入城的司马奥,此人一入城就马不停蹄地直奔刺史府,没想到扑了空,原来裴盾早逃了。
王桑骑着马立在刺史府门前问司马奥:“先生可想报仇?”
“想!”司马奥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付出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报复裴盾、卫朔吗?
“好!本将给你个机会,与你两千骑兵,立即出南门,前往追击裴盾!裴盾刚刚离去,想必逃得不远,若是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抓住他。这次让王豹跟你去,你们二人多多带些箭矢,若是遇到了晋军不可莽撞,只需远远用箭矢逼退即可。不过,若追出三十里仍未见到裴盾的踪迹,则立即返回彭城。”王桑害怕司马奥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特意叮嘱道。
“诺!”司马奥满脸兴奋地跟着王豹出了南门。
……
渐渐地,随着世家推移,城内的喊杀声逐渐停止下来。无论城内的庶族百姓,还是世家豪强,都意识到彭城已换了新的统治者!也就意味着从今天起,徐州局势必然要迎来新的变化。以裴盾为首的世家大族再也无法掌控整个徐州局势,徐州正式进入战国时代。
第65章 拯救刺史裴盾
“什么?!胡人拿下了彭城?”祖逖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在四更天的时候,驻扎在小沛的祖逖就接到了彭城陷落的噩耗。与此同时,刺史裴盾弃城逃跑的消息也传到了祖逖的耳中。
“兄长,当初小弟说什么来着?!裴盾根本就是个废物,裴刺史不是信誓旦旦的表示彭城无忧吗?结果兄长才离开不过几天,彭城就陷落了!”得知彭城陷落的噩耗后,祖约就在祖逖面前对裴盾进行冷嘲热讽。
“行啦,别说风凉话了!你还是想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祖纳忍不住提醒自家兄弟道:“兄长,如今彭城陷落,刺史外逃,形势极为危急!如果小弟没料错的话,胡人下一步一定会把小沛当作攻击目标!”
祖该这才反应过来,只见他也顾不上反驳祖纳,反而急急地对祖逖劝道:“兄长,不如趁着胡人还没反应过来赶紧离开小沛吧?”
祖约、祖纳二人纷纷劝祖逖带着部曲离开小沛南下,省的被胡人包围消灭。可没想到祖逖却执意不肯,看着两位忧心忡忡的兄弟,他不由得开口安慰道:“二位兄弟莫担心,为兄自有打算。”
“小沛是肯定不能再待下去了,可离开之后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那样就太便宜胡人了。首先第一步,我们要先南下设法跟刺史大人汇合。”
“什么?兄长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管那个姓裴的干嘛?要不是他兄长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一听自家兄长要去救裴盾,祖约顿时火了,自从裴盾回到彭城夺了祖逖的大权后,他就对裴盾充满了不满。
“也不能这么说,裴盾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大晋的徐州刺史,他既然可以将权力付之兄长,也就可以再度收回嘛!况且若裴盾落入胡人手中,万一被胡人利用,传檄徐州各地,再加上司马奥的影响力,整个徐州很有可能选择不战而降。”祖纳则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认为解救裴盾是利大于弊的事。
祖逖闻言微微颔首,显然他也认为救裴盾要比不救好,再说他早就跟卫朔结成了同盟,救裴盾也是他们二人日后计划中的一步,因此无论如何他都得出面拯救裴盾。
祖约嘟嘟嘴抱怨道:“好吧,既然大哥决定了,小弟遵从就是。只是眼下裴刺史出城之后,谁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们就是想救也不知去哪儿啊!”
祖纳考虑一会儿建议道:“裴盾向来畏敌如虎,估计他也不敢在中途的吕县停留,恐怕只会一路南奔逃亡下邳城。下邳距彭城大约六十公里,如果顺利的话,天亮时裴盾应该能够抵达下邳。兄长,我们不妨直奔下邳,说不定能在那儿遇到裴刺史。”
“兄弟言之有理,你们二人赶紧下去通知其他人,半炷香后我们立即出发前往下邳。”
可惜祖家兄弟远在彭城西北的小沛,不但距离上远远落后于追击裴盾胡人骑兵,还因为缺乏马匹,他和部曲只能步行,所以从一开始祖逖就没报太大希望,只能祈祷裴盾福大命大可以逃过这一劫。
……
在祖家兄弟们忙着拯救刺史大人时,我们的兵曹大人卫朔也没闲着。起初他跟裴盾闹翻离城而去,其实都是他之前与祖逖商量好了的事。当日裴盾一回彭城,卫朔、祖逖二人就知道大事不妙。
可那时候他们还没找到胡人主力所在,祖卫二人实在是没精力一边应付胡人,还要一边糊弄裴盾。万般无奈之下,祖卫二人只好巧妙布局,故意给外界营造一种徐州上下已闹翻的假象,以引诱胡人主力现身。
不管是卫朔主动离去还是祖逖被赶出彭城,都是此计划中的一部分。如今胡人主力总算现身了,卫朔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却没料到彭城竟然如此轻易地被裴盾丢给了胡人。
本来按照卫朔的想法,仰仗着城内的大军以及彭城高大的城池,裴盾就算无法反击胡人,据城而守还是能做到的。只要裴盾能把胡人拖在彭城下几日,他与祖逖二人就可以设法再给胡人一个教训。
可没想到,裴盾如此无能,很是干净利索地丢了整座城池,而且还没损耗胡人一丝一毫,完全打乱了卫朔之前的部署。
把卫朔气得在大营内望着彭城方向是破口大骂:“靠!裴盾果然是个嘴炮,一点儿都靠不住!他自己倒是跑得挺快,却把彭城直接送给了胡人!把我们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大人息怒啊!如今事已至此,咱们还是赶快想想其他办法吧!”裴盾的表现也让同为世家子弟的曹宏深感羞愧,可他又不能像卫朔那样口出污言,只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唉!头疼啊!”卫朔揉揉脑门长叹一声道,只要一想起彭城不战而陷入胡人之手,他就忍不住想要诅咒裴盾。
这时张二郎撇了撇嘴道:“卫大哥,当初你可是答应了裴小娘子要保护裴大人的安全,如今裴大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看你将来见到了裴小娘子怎么交代?”
“咦?”卫朔瞪着一双大眼瞅着张二郎道:“二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嘴皮子这么利落?行了,别废话了!我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找到刺史大人吧!”
“不是吧?卫大哥,刚刚我只是随口一说,可真没想去救那个劳什子裴盾。当初若不是他,卫大哥也不会离开彭城,那彭城也不会落到胡人手中。现在我一想起彭城百姓正遭受胡人屠杀,就忍不住要抽裴盾几个大嘴巴子。”张二郎恨恨道。
曹宏一听此言顿时大急,可他又不敢再为裴盾说话,生怕引起什么误会,只好用请求的目光看着卫朔。
卫朔温和的看了曹宏一眼,然后一锤定音道:“这裴盾还是要救的,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大晋的徐州刺史,一旦落入汉国手中,必然要给今后的徐州局势平添几分变数。”
“另外,虽然裴盾跟咱们闹翻了,但裴小娘子可没少帮过咱们。我们崂山都是恩怨分明的热血男儿,怎能忘恩负义呢?”
听卫朔这样一说,曹宏才算是放下心来,以曹、裴两家的交情,真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裴盾见死不救恐怕不太可能,如今见卫朔亲口承诺要救裴盾,他才松了一口气。同样的,只要卫朔决定的事,张二郎一般都不会有异议。
见二人不再说话,卫朔走到地图前,指着泗水河畔的吕县道:“如今我们的大军正在此地休整,从吕县沿着泗水往下游走,大约三十公里处就是下邳。下邳南濒泗水,沂水和武水北来绕城和泗水相汇,它既占水利之便,又有数万青壮相助,说起来比彭城还要险要难攻。”
“若我是裴盾,在情势危急之下,定会直奔下邳而去。因此,只要我们沿着泗水一路打探,必会有裴盾的消息。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胡人骑兵会在咱们之前找到裴盾。”
“大人言之有理,虽然我们先行进驻吕县占了点儿便宜,但我们接到消息已经晚了几个时辰,以裴盾仓皇出逃的劲头,想必此时已过了咱们吕县。若只靠两条腿走路,我们未必及得上骑着马的胡人。”
“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大家还是早点行动吧,再晚点儿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卫朔一声令下,大军即刻从吕县出发,沿着泗水而下,直扑下邳。
第66章 仓皇而逃
在距离彭城二十公里的地方,几个衣衫狼狈之徒正气喘吁吁地向南赶去。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彭城逃出来的裴盾等人。
只见裴盾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随口问身边护卫道:“尔等可知本官这是到了哪里呀?
护卫边喘气边回答道:“启禀大人,再往前十公里远就到了吕县。大人,你看咱们也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如今人困马乏不如先到吕县休息一二若何?”
“对呀,大人,到了吕县咱们还可以召集当地的青壮护卫大人。”另一个随从也开口劝道。
却没料裴盾竟毫不犹豫拒绝了护卫们的建议,他指着脚下的泗水道:“吕县在泗水的对岸,我们没有船只如何渡河?再说谁知道后面有没有追兵,万一正渡河时,胡人追来了,岂不误了大事?”
不到下邳裴盾是绝不会中途停留的,彭城一战他已就被胡人吓破了胆。只是不好在下属部曲面前露出来,只好以无船渡河为由拒绝前往吕县。
这个时候裴盾又不禁想起了祖逖、卫朔二人,若使二人在此,他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好好的一个徐州刺史,如今像个丧家犬一样被胡人从彭城内赶了出来。
裴盾看了看落魄的随从护卫,不禁暗自长叹一声道:“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
且不提狼狈而逃的裴盾一行,单说领了大军出城追击的司马奥、王豹二人。本来追击了三十里后,王豹正想按照王桑的将令返回彭城。却不料司马奥说出了一番话之后,顿时改变了他的想法。
只听司马奥鼓动巧舌蛊惑王豹道:“将军,如今王、赵二位将军即将入主徐州,成为像曹将军那样的一方诸侯。不久之后,王、赵二位将军必会大封功臣。可将军扪心自问,日后会得到什么样的赏赐?能够凭功劳独当一面,坐镇一方吗?”
“不是我司马奥夸海口,若非有我暗通款曲,这彭城未必会这么容易被拿下,可见此次彭城之战,我司马奥的功劳最大。与之相反的是,自我大军入徐州以来,以将军为首的王、赵嫡系将领则表现不佳。”
司马奥的话虽然难听,但王豹并没出言反对,跟随王、赵多年的心腹将领在此次徐州之战中表现的确不佳。先有赵丹死于留县,损失了三千兵马,而后在夺取彭城时却又多亏了司马奥的谋划。
“将军欲要在王、赵二位将军面前显露才能,为日后封赏谋得先机,则必须在接下来的大战中立下大功不可。”
王豹心有意动,忙一拱手请教道:“请司马先生教我!”
“如今正有一份天大的功劳在等着将军,就看将军敢不敢去拿了!”司马奥故作高深道。
“先生,有话不妨直说,豹洗耳恭听就是。”
“将军有所不知,在距离彭城三十公里处就是吕县县城,咱们这一路追来虽然没看到裴盾的影子,但以在下对他的了解,此人必定前往吕县休整。若将军起大军直奔吕县,不但可以抓到裴盾,还可以顺便拿下吕县向王、赵二位将军报喜!”
听了司马奥的话,王豹稍稍一犹豫就拿定了主意,说起来还是跟匈奴汉**制有关。匈奴人虽然趁着中原王朝势弱一时占据上风,但匈奴人毕竟出身草原民族,虽然吸收了不少汉家文化,但其在构建国家时仍然会受草原民族的特有习性的影响。
比如在匈奴汉国内,各级将军其实都是一个个独立的小军阀,很有草原民族部落文化的特点。这王豹其实也是王、赵手下的一个兵头,他有自己的部曲,只是平日里受王、赵二人节制。
正是因为这样,王豹才会受司马奥蛊惑,他当然想在此次徐州之战中立下大功,好在日后封赏中被王、赵二人派出去坐镇一方。所以他略一沉吟,就带着手下沿着泗水朝着吕县而去。
看着王豹的身影,司马奥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之色,暗自腹议道:“胡人果然都是蛮夷未开化之辈,三言两语就被我糊弄过去了,简直比裴盾还好哄。”
尽管司马奥为了抓裴盾花了不少心思,但他根本没料到裴盾竟然不敢在吕县停留。
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追上逃跑的裴盾,司马奥、王豹一路马不停蹄拼尽全力沿着泗水狂飙,尽管这样行军极其损耗战马体力,但为了抓徐州刺史,他们二人也豁出去了。
胡人骑兵一旦狂飙起来,果然不是盖的,其速度远不是裴盾可比。就这样司马奥与裴盾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在即将抵达吕县时,胡人骑兵终于看到了前面仓皇而逃的裴盾等人。这个时候,经过六十里狂奔之后,裴盾等人已到了强弩之末。
面对越来越近的追兵,裴盾吓得面无土色,哆哆嗦嗦只顾催马快行。看到在逃的裴盾一行背影后,王豹、司马奥二人大喜,也不顾强行军后战马疲惫,反而快马加鞭再次提速向前追去。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裴盾回头一看,胡人大批人马追了上来,不禁捂着胸口叫道。到了此时,裴盾是真的后悔来彭城了,早知这样还不如待在下邳呢!没事跟祖逖争什么风头,人家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而他裴盾不过只会吟诗作赋,。
司马奥看着裴盾越来越近的身影,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双目赤红一眨不眨的盯着裴盾,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将其抓住。只是绝境之下似乎激发了裴盾的潜能,一时之间竟然跟全力奔驰的额胡人骑兵相持不下。
“裴刺史,在下是司马奥啊!故人相见,裴大人何不下马与在下一会?”
前面的裴盾一听司马奥亲自追来,心下更慌。当初他欲制司马奥于死地,却被对方察觉事先逃走。没想到而今形势翻转,他自己的生死却操于司马奥之手。他也不答话,只恨爹妈少生了条腿,不能将那冤家抛得远远地。
司马奥、裴盾二人,一个在后面追,另一个在前面逃,看起来似乎双方是不相上下,可时间长了裴盾慢慢落了下风。裴盾毕竟不如王豹手下骑射功夫出色,再加上他的马也不如对方,故二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眼瞅着裴盾即将在劫难逃,那几个部曲家将不由得着急起来。他们这些人自长大成人之后,就被人灌输一个思想:在任何时候必须保护家主的生命安全!
无奈之下,几名家将转身反而朝着胡人而来,期望能为裴盾多争取点逃走的时间。这些部曲家将之所以这样做,除了已被洗脑外,还有一个因素则是为了那些留在裴家的家人日后生活考虑。
万一裴盾侥幸逃脱,就算他们战死了,未来裴盾也会照顾一下他们的家人,这样他们就能用自己的性命为家人换取在日后更好的生活。
不过很可惜,几名勇敢的裴家部曲并没有阻拦到胡人骑兵追击的速度,他们的反抗不过像大海中一朵不起眼的小浪花一样,很快就归于平静。
没了部曲帮忙,裴盾的逃跑之路显得更加艰难,身后的胡骑愈发兴奋起来。甚至他一回头就能看到胡人脸上的毛孔,这更加吓得裴盾两股战战,只顾抱着马脖子,死命抽打着胯下骏马。
吾命休矣!就在裴盾越来越绝望之时,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一阵驳杂的脚步声,远远望去似乎有不少人正朝他迎面赶来。裴盾精神一震,不由大叫道:“前方是何处兵马?吾乃徐州刺史裴盾,快来救救本官!”
第67章 再战胡骑
前面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卫朔带着他的大军到了。前文不是说卫朔正赶往下邳吗?那他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说起来还是斥候的缘故,原来当初卫朔离开吕县之后,害怕自己跑到了裴盾前面,就特意向彭城方向派出了一些斥候。没想到这些斥候还真起到了关键作用,他们很快就将裴盾一行的踪迹禀报给了卫朔。
得知裴盾竟然远远落在了他的后面,卫朔不禁仰天长叹:真是没想到,裴盾不但处理庶务的能力很差,这逃跑的本事也不咋地。
没办法卫朔只好下令大军沿原路返回,不过如此一来就耽搁了不少时间,以至于当他赶到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前来追击的胡骑。
卫朔右手一抬,众将士立即停下脚步,并没有因为对面是刺史裴盾而抢着去献媚。反而在卫朔的指挥下,众人有条不紊地摆开了阵势:依旧长矛兵在前,刀盾兵在两翼,长弓手在后面。
对面的司马奥、王豹二人眼瞅着到手的鸭子飞了,气急败坏之下王豹就要指挥大军踏平前面的晋军。关键时刻还是司马奥冷静了下来,他一把拉住冲动的王豹劝道:“将军且慢,你看对面晋军阵势严整,绝非乌合之众,不可力敌呀。”
“况且我军长途追袭至此,早已人疲马乏,古人云:‘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若冒然攻上去,恐步入赵丹将军之后尘呐。”
王豹闻言打了个激灵,顿时止住了身形,微微一顿道:“先生言之有理!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若不能将裴盾擒回去献给王赵二位将军,他们势必要追究你我违抗军令之责啊!”
“将军莫急,先让在下动以口舌之利,若侥幸说服了对面晋军将领,自然是好的。若对方执意要救回裴盾,将军再动手不迟。而将军也可正好趁机间隙让众将士调整一二,省的等会儿动起手来吃亏。”
“嗯,先生妙计!”王豹闻言颔首道。
只见司马奥打马上前高声叫道:“请问对面是哪位将军啊?在下司马奥,跟裴刺史有点儿私人恩怨需要解决。若将军今日能给在下一点儿薄面,日后我司马奥自有厚报。”
卫朔站在军阵之后,远远看着人五人六的司马奥,不禁佩服起对方来。有时候他不禁想,若裴盾有司马奥一半的本事,他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看人家司马奥,在危险来临之际,立即选择遁走,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哪像裴盾呐,先不说本事如何,就这逃跑的本事都不及司马奥,成天就知道勾心斗角、嫉贤妒能。
“司马长史,别来无恙乎?”
过了好一阵对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司马奥凝神一望,才发现正是他的仇敌之一卫朔。看到卫朔司马奥心中的愤怒更加无法抑制,若非卫朔从中搅和,此时他司马奥说不定早就名扬天下了,可如今却只能给胡人做牛做马。
“是你!”
“对呀,就是卫某,没想到在这儿遇到长史大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哼!我还以为你早就离开徐州返回青州了呢,没想到卫大人竟然还敢留在这儿!正好今日两位都在,那咱们就把之前的帐好好算一算吧。”司马奥咬牙切齿道。
既然知道对面领头将领是卫朔,司马奥也就不再浪费口舌,他暗暗朝王豹使了个眼色。王豹会意,扭头朝四周打了几个手势,麾下胡骑顿时做好了冲锋准备。
这边卫朔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早就做好了迎敌打算。其实卫朔也非常紧张,这毕竟算是他第一次指挥大军作战。好在历经留县之战后,他的部下基本上都是参加过血战的老兵,再加上旁边有曹宏、张二郎协助,才没让他出丑。
晋军方阵缓缓压上,对面胡骑蠢蠢欲动,双方战事一触即发!
骑兵毕竟是一种用来进攻的兵种,只见王豹一挥手,两千精骑立即成矢锋阵型冲了上来。哒哒的马蹄声,很有韵律的敲在晋军每一个士兵的心头上,不过没人感到害怕,反而隐隐有种兴奋地感觉。
“杀胡!杀胡!杀胡!”
“大风!大风!大风!”
一阵怒吼之后,晋军方阵中的长矛兵立即竖起坚硬的长矛,排成防御阵型。数里地的距离,对骑兵冲锋来说不过几息时间,眨眼间胡骑就冲到了晋军眼前。短兵相接根本容不得任何取巧的机会,胡骑如同一辆辆重型卡车一般直接撞进了晋军的长矛方阵内。
顿时场面变得血腥无比,一时间断肢乱飞,惨嚎声响彻天地……
历经过大阵仗的晋军长矛兵,此战表现出极强的战斗意志,竟然隐隐地压住了两千胡骑的冲锋。虽然自身伤亡有点儿大,但对面的胡骑也不轻松,付出了巨大代价后,可仍然不能击破晋军的阵势。
“将军,这伙儿晋军很厉害呀!跟咱们以前遇到的晋人截然不同,竟然敢与我军硬对硬的决战。”一名偏将在王豹耳边说道。
此时王豹有些后悔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对面的晋军如此难啃,让他不禁想起死去的赵丹,想必赵丹当初遇到的也是这伙儿晋军,一想到这儿他不禁心慌起来。
只见王豹望着司马奥问:“司马先生可有妙计?”
司马奥也没什么好办法,他擅长躲在后面出谋划策,而两军对阵却非他所长。所以面对王豹的疑问,司马奥唯唯诺诺了半天才说道:“在下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如今我军还占着上风,将军只需发挥出骑兵的优势,击败对方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司马先生,你曾在徐州做过长史,可知对面的卫朔是何人?为何在下之前没听先生说起过?”这是王豹最感到疑惑的地方,之前司马奥为他们介绍徐州诸将时,根本就没提到卫朔。
“这,这,这,这个……”司马奥摸摸额头上的冷汗说:“这卫朔本是青州人,擅长练兵,他来徐州时日不长,在下也正是因他之故才离开徐州的。只是在下没料到对方竟然还留在徐州,这是在下的责任啊!”
“原来如此,此人果然练得一手好兵,你看,他这长矛阵配合两边的刀盾兵,再加上后面有长弓手压阵,竟然与我两千胡骑斗个旗鼓相当。”王豹望着对面晋军严整的阵势,不禁有些头疼。
对面的晋军不仅骁勇善战,同时装备精良,身上也不知穿了什么铠甲,竟然人手一副,以至于大大降低了胡人骑射对晋军的杀伤力。
“将军,我看咱们还是撤吧!我军远道而来早就疲惫不堪,而对面的晋军阵势又严整,就算最后咱们攻破了他们的长矛阵,恐怕损失也不会小了。若没了这些手下,将军如何在王将军手下立足呢?”一名偏将悄悄在王豹耳边劝道。
王豹显得犹豫不决,他既舍不得即将到手的裴盾,又担心麾下伤亡惨重。可他看了看仍然焦灼地战场,终于下了决心。王豹恨恨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卫朔,有些不甘道:“鸣金撤军!”
“呜呜!”随着一阵号角响起,正在冲锋的胡骑如潮水一般退去,那些胡骑仿佛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各个心有余悸得望着对面的长矛兵。
看到胡骑退去,卫朔也长出了一口气,就在刚才他差点儿就要顶不住了,幸亏胡人主动退去,要不然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68章 离间敌人
苍凉的号角声直冲云霄,两千胡骑经过一番厮杀后,竟然损失了近三百人,心疼得王豹直哆嗦。虽然对面的晋军看起来伤亡了有五百人以上,但王豹仍然感觉不值。在他看来,一个骑兵的价值是一个普通士兵的数倍以上。
卫朔眼睁睁看着胡骑从容退去却无能为力,不禁感到有些沮丧。在这一刻他深刻感受到了骑兵的重要性,如今这天下正是胡骑横行的时代,如果没有大规模骑兵部队,以后无论对上哪个胡族骑兵,他都要重复面临而今这样的不利局面。
“今后我们一定要拥有自己的骑兵部队。”卫朔盯着对面的胡骑恨恨道。
“骑兵可不好训练啊,且不说咱们没有专门的骑兵教头,就是战马没多少。上次留县之战缴获的几百匹战马,大多数并不可以用作骑兵坐骑,只能充作运输马力。所以大人如果想要拥有骑兵部队,首先得解决战马的问题。”
曹宏对拥有骑兵保持一定的悲观态度,晋人不同于北方胡族,胡族拥有天然的牧马场,可以从中培育出无数优秀的战马,再加上胡人天生就是骑士,因此胡人可以迅速拉起一支胡族骑兵。
“不过,战马的问题虽然很棘手,但也不是不能解决。只要打通崂山与辽东的海上道路,就能用崂山的青盐跟辽东的鲜卑人交换战马。”
卫朔听了曹宏的建议非常高兴,他连连夸奖道:“没想到济夫竟然还有如此见识!”
没想到听了卫朔的夸奖,曹宏竟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大人过奖了,其实通过海路与胡人贸易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在三国时期,吴主孙权就通过海路与辽东取得了联系,在当时双方的海上贸易非常繁忙,是东吴获取战马的重要途径。”
“我们世家子弟毕竟有着寒门庶族无法比拟的优势,可以看到一些寒门庶族见不到的前朝秘辛。”
曹宏若有所思,说实话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曹宏的表现已慢慢改变了他对世家子弟的偏见,并不是所有的世家子弟都是像裴盾那样的废物,像祖逖、刘琨这样有些真本事的人才也不少。
“与胡族进行交易战马虽然可解一时之困,但若要作长远打算,非拥有自己的马场不可!”卫朔语气坚定道。
“拥有自己的马场?中原大地上可从来没出现过马场啊?大人就是弄来了**,恐怕也没地方放牧,除非将来大人得了幽州刺史之位。”曹宏对马场之议嗤之以鼻,他觉得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谁知卫朔却神秘一笑道:“谁说除了北方就没地方牧马?”
没错此时卫朔心中理想的马场所在地就是日后的济州岛,济州岛在某点历史穿越文中出现了n多次,而且每次基本上都是充当马场所用。这样一来,卫朔就是想不知道济州岛都不可能。
就在卫朔、曹宏二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对面的胡骑却再也无法待下去了。王豹、司马奥恶狠狠地盯了一眼躲在晋军后面的裴盾,满脸不甘心准备离去。
卫朔用余光看到胡骑将离去,不禁灵机一动道:“对面的胡将听着,吾乃徐州兵曹从事卫朔,是刺史裴盾大人一手提拔的心腹将领。知道赵丹吗?哈哈哈,那个笨蛋就是因为没弄清对手是谁,才一不小心栽在了在下手中,回去之后告诉你家将军,日后我卫某必亲率大军将你们这些胡虏逐出中原大地。”
本来已打算离去的王豹听了这番言语顿时止住胯下坐骑,眼中射出一道寒光,直指身边的司马奥。虽然司马奥面色很平静,但其实内心则非常紧张。
对于一连多次让胡人吃瘪的卫朔,之前号称对徐州知之甚深的司马奥竟然没告诉胡人有关他的任何信息。司马奥之所以没告诉胡人有关卫朔的信息,当然是有私心的。他不希望胡人在损失极小的情况入主徐州,那样他司马奥的价值就不能体现出来。
所以在留县之战后,尽管当时司马奥已猜到卫朔在其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但仍然选择了沉默。然他没想到,今日却被卫朔当面给挑了出来。不过尽管如此,司马奥仍然假装镇定,也不为自己辩解。
尽管王豹此时已有所怀疑,但他没权力处置司马奥,因此只能狠狠看了对方一眼,准备回去向二位将军汇报,而且他还想到了为自己脱罪的理由。
看着渐渐远去的胡骑,卫朔等人总算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战算是跟胡人打了平手,不过卫朔已很满足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指挥大军作战,能有这样的表现已很完美。
“大人刚刚那番话是为了离间敌人吗?”
“嗯,司马奥深知徐州虚实,对今后我们的威胁太大了,若能借敌人之手除去此人,则对我徐州日后的抗胡大业必有帮助。”
“大人深谋远虑,卑下自愧不如!”
“呵呵,没想到济夫也学会奉承人了?”卫朔有些诧异地看看曹宏开玩笑道。
没想到听了卫朔的玩笑之语,曹宏竟然一本正经的答道:“这是卑下的真实想法,可不单单只为了奉承大人。”
“行了,行了,我们就不要争论这些了!走吧,跟我一起去拜访一下刺史大人。”
此时的裴盾已没了之前的狼狈样,经过细心打理后,他又成了以前那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名士。只是看到卫朔那一刹那,裴盾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之色。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救得他性命的竟然是之前一直看不上眼的卫朔。
“裴刺史别来无恙乎?”卫朔笑语晏晏,看到以前上司的狼狈样,他内心竟然感到一丝痛快,像裴盾这样自作自受的人,他一向都没任何好感。
裴盾脸上闪过一丝羞恼之色,但很快就隐去了。他还不是个白痴,知道眼前的人他还得罪不起,只好装作没听出卫朔语气中的调侃,反而施施然回道:“哎呀,多谢卫兵曹救命之恩!”
卫朔上下打量一下裴盾笑道:“刺史大人不必如此,其实在下之所以要救阁下,一方面是不想大人落到胡人手中后被敌人所用,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报答裴小娘子的恩情。我们崂山人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快意男儿,当初在彭城时,裴小娘子没少帮忙,在下既受对方所托,就要保证大人的安全。”
“颖儿?”裴盾怎么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跟卫朔牵扯如此之深。
“没错,如果裴大人有何疑问的话,将来到了江东可以向裴小娘子询问,一切自有她跟裴夫人向大人解惑。不知裴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裴盾闻言苦笑了一下,如今他随从、家将尽丧胡人之手,如果再离开卫朔的大军,他真不知道独自一人该如何前往下邳。
看了下裴盾的窝囊样,卫朔也不禁头疼起来,虽然他很不待见裴盾,但他也不会就此丢下对方不管不问。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下说:“算了,还是让我等护送大人前往下邳吧。”
正当卫朔准备拔营启程时,突然后方冒起一阵烟尘,不知何时又一支数百人的军队出现在了他们后方。因为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刚刚经历过大战的众将士再次做好了厮杀准备。
没想对面站出一骑高声叫道:“前面可是卫兵曹,卑下是祖将军的部曲!”
“大人,祖将军来了!”
得知来的是祖逖,卫朔等人顿时高兴起来,自离开彭城后,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没过多久,只见祖逖器宇轩昂带着自家两个兄弟来到卫朔面前。
“哈哈哈,卫兵曹,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就见面了!”
第69章 返回祝其县
“是呀,我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这里还有一个熟人,祖将军不来拜见一下刺史大人吗?”卫朔看到祖逖大步流星走来,不由得高声叫道。
“吁~好吧,等我拜访过裴刺史后我们再聊!”
祖逖对裴盾同样没什么好感,可他又不能失礼,只好强忍着不耐前往参见裴盾。裴盾见到祖逖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可他也知道日后还需仰仗对方,故也没敢甩脸子给祖逖,只虚言了几句。
跟裴盾寒暄了几句后,祖逖就再次朝卫朔几人走去,却没料到,他刚一靠近就听到自家兄弟在那儿不住地抱怨,“这次如果不是刺史大人无能,以我家兄长跟卫大人的能耐,也不至于让胡人轻易就把彭城给夺了。”
“呵呵,算了,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还是商量一下今后的打算吧,如今看来,以裴盾为首的徐州世家是靠不住的,要想将胡人逐出徐州,将来还得靠你我两家通力合作才是。”
“卫兵曹所言甚是,士少不要总是抱怨他人,任何时候都要学会依靠我们自己。此次彭城之战虽然未能按原计划进行,但我们起码把裴刺史给救了出来。胡人无法利用裴盾,就不能短时间内收服徐州各地。”这时祖逖的声音从外围传了过来。
“兄长!”“祖将军!”见祖逖过来,众人纷纷见礼问好。
“卫兵曹,今后有何打算?是准备立即撤到徐州东部吗?”
卫朔点点头道:“嗯,是的,本来在下打算先护送裴大人前往下邳,然后再向东海国转移。如今遇到了祖将军,不知将军可否愿意顺路带上裴刺史?”
对于卫朔的请求,祖逖当然不会拒绝,他笑着答道:“可以,反正祖某也要前往下邳国,带上裴大人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如此再好不过了,哎呀,对裴小娘子的恩情,在下总算是有个交代了。”解决了裴盾的去留,卫朔可算轻松了一下。
祖卫二人并没有在泗水岸边多停留,二人稍稍重申了日后的盟约后,就相互拜别而去。祖逖带着部曲护着裴盾前往下邳,而卫朔则带着心腹踏上了东归道路,这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
望着渐渐远去的祖逖一行,许久卫朔才收回目光。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
七天之后,卫朔带着大军返回了祝其县,受到了县令梁丘的热烈欢迎。方今天下大乱,各地乱兵四起,梁丘认为要想保境安民就不得不依靠手握精兵的卫朔。
自得知卫朔有意进驻祝其县后,梁丘就兴奋不已。如今千盼万盼终于把卫朔给盼了回来,与此同时随大军一路回来的还有数万不堪胡人欺辱的庶族百姓。
“哎呀,终于把卫兵曹给盼来了!”一见面,梁丘就热情地拉起卫朔的胳膊,连连说道:“日后能否保祝其境内百姓一方安宁,可就全靠兵曹大人了。”
“呵呵,梁大人放心,只要卫某在祝其一日,就绝不会让胡人踏入此地半步!”卫朔也不含糊,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向梁丘做出了坚持抗胡的承诺。
“好,有卫大人在,梁某可算是放心了,今后祝其县内的一切可就仰仗兵曹大人了。”
当晚,县令梁丘在县衙内为卫朔等人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祝其县主簿、县尉等各级官吏以及当地豪强都知道日后卫朔将是祝其县真正的当家人,故纷纷前往县衙参加宴会,以期能在卫朔面前留下好印象。
“诸位,今日我祝其县来了一位大英雄、大豪杰,就是徐州兵曹从事卫朔卫大人。别看卫大人年轻,他可曾跟随祖将军在留县大破胡族骑兵,取得了自胡人入侵徐州以来第一场胜利!”
“来,诸位,请大家举起酒樽,为卫大人贺彩!”说着梁丘举起酒杯向卫朔频频示意。
“为卫大人贺彩!”在场众人纷纷举起酒樽。
卫朔微笑着朝四周拱拱手,待众人稍稍安静下来才道:“如今各族胡人竞相犯我大晋,卫某不才,愿与诸君一道同心协力,共破胡人。日后若卫某有不周之处,请诸位多多包涵!”,
“卫大人客气了!”
“是呀,是呀,我等必会助卫大人一臂之力。”
在场各豪强世家以及县府各级官吏,看到卫朔如此平易近人纷纷争相示好。却不知卫朔早就做好了跟本地豪强翻脸的准备,只是时机尚未成熟,暂时以此面目示弱于人罢了。
宴会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显得一团和气,卫朔也跟祝其县内一干豪强世家掌舵人打了个招呼,虽然没怎么深谈,但也混了个脸熟。
最重要的是,在宴会上他认识了祝其县内最大的两个豪强家主:杨家家主杨文干以及胡家家主胡昭,胡杨两家不但是祝其县内最大的地主,同时还是祝其县最大的盐商。
这两家对卫朔的到来充满了复杂之情,他们一边忌惮卫朔会取代他们在祝其县的地位,另一边却有垂涎于崂山源源不断的青盐利润。今日宴会之上,杨文干、胡昭没少打探卫朔的口风,但可惜的是,卫朔口风甚紧。
宴会上没能从卫朔口中得到一丝有用的信息,杨文干、胡昭二人心有惴惴。在回去的路上,二人忍不住交谈起来。
“胡兄,你觉得咱们这位卫兵曹怎么样?”杨文干摸着下巴轻声问道。
胡昭沉吟了一下说:“心思深沉,是个做大事的人,唯有一点让在下有些担心……”
“胡兄说得可是当初他在彭城时传出的一些不好的风闻吗?”
“没错,听说这位卫兵曹极其讨厌世家子弟,有一次彭城世家举办宴会,特意将其邀请过去,没想到他却在宴会上大放厥词,搞得当时很多人都下不来台。还有一次为了一点儿所谓的甲胄,就把世家出身的一个军校给摁在地上当众打了板子。”
“嗯,这些事,我也听说了不少。据说这位卫大人年轻时可能受过世家豪强的迫害,导致他对世家豪强充满恶感。如今他带着大军来到了咱们祝其县,看样子他是不会在离开了,你说今后咱们该怎么办?”杨文干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
胡昭长叹一声道:“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他不过分,我们就睁只眼闭只眼,适当的时候再给他一些好处。”
“那如果卫兵曹真要有对像咱们这样的地方豪强逼迫甚深,又怎么办?”
……
“卫大哥,刚刚跟你交谈许久的两个老家伙是谁?”宴会之后,不但祝其县内的豪强们在议论卫朔,就是卫朔他们也在谈论对方。这不一回到住处,张二郎就忍不住拉着卫朔询问。
“你可别小看那两个老家伙,他们可是祝其县内真正的统治者,胡杨两家掌握着祝其县内一半以上的土地,家中奴仆、部曲有近千人。另外,胡杨两家还是本地最大的盐商,祝其县内的盐店有一大半都是他们两家的。”
“哇哦!真没想到,那两个毫不起眼的老头儿竟是本地最大的豪强地主。”听了卫朔的介绍,张二郎咋舌不已。
“那今天他们二人找卫大哥是何意啊?”
“还能有什么,无非想要从我这儿打探些消息罢了。我们强势入主祝其县,必然要影响到县内原有的势力格局。胡杨两家担心自己利益受损,所以就先来探探在下的口风,看我会不会一上任就会对他们下手。”
“哼!算他们识相,只要他们肯合作,咱们何必为难他们?”
第70章 均田令
自那天宴会之后,卫朔很长时间没在祝其县公开露面,他一直躲在县衙内跟梁丘商议安置流民事宜。近日随着胡人入侵徐州,有大批百姓从西部、北部逃难到祝其县,如今聚集在祝其县的流民已达三万余人。
卫朔没来的时候,这些流民除了一部分被当地豪强收为奴仆、部曲外,绝大多数仍滞留在祝其县境内等待官府救济。
“卫大人,时至今日,本县周济灾民所需的粮食尚有剩余,只是那些流民一直无所事事,本官担心时间长了,众人产生懈怠之心就不妥了。”
听了梁丘的话,卫朔深以为然。他深知安抚流民绝不是简单的发放些粮食就行了,最重要的是要给流民找些活来干,最好是能每家分一些田产,这样流民就会在本地安居下来。
“梁大人,如今祝其县内大概还有多少土地可供分配?”
卫朔如此问显然是想走历朝历代王朝开创者都曾走过的道路——幕民分田,土地是封建社会最重要的一种生产资料,而庶民拥有土地的多寡却又关系到一个王朝能否稳定长久。
“哪里还有什么田地可分呐?祝其县内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土地都在当地豪强手中,太康年间开垦出来的荒地,到了今天,大多数也都成了世家豪强的私田。”
“屯田呢?如果卫某没记错的话,前朝武帝曹操可是开垦了大量屯田,难道都没了?”卫朔对这一时期的土地制度不是很了解,他只记得曹操曾在北方大规模施行屯田,进而依靠屯田兵统一了华夏北方。
“屯田制早崩溃了,自咸熙元年朝廷就下旨废除了名存实亡的民屯,虽然兵屯还在北方少部分边疆地区存在,但作用已经不大。屯田制废止不久,武帝就下旨推行占田制。”梁丘作为基层行政官员,对朝廷推行的各种政策相当熟悉,正好弥补了卫朔在这点上的生疏。
“占田制?那是什么制度?”
说起占田制梁丘忽然顿了一下,不知该不该直说,毕竟他是占田制的受益者。根据占田令中有品官各以贵贱占田及荫客的规定:官品愈高受田愈多,,受田之后又往往有受而无还。说白了占田制就是为了保护豪门士族的利益。
“占田制么……”梁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这样的秘辛根本瞒不了多久,所以他一咬牙接着道:“占田制就是在屯田制崩坏之后,朝廷为了鼓励庶民开垦荒地推行的一种土地政策。虽然他承认庶民开垦出来的荒地归庶民所有,但由于并不收回世家官吏已经超额占领的土地。”
闻言卫朔眉头一皱,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梁县令,难道这就是朝廷推行的占田制吗?这占田制不但容许世家对旧有的超额土地占领,同时又给那些未占或少占的世家官宦人家提供了按法补足的便利!”
“怪不得魏晋以来门阀世家日益嚣张跋扈,原来根子都在这占田制上。难道朝廷不知道?这样一来,,不但原有的土地没有触动,反而因经济特权与政治特权合而为一,他们得以再次参与因占田令的颁布而引起的新的土地分配,这不更加重了门阀士族对土地资源的垄断?”
到了这一刻卫朔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魏晋南北朝时期门阀政治会如此盛行了,真是什么样的经济基础决定了什么样的上层建筑。
每一次王朝更迭无不伴随着新一轮的土地再分配,魏晋时期随着屯田制崩坏,一种新的土地制度开始在华夏大地上推行开来,这就是晋武帝颁布施行的占田制。从占田制的内容看,它是一种既保证政府收入,又保护士族特权的一种土地制度。
占田制的核心精神不在于对官僚士族的特权加以限制,而在于确认和保护他们已占到大量土地和户口的既成事实。
可以说占田制是西晋推行世家门阀政治的经济基础,正是因为占田制的流行,才使得大批庶民沦为世家豪门的奴仆、部曲。
经过梁丘的再三细说,卫朔总算弄明白了屯田制与占田制之间的区别。可在卫朔看来无论是屯田制还是占田制都不是理想中的土地制度,屯田制能在短短的几十年内就崩溃掉,说明它存在着不可弥补的缺陷。
其实卫朔不知道,屯田制最大的局限性就在于参与屯田的百姓没有人身自由,他们相当于朝廷的佃农。朝廷将土地出租给无地的贫民,每年收取一定的租税。但因为屯田带有强制性,朝廷收取的租税也不一样,到了后期租税甚至高达八成!
正是因为屯田制的随意性和强制性,才导致各地大量屯民不堪剥削而纷纷逃走。那些逃走的屯民宁愿给世家大族当奴仆、部曲,也不愿在朝廷手下屯田。
除了屯田制、占田制外,卫朔最了解的土地制度莫过于均田制,均田制是北魏时期出现的一种新的土地制度。他比前两种土地制度先进的地方在于,均田制是按照人口来分配土地。因为土地属于庶民自己,极大地调动了庶民的生产积极性。
提起均田制,就不得不提府兵制,二者是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关系,煌煌大唐的灭亡就跟均田制、府兵制崩坏不无关系。均田制虽好,但卫朔又担心现在就提出均田制会招致各方激烈反对。
“以卫某看来,无论屯田制还是占田制都不适应如今的局势,如今在下心中还有一套新的土地制度,名曰均田制。卫某虽有心推行此良法,但不知诸位可有胆量追随某左右?”
“主公,丘不才,愿杖履相从。”
卫朔话音刚落,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梁丘竟然先跪倒在地表起了忠心。梁丘直接承认卫朔是他的主公,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梁丘本身也是一般寒门出身,只是当时走了世家门路,才侥幸得了当时刚糟了灾的祝其县县令之位。
这些年,梁丘一直都是本地豪强的傀儡,在遇到卫朔之前,他这个县令当得分外憋屈。如今他看到天下即将大乱,自认不是争雄天下的豪杰,最好的办法就是择一贤明之主辅佐。而卫朔就是他认为的可追随的人,如今机会来了,他怎能不赶紧表明态度更待何时呀?
梁丘这么一打岔,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只见张二郎、曹宏二人也纷纷跪倒在地。张二郎还大声嚷嚷道:“卫大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谁要是敢不听您的,小弟我就砍了他的脑袋。”
曹宏虽然不像张二郎那么直接,但也言辞恳切道:“曹某自追随大人以来,就发誓要找到一条为万民谋福利的道路,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大人有何难处不妨直接说出来,让大伙儿一起议一议。”
“好!卫某何德何能,得诸位如此相待,他日若霸业有成,则必不负诸位今日之情!”卫朔满脸振奋道:“让我们的霸业就从均田令开始吧!”
“均田,顾名思义,就是要打破世家大族对天下土地的垄断,将他们手中的土地以按口授田的办法,分给全天下没有土地的庶民。”
“均田制?按口授田?”
听了卫朔的话,张二郎还没什么,梁丘、曹宏二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大变,两股战战汗如浆下。他们二人从卫朔寥寥数语中看出来,卫朔要挖世家大族的根啊!可以想象,一旦世家大族发现了均田制,他们绝对会对卫朔展开疯狂的报复。
第71章 世家的恐慌
“听说了没?官府要给庶民分田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家邻居是县衙书办的小舅子的二叔的小姨子的大姨妈的二表弟的小儿子的兄弟,这事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怎么可能有假?”
“对,对,我也听说了!这事还是那个卫大人提出来的,卫大人护着大量流民来到咱们祝其县,为了安抚流民,就提议要给流民分配土地。”
“可土地都在豪强手中,官府拿什么分给流民啊?”
“就是,就是,官府跟世家豪强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怎么可能会把豪强的地分给我们?”
正当众人纷纷质疑的时候,一个年轻人神秘兮兮地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卫大人准备拿本地豪强开刀,只要交出土地和部曲者,均可得到一定的补偿,若不愿意则有大军前来围剿。”
“嘶!真的假的?”
“那个卫大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吗?敢朝世家豪强下手?”
“若卫大人真剿灭了豪强就好了,到时咱们就有田地了,再也不用看豪强地主的眼色过活。”
“哼!哪有那么好的事?你以为那些地主豪强是好欺负的吗?就拿咱们县的胡杨两大家族来说,每家光是部曲就有数百人。若真惹到了豪强世家,他们肯定不会束手就缚的。”
……
很快就有各种各样的流言传遍了祝其县,一些地主豪强闻听后,纷纷赶到县衙打探消息。县令梁丘按照卫朔的吩咐,以模棱两可的态度打发了前来的世家豪强们。没有从县衙内得到确切的消息,祝其县内的世家豪强们更加的坐卧不安。
这日,一直毫无动静的官府县衙终于热闹起来,一大早就有数十人打着铜锣满县城得吆喝:“县令大人有令:请各位父老乡亲快快到县衙门前集合,官府有新公告的发布!”
一些聪明伶俐之辈立马想到,今日可能是县衙公布分田的日子,顿时将手中的活计放下,心急火燎的跑向县衙,不一会儿县衙门前就聚集了数百人。为了防止有人捣乱,梁丘专门向卫朔借调了一百名士兵前来维持秩序。
到了巳时,眼见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卫朔终于带着梁丘等人出现了。人群中不时有人对着卫朔指指点点,好像在说那个就是提出分田给庶民的卫兵曹。
卫朔虎目一扫,发现现场到的人基本上都是衣衫褴褛的庶民,偶尔几个穿着规整的人,看上去都是些世家豪强派来打探消息的奴仆、心腹。他也不在意,只伸出双手往下压压,示意大伙儿安静。
现场所有百姓见此,立刻安静下来。
“乡亲们!在下卫朔,和你们一样都是普通庶民出身,故而深知百姓之疾苦!今幸得梁县令相助,决心为天下庶民百姓谋福利。按照规定,日后凡我祝其县百姓,无论贵贱只要年满十五周岁,男子即可获得田四十亩,女子可获得田二十亩。每年每亩田按照十五税一向官府缴纳一定的粮食即可,官府不再加征其他和农业有关的赋税。”
卫朔的开场白雄浑有力,简单明了。对于这些时日因分田流言而闹得人心惶惶的庶民来说,他的讲话如同久旱逢甘霖,一下子说到了众人的心坎儿里,各个兴奋地不知所以。在场不少底层庶民,迫切想要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
“大人英明啊!”
“卫大人好人啊!”
“好!好啊!”
很多庶民百姓满含热泪的欢呼起来,他们使劲拍着手掌,恨不得将巴掌给怕烂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自己内心的激动之情。有人甚至用指甲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肌肉,生怕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在做梦而已。直到将自己掐的眉头直皱,倒吸冷气,才确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切的。
更让在场庶民感到惊喜的是,县府大大降低了农税。虽然还比不上汉朝文景之时三十税一的轻徭薄赋,但与汉末三国以来繁重的税赋相比,卫朔制定的税赋已大大降低了百姓庶民的负担。
按照古代的生产效率,在玉米、红薯、土豆等高产农作物得到推广之前,通常小麦、小米等作物的亩产量不过百四十斤,也就是一石左右。四十亩田每年需向官府缴纳四石粮食。
古代一个男丁在牲畜的帮助下,可轻易打理四十亩田。但考虑到古代肥料跟不上,一般情况下,古代农户会将四十亩田分成两部分进行轮耕,也就是说每年只有二十亩田出产粮食,算下来大概有三十石。
这样下来,每年一个成年男子打理四十亩田可余下二十六石粮食,基本上可养活一个四口之家。若是家中壮劳力富裕,仅靠种田完全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基本上可过上古代小康生活。
在场还有不少沦为世家豪强的奴仆、部曲,他们得知县府有意废除奴籍并为奴仆授田,不禁也意动起来。虽然在世家当奴仆比一般庶民要好过一点,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自己当家作主自在。
如果今日卫大人说得都是真的,那意味着像他们这样的人,从今以后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他们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还可以让自己的后代读书学习,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下贱奴隶。
也许卫朔还不知道,他的一番话竟然在无形中分化了世家阵营中的奴仆和部曲,这或许就是意外之喜吧?
看着下面这些神情各异,要么激动的要命,要么是痛哭流涕的庶民百姓,卫朔也是感慨万千。是谁让占据了天下近八成人口的庶民百姓过得如此艰难?是谁剥夺了他们后代接受教育的权力?
很显然天下庶民所遭遇的一切不公正对待,都来自于魏晋时期畸形的社会。在此时的社会上,世家就该主宰着世间一切,他们理所应当得享受着庶民提供的财富。而卫朔就是要打破这一切,尽快结束这个乱世,为那些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庶民赢得一线生机。
“请诸位乡老注意啦!和均田令有关的各项法规将在近日传达到各个村,希望诸位回去之后好好跟治下百姓细说明白。日后各位有何疑问,尽可来县府直接询问。若有人胆敢威胁和阻挠县府均田令的推行,一旦发现本官决不轻饶!”
“明日,官府将派有关人员前往各地区核查人口,希望大家回去之后做好准备。”
在这一刻,卫朔不得不为之前军中举办的各种学习班感到庆幸,若没有这些学习班,他绝没有足够的识字人才来帮他完成核查人口和土地两项重要工作。若不能清查县内的人口和土地,均田制又如何推行?
……
很快县府即将推行均田令的消息顿时传遍了祝其县,很多世家豪强得到消息后,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胡昭、杨文干作为本地豪强代表,必然要给众人一个交代,否则日后如何号令众人!
“胡兄弟,你可知卫大人为何会执意行此暴政?难不成他真要撇开世家不成?”
“小弟也看不明白,自汉以降,世家势力日益膨胀,百十年间除了雄才大略的魏武帝曹操外,你看还有哪个皇帝可压得住世家?卫兵曹到底仰仗了什么,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更可恶的是,他还以武力相胁!”
胡昭、杨文干恐怕再聪明也不会想到卫朔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只是遁寻着历史规律知道均田制是符合社会发展的。要说卫朔真正的仰仗,当然是他本身拥有的超越这个时代人的见识。
第72章 鸿门宴
自打县府对外发布了均田令后,整个祝其县的气氛就变得诡异起来。庶族百姓是暗地里欢欣鼓舞,整日盼着官府早点计口授田。可本县的豪强地主们则日夜坐卧不安,生怕哪天引来县府大军。
这样一日三惊的日子过了几日后,县府终于再次有了动作。这一次县令梁丘向祝其县内大大小小数十位豪强地主发出了邀请,邀请他们晚上戌时前往县府参加宴会。众家主接到邀请函后,纷纷前往胡杨两家商议,最后经过商议,众人决定应邀前往。
戌时未到,县府前就变得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眼看过去全是衣衫华丽之辈。如果看得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这些往日里在县里风光无限的地主豪强们,今天各个脸上带着忧愁。
且不提正往县衙赶的各位家主,单说在后房内谋划这一切的卫朔。卫朔之所以武力手段要从地主豪强手中掠夺土地分发给庶民,除了要收揽民心外,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根本没有本钱采取更加和缓的方法。
作为莫名来到此地的现代人,卫朔在这个时代并没有雄厚的家族财产支持,虽然他手中握有精盐之利,但与传世百年的世家比起来,他那点财富还不值一提。
为了快速积累起与北方胡人争锋的实力,卫朔只能借鉴历史经验,以暴力打破此时社会上不平衡的财富分配,重新将世家手中的财富分给庶民。
谁让天下庶民占据了人口的八成以上?卫朔只能站在大多数一方。
“梁县令,如今祝其县总共有多少人?”
“回主公,具体人口数目必须等到普查结束后才能知道。不过据在下估计,如果加上即将被释放出来的奴仆和部曲,以及迁移过来的流民,本县的民众估计有超过十万之多。”
曹宏惊呼道:“十万之多!”
“没错,至少十万众!也就是说起码得有百万亩土地才勉强可完成计口授田的任务,根据太康年间的记载,祝其县一共有土地一百五十万亩,其中九成以上是本地豪强的私田。若真能让这些豪强们突出所有土地,那大人提出的均田令就可以在全县推广了。”
“在下总算明白为何近来朝廷的税收越来越少了,原来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被世家大族藏匿占有了,而世家大族是不用缴纳税赋的。”曹宏脸色有些不好看,随后朝卫朔一拱手问道:“大人,今日你打算如何炮制来县府的客人?”
“嘿嘿!”卫朔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没有说话,反正他是没打算轻易放过对方。若是对方识趣倒还罢了,否则他只好打土豪分田地喽!
……
戌时一到,卫朔带着梁丘、曹宏、张二郎出现在县府大厅内,本来闹哄哄的宴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豪强家主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那个笑盈盈的年轻人。
“哈哈哈,卫某来迟了,诸位莫怪莫怪啊!”
“不敢,不敢,我等给卫大人见礼!”以胡昭、杨文干二人为首,本县数十豪强家主口称不敢,纷纷起身相迎。
“诸位请坐!”卫朔来到主位上,双手一伸,笑道。
“谢卫大人!”
“今日卫某请诸位前来,是有一件关乎我祝其县未来发展的大事要与众位商议。方今天下大乱,各地庶民流离失所。近日光是来到我祝其县的流民就有数万之多,为了安置这些流民,本官想出了一个办法……”
说到这儿,卫朔故意停顿了一下,四下虎目一扫,顿时让在场的各家家主们感到一丝寒意,给对方施加了足够的压力后,卫朔接着道:“没错,就是均田令!为了解决本地流民问题,唯有大力推行均田制不可!”
果然,今日宴会还是为了推行均田制!在场诸家主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忧虑之色。他们不是没想过动用暴力手段,将卫朔排挤出祝其县。
但一来卫朔麾下有强兵守护,绝不是他们手中的部曲所能对付的;二来,几个月来,以卫朔为首的崂山早就用手中的青盐与祝其县各方势力结成了较为紧密的关系,尤其是本地的商贾更是以崂山上下唯马首是瞻。
“不知卫大人想要我等做些什么?”想了半天,胡昭觉得还是先探出卫朔的底线才好,故作为豪强代表问道。
卫朔一手举着酒樽,一面看了胡昭一眼道:“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胡家主,说实话卫某的条件对你们来说不算宽松。不但要将手中大量的田地捐献给县府,同时要释放大批奴仆、部曲。”
“什么!?”
卫朔话音刚落,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不少地主豪强们纷纷脸色大变,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卫朔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这是要挖世家大族的根呀!没有土地和奴仆、部曲,豪强世家如何维持自己骄奢淫逸的生活?
“卫大人,我等家中的土地和奴仆也不是凭空靠大风刮来的,都是几世几辈积累所致。如今大人一句话就要我等献出全部家产,这跟土匪强盗有何区别?”胡昭强忍着怒火质问道。
“土匪?强盗?哈哈哈,咳咳,呵呵……”卫朔仿佛听了什么好笑的话,差点儿笑岔了气,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接着道:“你说我是强盗土匪?哼!我看你们这些世家豪强才是天下最大的土匪、强盗!”
“要不要本官把梁县令叫上来,让他把你们当初是怎么巧取豪夺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抖露出来?哼!还敢跟本官谈条件!若非看在诸位都是华夏同族的面上,本官早就将你们赶出了祝其县。”
“既然你们不想帮助本官,那好呀,日后胡人来了,你们也别指望本官能护着你们。”
卫朔一番义正言辞的驳斥,顿时让在场的世家豪强们蔫了。卫朔说得没错,他们手中的土地和财富来路并不光彩,很多都是靠巧取豪夺从庶民、官府手中掠夺的。以前没人治得了他们,所以也没人在意这些。
可现在卫朔将他们老底都翻了出来,就由不得他们不重视。卫朔的潜台词众人都听明白了,要想活命就好好按照县府的规定办事,否则有的是罪名等着他们。
此时以胡杨两家为首的各家主的脸色极其难看,虽然想到了今晚会是一场鸿门宴,但没想到会是如此的血淋淋。
“今日本官就跟在座的直说了吧,这均田制本官是一定要推行的,你们手中的土地和部曲、奴仆是一定要交出来的!如果有人愿意配合,本官当然会热情欢迎。日后待本官功成名就之后,自会有所补偿。”
“但若有人胆敢反抗拒不合作,那就休怪本官翻脸无情了!别看你们数十家部曲加起来也有数千人,但本官还真没放在眼里。当初本官以区区三千兵马就敢跟同等数量的胡骑对着干,还怕尔等手中的乌合之众吗?”
“也许你们觉得本官是在夸大其词,哼!本官也不多说,你们大可鼓起勇气试试!今日回去之后本官给尔等一日时间考虑,等到后日本官将派人到各家收缴土地奴仆、部曲,希望尔等好自为之,不要让某失望。”
在场的豪强地主们,听了卫朔的话各个如丧考妣,像个行尸走肉般离开了县府,交出土地和奴仆、部曲如同挖了他们的心头肉。可他们有没有正面对抗卫朔的决心,很多自觉无力抗衡的豪强世家趁机离开了祝其县,前往江东定居,这样有关均田制的情况又被他们带到了江东,随即在江左各地掀起了一股风暴……
第73章 对自由的向往
宴席结束后,世家豪强家主们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县衙,卫朔的强硬出乎众人的预料,难道真要将家中的土地和奴仆都交出去不行?
翌日,有关释放奴仆、计口授田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祝其县,最激动的人群莫过于那些贫寒庶族之家,日日盼着官府能早日开始分田。
除此之外,那些世家大族中的奴仆、部曲们也变得蠢蠢欲动起来,凡是人又有谁天生愿意做个奴隶?得知官府有意恢复众人的自由身,这些一直在社会底层滚爬的奴仆们,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甚至有的奴仆、部曲早就暗暗打定了主意,只要自家主人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主动到县府告状。这一股风波慢慢波及到祝其县各个角落,更加打击了那些世家豪强们举兵叛乱的信心。
“杨兄,如之奈何啊?”
杨文干面如土色,仿佛没有听到胡昭惶急的问话,反而像一座没有生气的雕塑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杨兄,你倒是说句话?”胡昭在一旁急的直跳脚,连连发问。
“嚇嚇!还有何可说的?那个卫朔根本就没给咱们留一丝可乘之机,如今他内有县令、刁民支持,外有数千精锐大军在侧,我们拿什么与之对抗?”杨文干一脸死灰色,自宴会之后,他就预感到杨家在祝其县一手遮天的日子到头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将我们的土地拱手相让吧?要不我们集合所有部曲给他来个……”说着胡昭眼中寒光一闪,伸手在胸前挥了两下。
没想到杨文干苦笑一声道:“胡兄弟,难道你还没发现么?你自己观察一下自家的部曲,看看有多少人愿意跟咱们一起起兵叛乱?”
“自均田令、释奴令发布以来,那些庶民、奴隶们个个兴高采烈,只等着县府人员到来,然后他们转身就会变成拥有自家土地的自由民。嚇嚇!自由民,自由民啊!你说面对这样的诱惑,又有哪个奴隶、部曲不动心?”
胡昭闻言脸色大变,是啊,他们想依靠部曲作乱,却不知部曲的心早就向着官府一方。说不定将来到了战场上,不等卫朔大军到来,那些部曲恐怕会自个儿动手将他们绑起来送给官府。
“那岂不是说此次咱们输定了?”
胡昭、杨文干等世家豪强们终于认清了形势,别看平日里世家们一个个高高在上的,连县令都不放在眼里。其实说白了如果不是他们拥有大量的部曲,恐怕几个小小衙役就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同理,像琅琊王氏那样的顶级世家之所以敢藐视皇权,无非是他们掌握着天下大多数的资源,包括土地、粮食、人口等等。在这种情况下,作为皇帝面对这些世家时,总是显得底气不足。
……
宴会后,世家豪强们的一举一动并没有逃过卫朔的眼睛,不光有他本人的眼线在盯着他们,还有很多自动前来报信的世家奴仆、部曲。
“济夫,看到了没?这就是自由的力量啊,任何诱惑都抵不过人心对自由的向往,若非不得已又有谁愿意给别人做奴隶呢?”卫朔看着进进出出的奴仆、部曲们对着曹宏感慨道。
这几日,曹宏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尽管他不反对卫朔执行均田令、释奴令,但他对卫朔如此苛责世家豪强颇为不满。可今天当他看到有大批奴仆、部曲,暗中来到县府向卫朔报告自家主子的动向时,曹宏对世家前景彻底感到绝望了。
“我本以为家中的奴仆应该很感激我们曹家的,毕竟是我曹家给他们提供了衣食住处,但现在看来,怕是也抵不过一纸释奴令。”
“济夫,这世界上是没有人心甘情愿做奴隶的。平日里豪强家里的奴仆、部曲们之所以对家主表现得毕恭毕敬,不是他们心存感念,而是他们没有任何自由之身。他们的一切,包括财产、性命,全都操于主家之手,故奴仆们才不敢反抗。”
“可今天我却给了全县的奴仆、部曲们一个自由之身,金钱、美女等等之类的俗物,又怎能与之相提并论?有了自由之身,那些奴仆、部曲就能拥有自己的土地,他们的后代就能读书上学,未来还有可能跻身官宦之家。”
“面对这样的诱惑,世家那点所谓的小恩小惠怎会被他们放在心上?如今他们只是暗通消息,若那些世家豪强再不有所行动,恐怕有人会在半夜割了他们的脑袋!”
“嚇嚇!是啊,自由之身,自由之身啊……”曹宏喃喃自语,说完就失魂落魄的离去了……
“卫大哥,曹参军没事吧?”张二郎望着曹宏的背影有些担心的问。
卫朔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大不了得,济夫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等他想明白了自然就没事了。对了,二郎,士兵驻扎的新军营安置好了没?”
“呵呵,梁县令早就准备了,那个军营比咱们在彭城那个还大,如今辎重营、工匠营的人正在里面安装各种训练设施呢,等再过多段时间新军营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嗯,那就好,总之近日你要多多留意此事,今后咱们要扩军,没有一座宽敞舒适的军营可不行。”
“扩军?卫大哥什么时候扩军啊?”张二郎一听到‘扩军’二字就两眼放光。
卫朔摇摇头道:“不着急,起码也得等均田令、释奴令在祝其县完全贯彻下去才行。走吧,我们去城外的军营看看。”
在祝其县县城的东南方向,原本是一片荒芜的沙石地。后来梁丘为了安置卫朔的麾下,就将此处划给卫朔充当军营所在。原本的荒芜之地,随着大军进驻此地竟然慢慢变得繁华起来。
卫朔来到城外后一看,军营的面积果然很大,光是训练场就足以容纳上万人。校场西边是一溜儿木房,是专门供军士休息住所之用。而今卫朔的大军就暂时驻扎在这里休整,自胡人入侵以来,大军历经留县、泗水河畔两场大战,军士折损近三分之一,实在是需要好好休整一二。
来到祝其之后,卫朔并没有急于安排众人展开训练,而是下令让大军以屯为单位,对两场大战进行总结归纳,希望从中吸取经验教训,争取下次面对胡骑时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大伙儿总结的如何了?”
“还行吧,不少军官、士兵都提出了一些很有见地的意见。”
“哦?都有什么?说来听听!”
张二郎闻言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嘻嘻,卫大哥,我只记得一小部分,其他的都纪录在册,若卫大哥想知道的话,我让人给你取来。”
不料,卫朔摆摆手道:“暂时不用去取,你只需稍稍说几条让我听听即可。”
“嗯,让我想想,嗯……想到了,有个军官提出,咱们的长矛兵面对胡骑时防御有余、攻击不足,若能有骑兵配合,才能发挥出长矛兵的全部实力;还有士兵指出咱们的弓箭手有点太单一了,长弓手虽然攻击范围远,但近距离射杀的效果不太好。若能装备一种类似诸葛连弩那样的短程连弩,那咱们的步兵大阵就更加完美了。”
“嗯,不错,看来这次总结大会搞得不错嘛!”
对于底层军官和士兵提出来的建议,卫朔还是十分看重的,毕竟他们才是战事的真正亲历者,对敌我双方的阵势优劣有着切身体会。
第74章 来自江左的关注
在卫朔躲在祝其县搅风搅雨的时候,远在江左的建邺同样不平静。自晋怀帝丢了洛阳,被匈奴人刘聪掳到北地后,江东琅琊王府的气氛就一日比一日变得诡异起来。
最近更是有一条‘铜马入海建邺期’的谶语突然在江东流传开来。因为琅琊王司马睿的生母夏侯光姬的小字就叫铜环,故很多人都认为该谶语正巧应征了司马睿即将承继帝位,因此有不少野心勃勃之辈纷纷上书司马睿要求其立即登基称帝。
可司马睿却深知,秦王司马业已安全抵达了关中长安,司马业乃晋武帝司马炎的嫡系子孙,可比他这个旁系宗室有资格继承帝位。因此,尽管司马睿十分眼馋皇帝之位,但有司马业在他还不敢僣位称号。
再加上彭城失守,接连出现的闹心事,搞得琅琊王最近十分焦躁不安,不少府中下人都因此受到了迁怒。
琅琊王府,书房里,司马睿满脸铁青地坐在案前,地上扔着一份密折,这是从徐州送来密报。徐州刺史裴盾粗心大意,导致彭城旦夕失守,汉国大军攻破了彭城后,在城内**烧杀,洗掠全城,无数庶民百姓被胡人屠杀掉。
更为严重的是,当初裴盾耗费无数心血训练出来的大军一夜之间被胡人俘虏,只有兵曹从事卫朔麾下因事先不在彭城内而侥幸逃过一劫。至此,徐州境内再也没有了可与胡人对抗的大军。
短短数日内,胡人兵分几路,相继入寇东莞郡、琅琊国、东海国等徐州北部地区,除了东海国东部沿海地区暂时由兵曹从事卫朔接管外,徐州北部几个郡国大部落入王桑、赵固手中。
而青州刺史曹嶷也趁机占了半个城阳郡郡,如今徐州刺史裴盾与奋威将军祖逖仅仅领着近千残兵退守到下邳。以此时裴盾手中的兵力,不要说反攻彭城国,能不能保住徐州南部几个郡国都是个问题。
一旦徐州南部有失,江左失了江淮屏障,那建邺将直面胡人兵锋,面临的压力就太大了。因此司马睿可以接受裴盾丢失徐州北部,但他决不允许徐州南部再出现任何问题。
裴盾的表现实在是让司马睿感到失望,他冷冷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王敦、王导、刁协、刘琨、周顗等人,可惜众人除了王敦外纷纷低着头,司马睿的雷霆之怒让他们有点心虚,当初就是他们极力反对祖逖代替裴盾的刺史之位。
司马睿正要开口,一名近侍官匆匆进来禀报:“启禀大王,奋威将军祖逖派人送来了紧急军情。”
“什么?!祖将军的军情密报到了!还不快快拿进来!”一听祖逖送来了紧急军情,司马睿顿时急了,就是王导也无法保持一贯镇静之色。裴盾是指望不上了,若祖逖再出了问题,那江左真要考虑出兵援助徐州了。
片刻一个近侍举着一封军报走了进来,司马睿忙站起来一把拿起军报,拆开后一目三行浏览起来,看完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司马睿扬了扬手中的军报如释重负道:“果然徐州还得靠祖士稚啊!你们都看看吧,祖将军在军报中说,如今他已在下邳、睢陵一线建立起新的防线,与东边的卫兵曹形成了东南呼应,足以应付胡人下一次的进攻。”
其他人接过军报后仔细浏览起来,最后全都松了一口气。只要祖逖能稳定下邳一线,力保后方的江淮不失,江左面临的压力就会小很多。琅琊王司马睿也就能从容的整治江东各地,等到琅琊王完全掌握了江左后,就能出兵北伐,到那时奋战在下邳一线的祖逖就可以充当大军的前锋。
“大王,你看是不是恢复祖将军的刺史之位?”刘隗看完军报突然出声建议道,“如今徐州局势全靠祖将军维持,不如大王顺水推舟将其任命为徐州刺史,至于裴大人么?大王可将其调到琅琊王府内任职。”
琅琊王若有所思,对刘隗的额建议,似乎有点儿心动,但他深知这事不是他个人能做主的。所以他看了看王敦道:“不知祭酒大人有何看法?”
“任命祖逖为徐州刺史没问题,但这个卫朔是何方神圣?身为兵曹从事当初彭城将破时,他在哪里?他如何跑到了东部沿海地区?还有祖将军凭什么认为一个小小的兵曹从事就能承担起侧翼牵制胡人的重任?”
说着王敦眼中精光一闪道:“若是出了问题,他承担得起吗?”
“呵呵,祭酒大人有所不知,刘某倒是对这个卫朔有些了解,此人乃青州俊彦,因揭露了逆贼司马奥的阴谋,而受到了刺史裴盾的重用。此人颇有权谋,亦通军事,是个难得干才。”一旁的刘隗忙出来解释道。
“原来是刘大人的旧识啊。”王敦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哈哈哈,旧识倒算不上,只是在下来江东前,曾与之有些交往,对他的人品和才干颇为欣赏。”
“好了,好了,好了……二位卿家莫要争论了,今日我等只是议论一下徐州之事,若处仲对这位卫兵曹有兴趣,改日寡人将其召到江东就是。”司马睿一看刘隗、王敦二人又掐上了,忙出言岔开。
话说自刘隗入了琅琊王的幕府后,琅琊王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些。起码在王敦跋扈之时,终于有人敢为他出头了。因此,司马睿也就更加看重刘隗,爱屋及乌之下,对刘隗日夜念叨的卫朔也颇有好感。
很快有关祖逖出任徐州刺史的任命就被通过了,无论王敦、王导,还是刘隗、刁协都深知此时的徐州需要一个像祖逖那样精通军事的人才坐镇,方可确保江淮不失。至于裴盾嘛,若不是因他出身河东裴氏,估计早就被问罪下狱了,最后也不过是得了闲差调回江东养老罢了。
……
江东裴家新宅内,裴颖儿坐在窗前望着花园内飞过的蝴蝶,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门帘一动,一个盛装的小娘子走了进来,看到裴颖儿出神的样子,眼中不禁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
只见刚进来的小娘子伸出晶莹细腻的右手,猛地一下拍在裴颖儿后背上,把个裴颖儿吓得差点儿没了魂魄。
裴颖儿转身看着来人捂着胸口嗔道:“原来是县主啊,呀,外面的奴婢怎么也不知通知我一下,好让我出去迎迎县主。”
“嘻嘻,若是告之他人,我怎能看到颖儿发呆的样子呢?”来人调笑道。
裴颖儿看着调皮的司马丽儿顿时有些无语,这是她刚刚结识的闺蜜,乃彭城王司马羕的妹妹。当年汝南王司马亮被害时,她与三哥因为年幼而幸免于难,后来辗转之下来到江左。
“颖儿,你刚刚发什么呆呢?”司马丽儿好奇地问。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人和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县主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了,前几日我约你出去游玩,你还说没时间呢!”裴颖儿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的心事,忙转移话题道。
“呀,若非颖儿提醒,我差点儿忘了!今日有个好消息要告之颖儿,你父亲裴大人不日将调回江东任职,这样你也不用天天为裴大人担惊受怕了。”
“真的?”裴颖儿闻言满脸惊喜,自离开徐州之后,她没有一日不为父亲担忧的,彭城失守的消息传来后,她跟母亲二人差点儿昏厥过去,幸亏得知父亲逃了出去,她们母女才稍稍放下心来,
“当然了,听我三哥说,这次裴大人能顺利脱险,多亏了祖将军和一个叫卫朔的人相助。”
“卫朔?”
第75章 推行均田令
“怎么?你认识他?”司马丽儿一惊随即恍然道:“也对,你是徐州刺史的女儿,他是刺史府下属的官吏,你们当然有可能相识。嘻嘻,颖儿,快告诉我,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颖儿眼帘微垂,双手紧紧抓着衣角问道:“县主打听此人干嘛?”
“哎呀,还不是我那个三哥嘛,他也不知听谁说,琅琊王非常欣赏卫朔,故到处打听和此人有关的消息。”司马丽儿脆生道。
裴颖儿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双手也松开了,随即答道:“我跟他也不是很熟,只是见过几面,卫兵曹非常不喜世家子弟,曾在宴会上公然打了徐州世家子弟的脸面。不过,他非常擅于练兵。”
司马丽儿毕竟不是真对卫朔感兴趣,因此很快就将卫朔抛在一边,跟裴颖儿两人讨论起女儿家的事来。裴颖儿也乐得如此,一时间闺房内二人相处得其乐融融。
……
自宴会之后,祝其县内的地主豪强们再也没了往日的气焰,面对强势的卫朔,大多数豪强地主只能选择臣服,交出手中的土地且释放家中的奴仆和部曲。少数冥顽不灵之辈,统统被卫朔冠以通匪的名义收押待审,同时还得被官府炒家。
在卫朔的雷霆手段之下,均田令、释奴令以极快的速度在全县推广开来。
根据县府颁布的均田令,只要是年龄超过十五岁,无论男女,只要在黄册上登记备案,男子可分得四十亩田地,女子则可分得二十亩田地。这部分田地被称为永业田,永业田不得专卖,不得转让,只有主人死后才会有官府收回重新参与分配,除了田主外任何人无权处置。
要想推行均田令,首先卫朔得搞清楚祝其县有多少人,一共有多少土地可用来分配。要解决这两个问题,就得靠普查工作了。为了做好人口、田地的普查,卫朔将之前培训的识字士兵全都拉了出来,再加上县府内的文书们,大约共三百人全都用来搞普查。
无论人口普查,还是土地丈量,都是繁琐且需耗费大量精力的工作。好在此次有大量识字士兵帮忙,再加上本地庶民踊跃参加,倒也大大加快了普查进度。
经过详细的统计,如今祝其全县一共有十一万五千三百人左右,其中原祝其无地庶民只占了不到六成,剩余近半多出来的人口几乎都是最近从各地迁移过来的难民,以及刚刚获得自由身的奴隶。
根据县府颁布的均田令规定,十五岁以上的男女都可参与授田,如今祝其县共有大约八万人符合条件,远远超过了当初卫朔预计的人数。也多亏祝其县极其四周几个县境内有非常多的荒地尚未开发,再加上从地主豪强手中掠夺过来的土地,才堪堪满足了授田所需。
在这次推行均田令的过程中,损失最大的莫过于那些地主豪强们。卫朔固然没有动他们的钱财和房子,但却拿走了大多数的土地和奴仆。
分田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并且根据土地的好坏划分为一片一片,提前贴上了编号,等待大家的抽签。只要抽签完毕,大家就可以领到属于自己的田地了。
事先卫朔让人已经准备了大量的木牌,木牌上面有田地主人的名字。等到抽签完毕,将木牌钉在田间地头,这块土地就是木牌上写着名字的人的了。所有从地主豪强家里搜出来的旧有地契,都被卫朔当着众人的面一把火烧掉了。
除了划分已有的土地外,均田令还有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鼓励大家垦荒。均田令里面有明确的规定,垦荒出来的田地,归垦荒人所有可传给后代子女,官府无权收回,头三年不需要纳税,但是每个人最多只能开垦四十亩。
“人真多啊!”卫朔带着人来到分地现场的时候,被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惊呆了,看来真是低估了百姓对拥有一块土地的热情。沿途不少衣衫褴褛之辈,远远朝着卫朔等人叩头拜首。
“主公,虽然土地都分了下去,可县里的耕牛太少了,就是加上主公提供的一些战马也无法满足目前对牲畜的需求啊。如果没有足够的耕牛,那些庶民就是拿到了土地,恐怕今年无法保证所有土地都被耕作起来。”
望着满脸忧虑之色的梁丘,卫朔沉吟片刻说:“嗯,这倒是个大问题,耕牛一向是非常重要且稀缺的战略资源,在中原就是有钱怕是也买不到多少。看来要解决这个问题,还得靠北方的胡人啊。”
“二郎,你可知咱们崂山有多少艘可以远航的海船?每艘船一次可载多少马?”
“卫大哥,这个我知道,目前咱们崂山一共有三艘适宜远行的海船,每艘船一次大概可载八十匹马。”
“每艘船载八十匹,三艘不过才二百四十匹马。可来往一次辽东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算咱们一年日夜不停地来往青州与辽东两地,仅靠这三艘船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筹措到足够的耕牛和马匹。”
“不行,必须尽快扩长船队规模,二郎,回去后,给徐福岛的尤大当家送个信,让他想办法从江东弄些大点儿船来。”
“知道了卫大哥。”
……
陈老实本是本地地主家的佃农,他们一家五口人全靠着租种地主家十亩旱田过活,每年若是太太平平风调雨顺,他们一家虽然不能填饱肚子,但也能勉强保证饿不死人。可随着天下大乱,各地流民增多,主家为了多招收几家佃户,硬是从他们手中收回了五亩地。
本想着要卖儿卖女才能渡过难关,却不料祝其县突然来了个卫大人。不但抄了县里老爷们的家,还将老爷家土地分给像他一样的穷人。陈老实一家五口人,共分得一百二十亩土地。
这可是一百二十亩土地呀,陈老实长这么大就没拥有过如此多的土地。当他亲眼看到县府文书将写着陈老实名字的木根砸入地头时,陈老实抱着地契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在这一刻,他想到了父亲临走前叮嘱他的话。
“爹,我做到了,爹,我做到了!咱们老陈家有自己的地了!”陈老实泪流满脸喃喃自语。
这时陈老实的老伴以及儿子也来到了自家地头,突然看到陈老实蹲在地上痛哭,不由得大急道:“他爹,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咱家没分到地?”
“爹,说话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如果是,我这就去县衙告状去!让卫大人收拾他们!”陈老实的儿子指着县衙的官吏问陈老实道。
不料陈老实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喊道:“喊什么喊!没人欺负咱,你爹这是高兴啊!你爷爷多少年的心愿,今天终于实现了。现在我就是死了,到了地下也有脸去见他老人家了。”
这下陈老实儿子知道咋回事了,他摸着后脑勺不要意思地朝四周忙活着官吏们笑笑。那些县府的官吏们见此还能如何?自卫大人来了之后,对他们这样的基层官吏抓的比较严,一旦发现仗势欺人者必受严惩。
如今县里的庶民有卫大人撑腰,各个气势嚣张,只要受一点儿委屈,就恨不得立即告到卫大人面前,使得最近县府官吏们只好夹着尾巴做人。
今日就在祝其县内,不少田埂地头都出现了眼前这一幕,很多分到土地的庶民一家,兴高采烈恨不得就直接住在地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