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司马绍的决心
“陛下,丹阳尹郗鉴上报,他已开始着手整顿兵马,等再有月余时间就能派上用场。”
“嗯,很好!”
司马绍对郗鉴表现十分满意,原本他以为郗鉴到了王敦手下将很难有所作为,哪想到郗鉴不但将王敦老底探了个一清二楚,还以巧计从姑孰脱身,担任了至关重要的丹阳尹。
由于东晋南朝五朝皆定都于建邺(今南京),建邺隶于原丹阳郡。使得丹阳尹这个官职在东晋南朝十分特殊,与汉司隶校尉类似,为东晋南朝之京畿长官。
为提高京都地位,显天子之尊,参照两汉京兆、河南尹故事,晋元帝于太兴元年改丹阳太守为丹阳尹,驻所在丹阳县。刘隗为首任长官,此后凡出任此官职者无不是天子心腹。
郗鉴出任丹阳尹,让司马绍对建邺西南安全多少放下心来。
“陛下,王敦身体愈加不行了,逆贼钱凤、沈充两人担心王敦死后,其后继无人,近来不断逼迫王敦举兵清君侧。”
“哼,钱凤、沈充二贼可恶,待日后平了王敦,朕必杀之,以泄心头之恨。”
司马绍听得庾亮所言,不由对钱凤、沈充恨之入骨。这两个人都是王敦的左膀右臂,一个是王敦谋主,替王敦出谋划策,有不少计策都出自钱凤之手;另一个是王敦的钱袋子,没有沈充为王敦提供钱粮支持,王敦绝不会有如今实力。
“元规,你觉得王敦会在何时举兵?我们能不能拖到对方病逝?”
闻言庾亮苦笑着摇摇头,“陛下,王敦不傻,即便他暂时不会听钱凤蛊惑,但也不会继续等下去,他一定会在身体彻底垮下之前举兵。”
“据郗大人通过郭璞可知,王敦身体最多能撑到今年年底,也就是说朝廷最多还有三月时间做准备。”
“多亏了道徽机智,才让朝廷对王敦底细了若指掌,等日后平定了王敦,朕一定要好好封赏郗鉴。”
庾亮闻言亦附和道:“不错,道徽有大功,将来肯定不能亏待他。”
司马绍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神射出一道精光道:“朝廷不能坐等王敦起兵,要先发制人,打王敦一个措手不及。”
“先发制人固然好,可眼下兵马准备不足?若冒然出兵,万一重蹈第一次平叛失败之覆辙呢?请陛下三思而行。”
“元规莫担心,没有完全把握,朕绝不会冒然出兵。”司马绍摆摆手止住还要苦苦劝解庾亮道。
“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眼下我们有郭璞为内线,完全可监视王敦一举一动,一旦发现王敦身子有任何异常,大军即刻出发平叛。在起兵之初,还要对外大肆宣扬王敦已死的消息,以此扰乱王敦大军军心,趁着众人反应不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底铲除王敦及其一众党羽。”
看着英气勃勃且满脸自信的年轻天子,庾亮感到极为震惊,他没料到年纪轻轻的天子竟有如此心机。若接下来朝廷平叛举措皆按照刚刚天子部署行动,未来真有可能一举平定朝廷掣肘之患——王敦集团。
或许是看到了将来铲除朝廷心腹之患的希望,让天子司马绍在接下来表现得极为兴奋,后来两人谈着谈着,就谈到了燕国正在举行的科考上。
进入九月份,燕国上下皆在关注科考,连天子司马绍也忍不住打探与科考有关的消息。
“臣听人说此次参加科考的士子超过四千多人,其中还有不少是世家子弟。”
庾亮将自己打探而来的消息告诉给了司马绍,结果天子听完之后脸色大变。
司马绍曾经在北地考察过,尽管那次考察最终夭折,但还是让他对燕国各项政策有了基本认识。
科举制是燕国选拔官员的唯一途径,向来不受世家待见,只有寒门子弟最为热衷。但是今天听了庾亮介绍,让司马意识到,随着燕国具备了统一天下的实力,让越来越多的世家开始投到燕国怀抱。
而当今建邺朝廷存在的基础就是世家,看到自己根基被挖,司马绍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他阴着脸沉默了一会儿询问庾亮:“元规,你说日后若是朝廷也推行科考行吗?”
“啊?陛下,万万不可啊!只要朝廷敢推出科考,您将成为世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弄不好连陛下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庾亮满脸惊骇道。
“哼,到今天朕算是看明白了,世家都是贱骨头,典型的欺软怕硬。没看到燕王将世家欺负得那么狠,偏偏还不断有世家去跪舔燕王。”
听到天子毫不留情嘲讽世家墙头草属性,让身为世家一员的庾亮不禁露出几丝尴尬之色,可他又不能出言反驳什么。因为目前的确有不少南渡世家在看到燕王有鲸吞天下之势后,纷纷选择北上重返家园。
“既然他们不仁,那就休怪朕不义!”
司马绍脸上带着恶狠狠之色,他实在是看透了世家大族的本质。
世家大族除了有本事欺负一下皇室外,根本拿北地燕王毫无办法。
卫朔掌握的权力甚至比开国武帝还要大,世家在燕王面前简直像绵羊一样温顺,人家说出来的话才是一言九鼎。哪像他自己啊?整天为了一点儿利益求爷爷告奶奶,不但不会得到世家支持,反而还要受尽世家暗中耻笑!
与燕王相比,司马绍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帝王,反而燕王更有帝王之威。
庾亮看着眼露疯狂之色的司马绍心有戚戚,他出身世家,又是司马绍的心腹、亲戚与至交好友,他很清楚世家与皇家之间的龌龊。
当年元帝司马睿能坐上皇位,并非是皇族自身实力决定的,而是北地士族和江东士族妥协后的产物,是北地世家与江东世家联合共推司马睿为江东之主。
但司马睿登上皇位之后,朝廷真正的权力一直都被世家大族把持,皇室只不过是世家扶持起来傀儡。
当年司马睿活得很憋屈,现在司马绍活得同样憋屈。不过与生性懦弱的司马睿相比,英武不凡的司马绍显然不甘心继续充当世家傀儡,他想摆脱世家控制,做一个真正的帝王。
其实司马绍不止是想在江东推行科举制,他雄心勃勃欲效仿燕国,对江东六州之地进行彻底的改造。
在司马绍看来,江东若不改革,继续走老路,根本就没有任何出路,将来他拿什么与要强大的燕国对抗。
“其实朕有一整套的施政方案,若非大将军王敦在侧虎视眈眈,朕早下令推行了。这些政策大都借鉴了燕国经验,朕相信,只要能顺利推动改革,江东实力将会再上一个台阶。”
看着踌躇满志的司马绍,庾亮忍不住泼冷水道:“陛下您这样做只能激化内部矛盾,引起江东世家不满啊!”
“元规,朕当然知道此举会惹江东世家不满,不过等明年平定了王敦,朝廷就能腾出手来应付江东世家。只要元规、茂宏、郗鉴你们站在朕这一边,江东世家不足为虑。”
听了司马绍所言,庾亮脸色更苦,天子显然是要借助北地世家之力来对方江东世家,只是北地世家愿意站在天子一边吗?恐怕连庾亮都不敢打包票,毕竟司马绍效仿燕国改革,其推行的政策必然会损害世家利益。
庾亮苦笑一下劝道:“陛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得罪了世家,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哼!他们不放过朕?我还不会放过他们!燕王说的没错,世家就是一帮蛀虫!都到了如此危机时刻,他们还死抱着自家利益不放,朕还有什么理由站在他们一边?若再不有所努力,等将来燕王大举南下时,大家只好束手就缚。”(未完待续。)
第622章 谢艾的打算
成固作为南郑东边门户,固守着傥骆道南下南郑之咽喉。
数日前燕军自傥骆道南下,不断对成固县城发动强攻,城外的喊杀声****夜夜从未停止过。
原本守军面对气势如虹的燕军就不免胆寒,谁知没过几日,燕军辎重营从后方运来不少床弩零部件,让前线进攻部队多了些攻城利器。
之后从昨日开始,每隔半个时辰,城外燕军的弩炮、床弩等大型器械都会对着城池轰一轰,而每次都引起城内守军一阵鸡飞狗跳。
燕军装备的重型弩炮威力超乎想像,抛射的石块不仅体积大,还冲击力惊人。
重达几十斤石块,狠狠地砸到主城墙上,差点儿把夯土墙外面的包砖层砸碎。
唯一让守军安心的是,弩炮对城墙的冲击固然有,但短时间内还看不出能够打坏城墙的迹象。
比较倒霉的就是瓮城了,瓮城的夯土墙体比较薄,这几天连着被弩炮轰击,已经有一些动摇崩溃的迹象。至于直接砸中羊马墙的那些个幸运石块,无不直接把城牒垛口砸得粉碎,把躲在羊马墙里面的守军吓得心惊胆战。
守将也曾试探性在夜间派出精锐试图破坏掉这些重型器械,谁知燕军守备严密,偷袭计划功亏一篑。
燕军的远程攻击虽一时半会儿无法攻破成固,但却极大打击了守军士气,引起守军士卒恐慌,这比派大军直接攻击还要厉害。
守将也看出了己方士气逐渐低迷,但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谨守城池。
有时守将甚至巴不得燕军赶紧派大军发动全面进攻,这样他还能依托城池杀伤燕军,不像现在这样只能被动挨打。
可惜燕军根本不给守军这个机会,重型床弩、弩炮对城墙的轰击已经持续几天,守军却还没有看到燕军有一丝攻城的迹象。
不是燕军不进攻,而是这一路本就是佯攻吸引敌军注意,掩护燕军自子午道偷袭安康。
……
对于燕军迟迟不能拿下成固一事,右路军统帅北宫纯看得很淡,他没想着一上来就能攻破险要城池。眼下之所以还命令弩兵对成固实施远程打击,并不在于攻取城池,而是为了破坏成固城墙,并吸引敌军注意。
眼下北宫纯最关心的自然是夺取安康的计划,前几日斥候传来信息,称一路燕军正在对安康发动攻击,至于另一路负责偷袭的小股精锐尚无任何消息传来。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再过几日薛涛率领的小股精锐将绕道安康侧后,与正面进攻的燕军合力攻下安康。
只要攻破安康,燕军将彻底打破眼前僵局。
……
在左路军没能取得突破的情况下,面对阴平道、嘉陵道两个入蜀要道,秦州中路军同样是寸步难行。
阴平古道,原本算不上是一条有着真正交通意义的道路,它数百里荒无人烟,地貌原始而险峻,山野樵夫也闻之色变,绝少行人。
古书上取其“非正道”之意,称之为“邪径”。
三国末,杰出将领邓艾经此发动了一场成功的奇袭战,使它在一夜之间闻名天下。
当时钟会所指挥的东路魏军是主力,被蜀军阻拦在险要之地剑阁,无法前进。魏军西路指挥官邓艾在攻占沓中后,向钟会建议说:“如果从阴平偷越,直向涪城,剑阁守敌必定回救涪城,大军即可乘势前进;如果剑阁守敌不撤,涪城空虚,定能攻下。”
钟会接受这一建议,令邓艾实施偷袭计划。
阴平与剑阁相隔百余里,是氐羌居住区,崇山峻岭,很难行走,蜀军也没有设防。
邓艾从沓中出发,通过阴平小道,越过摩天岭天险,绕过剑阁,直扑涪城。
涪城守将马邈面对从天而降的魏军,不战而降。
魏军从此迅速连下涪城、绵竹,逼近成都,刘禅投降,蜀汉亡。
自此,阴平道成为“用兵者不可不识”的天险,成汉为了不重蹈蜀汉覆辙,沿着摩天岭一线常年驻有大军。
年初,李雄又命长子李越领兵三万进驻梓潼郡,谨防燕军自阴平偷渡。
中路军统帅谢艾曾欲效仿邓艾走阴平小道,但面对严阵以待的成汉守军,向来足智多谋的谢艾竟也一筹莫展。
就在此时,水军将领高开奉枢密院调令,携一厢水师陆战队移驻阴平,为日后水陆并进沿嘉陵道东进取南郑做准备。
“当初组建水师陆战队时,原本以为只能用来夺取岛屿与登陆之战,却没想到会在今日发挥作用。”
正在检阅水师陆战队的谢艾,笑着对指挥使高开道,“如今成汉大军集中于阳平关、南郑、剑阁等几个险要关隘中,沿途不但山川环绕,还有大小江水穿插期间,若仅靠步兵强攻很难攻下敌军重兵把守的关隘,如今有水师助大军一臂之力,定能马到成功。”
高开闻言信心十足道:“都督说得没错,敌人一定不会想到我们会动用水师攻城,只要左路军取得突破,调动了阳平关守军,在下就有信心协助大军一举拿下阳平关,打开入汉中的门户。”
说到这儿,高开忍不住笑道:“别说敌人想不到,连在下当初接到枢密院调令时,也是一头雾水,还是刘将军为我等解惑,才意识到这一仗我水师将充当中坚力量!”
“没错!此战中你们陆战队将承担最艰苦的任务,千万不要坠了你们水师的威名。”
“哈哈哈,在下可不敢坠了水师威名,不然刘将军一定不会饶过卑职。请都督放心,在下虽然出身水师,但也不敢不遵将令,日后有什么任务您尽管吩咐,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去完成。”
看着踌躇满志的高开,谢艾原本沉重的心情总算轻松几分,不由唏嘘道:“高指挥使有所不知,眼下我中路军主力被险要所阻,几乎寸步难行。”
“那不知都督大人有何想法?”
听到高开相问,谢艾精神一震道:“我是这么想的,将大军一分为二,由你负责指挥水陆联军,一旦阳平关有变,立即挥师直取阳平关。而我则亲率部分精锐经阴平小道,尝试翻越摩天岭天险,看看有没有机会偷袭涪城。”
高开默然怔了半晌,这才继续说道:“都督此番谋划,显然是要一举解决掉梓潼、汉中两地守军,是不是有点儿贪多嚼不烂?如果左路军取得突破,我这一路大军在水师陆战队协助下,拿下阳平关,进而夺取南郑毫无问题。”
“关键是都督大人如何翻越摩天岭?不越过摩天岭就不可能绕过剑阁,不绕过剑阁,如何才能夺取涪城?”
谢艾闻言郑重道:“这就看日后你这一路军能否给剑门关的守军施加足够大的压力,我希望你在夺取阳平关后,将攻打南郑的任务交给左路军负责,而你则率主力南下剑阁。”
“只要给予剑门关巨大压力,让梓潼守军以为我军要强攻剑门,便可调动摩天岭守军,而我就有机会偷偷越过摩天岭,效仿邓艾直接偷袭涪城。”
面对谢艾的坚持,高开虽不看好此计,但最终只能选择支持,毕竟人家是大军主将,而他不过是协助大军行动。
再者谢艾的谋划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万一侥幸成功了呢?就可如同当年邓艾偷袭一样,肯定会让整个成汉震惊。
“对了,高指挥使,此次你们从海岛转到山地间,感觉是不是要比以前辛苦?”
“也不算辛苦,反而说明大王器重陆战队,陆战队平常接受的就是登陆海岛与水滨山地作战之训练。”
(未完待续。)
第623章 新科士子
太宁元年,十月中旬,持续了大半月的科考终于拉下帷幕。
本届科举,燕国共录取了大约两百九十三名士子,比往届多出足足近百名。
十月十二,高中士子纷纷云集洛阳皇宫,参加最后的‘琼林宴’。
这天一大早,昨晚兴奋地睡不着的新科士子纷纷顶着熊猫眼赶往宫门。
途中谢奕看着双眼无神的权翼,不由调侃道:“哎哟,我说探花郎,你这是怎么了?全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听说昨日你去青楼喝花酒了,很晚才回来,虽然考试过后需放松一下,但保重身体更要紧啊。”
权翼闻言额头不禁浮现几丝黑线,解释道:“谢兄尽说笑,昨晚小弟只是太兴奋,导致失眠,没有休息好而已。”
谢奕、吕婆楼、权翼、陈逵四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了宫门外,那里已聚集了不少士子。众人脸上都洋溢着难以自制的兴奋与喜悦之情,由此可知众人对即将参加的‘琼林宴’有多期待。
当宫门外聚集的士子越来越多时,突然宫门大开,秘书监主事郭诵从中走出,来到众士子面前,朗声道:“大王有旨,请众士子入殿赴宴。”
话音刚落,士子们纷纷向宫门处涌动,权翼、谢奕两人同样身不由主地被拥挤着穿过宫门,走进一间宽敞的大殿内。大殿内花香四溢,两侧摆满了案几,更有许多宫女在其中来回穿梭,宛若人间仙境。
每个案几上都对应着不同名字,众士子忙不迭地寻找自己座位,一时间大殿内都是呼朋唤友的声音。
作为本科第三名,权翼的座位排在右侧第二,几乎是最靠近燕王的地方,这让权翼颇为自得。
权翼坐在位子上四下观察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谢奕、陈逵、吕婆楼三个好友,他与好友相互打了个招呼,就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宴会上。
很快权翼的目光就被左手边的年轻士子吸引住了,这个士子非是旁人,正是本科第一名薛赞。
薛赞来自太原郡,出身寒门,从小就聪慧无比,这一次更是首次打破了幽燕士子对状元的垄断。
自科举诞生以来,状元一直被幽燕士子把持。
当然了,这不能怪其他士子本领不济,实在是幽燕作为卫朔起家之地,当地教育水平一直在燕国内部名列前茅。
直到最近几年,随着关中、河东日渐复兴,这种局面才稍稍有些改变。而今年来自太原的薛赞更是一举夺魁,打破了幽燕士子对科举头名的垄断。
除了薛赞外,权翼这个出身关陇的士子也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而往年常常独霸榜单前几名的幽燕士子,今年只有悦绾夺得了第二名。
不一会儿功夫,沿着大殿两侧每条案几边坐满了人。
有些士子刚刚坐下,还没有来得及打量左右的人,就听到殿外鼓乐齐鸣,两列手持花灯的宫女出现在大殿正门处,沿着大殿中央铺着红毯的御道袅袅走入大殿;紧接着又是两列手持各色绣有龙凤之图蒲扇的太监;再然后又是两队全副武装的侍卫进来。
如此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才听到一声高呼响彻整个大殿。
“燕王驾到!”
“臣等恭迎大王!”原本坐在条案两边无数及第士子纷纷起身一揖倒地,齐声高呼出声。
“诸位不必多礼!”一阵悉悉索索声音过后,大殿上方传来一声年轻的声音。
“谢大王!”
众士子这才起身坐好,有些胆大的士子还趁机瞄了卫朔几眼。不少人都对威名赫赫的燕王充满了好奇,不但谢奕、陈逵等世家子弟频频偷窥,连权翼、薛赞、悦绾等燕国士子也不例外。
看着下面士子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卫朔忍不住笑道:“哈哈哈,看来大家对寡人很好奇啊!既如此寡人就免去大家冒犯之罪,请众位士子随意瞻仰,希望寡人仪表没让大家失望。”
这玩笑话一说,顿时让在场士子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不少人纷纷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卫朔,这才发现燕王果然四神采奕奕、仪表不凡。
谢奕被燕王过于年轻的脸庞震惊了,他没想到赫赫有名的燕王竟只有三十岁许,甚至比在场某些世家子弟还要年轻。
仅仅从年龄这个角度考虑,未来世家也没有机会翻盘。当年曹操统一北方,压服各大世家时,已是五十七岁,早已是垂垂老矣,称魏王时更是年过六十。
即便当时曹操时常以壮士暮年自居,但世家内部早已不将曹操放在眼里。
结果曹**后不久,及至曹丕登基,世家势力再度卷土重来。
可看着年纪轻轻的燕王,而且听说燕王不好女色,多年来坚持锻炼身体,若不出意外燕王至少还有三四十年活头,如此数十年内都有燕王强势坐镇,世家哪里有一丝翻盘的可能?
就在谢奕胡思乱想的时候,鼓乐再次响起,数十个身穿彩衣的宫女从偏殿袅袅而出,开始翩翩起舞。
随着乐曲响起,一个个身穿盛装的宫女端着瓷壶开始给各人面前的酒杯中斟酒。
面前的案上摆满了各式制作精美的糕点,美食,一时间殿内香气四溢,引得不少士子肚中咕咕作响。但是谁也不敢做出狼吞虎咽的样子,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地慢慢咀嚼。
半响之后,鼓乐之声逐渐停歇,一曲舞毕的宫女鱼贯退下。
“各位士子,过了今日尔等都将成为燕国治下正式官员,希望尔等不要让寡人失望!”
大殿之上,传来一阵爽朗的声音,不是燕王又是谁?
卫朔颇唏嘘道:“每次科考结束后,官府都会为士子举行庆祝宴,而每次我都会讲同样的话,提出同样的警告。”
“但很可惜每届士子中总有一些败类将寡人警告抛之脑后,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你们都是时代的精英,我不希望几年之后,被监察总署的御史们请去喝茶。”
“燕国是个法治森严的地方,尤其对官吏而言,更要严格要求自身。每年都会有官员被监察署查处,比如今年就爆出一天大贪腐案件。”
听到这儿,在场众士子心中一凛,自然知道卫朔说的是谁。可以说裴灌一案掀起了巨大风波,不光是燕国上下极为关注,连毫无干系的江东同样盯着案件进度不放,不少人都想看看燕王会如何处置犯案的‘王族亲贵’。
结果卫朔根本就没因裴灌是王妃族人以及出身名门而放过对方,而是秉公处理,这件事给燕国各级官吏带来极大震撼,试想连裴灌这样背景深厚的官员都难逃法网,其他毫无背景或者根基浅薄的官员就更不敢心存侥幸。
当然了此事对卫朔而言不光是好的影响,有不少世家暗中抱怨燕王不近人情。
“寡人希望尔等严于律己,不要步裴灌的后尘。”卫朔对众士子谆谆叮嘱。
“请大王放心,臣等绝不敢以身试法。”
时间过得很快,宴会很快就结束了。
在宴席上,众士子基本上没有说话的机会,也就是在燕王以及诸位内阁大学士面前露个面而已。
宴席过后,通过科考的士子按照定职考试的成绩被授予不同官职。
由于燕国没有所谓的翰林院,大多数士子基本上都要远赴基层锻炼,只有少数幸运者能留在各部、曹实习。
其中最为士子争抢的就是进入秘书监的机会,秘书监虽然只是个六品机构,但因为相当于燕王私人幕僚,能时常接触到燕王,在士子看来没有比秘书监更好的去处了。(未完待续。)
第624章 汉中震动
科举盛事已过去,洛阳城终于恢复了平静,城内商户仿佛被耗尽了精力,早没了前几日的疯狂,各个懒洋洋的有一搭没一搭招揽着客人。
与无精打采的洛阳商户不同,在兖豫两州境内,民夫们早已在河堤、灌渠等工地上忙碌开来。
他们都是今年受灾的庶民,如今趁着机会多赚些钱财养家。
今年这场旱灾让中原损失巨大,若非内阁倾全力救助,不知会有多少人无家可归,沦为流民。
不过恰恰受灾严重,让官府、百姓意识到水利设施的重要,因此随着灾害过去,中原各地纷纷抢修水利工程。
与热火朝天的中原相比,汉中一带则因战事而变得紧张起来。
如果这个时代有卫星的话,很容易就可以看到这样一幅景象——沿着秦岭一线自东向西有数股大军,在秦岭深处沿着秦蜀古道穿插,目标直指汉中、蜀地。
沿途还有辎重兵推着大车小车,负责保障大军物资供应。
因为时代限制使得各路军通讯不畅,使得各路军在配合上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
比如左路军说是担任佯攻任务,但无论是主将北宫纯还是各级将士都不甘心只充当大战的附庸,因此从一开始北宫纯就充分挖掘了左路军作用。
在中路军一部在水师将领高开率领下,水陆并进往阳平关集结时,北宫纯已命薛涛偷袭夺取了安康,打开了从东南威胁成固的大门。
紧接着北宫纯命贾坚、薛涛同时对成固发动强攻,一改之前磨洋工态度。
最先发生变化的则是弩兵,其攻击不再是漫无目的的霰弹覆盖,开始有目的的清除敌军有价值的目标。
刀盾兵在床弩掩护下对城池发起猛烈攻击,它们层层推进,对守城残敌展开清剿。
接连不断喊杀声与哭喊声响彻整个成固县城,全城大部分木质建筑,在燕军弩炮持续半月之久的重复轰击之下,彻底变成废墟。
原本守军应对正面的贾坚部已是捉襟见肘,当薛涛从侧后绕上来后,守军后路被断,士气一下子降至最低。
成固城内的激烈战斗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直到濒临黄昏才逐步进入尾声。
激烈的战斗让敌我双方损失极大,最终五千守军只有一千余幸存者,其余皆战死。
而燕军也付出了数千伤亡,同时城内不少百姓也受到波及。
战斗停歇后,参军过来请示道:“天黑之后,大军继续向南郑方向展开行军么?”
贾坚没有直接回应参军,而是望向薛涛询问:“子洪以为如何?”
“此战我军损失不小,再加上连日行军,将士们疲惫不堪,不如先在成固内休整一二?待明日大军养足精神后,再向南郑开拔?”
“子洪言之有理,如此留少数人马负责警戒,其余人等抓紧时间休息!”
南郑距离成固大约四十里路程,急行军的话两日就可赶到。如果从明日早上出发,那队伍不论如何最快也得两日才能抵达南郑,就是不知南郑守军得知成固丢失会有何反应?
……
成固丢失让坐镇南郑的李寿感到了巨大威胁,他很清楚一旦成固丢失,那么燕军就能从东边直接威胁南郑安全,整个汉中都有丢失的危险。
最近战事不顺,让李寿心情很不好,成固之战的细节,已陆陆续续送到他面前。成汉一方过于依赖秦岭,自以为可持险而守,却不知燕军恰恰利用了成汉将士这种心理,派出精锐从小道偷袭安康得手,进而又强取成固。
原本成汉在汉中的防线是以南郑为核心,外围则以成固、褒谷、阳平关三处要隘为据点,分别防守东、北、西三个方向,可如今成固一失,让燕军在成汉固若金汤的汉中防线上,打开一个巨大缺口。
为此,李寿不得不下令,暂时停止对阳平关、褒谷的支援,全力布置南郑防务。本来他都已经计划好了,先依托险关消耗燕军锐气,待燕军士气降低,他就能以夔安部骑兵为前锋对燕军发起反击。
如今成固丢失,却让李寿不得不重新审视之前定下的方略。
对燕军目前的行动,让李寿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原本他以为燕军在褒斜道、子午道、傥骆道等栈道大张旗鼓是为了吸引成汉军注意,然后偷袭阳平关。
结果李寿没等到阳平关遇袭的消息,却先接到了东边成固失守的坏消息。如此一来却让李寿摸不清燕军意图,他搞不明白阳平关下的燕军到底是佯攻还是强攻?
若不能确定阳平关一线燕军意图,李寿就不敢抽调兵力加强南郑防守。
为了商讨对策,李寿将部下连同夔安全都召集起来。听着李寿介绍当前军情,在场众人脸上神情顿时丰富起来。尤其对夔安而言,他没想到燕军这么快就突破了防线。
夔安可是带着巨大野心来成汉的,谁知还没等他大展拳脚,燕军就随后逼近了南郑。
“大家都说说吧。”李寿挺直腰,不动声色道。
见成汉众将皆默然不语,夔安沉吟片刻问:“敢问李将军,仅凭南郑守军能否守住?”
李寿想了一会儿道:“不好说,如今占据成固的燕军已有数万之多,听说还装备了床弩、弩炮等大型攻城器械,仅靠城内几万守军,还不足以挡住燕军兵锋。”
听李寿如此坦言守不住南郑,夔安不禁感到几分气馁,早知成汉如此不济,当初他就不该抢着来,谁知一步踏错竟让最后一支羯人深陷死地。
李寿说完眼巴巴看着夔安,指望着夔安能出谋划策。对于夔安的大名他早听说过,在燕王崛起之前,石勒、石虎、夔安、支雄、桃豹、孔苌等羯人都是名震天下的大人物。
“将军,若守不住南郑,整个汉中都有丢失的危险。汉中一失,那我等只有退守剑阁!”
“不,南郑绝不能丢失!”李寿斩钉截铁道,作为成汉大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汉中的重要性,可以说汉中丢失,蜀地也不可能守住。
“不知夔安将军可有计策保住汉中?”
“以在下之见,若想保住南郑,必须正面击败当前燕军!”
“哼!夔安将军说的轻巧,燕军乃天下有名的强军,正面对决从未打过败仗,我成汉士卒依托险要关隘或许还能挡住其兵锋,一旦出城迎战,恐怕只有全军覆没一个结局。”
一个成汉将军听得夔安所言,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其实成汉不少人都不大看得起如丧家犬一般的夔安,眼下见夔安在李寿面前侃侃而谈,一些心怀嫉妒的将领逮住机会忍不住肆意嘲讽起来。
“如果燕军那么好击败的话,当初你们羯人也不会被灭族了吧?”
如此一顿夹枪夹棒之话语,将夔安狠狠嘲讽一通,语言十分尖锐,十分的直白,充满了打压味道,但是在场大多数成汉将领并没有感觉不妥。没办法,谁让夔安是个外来人,而且一来还站与李班勾结在一起,惹得不少成汉人反感。
夔安清楚如今的羯人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心中虽已怒火万丈,但表面却不动声色,仿佛没有听到外界指责似的。
“这帮废物,简直是胡闹!”
李寿情不自禁的皱皱眉头,对部下胡言乱语感到十分反感。众人对夔安的攻击,在他看来,简直是在挑拨离间,自断臂膀。好歹夔安麾下也有万余精骑,接下来还得仰仗对方,怎能说这些不着调的话?(未完待续。)
第625章 长矛兵之威
嘭!李寿双手握拳重重砸在案几上,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简直难看到极点。
极少发飙的李寿,怒喝一声,瞪圆眼睛呵斥道:“住嘴!你好大胆?!不知夔安将军是我们的盟友吗?”
那名成汉将领眼见李寿发怒,只能唯唯诺诺,向夔安请罪。
夔安的面色也不好看,他何曾被人指着鼻子骂过?更何况骂人的还是个无名小校,只是李寿站出来主持公道,再加上羯人处境不好,才让夔安不得不强按下内心不满。
李寿看到夔安没有拂袖而去,才悄悄松了口气,随即换上一副笑容诚恳求教道:“夔安将军乃羯族名将,又曾多次与燕军交手,深知燕军底细,面对如今这危局,不知将军可有破敌良策?”
“燕军善于攻城,号称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因此,某以为当下将军首先须做好南郑防守,不然一旦南郑丢失,整个汉中都将保不住。”
“然若想将燕军赶出汉中,光靠守住南郑还不够吧?”
“自然不够,只有彻底击败入侵之燕军,才有望将其撵出汉中。而要击败燕军,则只有出城野战。”
“出城野战?”李寿有些惊骇的望着夔安。
“没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想击败燕军,哪能不冒点险?”
“可……可,不知夔安将军有几分把握?”
“若是在中原或者关中,由于那里地势平坦,燕军铁骑战力会发挥到最大,末将半分把握都没有。但眼前情况不同,汉中地形复杂,入侵燕军多是步兵,几乎没有骑兵,这就给了我军战胜燕军的机会。”
李寿这才眼前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夔安兴奋道:“我明白将军之意了,夔安将军是想以麾下骑兵之优势,击败当前由步兵组成的燕军,以解汉中之危?”
“将军睿智,末将确实有此打算!那燕军即便再强悍她也是步兵,而末将手中足足有万余骑兵,更有数百重骑兵,只要运用得当,必可全歼入侵燕军。”
夔安之所以卖力帮李寿出谋划策,主要是考虑到羯族与成汉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协助成汉击败燕军入侵,让成汉割据一方,他与自己的族人才有前途可言。
不提夔安与李寿在南郑商议明日该怎样击败燕军,单说夺取成固后,燕军同样在考虑如何夺取南郑。
刚一入夜已经饱餐完毕的普通士卒纷纷回到营地休息,唯有主将薛涛与贾坚二人则聚在房间内商议军情。
“据斥候来报,南郑守军共四万人,另外尚有羯胡骑兵万人,实力不容小觑。在姬澹将军突破褒斜谷之前,仅靠你我二人手中三万步兵怕是很难拿下南郑。”
“另外,眼下我军皆是步兵,必须严防羯胡骑兵突袭,切勿被敌将所乘。”
“哈哈哈,世固放心,夔安那个羯胡余孽,我还没放在眼中!”
薛涛嘴角露出一丝不屑道:“若是夔安老老实实待在南郑还则罢了,不然我一定让他尝尝燕军长矛兵的厉害!”
薛涛此言倒也不算夸大其词,燕军长矛兵脱胎于后世瑞士长矛兵,在当时几乎就是重骑兵的克星。汉中地理与欧洲多山地形相似,数量众多的轻骑兵根本无法展开,只能依靠数量稀少且精悍、冲击力大的重骑兵发挥威力。
……
计议已定,夔安率近两万步骑联军离开南郑,向成固进发,其组成包括八千名轻骑、三百名重骑兵,一万名步兵。
成固城地势险要:西面是一块平地为道路、农田,一条连接南郑与成固的道路从西面的平地穿过成固东西城门,再转向东南延伸至南乡;南面是一片密林;东北有一座小山;东面也是一片木林,再往外就是农田;北与东北向都有着稀疏森林的小山。
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羯胡骑兵,薛涛、贾坚在城外设下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他们十分大胆地在西边平地上摆开阵势,将长矛兵摆在最前面。同时把长弓手全都部署在东北面的小山上,以图最大限度发挥长弓手远程打击的威力。
三日后,夔安率领步骑联军接近成固,面对全歼当前燕军的机会,他并未冒然下令攻击,而是在等待最有利的机会。
入夜后,敌军开始行动了。为了牵制燕军长弓手,夔安命麾下步兵去攻打东北方向小山,重骑兵负责冲击正面长矛兵,轻骑兵从左右两翼负责包抄,以切断燕军退路。
可惜夔安从未与长矛兵正面交锋过,不了解长矛兵。长矛兵则与其他兵种不同,其手执长而不灵便的长矛,一旦离开了队列,则既无用武之地,又会变得孤立无援。
燕军长矛兵都是受过严格技术训练的精锐,战术素养极高,方阵中每一名士卒皆是动作熟练而称职。由这样军纪严明的一群人组成巨大方阵,威力决不容小觑。
而且在经过了十多年的战争历练后,燕军早已逐步改进了长矛兵缺点,尤其通过尽可能减少累赘的办法取得了作战的机动性。常常利用密集的长矛部队居高临下地进行冲锋,从而发挥出强大的冲击力。
身为燕军步兵将领薛涛还懂得,在平坦地域上,如果长矛兵能够不留丝毫间隔始终保持密集的战斗队形,那么仍然可以运用冲锋作战的方法的。
当然了,要很好地运用这种作战方法,需要空前高超的组织技能、严格的训练和铁的纪律。意志坚强的燕军士卒恰恰满足了这些条件,从而建成了一支在武器、机动性、团结精神和突击力量等方面达到巅峰的长矛兵。
因此,负责指挥长矛兵的薛涛望着来势汹汹的羯胡重骑兵,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攻击命令。
一时间但见林立的长矛方阵以排山倒海之势攻向对面骑兵队伍,其威势和速度在远远超乎夔安想象,他不敢相信面对重骑兵冲击,身为步兵的长矛兵竟敢主动发起攻击。
战场上勇敢敏捷的长矛兵排成整齐的队形向前推进,其速度只稍稍慢于与之交战的披着盔甲因而过于笨重的骑兵。
这是长矛兵接受严格训练的结果,即使在平坦的地形上,为使密集的队伍在高速前进时保持整齐的队形,必须进行反复不断的操练。甚至在长矛兵发动攻击时,燕军方阵还能迅速变换方向,越过或绕过障碍,组成防御方队,并且能够带着伤兵井然有序地撤退。
当然了,若想发挥出长矛兵的巨大威力,唯有利用好有条件的地形。
只能说夔安命不好,恰恰遇到了最有利长矛兵发挥威力的地形。
当羯胡骑兵发起冲锋时,惊恐的发现前方的平地上全是长矛兵。一排排高耸的长矛被放平,黑压压的方阵以惊人的速度冲过来。
这情况完全出乎夔安的预料,无论重骑兵还是轻骑兵由于无法展开队形,在森林一样的长矛面前一触即溃,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与此同时,成汉步兵在贾坚指挥的长弓手攻击下损失惨重,仅一个冲锋就被密集的长弓手射杀了数千人。
很快夔安麾下两万大军全线崩溃,长矛兵顺着狭窄、崎岖的小路追着敌军屁股杀出去数里地去。
此战让燕军轻松击败了两万敌军,彻底打垮了李寿企图正面击败燕军的野心,让汉中各地守军闻风丧胆。
这一战对夔安的打击太大了,他的雄心壮志全都湮没在密如森林一样的长矛方阵中。
回到南郑之后,夔安连同残余的羯胡余孽变得士气全无,什么野心都没了。(未完待续。)
第626章 成汉震惊
原本李越听从宋袆建议,讨得坐镇梓潼之重任,有李寿挡在前面,他只需小心看顾摩天岭以及剑门关防务即可,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然而很快便有不利消息传来,先是安康、成固失守,紧接着羯胡骑兵全军覆没、燕军全线突破秦岭防线,最后南郑被围、汉中危在旦夕。
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军情变化让李越感觉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眼下他正望着案几上李寿送来的求援信犹豫不决。无从选择之下他又将这一难题习惯性抛给了宋袆,如今李越已养成事事向宋袆讨教的习惯。
“袆儿,你觉得本将军该出兵吗?”
“按理来说将军不该坐视汉中陷落,但是眼下燕军势大,将军手中只有三万士卒,还需看守摩天岭、剑门关两大险地,哪有多余兵力去支援汉中?”
“可……可若是本将按兵不动的话,父皇与朝廷上下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到时连李班都有可能落井下石。”李越当然不愿意派兵去救援汉中,但他担心此举会惹恼李雄。
“呵呵,将军多虑了!而今李寿被围在南郑,汉中丢失已不可避免,将军派不派援兵影响不大,反而确保剑门关、摩天岭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剑门关是由汉中过金牛道入蜀地之咽喉,剑门一旦丢失,涪城将无险可守,燕军就能长驱直入,直接兵临成都。即便日后陛下责罚起来,将军也可据实以报,相信陛下不但不会怪罪将军对汉中见死不救,说不定还会夸奖将军有眼光。”
“另外,说句不好听的,如今困在汉中的大军几乎都是将军的敌人或者潜在敌人,救了他们对将军又有什么好处?那李寿看似一直置身事外,不参与夺嫡之争,其实他暗中早做好了坐收渔翁之利的打算。”
“如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借燕军之手既可除去李班一条臂膀——夔安,又能将李寿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而将军又能凭借阻燕军于剑阁之下的战绩,打响自己的名声,如此一举三得,将军何乐而不为?”
听了宋袆的谋划,李越乐不可支,当下将李寿的求援信丢在一边,只下令部下谨守摩天岭天险以及剑门关,防止燕军绕道南下涪城、成都。
……
燕军包围南郑让整个汉中震惊,先是姬澹指挥大军攻克褒谷,兵临南郑城下,与贾、薛两部偏师汇合,至此左路军已超额完成了枢密院赋予的任务。
随着燕军大举进入汉中,而原本充当汉中西边门户的阳平关一下子变得孤立无援,在燕军中路军水陆并进下,阳平关天险仅仅坚守了半日便宣告失守。
至此,成汉精心布防的秦岭防线彻底失去作用,而燕军全面越过秦岭一线兵临汉中,兵锋直指大巴山一线。
站在南郑城下北宫纯志得意满,看着单独前来的高开,不由调侃道:“看来我左路军为夺取汉中立下头功,让世节没脸来南郑了。”
“回都督,谢都督正率军沿着阴平小道试图绕过剑门关,这才无暇抽身前来,请诸位莫要见怪!”这时代表谢艾前来会师的水师将领高开忙上前解释一二。
北宫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高指挥使多虑了,我没有怪罪世节的意思。毕竟夺取汉中只是平定成汉的第一步,接下来拿下成都才是关键。而要攻占成都,要么效仿邓艾绕过剑门关直取涪城;要么沿着金牛道南下,攻破剑门关。”
“从目前来看,这两条路都困难重重,接下来你们中路军任务不轻啊。”
“不知都督接下来有何打算?”高开对中路军接下来面临的困难不甚在意,反而关心地问起左路军计划。
“怎么?高指挥使担心我们会跟你们抢功吗?放心吧,接下来左路军不会打金牛道的主意,我们的目标是米仓道。”
“米仓道?”高开心中一动,顿时了然,也是!在南郑已是囊中之物的情况下,米仓道彻底对燕军敞开大门,沿着米仓道穿越大巴山将直达蜀地重地——江州(今重庆)。
“没错!枢密院给左路军的任务是夺取江州,然后大军将沿着昭烈帝刘备、汉征南大将军岑彭足迹,先袭取江州,而后再向成都挺进。高指挥使要不要比一下,看看是你们中路军先一步夺取成都,还是我们左路军先拿下成都。”
“这……这个末将可不敢做主,不过我会将都督之言转告给谢都督!”
汉中一失去,蜀地门户洞开。从汉中南下蜀地的通道有二:金牛道和米仓道。
金牛道最早为秦惠王伐蜀所开,剑阁为其南端咽喉。
历史上,钟会攻蜀汉、尉迟迥取梁益州、郭崇韬攻前蜀、北宋平后蜀、蒙古攻南宋,都曾由此进兵。
米仓道以越米仓山而得名。自南郑向南循山岭经喜神坝、渡巴峪关,越山岭之后沿南江河谷至巴中,是为米仓道。
由汉中入三巴,此为捷径。
建安二十年,曹操讨张鲁,张鲁即由米仓道南逃巴中。曹操击降张鲁后,留夏侯渊督张邰、徐晃等将屯汉中。
夏侯渊曾遣张郃率军由米仓道入争巴中,进军至宕渠(今四川渠县),被张飞击还。
蒙古蒙哥汗八年,蒙哥亲自率军攻南宋四川上游,主力由金牛道趋剑阁,另遣宗王木哥率偏师由米仓道趋巴中。
燕军为了消灭成汉割据势力,左中两路军将分别由金牛道、米仓道南下。由于成汉政治重心在成都,故而从金牛道南下要比米仓道便捷。
但是这并不是说左路军沿着米仓道南下就毫无意义,燕军由米仓道进军,直入三巴,趋江州,不但可从东南威胁成都,还能寻机占领蜀地东南,切断成汉与江东的联系。
……
汉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汉中危在旦夕,让坐镇成都的李雄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为了应对变局,李雄召集成汉高层商议对策。
“陛下,汉中失利除了燕军实力强大外,关键是镇守梓潼的车骑将军李越坐视南郑被围,却不调派一兵一卒。”
李班一上来就对李越进行了口诛笔伐,羯胡骑兵尽丧汉中,差点儿让李班抓狂。这么多年来他在成汉夹着尾巴做人,不就是因为实力不济。即便李雄明确要立他为太子,他也不敢对皇位表露一丝一毫的野心。
好不容易得到夔安效忠,让他掌握了一支强大军力,原本想靠着对方立些功劳,好让自己多点儿争太子的本钱。谁知却一夕折在汉中,这如何不让李班恼火?
李雄听了李班的指责,心中对明哲保身的长子李越不禁升起几丝不满。虽然李越已在奏折中将他不出援汉中的意思讲得分明,但李雄心理对李越坐拥大军,却眼睁睁看着南郑被围还是有点儿不痛快。
丞相范贲一看李雄脸色微微起了变化,忙起身道:“陛下,平南将军所言,微臣不敢苟同。当时汉中已不可保,车骑将军按兵不动力保剑门关安全,才是最稳妥的做法。若其冒然出援汉中,谁又能保证不会遭到燕军埋伏?”
“好了,二位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还是说说接下来怎么办才能挡住燕军?”
眼瞅着自己看好的继承人又跟朝廷股肱大臣吵在一起,李雄不禁有些头疼。从他流露出欲立李班为太子的想法后,成汉政局再也不复之前平静,各方围绕太子之争,隐隐结成几派。
“到了今天这地步,还能怎么办?只能加强剑阁、江州等地防守,只要剑阁、江州不失,成都就是安全的。”(未完待续。)
第627章 百年河患
“自燕国收复中原以来,仅仅一年时间里,黄河大小决口已达十余处,兖司青冀等州各有郡县受灾。”
“上月司州刺史部上报,荥阳郡河水决堤入城,溺死民户数百。”
“之前战乱不休,胡虏窃据中原,哪里懂得治水安民?以至于各地河堤年久失修,大河屡屡决口。如今换成燕国入主中原,百姓得享太平盛世,却不能再任由洪水肆虐。”
政事堂内,内阁大学士们刚刚坐下,就看到卫朔满脸愁容的说着河患。
当初面对强大的胡虏卫朔都不曾发愁过,可眼下难以根治的河患偏偏让他如临大敌。
卫朔不重视河患不成啊,河患与削平四方割据势力不同,在变幻莫测的大自然面前,哪怕集中了全国人力物力,也没有人敢拍着胸脯打包票。
来自现代的卫朔更是深知这条孕育了华夏文明的母亲河,将给两岸百姓带来多少沉重的灾难,人类在自然伟力面前往往都是很渺小的,黄河问题困扰了华夏数千年。
“寡人深知治河比治国要难,但不管有多难,燕国都不能不正视这个难题。说实话我燕国收复中原才一年时间,却已接到地方上有关河堤决口的奏报十余件。”
“由此可见,中原河患已到了不得不治理的地步,而身为官府治理河患,保一方百姓安宁是我们的职责与使命。”
有关治河一事卫朔确实想了很久,尤其最近秋汛上来之后,几乎每月地方上都有黄河决口事件上报,虽说只是些小打小闹,但已成为困扰中原经济发展的桎梏。
当然了,卫朔有自知之明,他明白治河是个很专业的事,即便他知道河患与水利、环境等有关,但具体有什么关系他可就摸不着头脑了。
“诸位爱卿,关于如何治理黄河请大家畅所欲言!”
“大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汉末以来,大河两岸战乱频繁,河堤年久失修,更有丧心病狂的诸侯为赢取胜利,不顾百姓安危,挖掘河堤以洪水淹敌。”
“长此以往,河患频发在所难免,一时之间恐难以有所改变。”
内阁首辅裴嶷先是将河患频发的原因简单介绍一二,然后话音一转道:“当然了,随着燕国入主中原,治河一事肯定会成为日后关注的重点。”
“臣以为当下做的是组织人手整理历朝历代之黄河水文资料,并派出官员调查沿岸情况,为日后治河打下基础。”
“再者,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还可借鉴历代治河经验,让百姓不再受河水之患。”
“说起治河,其实早在前汉哀帝时,大臣贾让总结了历代治河经验,提出治理黄河的系统见解,分为上、中、下三个方案,后世称为《贾让治河三策》。”
“哦?是吗?哪不知是三策?”卫朔闻言顿时来了精神。
“大王稍安勿躁,且让臣一一道来。贾让提出的治水基本思想是不与水争地,他分别具体阐述了三个方案。上策是:开辟冀州西部一带为蓄滞洪区,此策可从根本上消除水患,唯一考虑的则是蓄滞洪区的移民安置问题。”
“然而与无底洞一般的修堤治河费用相比,安置移民费用几乎可忽略不计。”
闻言卫朔若有所思,且先不提贾让此策有无根治河患的能力,单是贾让能跳出围追堵截的治河思想,从疏导上入手,已经算是很不错啦。
“……中策是:开辟分洪河道下入漳河,并开渠建闸,以便引黄河水作灌溉之用。贾让认为这样做还有三个好处:其一,可发展淤灌,改良土壤;其二,可改种水稻,将产量提高五至十倍;其三,可以发展航运。”
“据贾让估计,要实现这个方案,只需要花一年的修防费用就够了。贾让认为这个方案能兴利除害,维持数百年。”
如果说上策让卫朔感到惊艳,那么中策一出则让卫朔不得不感叹古人不可小觑。
说实话如果不是裴嶷提起贾让这个人,卫朔对这样一个伟大的古代水利专家根本一无所知。
很显然贾让意识到上策不太可能被上位者或官府接受,毕竟要迁徙大批民众,而冀州向来是豪强遍野,谁知其中会牵扯到哪个大人物?难保不会让上策半途而废。
而这个中策相比而言就比较温和,既不需要大动干戈迁徙百姓,又能变害为利,地方上与朝廷都能从中得利。
“哪不知下策是什么?”卫朔迫不及待地问道。
“回大王,至于下策嘛,应该是历朝历代使用最为频繁的治河办法,连我燕国也在推行之中,那就是沿河加固堤防,维持河道现状。”
裴嶷话音一落,整个政事堂内顿时静了下来,众人用颇为忧虑的目光看着卫朔。而卫朔原本还笑吟吟的脸上,带着些许尴尬之色。很显然他也没想到,贾让的治河三策最后竟烧到自己身上。
不过,卫朔毕竟不是一般人,他摸摸鼻子自嘲道:“看来治河一事真是专业性很强,不懂行的人冒然插手很有可能好心办了坏事。原本我想着沿岸河堤年久失修,就想着先派人加固一下以防万一。不料,在先贤眼中,整修河堤不过是岁修岁坏,往往会劳民伤财。”
“以前我等不知治河之法,如今有了贾让写的这《治河三策》为指导思想,再加上燕国强大的国力,还怕治不好这百年河患?”
看到卫朔如此轻易就承认了自己在治河上的失误,并勇于接受正确意见,在场众人无不振奋不已。从这件事上也可看出来,卫朔的确是难得一遇的圣主明君,作为臣子能够辅佐这样的君上,不能不说是众人的幸运。
卫朔想了一会儿总结道:“贾让的《治河三策》各有利弊,我看接下来燕国治河将三种办法综合起来。首先自然是在下游开辟泄洪区,当然这个泄洪区要选在不宜耕种农作物的盐碱洼地上,并且四周用河堤围起来,以增加蓄容洪水的能力。”
“大王这建议不错,另外我们还可以引黄河入掘鲤淀、大陆泽等冀州内陆湖泊,发挥这些泊淀在防洪中的作用。”
“中下两策也不能全部放弃,有些地方可变害为利,而有的关键区域比如京师洛阳,除了加固河堤以严防死守外,也没其他什么办法了。”
“寡人希望大家明白,燕国要把治河当成一件百年工程来抓,不要想着三年、五年就能看到成效,至少要治水十年以上才有可能出成绩。”
“除此之外,治河需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监察总署要加强对治河费用的监督,防止有人乘机从中牟取暴利。”
“谨遵大王旨意,臣等这就着手组织人员开始治河。”
卫朔提出了治河总体思路后,便将具体事务交予内阁处理。
离开政事堂后,卫朔回到了王府后院,却见裴颖儿眉头紧皱,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卫朔轻轻上前,关心地问:“夫人这是怎么啦?”
“呀?大王来了?!”
裴颖儿忙起身相迎,待卫朔坐定,才轻声道:“刚刚接到崂山消息,张大叔病了,张家请了不少医生,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
“什么?大叔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见卫朔满脸惶急之色,裴颖儿忙安慰道:“夫君莫急,是大叔不让告诉您,他说您身为一国之主,每天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他不想因自己病情而耽误国家大事。”(未完待续。)
第628章 生老病死
这几日,卫朔正与内阁商讨治河事宜,忽闻张老汉病重,得知消息后其大吃一惊,迅速将相关事务交给内阁署理,而他自己乘坐马车一路风尘仆仆赶往崂山。
这些年张老汉几乎从未离开过崂山,一直待在崂山。
他总认为崂山才是卫朔的根,他要替卫朔看着崂山上的一草一木。
马车行走在水泥直道上,让人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颠簸。
卫朔面色阴沉倚靠在车厢内,内心焦急万分,恨不得一步飞到崂山。
不少臣属看到卫朔厚待张家人,以为他重情重义,不担心日后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剧发生。却不知卫朔之所以厚待张家,除了当年张家有对他有收留之恩外,更重要的是张老汉是他接触的第一个古人,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王……王兄,大家不是有意对你瞒着我爹病情,实在是我爹不让我们说,他总担心影响到国家大事,这才再三叮嘱我们不要告诉你。”
看着满脸忐忑不安的张二郎,卫朔轻叹一声道:“唉,二郎,我没有怪你们,只是在为大叔病情感到忧虑罢了。”
听到卫朔这样说,张二郎一直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自洛阳而出,这一路走来,卫朔就没给过人好脸色,外面的侍卫、宫女,连秘书监郭诵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被迁怒。
“大叔是不是挺不过今年了?”
张二郎面色黯然道:“嗯,医生都说我爹最多能支撑到明年年初,若非实在瞒不下去了,小弟也不会……”
“你们找的什么医生?靠谱吗?葛天师找过没?他可是燕国鼎鼎有名的医科圣手?”
“这就是葛天师下的诊断!”
卫朔一听是葛洪下的诊断,顿时默然,看来张老汉是熬不过这一关了。不过,想想今年张老汉已八十有余,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属于长寿,出现今天这状况也不算意外。
“唉,遥想永嘉五年,我孤身一人来到崂山,若非大叔好心收留,说不定早已成为孤魂野鬼,哪还有什么威震天下的燕王?”
“王兄也不能这么说,我爹常说,卫大哥就是上天降下拯救天下万民的神仙,即便没有他好心收留,也不会有任何闪失,机会来了仍会一飞冲天。”
“我哪里是什么仙人?不过是个无根无萍的平凡人,能有今日这番成就,除了靠文冀、景前等众多贤士辅佐外,大多乃运气使然。”
“说起来我已有近十年没有回过崂山,都不知变成什么样了?”
如今的崂山可不再是普通的大山,自卫朔崛起后,这里已被阐教列为仙山,每年都有教众从各地到崂山朝奉。
与此同时,崂山还是崂山商社驻地,集天下财富于一山。
当年随卫朔一同起家的逃民,眼下各个富得流油。即便天下早已太平,众人仍然聚集在崂山上过活。
好在崂山上下早已今非昔比,朱文、张大郎二人执掌崂山商社,手中多得是钱财,曾花费巨资在崂山上修建了不少房屋、阁楼。
经过大半月连续赶路,卫朔终于顺利抵达崂山。以朱文、张大郎为首的崂山商社高层在崂山脚下,迎接燕王到来,无数百姓垫着脚尖望着缓缓而来的马车,争先恐后想要看看燕王真面目。
由于卫朔十年未回崂山,除了老一辈人还曾隐约记得他的模样外,年轻一代中,除了寥寥数人外,大多数人都只是从父祖辈口中得知,当今威名赫赫的燕王,出身于崂山流民。
作为燕王最早的追随者,对此崂山上下一直引以为傲。说句不好听的,别看小小的崂山上没什么大官坐镇,但是别说长广郡太守不敢轻易招惹崂山,就是青州刺史到了崂山也得陪着小心,毕竟崂山可是卫朔的‘潜邸’所在。
看着车外热情高涨的崂山人,卫朔心潮澎湃,不由又想起当年与众多流民在山上艰辛创业的情景。只是他心中挂念着张老汉病情,便匆匆与众人打了招呼后,就在张二郎陪伴下上了山。
来到张府内,看着张老汉瘦弱的身躯,卫朔忍不住泪流满面。或许卫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他内心深处已将张老汉当成另外一个世界中的亲人,不然他不会表现得如此激动。
“大叔,我回来了!”卫朔抓着张老汉枯瘦的手,语音哽咽。
“卫……卫小哥儿,咳咳……咳咳,看……看到你有今日之成就,老汉为你感到高兴。老汉一辈子没啥出息,没想到一时好心竟收留一个大英雄、大豪杰,这事老汉足以吹嘘一辈子了,哪怕现在走了,也终身无憾了!”
张老汉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看着年轻英武的卫朔,看得出来他眼下神态安详,并未因大限将至,而感到任何恐慌与害怕。他这一辈子活到今天的确没啥可遗憾的了,两儿子中,小儿子执掌内卫部,被外界称为燕王最忠心的‘鹰犬’。
不要以为鹰犬就是贬义词,能做未来天子的鹰犬,是多少人想做都没机会的事。
大儿子虽然没有出仕做官,但却掌握着燕国最大的商社——崂山商社,早就赚了几辈子花也花不完的钱。再加上张家跟燕王的特殊关系,只要张家不谋反,几辈子荣华富贵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大叔,安心养病,有什么未了心愿只管说出来,我亲自给你去办。”
卫朔与张老汉说了好大一会儿话,直到看到张老汉脸显疲惫之色,他才出了内院,来至中庭,却看到张大郎与朱文并列而站。
“拜见大王!”
“诶,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
卫朔疾走几步,上前一把搀起张大郎与朱文,这两个可以说是最早跟随他的心腹,多年来任劳任怨坐镇崂山,可谓是劳苦功高。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颇唏嘘道:“唉,我怎么也没想到,永嘉六年一别,竟隔了十年才让你我相聚,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起当年在崂山上的情景。”
“几年来,我不止一次想着回崂山看看大家,却总是被俗事缠身,这一次如果不是得知大叔病重,恐怕还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回崂山看看子文与大郎。”
“大王身负天下之重,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离开。”朱文看起来更加拘束一些。
“呵呵呵,子文放轻松些,你可是我最早的追随者,这些年管理崂山商社功不可没,日后大封功臣,你与大郎最少也能封个国公之位。”
朱文有些放不开的笑笑,他与卫朔已十多年没见面,而卫朔更是从一介流民头子,摇身一变成为威震天下的燕王,他心中岂会没顾忌?
再说他跟张家还不同,张家于卫朔有大恩。卫朔一直拿张家当亲人待,张家更是拿卫朔当自家人,因此张大郎在卫朔面前更自在一点。另外,别看张大郎身无一职,但是就凭燕王一句一个兄长,整个燕国境内谁敢小瞧他?
“这一次大王打算在崂山待多久?”朱文想了一会儿问道。
“先看看张大叔病情再说吧,其实我也想在崂山长住,但你们也都清楚,眼下燕国初创,诸事繁杂,虽有内阁处理日常政务,但一些大事还得我拿主意。短时间还行,时间长了会影响国家稳定。”
“理解,理解,臣等理解大王苦衷。”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这一次好不容易回一趟崂山,总得好好待一段时间再说,另外崂山商社发展至今,也该为今后考虑一下了。”
朱文听到卫朔突然提到崂山商社,不禁心神俱震,不知卫朔打得什么主意。(未完待续。)
第629章 成立内务府
卫朔之所以突然提起崂山商社,是因为过去崂山商社的定位十分混乱,已影响其继续发展壮大。
他想趁着眼下燕国初创,一切规章制度都在改革当中,尽快明确崂山商社的未来。
不然等日后一切尘埃落定,卫朔再想改革肯定要付出更大精力与心血,说不定还会造成不必要的混乱。
说起来当初创立崂山商社时,形势极为混乱,卫朔只想通过她来凝聚崂山逃民人心。
却没料到,经过短短十几年发展,崂山商社已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其资产、规模均为燕国之最。
包括裴嶷、莫含在内不少重臣,都暗中向卫朔谈起过崂山商社的问题,但因之前燕国战略重心在于平定胡患,他根本没有时间与精力来处理崂山商社。
如今由于张老汉突发病情,让卫朔不得不暂时放下政务,也让他有机会整理一下崂山商社的遗留问题。
假若从后世角度来看,崂山商社更像是一个股份制企业,只是股东背景太复杂了,既有燕王这样的‘国家元首’,又有张家、朱文这样燕国权贵,还有部分崂山逃民即普通民众。
正是因为股东身份复杂才让崂山商社的定位混乱,它既不是后世一般的私人股份制‘企业’,又不是正统官私合营的企业,甚至也不属于国有大中型企业。
“崂山商社发展到今天,为燕国崛起立下了汗马功劳,子文与大郎功不可没!”
“大王过誉了,这是臣等应该做的。只是大王刚刚提到崂山商社,不知……”
看着欲言又止的朱文,卫朔知道对方担忧什么,遂开口解释道:“我也不瞒两位,崂山商社走到今天已有点儿不合时宜了,需要对其进行整顿,不然日后难免会出现大问题。当然了这与二位没有任何关系,乃是天数使然。”
“整顿?天数使然?”朱文、张大郎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清卫朔真正意图,在他们看来崂山商社正值蓬勃发展,内部没有任何问题。
“这么说吧,若是眼下不作出改革,崂山商社在你我三人这一代或许没有问题,但日后当我们后代成长起来后,崂山商社内复杂的关系组成,很有可能造成巨大危机。”
张大郎毕竟只是个庄稼汉出身,对某些问题反应迟钝些,但朱文是个读书人,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卫朔话中深意,同时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确实正如卫朔所言,当日后老一辈渐渐故去,年轻一辈成长起来时,谁能保证后代还能像他们先辈一样和睦相处?
更可怕的是假若卫朔的继承者是个贪婪无度的人,难保不会对掌握了崂山商社股份的张家、杨家、朱家下狠手,而那些普通民户手中的股份更加不可能长久拥有。
想到这儿,朱文又暗暗庆幸不已,多亏卫朔厚道,察觉到了崂山商社存在的危机,如今又要开诚布公的给予解决。
“主公厚恩,臣无以为报,日后当鞠躬尽瘁,以效犬马之劳!”
卫朔上前搀扶起朱文感慨道:“你我君臣一场,我自然希望你与你的家族一直繁荣昌盛下去,这不仅是朱家荣耀,也是燕国之幸。”
“崂山商社规模太大了,大到一般人根本无法掌控他,不管交给谁都不是什么幸事,为了不让后代为此争得头破血流,我打算对其进行拆分重组。”
“按照卫、杨、张、朱四家占据的股份不同,将崂山商社拆分成四个大型商社。从今之后各家自行负责经营,除了正常的生意往来,相互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那……那不就是说拆分之后,我等全变成了一般商社?”
“怎么可能?崂山商社为了燕国崛起付出了那么多,于情于理都会得到些优待。先不说我卫家那一份,你们三家就是日后大燕国的皇商。”
“皇商?何为皇商?”
“皇商者,顾名思义皇家商社也!身为皇商有优先权得到与官府交易的机会,而且披着皇商的身份,不仅会享受多种政策上的优待,还会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朱文、张大郎听完皇商定义,顿时眼前一亮,他们作为崂山商社的实际掌控者,早就体会到背景深厚带来的便利。这些年崂山商社之所以发展迅速,离不开卫朔庇护。不然,崂山商社早被各大世家连骨头带肉一口吞了。
“为了更好的管理皇商,我打算成立内务府,并设立内务府大臣一职,品级与各部尚书等同,不知子文可愿出任首任内务府大臣一职?”
“啊?我来出任内务府大臣?”
朱文满脸惊喜,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说实话随着卫朔渐渐走向高位,朱文越来越为自己出路感到担忧。作为崂山商社实际负责人,他不像张大郎与卫朔有着特殊关系,根本无需为日后前途考虑,最不济张家还有个执掌内卫部的张二郎。
而朱文说的好听点儿掌握着燕国的‘钱袋子’,但其实就是一个‘掌柜’,只不过因‘东家’身份特殊,让他这个掌柜看起来威风八面,可就他本身而言,毫无地位可言。
如今卫朔有意让他出任内务府大臣,不但是从四品高官,又跟他之前从事的事有关,可以说卫朔已经替他考虑的十分妥当。
想到这儿朱文不禁眼圈一红,顿时热泪横流道:“主公如此厚待臣,臣纵死难报万一!”
卫朔轻抚其背感叹道:“这些年子文劳苦功高,却没得什么奖赏,原本内阁当中有你一个座位,但是因你一直待在崂山,与外界接触甚少,冒然登上高位必引起外界非议。”
“可子文有功又不能不赏,正好借着这次整顿崂山商社的机会,给你一个交代。当然了其他崂山商社高层都可以直接并入到内务府中,日后内务府就全权负责打理皇商一切事务。”
“敢问主公,这内务府日后归谁管?”
“日后内务府只受王府直辖,不受内阁以及其他部门管理,当然了你们还得接受计部审计监督。”
听到内务府只受燕王府管理,朱文就更加放心了。在他看来,经过燕王这一番安排,算是将崂山商社彻底洗白上岸,从名不正言不顺的在野商社,一跃而变成正儿八经的皇商。
“大王,崂山商社分拆后,杨家、朱家、张家将各组商社,其余普通股东怎么办?”
“这些人怎么说也是崂山商社的股东,他们也都从事了多年商业运作,不如将他们联合在一起,另组一家商社,依旧称为‘崂山商社’,然后赐予皇商身份。”
朱文摸着下巴沉吟片刻问道:“如此一来,再加上大王手中自己的商社,整个内务府将有五个商社,规模也不算小了,但若是有其他人也想加入内务府怎么办?”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崂山商社整体变成皇商,难免会有人眼红。因此,为了安抚外界,我打算将内务府皇商数量扩大到十个,除了眼下五个名额已确定外,其余五个交由内务府自己去挑选。”
“在这儿我只提醒子文一点,入选者最好不要是世家大族。”最后卫朔目光灼灼道。
朱文心神一震顿时明了,看来自家这个主公对世家防范甚深,不过说起来也是,世家已经在政治上占据主动,肯定不能再让他们在经济上得利,不然日后难免会尾大不掉。
“请大王放心,臣晓得轻重。”
“嗯,很好,另外,你与大郎商议一下,就内务府职事先拿出个大概的方案来。”(未完待续。)
第630章 王敦将死
当燕王有意罢崂山商社而设‘皇商’的风声传到外界后,引起巨大震动,特别是某些巨富商贾无不对此蠢蠢欲动。
这些年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到崂山商社有多赚钱,中间不是没人眼红,只因崂山商社背景雄厚,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原本众富商巨贾以为这辈子将在崂山商社阴影下存活,没想到今日燕王不但‘自断臂膀’——罢黜了规模庞大的崂山商社,还将广招商人赐予‘皇商’身份,以取代崂山商社的地位。
而原股东听说燕王有意解散商社不由大急,不少人纷纷跑到朱文、张大郎面前打探,后来才得知燕王不是要取缔崂山商社,而是将其一分为五,冠以皇商之名,众人这才心安。
与此同时,各地商贾得到风声后,纷纷向崂山云集,试图取得皇商名号。
……
姑孰城是个很年轻的城市,城郭修建于东吴黄武年间,真正得姑孰之名,却是在东晋立国前后。
当时朝廷考虑到姑孰城“迫临江渚,商贾凑集,鱼盐所聚!”
遂置城戍守,并积盐米于此,城南临姑孰溪,因曰姑孰城。
姑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太平府志》记载:“姑孰冲要,密迩京畿。”“龙山南指,牛渚北临。”“江山之胜,天下之奇处。”“左天门,右牛渚,铁瓮直其东,石头枕其北。”
姑孰扼大江津要,自古就是江东屏障。
东汉末年孙策攻克牛渚进而占领江东成三国鼎立之势;
南宋虞允文在此指挥近两万散兵大败金国皇帝率领的40万,创造了军事史上的奇迹。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攻克姑孰城,取得江东立足之地,进而夺取江东,奠定了大明皇朝的基础。
太宁元年,大将军王敦率军进驻姑孰,时时刻刻都在威胁着建邺安全。
而天子司马绍则千方百计想夺取姑孰,铲除王敦。
在卫朔忙着整顿崂山商社时,天子司马绍终于等到了平定王敦的机会。
自太宁元年入春以来,大将军王敦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近日竟渐渐有病入膏肓之迹象。
随着王敦身体不佳,姑孰城已被戒严,任何往来人员都会受到王敦军士严密盘查。
入秋后,姑孰街头上逐渐感受到越来越宜人的凉意,周围景色也一天天发生着变化。有了十几年和平岁月积淀,再加上姑孰位于交通要道,以至于让姑孰的繁华并不比建邺等大城差多少。
然而与热闹的街市相比,在姑孰城中大将军府左近街道,却是显得非常寂静、肃杀。原来钱凤、王含等认为百姓吵闹会惊扰到大将军修养,特地命士卒把守大将军附近街道,严禁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时至晌午,却见一名约二十七八岁模样的年轻人,在四名壮健侍卫保护下,打马从远处匆匆而来。有关侍卫正要上前呵斥,不料待看清来人真面目后,侍卫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任其赶往大将军府方向。
年轻人来到门前,将缰绳丢给侍卫,也不废话进门之后直直地奔向了内堂。
不料年轻人刚想往里面闯,却见邓岳闪出拦着他道:“小郎君稍待,军师正与主公商议要事,已吩咐末将不得让任何人打扰。”
王应只随意看了一眼邓岳,毫不在意道:“我这里也有紧急军情向父亲禀报,你进去通传一声。”
邓岳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王应,犹豫片刻后依旧堵在门口,不让王应进去。
王应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由斥道:“我要禀报的军情非但紧急,而且相当重大,事关大军生死存亡,岂能耽搁得?你自管进去通报一声,见与不见自然有父亲定夺,大将军那里有何怪责也由我一力承担,你在这儿磨蹭个什么?”
“谁在外面吵闹?”
听见王敦责问,王应面色不虞的看了一眼邓岳,高声回答:“禀父亲,孩儿有紧急军情汇报,邓将军拦着不让孩儿进去。”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只听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传出,“应儿,且进来说话!”
王应也不多话,趾高气扬看了一眼邓岳,也不管对方反应,昂首步入内堂。
看着王应背影邓岳不由对前途感到悲观,如今王敦病重,全靠钱凤一人在维持大将军府运转。
一旦王敦有个三长两短,仅靠纨绔子弟王应如何有能力继承王敦事业?钱凤固然才华不凡,可他仅仅是个幕僚,根本没有资格号令全军。别说周抚不会听钱凤的,即便邓岳也不怎么心甘情愿。
早知今日,当初邓岳也不会急着投靠王敦,还不如像毛宝一样投靠燕王。
不提守在门外的邓岳心思杂乱,单说王应刚一进入就看到父亲王敦躺在榻上,陪侍旁边的赫然是其谋主钱凤。两人似乎在议论着什么,还保持着侧身相互交谈的样子。
“到底发生什么事,要你这样不管不顾地闯进来?”王敦略微不满道。
见此情景王应不敢怠慢,忙上前道:“父亲,儿子这里有紧急军情禀报,刚刚接到负责监视郗鉴的密探回报,郗鉴到了丹阳后,立即背叛了我们,再次投靠了朝廷。他从司马绍手中接受了大批物资,正日夜整顿兵马,意图进犯姑孰。”
“郗鉴毕竟是先帝曾倚重之人,当初只是迫于大将军威势才不得已到姑孰来,如今接着出镇丹阳之际,只怕早已跟司马绍勾结在一起。”
钱凤面色忧虑地接着补充道:“这些都还不是最让人担忧的,关键是郗鉴在姑孰盘桓多日,只怕已将我大军虚实观察透彻,若其将我等底细告知天子,难保司马绍不会借着大将军病危之际铲除我等!”
原本这几日王敦的病稍有好转,想图几天耳根清净,结果听王应、钱凤汇报,顿时脸色一沉,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欺骗了,胸中一阵气血翻涌。
“竖子可恶!气煞老夫也!”王敦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晕死过去。
……
傍晚时分,江畔的新亭,王导一个人独步于此,望着一轮新月从姑孰方向冒出了头,他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十八年前的洛阳,兄长王敦一手拉着他,一手扯住王旷,慨然言道:“我王家的富贵生死在此一举!”
初到建邺的那年上巳节,王导、王敦兄弟跟在司马睿的肩舆后,风华正茂。
彼时,王导、周顗等一帮世家名士常常相约于午后在新亭畅饮,每每一直到深夜,是何等的惬意。
可惜好景不长,兄长王敦随着权势日重,野心渐长,竟以“清君侧”为名,第一次攻入建邺,还劈头向他质问:“周顗、戴渊可否杀掉?”
还有,还有……司马睿临终前那双枯瘦的手,如梦境一般再现……
很快王导又想起几日前,接到堂兄王敦在吐血晕倒的消息,据他估计王敦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即便他与王敦有矛盾,但当王敦将死的消息传来,王导还是为此感到悲伤。
王导木然倚在亭边,瞧着夜空中荧惑星若隐若现,往事如烟般浮上心头……
伯仁不在了、先帝不在了、处仲也快不行了,以后我还有谁可一同饮酒作乐?
随着王敦突然病重,江东形势一下子明朗起来。
建邺城内司马绍意气风发,立即宣布王敦为叛逆,向四周下达了讨伐王敦的檄文。
各地接到檄文后,淮南三将之郭默、苏峻、祖约,都督交广二州军事之陶侃,镇守丹阳的郗鉴等各地将领,纷纷起兵响应天子号召。(未完待续。)
第631章 江东之变
太宁元年十月,天子司马绍因王敦将死而意气风发。
在确信王敦已到了弥留之际,司马绍立即宣布王敦为叛逆,下令陶侃、苏峻、祖约等外藩镇将起兵诛讨叛逆。
同时天子加授司徒王导为大都督、假节,兼扬州刺史,为三军统领,坐镇皇城;丹阳尹郗鉴统帅禁卫军驻守石头城;中书监庾亮、尚书右将军卞壶领兵马守卫建邺各处要道。
消息一传出天下哗然,最慌乱者自然是大将军一众党羽。钱凤、王含父子、邓岳等人十分清楚,除非王敦能立马恢复健康,并亲自领兵出征,不然面对朝廷来势汹汹的攻势,军心慌乱的叛军将毫无胜算可言。
姑孰城内,王敦看天气不错,就让人把卧榻横放在庭院中间,自己侧身躺在上面,本想享受一下难得的秋日宁静,不料抬眼就看到钱凤匆匆走了过来。
钱凤没想到会在院内遇到大将军,看到王敦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他犹豫了一会儿,上前轻轻替王敦掖好被子。
“大将军,秋日凉风习习,您已经在这儿待了半个时辰了,还是回去歇息吧?”
“你来此何事,手里拿着什么?”王敦不理会钱凤,他早已看见钱凤手中的书帛。
钱凤忙往身后藏,不料还是被王敦一把抢在手里翻看起来,原来钱凤手中拿的正是天子司马绍对外发布的讨逆诏。
只见上面写道:“……敦辄立兄息以自承代,未有宰相继体而不由王命者也,顽凶相奖,无所顾忌;志骋凶丑,以窥神器。天不长奸,敦以陨毙……”
王敦才看完开头便觉五脏内如滚油泼过,他略略定了定神,接着往下看,无非是宣布跟随王敦作乱者,一律不加追究,最后一句竟是:敢有舍王敦名姓而称大将军者,格杀勿论!
“唉!深悔当初听从王茂弘之言,放了这个鲜卑儿一马,以致有今日之祸。”
正在这时,嗣子王应大叫大嚷闯了进来:“父亲,不好了,天子已加封叔父为大都督,正率兵来征讨我们。”
钱凤一听到王应的声音就知道坏事了,一个劲儿地给王应使颜色,已是来不及了。
“混账,这种事你也信?”
王敦强忍着内心不安直斥道,说实话他虽与王导多有不合,但也绝不愿与王导兄弟阖墙。
“从建邺到姑孰这一路上,到处都有人在说,实在是……”王应不敢说了。
“滚!”
王敦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其实对于王导的背叛他早有预料,眼下不过从儿子口中进一步确认消息属实罢了。
似乎已感到自己众叛亲离,王敦喃喃自语:“茂弘糊涂啊,怎么能让鲜卑儿如此摆布?”
过了好一会儿,王敦强按下内心恐慌,脸上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他命令钱凤:“先生与王含即刻率大军出发,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抢先攻破建邺杀掉司马绍。”
“诺!”
钱凤领命匆匆而去,他知道这是大将军在做最后一搏,若是成功,众人尚有一线生机,不然就等着被朝廷灭族吧。
只是让钱凤没有想到的是,王敦原本就病入膏肓,如今再经过一番折腾后彻底不行了。在钱凤、王含出发不久,王敦没有等到大军攻破建邺那一刻,便带着满腹的遗憾和愤懑一命呜呼。
临死之前,王敦特地留下遗言,让嗣子王应立即登基称帝。
可谁知胆小无能的王应怕发丧后引起恐慌,竟秘密封锁了消息。
这时,钱凤、王含的人马已经杀到了秦淮河边。
庾亮正镇守朱雀门一线,此处是建康外城的南大门,秦淮河绕门而走,长干里、南塘、乌衣巷等建康城的繁华所在均在这附近。
庾亮经过反复权衡,招呼士卒将朱雀门外横跨在秦淮河上的浮桥烧毁。
望着熊熊燃烧的朱雀桥,庾亮松了口气。
这时,正四处巡视的司马绍全身戎装地赶到了,见状大怒:“庾元规,你竟敢抗旨不遵,擅自烧毁朱雀桥,是要与逆党暗通款曲吗?”
“陛下容禀。”
庾亮显得很镇定,“今宿卫军势单力薄,各路勤王军尚在路上,贼军势大,取朱雀桥不难。若此桥一失,贼人将横行无忌,相较社稷之安危,陛下何惜一桥?”
听罢解释,神经极度紧张的司马绍方轻松起来,摁着剑柄的手才悄悄松开。
“嗯,看来也只有如此了,若丢了朱雀门,你就在这秦淮河上自行了断,不用再见你皇后了!”
说罢,司马绍一扬马鞭疾驰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义兴沈充率领两万人马赶到了建邺城南,与王含的叛军会合。
此时,所有人都还不知道王敦已经病亡的消息,他们准备孤注一掷攻破朱雀门。
顿时喊杀声、箭矢声、惨叫声、呐喊声……交杂在一起,被四处弥漫的烽烟挟裹着传出老远。
邻近的乌衣巷早已戒严,王导此时正身在皇城,临走前交代家人勿要惊慌,静观其变。
王导内心十分平静,他很清楚这场大战不管最后胜者是谁,他都不会有危险,真正的是稳坐钓鱼台。假若朝廷消灭了王敦,他会是有功之臣;若是王敦进了建康,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王氏子弟,至少也可以保得平安。
裴盾可没有王导那么沉稳了,他先用长钉将前后门钉死,又将家中暗藏的武器分给数十名身强力壮的家奴,让他们轮番巡逻护卫。
乌衣巷的安宁掩盖不了朱雀门的紧张,面对两倍于己的叛军,庾亮快抵挡不住了,卞壶、郗鉴也被王含拖住,分身乏术。
眼看手下军卒被逼得连连后退,庾亮愤然摘掉头盔,唤过副将的庾冰:“季坚,万一我不幸阵亡,务必将此盔交给皇后娘娘,告诉她,庾元规没给庾家丢脸!”
庾冰迟疑着正准备接过头盔,忽听得东北方向喊杀声起,“哗”的一声,仿佛秦淮河内风波骤起,席卷着兵器碰撞声和士卒呐喊声,涌了过来。
抬眼望去,叛军的阵脚大乱,一望之内闪出数面战旗,上面写着“青州苏峻”、“幽州祖约”、“司州郭默”。
“总算来了!”庾亮兴奋地大叫,他一把从庾冰手里拿回头盔,举过头顶,招呼士卒与苏峻的人马两下夹攻。
顿时,战场的态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快叛军土崩瓦解,王含、钱凤、沈冲、邓岳、周抚等王敦党羽纷纷四散奔逃。
至此,一直威胁皇室安全的王敦集团终于覆灭。
而王敦的尸体也被拖了出来,被恨得牙根痒痒的天子司马绍下令焚烧其衣冠,并将其尸体斩首。
放翻了王敦,除了司马绍外,最兴奋者莫过于庾亮,他早就不满琅琊王氏把持朝政,这一次随着王敦覆灭,王氏力量遭到重创,正是大力削弱王氏势力,并树立庾家威势之机,
在与天子诏对时,庾亮便以王氏子弟有多人牵扯到叛乱之中为由,上书天子要求罢黜司徒王导辅政大臣之位。
“茂弘非王敦可比,在世家中极有威望,又有立国之功,且王敦叛乱时,茂弘任一方主帅,发讨敦檄文,实乃大义灭亲,若对其谪贬,只怕人心不服。”
随着王敦被灭,天子司马绍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王导,同样有罢黜王导之意,但因担心外界人心动荡,而迟疑不定。
“陛下,万万不可罢黜司徒大人,元规此言是要陷陛下于不义啊!”说话的人正是郗鉴。
“我有不义之举?”庾亮有些愤怒。
“臣这几日整理前朝《起居注》,知当年先帝曾数次有废长立幼之心,王茂弘、周伯仁屡次进谏,才保得陛下太子之位。陛下不可忘却!”
司马绍见郗鉴极力反对,知道当下罢黜王导机会不成熟,只好长叹一声:“此事今日就算完结,以后不得再提!”(未完待续。)
第632章 逃亡燕国
秋天来临,寒暑交替变幻无常,就像当前江东局势一般处在微妙之中。
轻易平定王敦之乱,让天子司马绍整个人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每天都在为处理战后事宜操劳。
原本司马绍担心王敦党羽负隅顽抗不好对付,遂在发布的檄文中,言之凿凿称只诛王敦、钱凤、沈充,其余从犯皆不问罪。
可后来看到平叛大军胜券在握,司马迅速“变脸”,扔掉和蔼可亲的面具,露出真实的面目,杀气腾腾宣称:王敦所有的党羽都不放过,一网打尽!
并公开向外界表示,但有诛杀钱凤、周抚、沈冲、王含、王应、邓岳等人者,无论贵贱一律封侯爵。
此诏书一下,顿时在江东掀起一片血雨腥风,大批王敦党羽纷纷落网伏法。
先是逃往荆州的王含、王应父子,被荆州刺史王舒派人把他们推入江中,当场淹死,首级送往建邺。
紧接着投奔以前好友周光的钱凤,也被周光为了侯爵赏赐而挥刀杀死。
至于欲奔回老家义兴的沈充,慌不择路,到处绕道,竟迷了路,跑到了原来的旧将吴儒的家中。
吴儒脸上笑眯眯的,对他相当客气。一直带他到里面的房间,开心地说:“今天我要得三千户侯了。”
沈充这才知道上当,威胁道:“今日你若讲义气救了我,我一定厚报;若是为了利杀我,你将来一定会被灭族。”
吴儒哪会将丧家犬似的沈充的威胁放在心上,上前直接杀死沈充,尸首送到建邺。
可惜吴儒却不知,他今日这番为了富贵而出卖上司的行为,为日后家族灭门埋下伏笔。
原来沈充有个儿子叫沈劲,也被朝廷通缉,只是被同乡悄悄送上前往燕国的海船,才侥幸死里逃生。
后来沈劲长大后,为报父仇,灭了吴儒一族。
随着该死的人都死了,司马绍开始着手收拾活着的人,尤其是王氏族人。
他不满琅琊王氏把持朝政多年,如今大权在握自然要好好整治一番,一时间王氏子弟纷纷被调整职位。
第一个被调整的就是荆州刺史王舒,虽说他杀了王含、王应,属于有功之臣。
但终究是王家的人,而且又在荆州,司马绍当然不放心。
很快天子下诏调陶侃任荆州刺史、征西大将军,都督荆州、湘州、宁州、梁州四州诸军事。
至于王舒则被天子直接一脚踢到了广州任刺史,发配到偏远岭南去了。
但是王舒对此很不爽,和朝廷讨价还价,不愿前往广州任职。
后来经王导周旋,改任王舒为都督湘州诸军事、湘州刺史,而让原来的湘州刺史刘顗去了广州。
只是王舒如此一番跋扈表现,愈加让司马绍对王氏反感,而他也彻底失去天子信任。
除了王舒外,司马绍动手调整的王家另一个藩镇大将便是王彬,但因王彬与王敦不和天下皆知,所以也不能直接罢去对方官职。
但又因王彬所在江州同样位置重要,司马绍经过再三思虑,直接征召王彬到建邺,任他为没有实权的光禄勋,又转为度支尚书,一个管后勤、出力不讨好的职务。随后任命他自己的亲信应詹为平南将军、江州刺史,都督江州诸军事。
在剪除了王家枝枝蔓蔓后,司马绍将目光对准了威望素著的王导,通过之前庾亮试探让他明白,眼下不是罢黜王导辅政大臣的机会,只能暂时先保持不变。
在处置完叛党与王家人后,司马绍终于腾出手来封赏一干心腹。
首先被封赏的还是王导,天子诏封王导为始兴郡公,食邑三千户,赐绢九千匹,进位太保。又加以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特殊礼遇,地位已和当年曹操相似。
但是王导知道王家正处于风口浪尖,又被天子猜忌,他哪里敢接受这些?全部推辞不接受。
至于其他人丹阳尹郗鉴、尚书卞壸,中书监庾亮、将军苏峻、祖约、郭默等人不是被封公爵,就是被封侯爵,一时间朝廷内外皆赞天子圣明。
掌握大权之后,司马绍意气风发,一心想能按照自己心意改革弊端,振兴江东。
……
由于天子出尔反尔,大多数王敦党羽南逃被杀命运,唯有少数幸运者逃得性命,其中就有邓岳、周抚两人。
面对朝廷大肆追捕,邓岳与周抚满面愁容,相顾无言,不知接下来该往哪里逃。
过了好一会儿,周抚提议道:“要不你我投靠某家弟弟寻阳太守周光吧?”
邓岳闻言沉默了下来,对周抚的建议不感兴趣。说句不好听的,眼下局势危险,别说是兄弟,恐怕连父子都不见得可信。周光虽不是王敦党羽不在清算当中,但谁知听到朝廷悬赏后他是怎样想的。
就算周光不对悬赏动心,恐怕人家也只会护着自家兄长周抚。而他不过是个外人,去了寻阳犹如羊入虎口,到时万一周光翻脸不认人,邓岳恐怕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毫无反应的邓岳,周抚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担心什么,可这事他也不敢打包票。真要说起来,他对自家兄弟也没有信心,不敢保证周光会不会见利忘义。若不是走投无路,他哪里会建议邓岳去前途未卜的寻阳。
“伯山,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看着默不作声的邓岳,周抚催促道。
当邓岳正要说什么时,却见一心腹匆匆走了进来,将一封密报递到邓岳手中。邓岳接过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原来上面正写着周光杀害钱凤的消息,这下他更不敢前往寻阳了。
“道和,看来你兄弟那里也不是个好去处,军师已被他杀害了。”
“什么?!”周抚闻言一把抢过密报浏览起来,很快脸色大变,周身冷汗直冒。不由暗暗庆幸,幸亏没有冒然去投靠周光,不然他的下场不会比钱凤好多少。
看到周抚没了主意,邓岳这才提出自己的建议,“眼下我有两条路可走,其一逃亡西阳郡蛮族,当年我曾在西阳郡任太守,与酋长向蚕交好。向蚕出身蛮族,与朝廷交集不多,或许会看在往日情面上收留我们。”
“等躲过了这段风声,朝廷肯定会大赦天下,到时你我再出来做事。”
周抚得知要逃亡蛮族不由眉头紧皱,他出身世家大族,从小就没吃过苦,哪里愿意下半辈子与蛮族打交道?至于所谓的朝廷大赦天下,谁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会有。
“哪不知其二呢?”
“其二就是逃亡燕国,去投靠燕王!”
嗯?周抚闻言满脸疑惑,问:“伯山,你是不是搞错了?大将军活着的时候,就跟燕王不合,双方不知爆发了多少次冲突。前段时间为了争夺徐州,大将军还跟燕王打了一仗,你我皆为大将军党羽,去了燕国不是送死吗?”
面对周抚的质疑,邓岳却眼中精光一闪斩钉截铁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去投奔燕王。燕王雄才大略,岂会与我等小卒子计较?去了燕国,只要得到燕王重用,还担心什么朝廷追捕?!”
“看来伯山是很看好去燕国了,哪为何不前去投奔蛮王向蚕?他不是你的熟人么?”
对于投靠燕王让周抚顾虑重重,两下一比较,他反而又主张去投靠蛮王。
邓岳耐心解释道:“投靠蛮王固然可保一时性命,但你就甘心一辈子蜗居蛮荒之地?”
“不是还有朝廷大赦么?”
“就算朝廷大赦天下,你我重新出来做官。那我问你,以当今燕王之志向,江东还能享多久和平?未来一旦燕王举兵南下,以江东一隅之地打得过强大的燕国吗?难不成你我还要再做一次俘虏?”(未完待续。)
第633章 热闹的崂山
太兴元年十月,整个燕国商贾纷纷云集青岛港。
让原本就很热闹的青岛,更像是在举行一场巨大盛会。
对于众商贾的来意,卫朔心知肚明,无非是想争得皇商头衔而已。
当年,崂山商社能在短时间内超越各大商贾世家,成为实力庞大的商社,绝对离不开各种优惠政策支持。
而众商贾早对崂山商社享受的各种优待垂涎已久,如今燕王有意打破崂山商社的垄断地位,将各种优待分摊到其他商贾头上,自然会引起众商贾疯狂追捧。
在青岛港内一处酒楼上,几名相好的商贾聚集在一起相互交流彼此信息。
对于商贾而言若能提前掌握关键信息,必将在商业交易中占据优势。
因此,某些经常合作的商贾们,常常会相互交换信息。
在交头窃耳的商贾当中,有一桌商贾显得与众不同,尤其为首的中年人没有商贾身上常见的市侩气质,反而隐隐有一股世家子弟的气质。
“关于燕王设立‘皇商’一事,你们都打探到了什么风声?”
“请家主恕罪,各处口风甚严,属下们并未打探到什么内幕消息!”
中年人闻言眉头一皱,忽又放松道:“这也怪不得你们,如今这天下不同以往,各级官吏被燕王整治的服服帖帖,若无燕王允许,他们绝不敢向外界透露丝毫。”
“多谢家主宽宏大量!”几个年轻人这才悄悄摸了一把冷汗。
就在中年人苦思对策时,忽听有人高声叫道:“咦?这不是见独兄么?”
甄彻闻言抬头一瞧,才发现打招呼者,竟是生意上的伙伴兼竞争者苏泽。苏家与甄家同在中山,又都累世经商,两家既是通家之好,又存在着相互竞争。但整体而言,两家关系还算友好。
“原来是润之老弟,你也是为争夺皇商名号而来?”
苏泽坐在甄彻对面,向四周努努嘴道:“整个酒楼内众多商贾没有不是为皇商而来的!”
“那倒也是!”
甄彻四下一瞧,看着四周热烈讨论的商贾,随即释然。眼下众商贾可谓是对皇商名号虎视眈眈,均是志在必得。皇商名号有多重要,只需看看崂山商社的发展轨迹就可知晓。
“商贾地位历来低下,有了皇商名号便让商贾有了底气,你说有谁会放过眼前机会?”
作为巨贾出身,苏泽的地位虽比一般商贾高上几分,但与传统世家大族相比,他们仍然属于贱民。故而他十分理解各大商贾对皇商名号的渴望,只是对出身豪门大族的甄彻也来争夺皇商名号就有几分不解了。
甄家可不是普通商家巨贾,人家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家中出过高官、贵妃、皇后。在东汉末年至三国魏晋时期,甄家巧妙地接连与称霸中原的袁绍、曹操、司马氏三大军事集团首领攀附姻亲,多次接受赏封,故而家道殷富,满门显贵。
而甄彻曾祖父甄德更是以曹魏外戚的身份,先后娶了司马师、司马昭两人的女儿,成了晋武帝司马炎的姐夫。
直到中原爆发战乱,盛极一时的甄家才因脱离朝堂而渐渐没落下来。
“兄长家族乃名门望族,为何也来争夺这皇商名号?”
闻言甄彻苦笑几声道:“我家算什么名门望族,自祖父离世,甄家就彻底不行了,如今离开朝堂已有数十年。为了振兴家族,为兄不得不来争夺这皇商名号。家族有了钱,才有能力办家学、考科举。”
苏泽颇为赞同的微微颔首,“嗯,早听燕王曾有言:有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万万不能!真乃至理名言。”
“先不说这些不开心的,对于皇商一事,兄长可曾打探到什么内幕消息?”
“甄家有些人脉早已因战乱而断绝,之前我曾发动一切关系去打探,除了知道燕王有意设十大皇商外,始终未获得更详细的消息。”
“呵呵,不瞒兄长,小弟这边倒是打探了些消息。”苏泽压低声音道。
“哦?还请贤弟相告,日后我甄家必有厚报!”
“兄长莫急,且听小弟一一道来。”
苏泽选择与甄家共享内幕消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真要说起来甄家比苏家更有希望获得皇商称号,日后苏家难免会有求于甄家,眼下先烧香,省得将来临时抱佛脚没啥作用。
只见苏泽俯身在甄彻耳边道:“据可靠消息称,这次选拔皇商,说是十个名额,其实只有五个,另五个早已确定。”
“什么?!怎么会这样?燕王一向公允,为何此次会徇私舞弊?”甄彻满脸震惊。
“兄长莫急,且听小弟解释。燕王如此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崂山商社为燕王平定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如今燕王要对其拆分,为了安抚朱文等商社高层,不得不做出妥协。”
“原来是这样,如此倒也情有可原,只是我等竞争可就更加激烈了!”
甄彻语气中带着忧虑,原本他对争夺皇商尚有几分信心,而今听了苏泽一番言论,顿时变得惶急起来。
“谁说不是呢?可面对燕王做出的决定,谁又有本事推翻呢?眼下小弟是不指望了,将来若是兄长有幸被选中,还请照顾一下我苏家。”
“贤弟说笑了,面对仅剩的五个名额,为兄也无完全把握!”
“诶,兄长过谦了!中山甄家可不是一般商贾,还是有很大希望的。”苏泽安慰道。
……
十月某日一早,青岛港城南福记酒楼就被数百侍卫军接管。为了确保盛会顺利进行,同时为了安全起见,福记酒楼两边街道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只有家世清白且拿有请柬者才有资格入内,其余闲杂人等一概不得靠近酒楼。虽说当下距离盛会正式开始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但酒楼内已坐满了来自各地的商贾。
距巳时还有一刻时,燕王卫朔在大批护卫的簇拥下来到酒楼,在场商贾纷纷起身迎接。
卫朔并未在外面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二楼包厢。从包厢内望去,在酒楼一楼大堂正前方有一个台子,看来是专门用来供主持盛会者使用。在台子对面已经摆上了一排排铺着红布的桌椅,是甄彻、苏泽等商贾的座位。
卫朔端坐在包厢内,两旁陪侍者是朱文、张大郎、张方、赵元朗等崂山商社高层。众人基本上都已知道了崂山商社将被拆分的消息,虽然有点儿伤感,但由于得知内务府成立与皇商设立,大家情绪还算稳定。
“元朗,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卫朔对身边的赵元朗吩咐道。
赵元朗冲着卫朔一抱拳起身离去,随着他出现在台上,这场引人瞩目的商界盛会终于在商贾们的期待中拉开了帷幕。
“在下赵元朗,奉燕王之命特地主持此次皇商名号授予盛会,接下来将由我来向诸位述说一下怎样才有资格获得皇商称号。”
赵元朗此言一出现场霎时变得安静起来,无数双眼睛牢牢盯着赵元朗不放,似乎好想要将赵元朗融化了一番,多亏赵元朗见多识广,不然还真沉不住气。
“大家都知道,我燕国与前朝历代不同,推行的是农工商并举的政策。在这条政策下,燕国商业得到极大发展。比如大名鼎鼎的崂山商社,其在全国境内拥有极大影响力,同时也为燕国的发展壮大立下汗马功劳。但是崂山商社的成功有其特殊性。故而经燕王同意,内阁批准,官府打算继续推广这种模式,这就是大家听到的皇商制度。”(未完待续。)
第634章 司马绍之雄心
“何为皇商?即日后凡皇宫王府所需物资置备购办,统由内务府筹理,而协助内务府负责采买之商贾,称之为皇商。”
“皇商经营范围广泛,比如大到各类建筑修建的所需木材,王府人员衣服织造,小到花木种植,女子胭脂水粉。总之,一切与衣食住行有关的物资都归皇商采买。”
随着赵元朗解释,在场商贾无不瞪大了眼珠子,恨不得立即夺得皇商称号。虽说皇商经营的东西虽无甚出奇之处,但胜在量大,物种繁多,待遇丰厚,绝对是非常好的差事。
看着下面蠢蠢欲动的商贾,赵元朗接着道:“尔等若想夺得皇商称号,除了家世清白以外,家中资产必须有一定规模,流动资金至少在十万贯以上。”
“啊?!”此言一出,让在场近半数商贾脸色大变,纷纷鼓噪起来。
看着乱哄哄现场,赵元朗不为所动,提出这个规定就是为了将中小商贾刷掉,当初众人计议时就意识到,只有大商贾才有资格竞争皇商。
甄彻与苏泽相互看了一眼,之前他们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毕竟皇商日后服务的都是‘皇族’中人,肯定不能出现任何问题。与小商贾比,大商贾更好被管理,同时也相对安全。
“成为皇商将享受一些优待,但是同样有规则需要大家遵守。一旦违反相关规定,轻则取消皇商资格,重则将抄家灭族。”
“好了,接下来我们开始皇商选拔……”
很快经过几轮讨论,最终以甄彻为代表的五家商贾脱颖而出,再加上由崂山商社拆分而成的五家商社,组成新时代十大皇商。除了甄家是没落世家外,遵照卫朔之前叮嘱,再无任何一个与世家有关的商贾。
……
在燕国忙着选拔皇商时,刚刚平定了王敦之乱的司马绍正忙着处理战后事宜,随着大批王敦党羽被抄家灭族,在江东各地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只是这样一来,司马绍倒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却造成各界人心惶惶。因为凡跟随王敦起兵叛乱者,几乎都是大族出身。像沈家乃三吴豪族,沈充之死引起吴郡世家震恐,担心天子会借机株连其他世家。
朝堂上部分有识之士意识到,天子对王敦党羽的大肆追责已影响当前政局稳定,必须有人站出来劝阻。
这日,司马绍召见王导、郗鉴、庾亮、应詹等心腹商议国事。
在解决了王敦这个心腹大患之后,司马绍踌躇满志打算改革弊政、重振晋室。
“如今江东内患已平,朕欲振兴晋室,不知从何着手?诸位爱卿可有良策教朕?”
天子动问,庾亮、郗鉴、应詹等尚未做出反应,却见自王敦死后变得沉默寡言的司徒王导突然上前一步道:“陛下欲振兴晋室,不妨由臣先给陛下介绍一下先祖是如何创业的,看看能否从中吸取经验教训。”
“陛下,司徒此言朕乃老成谋国之言!正所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前人历经艰辛创业成功,必有可取之处。陛下有志规复天下,不如先借鉴一下先人是如何做。”
“嗯,两位爱卿言之有理。”
听了王导、郗鉴所言,司马绍若有所思,他想了一会儿询问:“敢问诸位爱卿,为何当初刚刚历经太康盛世的晋室,会在短时间内爆发了八王之乱,以至江山倾覆,四海鼎沸?”
“这……”众人一下子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作答。
见众人脸显难色,司马绍只好将目光望向王导,开口问道:“卿家曾亲身经历过太康盛世、八王之乱等重大事件,应该有很多感触,还请爱卿不吝赐教,以助朕寻得治国良方。”
王导也不客气,站起来侃侃而谈道:“宣帝创业之初靠的是诛杀名族、拉帮结派,而文帝同样继承了宣帝策略,大肆屠杀曹魏宗族,这才有了日后武帝开基建国。”
“然由于创立者大开杀戒留下的祸根,才让后人群起效仿,有了后来的八王之乱,进而造成晋室南渡。”
话说郗鉴、应詹、庾亮等人听王导指斥司马懿、司马昭父子残暴,为后人立下不好的榜样时,额头上冷汗直冒,生怕司马昭恼羞成怒下将王导砍头。
不过,众人低估了司马绍心胸,司马绍固然对王导当面指摘先祖感到不快,但他一向以卫朔为榜样,连卫朔都做到了不以言罪人,他身为天子如何做不到?
因此,即便司马绍再不满王导,也不会降旨怪罪,毕竟王导所言并非无的放矢,细细思之,他发现颇有几分道理。
而王导之所以费力不讨好地向司马绍详细叙述司马懿、司马昭父子创业之初,是如何诛杀名族、拉帮结派、诛杀曹氏贵族,主要是为了想借机劝阻天子停止对王敦党羽的追捕。
其实很多大臣都看出来,严格追究王敦党羽对朝廷而言并无任何好处,只是面对天子司马绍积蓄了数年的憋屈与怒火,谁也不敢轻易开口求情。
难得有今日这个机会,王导才破例站出来说了这么多废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绍才脸色难看道:“若真如爱卿之言,晋室江山的确不该长久!”
“陛下睿智,眼下整个朝廷上下因清算王敦党羽一事而变得人心惶惶,臣恳请陛下大发慈悲,饶过大多数人,如此不但为后来者做个好榜样,还能稳定江东局势。”
不得不说之前王导讲得司马懿、司马昭旧事,让司马绍意识到若是杀戮过重,会引发不测之祸,严重的话甚至会引起政权动荡。
“好吧,就依爱卿之言,只追究王敦、钱凤等寥寥几人罪过,其余党羽一概赦免。”
“陛下英明!”
众人纷纷起身称赞,同时不得不佩服王导手段老辣,众人都束手无策的难题,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被他解决了。
“好了,好了,不要再夸朕了!”
司马绍感叹道:“朕知道之前所作所为有点儿莽撞了,今日得司徒提醒方悔悟过来。眼下江东危机四伏,的确不宜大搞株连。”
“从今日起,王敦之乱彻底翻篇儿,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起!”
“接下来朕希望众卿家协助朕完成振兴晋室之宏愿,让大晋的荣光再次笼罩华夏。”
司马绍站起来在殿内来回踱了几步,突然伸手指向北方道:“北地燕国愈发强势,而我江东却颓势依旧。朕欲重振晋室,当不能再依旧制行事,必须效仿当年秦孝公变法图强,唯此方有希望在未来对抗强大的燕国。”
对于司马绍有变法图强的想法,在场众人皆没有感到意外。毕竟天子年轻气盛,又胸怀大志,面对眼前困境,肯定不会甘心。
“陛下欲变法图强,不知打算从何处着手?”
“土地!”
刚刚平定了王敦内乱的司马绍,迫不及待地想推行新政,实施改革。而改革内容大多借鉴了燕国推行的政策,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土地改革。
然土地改革事关重大,既是推行新政的根基,又容易世家反弹,导致改革失败。因此司马绍不得不慎之又慎,在推行新政前,他先命郗鉴暗中调查了建邺周边土地使用情况。
经过数日清查,郗鉴将所得数据呈报天子,结果司马绍看过,当即勃然大怒。原来在建邺周边共有户六万户,但占有土地不足耕地一半,其余一多半土地归各大世家所有。
严重的土地兼并,让司马绍定下了改革的决心。
不过司马绍十分清楚,晋朝的根基就是世家大族,而土地大多集中在他们手中,若是冒然推动土地改革,必然会遭到世家大族、宗室、权贵的强烈反弹。(未完待续。)
第635章 世家的罪恶
“前几日朕让道徽清查建邺周边土地兼并情况,情况极不乐观!”
说到这儿,司马绍眼含怒火,喃喃自语:“这些年朝廷税赋日益减少,大半财富都落到世家手中。就拿建邺周边而言,土地兼并之严重超乎外界想象,一大半百姓失去土地,沦为佃户。”
“这些佃农隶属世家,而世家并不需要向朝廷缴纳税赋,佃农每天辛勤劳作,创造出来的财富都落到世家手中。如此便造成庶民、朝廷愈加困顿,世家大族反而越来越富裕。”
“其实朕很好奇,按照正常情况来看,他们起码要不吃不喝数十年才能拥有如今拥有的财富,可世家来到江东不过十几年功夫,却积累了无数财富、土地。”
“不用说,这中间有太多的黑幕。”
司马绍话音刚落,王导、庾亮等世家子弟无不从脸色微变,刚刚听到司马绍要从土地入手改革,就让不少人心惊胆战。眼下再听到司马绍要揭发世家巧取豪夺的罪行,众人再也无法坐视下去。
家中土地是怎么来的,他们比谁都清楚,虽然有部分是通过正常手段购买而来,但每家每户都少不了有巧取豪夺之现象。真要让司马绍掀开这层黑幕,那世家的脸面可真要丢尽了。
“若要改善朝廷财政收入,必须推动土地改革,让朝廷名下拥有大量自耕民。”
听着司马绍斩钉截铁的话语,世家官员便意识到,此次世家不大出血是不行了,只是这样一来江东又要起风波了。
王导目光忧虑地看着意气风发的司马绍,他刚刚好不容易才给王敦之乱擦过屁股,没想到这么快又要面临新的动荡。
“陛下,土地改革关系重大,不宜冒然推行,须经众位大臣讨论后方可实施。”
“好吧,既如此那就五日后召开大朝会,这一次朕将让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司马绍当然知晓在江东推动土地改革有多难,但是这一次他可是下定了决心,手中已经掌握了不少世家违法乱纪的证据,并且人证、物证、苦主齐全,不怕世家推辞狡辩。
只要世家不赞成土地改革,司马绍就将把案件影响扩大,最好让整个天下都知道,那样才最有震撼力。不是司马绍非得要跟世家翻脸,实在是北地燕国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与其日后做个亡国之君,不如放手一搏。
很快天子欲推动土地改革的风声传来了出去,顿时引起江东各界一片哗然。
不少世家纷纷上书劝谏天子,要求其遵从祖制,放弃土地改革。
面对各地世家的反对浪潮,司马绍冷笑一声立即让郗鉴查办几个次等士族,打算在大朝会举行前先杀鸡骇猴。
经过几天的准备,郗鉴拿着有力证据,在苦主状告下,皇帝支持下,一下子将四家次等世家全都下狱,罪名赫然是巧取豪夺、残害庶民之罪。
此案一出整个江东震惊,无数世家为此失声。
太宁元年十月,天子将案件交由丹阳尹郗鉴审理,由于案件事关重大,朝廷上下都在关注案件审理情况,以至于在开审之日,三公九卿以及各路人马纷纷于堂前听审。
开庭审案,先传原告,由于原告过多,案件审理设在朱雀大街上审理。
当天,建邺全城百姓都去听审。案件还未开审,百姓就议论纷纷。
“你们看,那不是老李头一家嘛,怎么就来了这几个人,当初他们家可是有二十多口的。”
旁边一人接口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八年前老李头家破人亡,被大族刘家逼死两个儿子,老李头带着孙子逃到外地。他们一家无依无靠,在外地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中间肯定又死了不少,现在就剩这祖孙几个了。”
“还有旁边的王大户,当年可是个殷实之家,还经常接济我们。不是说他们去外地了,怎么也出现在原告位置?”
“哪儿啊,他们被大族李家逼得没办法,全家去投奔亲戚了。听说李家带了一大帮人强占他们的地,只给了一点钱,他们不服,被打了个半死,不得已才逃的。”
听着下面的议论,前面坐的世家官员如芒在背,他们从未想过自己在底层百姓心目中竟是比胡虏还要可恶的形象。
开审后,郗鉴先命人将一干人犯带上,很快刘、李等几位家主被押解上堂。
看到刘李几位家主身上没有拷打的迹象,让在场官员微微颔首,对郗鉴有了些许好感。
“原告状告尔等巧取豪夺,占人田产,逼死百姓,这些尔等可认罪?”
“我根本没有抢夺他人土地,我得到的土地都是经过正当途径获得的。你像李老头一家,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下他家的土地。还有王大户家,我可是用比他们的还要多几百亩的地和他们交换的。这些都是有契约为证的。”说着,刘家主还真掏出一堆契约。
“我们家根本就没有识字的人,你是拿刀架在我儿孙的脖子上逼我按的手印,我不按,你就杀了我两个儿子。你又拿我孙子的命逼我,我才按的。”
说着,李老头一家已经失声痛哭起来。
不料,刘家主接口就十分嚣张的问道:“你说我拿刀逼你,有谁看见了?你说我杀了你两个儿子,有证据吗?你分明是贪图钱财,想要讹诈我,被我赶出去,才心存报复,诬告与我。”
此话一出,百姓又是议论纷纷。
“李老头一家都是老实人,从来没和别人闹过矛盾,对人也和和气气,还总是帮乡里乡亲的,怎么会贪图刘家的钱财。”
“就是,刘家家大业大,有多少家仆,谁敢去他家闹事。”
“这事多么明显,一定是刘家欺压李老头一家。”
听着百姓的议论,郗鉴已经知道天子目的已经达成,不出数日,这件事就会传遍天下。
郗鉴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你的罪证早已被本官所掌握,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来人,带人证、物证。”
“刘家主,你可认识这个人,他可是你的前任管家,你逼死刘老头儿子时他可是帮你来着。你做的缺德事有一半都有他的参与。他旁边这个就是亲手杀死刘老头儿子的凶手,他已经招认了罪状,并且指出你就是主谋。”
“不可能,他们这是诬陷。他们几年前就偷盗我家钱财,被我送往官府了。”
“是啊,老爷。”
管家咬牙切齿的说:“我偷盗钱财,那你丢的钱财找到了吗?捉贼捉赃,赃物呢?还在你家仓库里藏着呢吧。”
不等刘家主插嘴,郗鉴就让官吏拿出许多物证,一件件物证铁证如山,钉死了刘家主的罪证。
最后郗鉴宣判:“刘家主涉嫌杀害人命十七人,抢夺土地两万四千余亩,证据确凿。因其罪大恶极,现判其处腰斩,刘家家人及奴仆有伤人命者,斩首。有罪责者按律论处。家产除补偿苦主损失外充入国库。”
郗鉴刚一宣判,外界响起震天的欢呼声,无数百姓纷纷叫起好来,让原本站出来要替刘家主求情的世家官员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坐在那儿,实不敢犯众怒!
很快郗鉴又快刀斩乱麻地将其他几个次等家族判罪,刘李等几家家主根本就没想到朝廷会对他们下死手,直到刀斧加身众人才哭天抹泪的求饶。可惜司马绍欲借他们的人头震慑世家,岂能轻易饶过他们?
此案过后数日内,传遍整个江东,在各地世家保持沉默时,庶民百姓却一片叫好声。
看到时机成熟,司马绍立即下令召开大朝会,就新政改革展开讨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