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说客
雨依然淅淅沥沥地打在唐方的身上,雨滴,在天空为生,落地为死,而这落下的过程,就是它短暂的一生,就如同在唐方怀里的这个苦命的女子一般,还没有弄明白整个过程,就过去了,即便是王云光这等看惯生死的人也不由得一叹,人群骚动慢慢停了下来,一些人开始试图去接近唐方,但是依然对眼前刚刚发生的场景心有余悸,将自己保持在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
忽然人群中一人高声喊道:“前面的可是祝由王家的师傅?”
王元光转头,含笑道:“正是。”
那人排众而出,是一个白发老者,上前一鞠躬,作揖道:“前些日子曾麻烦王师傅走过一次脚,所以师傅,师傅来得正好,这唉,族中不幸,让师傅见笑了。”转目看了一眼已经渐渐死透的张若昀,面上唏嘘不已。
王云光对着人倒也有了一些印象,这人叫张风堂,乃是一个前朝捐的老童生,因为家中无门无路,考了几次秀才均不成,也就淡了仕途的心思,由于有些识文断字的功夫,所以做人倒也拿捏得体,让人不至于生恶,王元光回礼道:“事起突然,我相信这也不是张先生所愿意看到的。”
张风堂惋惜道:“若是王先生早来一刻事情断然不会如现在一般不可收拾。”
王云光一指唐方道:“此人乃是我的朋友,我希望张先生能够给我一个面子,让我带走。”
张风堂一扫四周,那些家长们此时早已经灰头土脸,哪个还敢哼半句,而其余的张氏族人似乎都以他马首是瞻,心中微微有些得意,干咳一声道:“既然是王师傅的朋友,王师傅尽管带走无妨。”
王云光又一指唐方怀里面的张若昀和地上的那个诡异的小孩道:“这两‘物’我也要带走。”
张风堂又点了点头,似乎没有细细琢磨王云光语中的含义。
“多谢了。”王云光朝着张风堂微微一拱手,一把扶起此时已经失魂落魄的唐方,道:“走吧,找苏三娘子,或许还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王云光抱起那个诡异的小孩,搀扶着唐方,一行人消失在雨后的张家祠堂,张家族人也三三两两的散去,只留下似乎已经被人遗忘了的张若昀的父亲。
张员外面如死灰,似乎整个人都木在当地,隔了好久,才双目一闭,一行血泪从眼中流出,喃喃地道:“小昀,不要怪爹,门破方能天开,爹也是被逼的啊”
回到山间苏三娘子的那座茅舍处,已经将近傍晚,雨后苏三娘子的房顶上笼上了一层烟幕,添了几分平日未有的神秘,王云光轻车熟路,人未到,声先至,大声道:“三娘,开门,快开门,有急事,有急事。”
“叫魂啊,叫,”苏三娘子开门之后见两人面色不善,特别是看着浑身是血,抱着一个面色惨白死尸的唐方,失声道:“才一天不见,你们两个强盗又去哪里杀人放火了?”
即便是平日里喜欢和苏三娘子斗嘴的王云光也没了兴致,叫唐方将张若昀的尸首放在方桌之上,面色急急地道:“来龙去脉呆会再跟你说,我只问你,你老祖宗留下的把戏,你还剩下多少?”
苏三娘子顿时知道事情有些大条了,皱眉道:“干嘛,想偷老娘的老底吗?”
唐方双目通红,再也顾不上其他,一把将苏三娘子推到张若昀面前,急声道:“救活她。”
苏三娘子用手搭在张若昀的脉腕处,一触便离开,淡淡地道:“死透了,没救了。”
“你!”唐方怒道,“你先好好看看再说。”
苏三娘子横了唐方一眼,大声道:“你当老娘傻啊,肚子拉开了那么一条口子,呼吸早就断了,还需要把脉吗?你们是不是脑子被豆腐撞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王云光,这小子是二愣子,难道你也跟着他一起二吗?有着闲工夫王云光你还是先把老娘的帐算清了,然后带着你讨饭的家伙给我滚出去,老娘没闲工夫陪你们两疯!”
苏三娘子炮仗一般的(4)一顿让唐方似乎清醒了不少,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地道:“是啊,人死不能复生…她已经死了!”
王云光脸上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干咳一声道:“三娘,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苏三娘子手一摆,打断王云光的话,道:“得,老娘迟早都是要下地狱的,这些话别跟我说,再说,王云光,你是不是真的跟着小子混久了,被那块破砖砸晕了,人死了就是死了,生死法则,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厉害,逆天改命,你觉得我有那等本事吗?你太看得起老娘了!”
王云光眼珠一转,道:“逆天改命,你我自然是不行,但是偷点命数我相信你们塔教还是有这本事的,咱们只是需要这般,这般,不就成了吗?”说完王云光露出一个讨好的神色,道:“三娘,要不你算算,这得多少钱?”
苏三娘有些顿悟了,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要我……”
王云光打了一个响指,道:“三娘,刚才是你没看到,若是你看到这对苦命鸳鸯生离死别的场景……”王云光趁着这个当口,将刚才唐方和张若昀生离死别添油加醋说了一便,特别是说道张若昀为了不连累唐方自愿剖腹自杀的时候,苏三娘子的眼眶都不禁红了,似乎触动了心事一般幽幽叹了口气,斜眼看了唐方一下,道:“想不到这二愣子到也是条汉子,多好的女娃,可惜了…”
“所以你看在这两个娃儿的份上,怎么也得出手救救她,不然,阴阳相隔,多凄凉的事情,你也不想看着这小子整天抱着一具尸体要生要死的吧。”
王云光愁眉苦脸,很想配合时宜的挤出几滴眼泪,看来演员这个职业确实跟他绝缘。
【032】生离死别
苏三娘子走到唐方处,显然对唐方此时已经大为改观,道:“花无再开日,即便是修道之人,命数你也得认,这女子若是用我塔教手法,不是不能救,只是这后果我怕你也承受不起,你虽非凡…”
未等苏三娘子说完,王云光连忙打断道:“三娘威武,那就请三娘尽快做法。”
苏三娘子饶有意味地看了王云光一眼,似无意地道:“唐方你有这样的损友,不知道是福是祸啊。”王云光一脸狭促,催促道:“三娘快快救救这对苦命的鸳鸯吧。”
唐方此时心如乱麻,自然没有心思去体味两人言语中的深意,连连点头道:“三娘求求你救救她吧。”
苏三娘子道:“不急,先说好后果,你自己掂量掂量,若是你能承受这其中代价,那我再救她不迟。”
“嗯,有些事说清楚点好。”王云光点头道。
苏三娘子面容一整,收了往日媚视烟行之态,正色道:“想必你从这口没遮拦的小子也知道了老娘的身份,不错,老娘就是那些道貌岸然的道门嘴里的‘塔教余孽’,天下间想要老娘这条命的人多了去了,小王你说是不是?”
王云光吓了一跳,道:“我可是三娘的好朋友啊。”
“那你也得有这本事!”苏三娘子道,“虽说我江北造畜一脉现在盛极而衰,但是想当年我们纵横天下,给老佛爷请神的时候,你们湘西祝由估计还在山沟沟里面被太平道的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吧。”
“是极是极。我们小祝由在您老人家眼中就是一个屁,不,屁都不是。”王云光为了请苏三娘子出手,尽其卑躬屈膝之能事,不过所言也绝非违心,祝由一脉,除了王家,其余三家王云光还真当他们是个屁,至于王家家族中那些屑小之辈,在王云光眼中,却是屁都不如。
苏三娘子不理王云光吹捧,经此一事,她看小唐方是越看越顺眼,言语也不由得温柔不少,更是透出几分少有的真诚:“江北造畜,祖上确实传下来一些偷转命数的把戏,但是我学艺不精,这女子也是真真正正的死去,毫无半分生气,我想天地虽大,但是也恐怕无人能够夸口将此女子复活吧,我虽然有办法,但是也只是姑且一试,结果怎么样,我也不知道,而且这其中所需时间很长,难度极大,你的所付出到头来可能都将是白费心思,所以你要想清楚了,若是现在改变主意,你可以叫王云光这小子给你挑一处好的阴宅,这小子虽然没什么用,但是点穴寻龙的手段到有几分拿得出手,可保她下辈子荣华。”
唐方踟躇半晌,道:“若昀死而有怨,这世肯定有未完成的心愿,三娘你还是救救她把。”
三娘点头道:“此女子命数不佳,八字极硬,乃是双飞紫燕两分飞,夫君不永命先归之象,此劫想必是有人有意为之,即便你今生能成夫妻,恐怕对你都是极为不利的,你可知道。”
“我命由我不由天,鬼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三娘你就快出手吧。”唐方怀抱着张若昀,忧心忡忡,哪里听得进去三娘的劝诫,只求三娘快些出手,救回张若昀。
“还有,即便我能救活她,你与她恐怕今生也无再见之日。”
“什么”!唐方心中猛地一震,脱口道:“三娘这是什么意思。”
“偷命,偷命,我只能偷,不能逆!”苏三娘子叹了口气,心中有些不忍道,“此女虽然身亡,但是三魂七魄并没有离开,所以我可以用器将这女子的三魂七魄加以温养,用命抵命,瞒天过海,待时机成熟,再魂魄附体,也算是偷的一条命了。”
王云光抚掌笑道:“原来三娘已经学会你们柳脉的精髓了,可喜可贺啊!”
“喜什么喜,还不都是你小子害的!”苏三娘子瞪了王云光一眼,接着道:“不瞒你说,我们江北造畜一脉确实有这等手段,而这器物,以猫狗最为适合,因为这两物世代与人相伴,有了些灵气,天下百兽,以猫最灵,我用猫做盛体,能大大提升造畜的成功率。”
“你。说什么!”唐方浑身一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大声道:“你要把若昀变成一只猫?!”
三娘与王云光对望一眼,摊了摊手,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所以,你自己仔细斟酌一番,也许…”王云光拍了拍唐方的肩膀,道,“张小姐生前性格高傲,我怕她便不想用这种方式延续性命。”
唐方看着怀里早已闭目多时的张若昀,一时间一种滑稽的感觉从心头涌了上来,自己满怀希望的跟着王云光来求三娘,见过王云光的手段,还以为这道门中人人当真神通广大,能让白骨生肉,借尸还魂,没有想到苏三娘子也是无能为力,居然要用这种荒唐的方法勉强救活张若昀一命。
这也算是‘复活’吗?
让生前一个高傲的宁死也不愿玷污自己名声的女子,变成一个畜生,苟且的活着,这是何等的荒唐和可笑!
“你想清楚,生则为畜,死则为尸。”苏三娘子看着唐方涨成酱紫色的脸,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皱了皱眉头,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屋里面气氛静穆得有些诡异,三人互补言语,各怀心思,最后唐方双目从张若昀的脸色挪开,直勾勾地看着三娘,道:“若是若昀为畜,今生还能否成人。”
“不是没有可能。”苏三娘子道,“只要这张若昀的尸身完整不腐,这猫死之后,张若昀能够成人。”
“我可以保证将她尸身保管好。”王云光拍了拍胸脯。
唐方似乎从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芒,双目骤然亮了,道:“这个好办,我们只要杀了猫,不就行了。”
王云光和苏三娘子脸上均露出古怪的表情,最后还是由王云光开口打消了唐方仅存的一丝希望:“若是天地法则这么好骗,天下早已乱套了。”
“这猫若遭横死,张小姐也会飞灰湮灭,这猫只有自然死亡,而且……”苏三娘子轻轻地道,“这猫受了人魂,便已成精,猫有九命,也就是说,要死九次。才算圆满。”
“九次?”唐方顿时呆若木鸡,唐方知道,这猫的性命一般有十几年,也就是说,这猫九次,最短也要九十年!
九十年后,这世间哪里还会有他唐方!
“所以,我说你们今生已无想见之日,唐方,你想清楚,若是你死了,这张小姐谁人照顾,若是没人照顾,横死之后,你之前所有的努力便是白费了。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所以,你还是现实点,葬了她吧。”苏三娘子唏嘘不已,她给了唐方最后一丝希望,自己又亲手将这一丝希望变成了绝望,苏三娘子不禁心中都有些恼恨自己,但是更恼恨变化无常的残酷的命运。(6)
“想清楚之后,再告诉我你的选择。”苏三娘子喟然一叹,径直走进了里屋。
“问世间情为何物,有道是一物降一物。”王云光也接着叹了口气,跟着苏三娘子走进了里屋,外面留下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中的唐方。
死,一了百了,唐方注定与张若昀今生无缘,相忘于生死,生,则千头万绪无从适,张若昀死一次已经让唐方撕心裂肺,而此后,唐方还将面对张若昀九次死亡,这生离死别的苦楚,旁人一次就够了,而唐方要遭遇九次!
而且,即便是张小姐能还阳,而唐方却要归阴,张若昀无论生死,今生两人都无阳间再见之日,造化弄人,残酷莫过于此。
唯一的希望在于,张若昀努力死的更快一点,唐方则努力活的更久一点,在唐方有生之年,也许能够见上她一面。
一面就足够了。
唐方骤然抬起了头,下了决定,沉声道:“三娘,请您做法吧,我唐方今生即便无法保全若昀,但是我还会有儿子,我儿子若是看不到,我还有孙子,我唐家从今天起世世代代守护若昀,若昀是被逼死的,她不想死,既然她不想死,我唐方就无论如何也要他活过来!”
话语斩钉截铁,无半分转圜的余地。
“汉子!不愧是铁骨铮铮有情有义的唐大将军!”里屋里的王云光竖起大拇指,赞道。
“你这个只懂得刨绝户坟,爬寡妇墙的小人懂个屁!”苏三娘子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无论苏三娘子如何羞辱依然一副受用之极的王云光。
“你确定考虑清楚,不后悔了?”
唐方点了点头,苏三娘子道:“也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你既然如此执着,我就不再说什么了,利弊我已经尽晓于你,不求你感谢我,只求日后你不要怨恨我就好。”
【033】生则为畜
唐方把头深深地低了下来,苏三娘子于心不忍,道:“也是一个痴情的汉子,若是当年,他有你一星半点的,也不至于你们先进去吧,我造畜一脉只知道害人,从未救人,在旁人的眼前施展道法,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好了之后我会叫你们出来的。”
唐方乃是一个老于世故之人,怎么不知道这苏三娘子所说的乃是托词,他是亲眼见过苏三娘子的手段的,当日她那造畜的手段之狠辣恐怖,至今还是在唐方心头一个挥之不去的恶梦,若是三娘施法救人,其中的手段血腥比之当前肯定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苏三娘子是怕唐方触景伤情,故有此言,唐方心中不由一暖,看到了这个貌美如花,心如蛇蝎的女子的善良一面。
王云光点头道:“一切拜托三娘了。”说着拖着念念不忘回头看着张若昀尸首的唐方进入里屋,王云光亲手为唐方倒了一壶茶水道:“三娘虽然住得偏了,但是这茶水即是你在大酒店也难遇到的好货色,尝尝,放心,三娘乃是柳脉亲传的弟子,保证会万无一失的。”
唐方心事重重地勉强敷衍了一声,两人默然不做声地在等着外面苏三娘子施法。
苏三娘子素手一番,如同变戏法一般手中幻出三柱清香,插在神龛之上,恭敬地道:“柳仙在上,弟子苏三娘借柳仙之力施法救一苦命女子,希望柳仙保佑。”说完深深地一鞠躬,然后嘴里发出一声清啸,抬头向上,只见不知道何时在房梁之上停上了一只黑猫,这黑猫毛色极其的邋遢,透过脏污不堪的毛甚至能看到皮下一根根耸起的骨头,那根几乎已经秃了的猫尾在神经质一般敲打这房梁,它的那双瞪着溜圆的眼睛冷冷的俯视下方,盯得让人脊骨发寒。
黑猫,在民间便是极为不详的之物,几乎很少家中的愿意养黑色的猫,因为自古便流传家中黑猫无故拜访,家中必有丧事的说法,而断尾黑猫更是不详,他们很少捕鼠,即便是捕鼠也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玩弄,落在他们嘴里的老鼠,十有**会被他们晚上好几日之后才极其惨烈的死去,而待鼠死之后,他们更是会头也不会的离开,他们不吃鼠肉。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看上去瘦骨嶙峋,但极爱争斗,在猫中,几乎所有的猫都对他们退避三舍,甚至连一些成年的大狗,也会对他们极为的忌惮,若是家中有这种黑猫,一般的人都会请出灰大仙出来,然后打死,因为传说,若是屋中留有这种黑猫,他们会躲在阴暗的角落时刻关注着主人,而他们那双黑的让人恐怖的眼神更是会时刻不离人的胸膛,那是在关注,主人是不是已经停止了呼吸,若是一旦让它们发现主人死亡,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将主人吃掉,然后依附在主人的身体里面变成
猫妖。
黑猫在屋梁之上警惕地踱步,他们的脚步在梁上,几乎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这种猫是不会叫的,这种极度安静的气氛,更让人觉得它们是地狱派来的使者,随时准备勾魂夺魄。
“孽畜,下来。”苏三娘子忽然大声一喝,那只黑猫极不友好地对着苏三娘子呲牙咧嘴,露出口腔中宛如锯齿一般的牙齿,然后猛地一个俯冲,直接冲向苏三娘子,苏三娘子脸色冷峻,大喝一声道:“孽畜敢尔!”一个闪身,玉手一探,抓住猫的后颈,将它整个提了起来,那苏三娘子用吐着鲜红豆蔻的长长指甲,沿着黑猫的肚皮一滑,一颗滚烫的心脏便落在了苏三娘子的手里面。
“喵呜!!!”一声凄厉非常的声音响彻整栋小屋,屋里面早已是草木皆兵的唐方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霍然起立。
“无妨,无妨。”王云光连忙按住唐方,道“三娘做法,理应如此。”
苏三娘子手上一扔,居然整个扔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开嘴的张若昀的嘴里面,双手一合,居然如脱衣一般将整个猫皮直接扒下,扔下一团鲜血淋漓的猫尸之后,苏三娘子直接将蘸着猫血,滚烫的毛皮整个往张若昀身上一扑,双手连连掐决,嘴里面念念有词,(4)那张若昀的尸体不知道为何开始慢慢地缩小,变成如同猫儿一般的大小,然后这张猫皮开始慢慢的在张若昀身上越缩越紧,将张若昀整个人包裹了起来,苏三娘子手中手决连连变换最后直接在张若昀的猫头上一点,张若昀的猫眼忽然骤然睁开,双目闪动如同开始猫眼中那种冷酷绝情的目光,“此时不起,更待何时!”随着苏三娘子的一声叱喝,张若昀忽然就地一滚,整个人(猫)颤颤巍巍地开始站了起来。
苏三娘子紧张的神情开始微微松懈,嘴角慢慢露出一丝微笑,自语道:“总算没有让臭小子白等一场。”说完用一角一擦额上沁出的汗珠,虽然这过程不过眨眼之间,但是苏三娘子却如同大病一场一般,浑身香汗淋漓,脸颊灰白。
“瞒天过海,我借我们造畜一脉柳仙之力借你暂时瞒过阴司的索魂之鬼,却不知道能够瞒多久,你能否当真复活,就要看你自己的福缘造化了,唐小子为你费劲心机,希望你重生之日,切莫负他只是不知道他能否等到那一天这么做,我着实也不知道对与错。”苏三娘子上前用手轻轻地抚摸张若昀那张干枯污秽的皮毛,眼神中充满疲惫的爱怜。
苏三娘子之所以肯出手相助,一方面是怜爱这对苦命鸳鸯的故事,更一方面,在唐方这里,她看到了当年他的影子
张若昀颤颤巍巍地似乎想努力站起来,眼中冷酷的神色变得有些温柔起来,似乎听懂了苏三娘子的话语一般,猫首轻微地一点。
苏三娘子转身捉起那只血肉模糊的猫尸,从怀里掏出一口小棺木装好,然后又将屋里面收拾干净,这才叫唐方和王云光出来。
【034】小番天印
唐方和王云光走了出来,唐方看见眼前那只污秽不堪的黑猫,顿时瞳孔收缩,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缓缓地走上前去,隔了好久,才轻轻地吐出:“若昀”
这黑猫笨拙地后退了几步,唐方想将她抱起来,忽然这黑猫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整个身子后退,向着窗外跃了出去,唐方连忙追了出去,但是外面漆黑一片,哪里还有融入夜色中的黑猫的踪影,唐方的整张脸孔有些扭曲了,大声问道:“三娘,这是为什么?”
苏三娘子和王云光相互对望了一眼,苏三娘子道:“唐方,不要紧,或许,张姑娘是一时没有想通,等她想通了,自然会出来与你想见,现在可能一时间不想面对吧。”
“兄弟,想开点,张姑娘不会有事的。”王云光拍拍唐方的肩膀,带着唐方一起进屋,对着苏三娘子道:“多谢苏三娘仗义,我替唐兄弟谢谢你了,这里我们也不好意思再叨扰了,今天就启程上路了,三娘就不要送了,哈哈。”
“这就想走了?”苏三娘子脸色比变天变得还快,手一伸,道:“过我客栈,你王云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规矩了。”
王云光用手一拍额头道:“是我的错。”说完探手入怀,苏三娘子冷哼一声,道:“王云光你觉得我是那么好打发的吗?”
王云光一愣,不解道:“三娘的意思是?”
“你小子这几天鬼鬼祟祟的,利用我家兄弟做的那些龌蹉事情难道你当我苏三当真是瞎子不成?懂事的交出金砖,算是这几日你在我处的房钱!”
“三娘,这”王云光露出一张苦瓜脸,道:“三娘,那玩意儿都是俗人的黄白之物,不入三娘的法眼,不然我这有几张在鬼市里面难得寻的的符咒,哈哈,不如………”
“王云光你是真傻还是认为老娘和你一样傻,我相信只要我将你‘小翻天印’的消息传出去,够你小子喝上一壶的吧?”
“三娘果然法眼如炬,见多识广,佩服佩服。”这王云光这些日子用尽千方百计讨好唐方,骗他入十里孤坟,无非就是为这块金砖和那具尸首,比起那具尸首来说,这块金砖尽管价值连城,但是但但比之不如,加之这王云光向来对着泼辣的苏三娘子忌惮不已,被她看上的东西,就算是皇帝嘴里的口含也是保不住的,事已至此,干脆拿出来给她,倒也算是能结上一些善缘。
苏三娘子接过金砖看也不看转手扔给了唐方,吩咐道:“好好收好了,千万别在被这滑头的小子骗去了,附耳过来,我传你用法。”
“三娘倒是大方得紧啊。”王云光在旁哭笑不得道。
“对我自家的弟弟,我自然是大方。”
“嘿!这就认上了。”
想来,这金砖是用来能震住那具千年凶尸,又岂是凡品!这百年来又受这凶尸的滋养,在养尸地中吸取地中死气,月中精华,威力更甚,相传当年在传说中的仙人广成子便用用了这种方法炼指出一块金砖作为本命法宝,是为“翻天印”,这块金砖虽然没有如同广成子般利用万古岁月加以淬炼,但是百年的时间,足足可以让他成为道门中连眼高于顶的王云光都垂涎不已的法器。
毕竟仙道虚无缥缈,传说中的仙人和法器,不过存在于想象之中,口口相传,其中想象夸张成分居多,当真不得,百年炼器已是人寿的极限,这枚“小翻天印”一旦面世,肯定是道门中无数人争取,掀起一翻不大不小的风波。面对这枚人人眼红的法器,王云光能够毫不犹豫的交出,也可以看出王云光为人的洒脱。
王云光干咳一声道:“债也换了,帐也了了,我们赶脚是有时限的,若是误了起尸的时辰,就无法向东家交代了,三娘我们两就此告辞了。”
“滚吧。”三娘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冷地道。
“阴人借道,阳人回避!”王云光手中的摄魂铃在黑夜中遥遥传来,身后跟着一串喜神和比喜神更加失魂落魄的唐方。
忽然前方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唐方浑身一紧张,道:“是若昀吗?”
声音骤然消失,唐方长叹一声,怅然若失。
“唉。”见唐方的这番模样,王云光心中自然也是好不起来,暗自喟然叹了一口气,不由得想起了与三娘一段没有入唐方之耳的对话。
“你说”王云光皱起了眉头,道,:“此子非鬼是人?”
“嗯”苏三娘子慎重地点了点头道,“我可以肯定。”
“那这事情便变得有趣得多了?你说这算是通奸还是……若是……唐兄弟恐怕……”
“所以此事断然不可让唐方知道!”苏三娘子截口道。
王云光点了点头,三娘子又道:“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始终是个苦命人,你们终日走脚,带着孩子也不方便,反正我也无事,就让这孩子给我做个伴儿。”
王云光笑道:“三娘有劳了。”
苏三娘子秀眉频蹙,道:“听你说来,似乎张若昀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张若昀生性刚烈。断然不可能跟他人做出这等不堪的事情来,其实这事情并不蹊跷,你想想当日是谁最想张若昀死?”
“你是说?”王云光若有所思地道。
“这张若昀的命格极为奇特,想必你也看出来偷龙转凤,佛高一尺,道高一丈,张若昀的哥哥不简单啊。(5)”
“难道也是为了那扇该死的门?”
苏三娘子眼中含有深意地看了王云光一眼,道:“你信吗?”
王云光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这是天下道门的福祉好事,好事。”
苏三娘子眼中玩味的神色更加重了:“那唐方怎么解释?”
王云光一愣,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
苏三娘子看了王云光良久道:“以后不管唐方他想做什么,会怎么做,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王云光慎重地点了点头,忽然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道:“三娘为什么忽然对他这么好,莫非三娘当真心动了,想玩老牛吃嫩草的游戏了。”
苏三娘子嫣然一笑,百媚顿生,道:“怎么不可以,要不要今晚你就留下来,尝尝老娘手段如何?”
王云光顿时吓了一跳,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三娘正直虎狼之年,贫道怕是应付不来。”说完眼观鼻,鼻观心,佛光普照,正义凛然。
给读者的话:
网龄十数年,码字二百万,今天终于知道打省略号了,泪奔啊!!
【035】晒天针
两人各怀着心思,在默默赶路,天亮时分,忘王云光虽然没有找到新的赶尸客栈,但是却依然在快天亮的时候王云光轻车熟路地摸到了一家荒芜已久的义庄。
在当时兵荒马乱的年月,百姓流离失所,即便是一般的义庄中也是住满了逃难的灾民,而这家义庄里面布满了灰尘,已经有些年月未曾有人进来打扫过,唐方心中有数,估计这里面定然传出过不干净的东西,心中虽然紧张,但是唐方非同一般人,加上身边有个专门装神弄鬼的王云光坐镇,也不是十分害怕。
王云光嘴里念念有词,大概都是敬神请鬼,初到贵地多有叨扰的一些废话,唐方虽然听得不大仔细,但是见王云光一副虔诚之极的模样,也不敢在这当口戏谑,王云光念完,又从怀里掏出一袋盐巴,用水冲化了撒在义庄四周,要知道,在兵荒马乱的年月,盐巴极为紧缺,甚至价比黄金,唐方看得不由得暗自咂舌,叹王云光财大气粗,王云光笑道:“盐巴这东西,最为喜净,洒在这里,可以除秽,一般的脏东西都不敢靠近,我虽然不惧他们,但是走脚的时候,凡是还是小心点的好。”
两人各自挑选了一个未曾封的棺木,打扫干净,“今日,我们可能就要在这里凑合一晚了。”王云光道。
唐方眉头紧皱,虽然睡在棺材里面,让他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但是也别无他法,看来,这赶尸走脚的行当的饭,也不是那么轻松好吃的。
王云光将喜神停在义庄的门板之后,笑道:“真不巧,干粮都吃完了,唐兄弟若是觉得饿了的话,就下山去找些食物,我看山下似有炊烟,应该会有人家,”
唐方这也肚饿,不跟王云光客气,从王云光处拿钱之后,独自下山,走了半个多小时,便遇到了村落,但是里面人烟稀少,且大多数为女子,唐方也不觉得奇怪,这年月,成年甚至未成年的男子都被抓了壮丁,留下来的自然都是老弱病残,唐方敲开一家人家的门,里面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皮肤粗糙女人,身上穿着用兽皮制成的简单衣物,见到唐方,忙笑道:“这位爷,应该不是本地人吧,快请进,请进。”热情地将唐方招呼进屋,唐方也不客气,打量四周,虽然家徒四壁,但是倒也干净整洁,看出主人是一个爱洁之人,那妇人从碗柜中拿出一碗鸡蛋,笑道:“爷,家里穷,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就这几个鸡蛋了,爷看着凑合着吃了。”唐方知道,像这种小户人家,鸡蛋都是珍贵之物,自己平日里肯定都舍不得吃,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笑道:“大婶,甭客气,我会付钱的。”说完将王云光给自己的一块光洋放在了桌上,那妇人更是笑开了花,道:“爷,我给你倒水去。”
唐方也确实饿了,就这妇人从瓮中舀来的清水,一连吃了四五个鸡蛋,想着在义庄的王云光,又将剩下鸡蛋包好,这才告辞起身,妇人连忙相送,就在不经意之间,王云光看见妇人在左边胳膊上,似乎纹着一个蝎子一般的图样,唐方觉得有些蹊跷,但是这妇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也没有细想。
回到义庄之后,唐方将鸡蛋交给王云光笑道:“老子也不是一个吃独食的家伙,给你留了好东西,这玩意,不是我王大将军出马,谁人肯卖!”
王云光笑着将鸡蛋接过,正要开吃,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对,眉头皱了起来,拿着鸡蛋在引魂灯下细细端详,忽然道:“给你鸡蛋的人,在手臂上是不是有刻着一个蝎子。”
唐方当时也觉得蹊跷,正待回来跟王云光说,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那个大婶还挺热情的呢。”
王云光冷笑道:“如不是遇到我,你今晚恐怕就要着了她的道儿了。”
说完王云光从怀里面掏出一块红布,里面是一根三寸长的针,看似寻常,只是穿上一条短短的红线,王云光道:“取水来。”唐方应了一声,从义庄后院的大瓮取来一碗水,王云光将针放入水中,这跟针居然漂浮在水面之上,让唐方啧啧称奇,王云光掏手入怀,从怀里面取出一叠符纸,迎风便燃烧起来,将符纸化成的纸灰倒入水碗之中,然后取出碗中的长针,手中拿着鸡蛋,小心翼翼地剥开蛋壳,里面露出白色蛋清,王云光的神情更加的甚重了,将蛋清小心翼翼地捏碎,奇怪的事情发生,这蛋清里面居然没有蛋黄,而是盘旋着几条蛆虫!
唐方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恶心,难道自己刚才吃的也是
那几条蛆虫一见阳光,便急不可耐地想四散逃跑,王云光出手如电,一针一条,这些蛆虫,被王云光手中的针钉住之后,顿时浑身起火,化成一阵烟雾,一连几个鸡蛋,皆是如此,在一旁的唐方看得脸都绿了,心里面直泛恶心。
唐方试探地问道:“难道那个女子是你们苗疆蛊女,我中蛊了?”唐方想起在军中流传苗疆蛊毒的故事,浑身开始不自在,牙关都不由得开始打颤,用手指抠入喉间,想把吃进的鸡蛋生生呕出来。
“祝由与蛊女同在湘西,先辈们早已约法三章,祝由不破蛊,蛊女不害祝由,我虽不理会那些,但是若是我破蛊,蛊女与蛊虫心心相印,恐怕很快便会被这些讨厌的女人逼上门来,我喜欢女人,但是浑身是虫子的女人,我却提不起兴致。”
唐方听得王云光这么说,顿时整个人吓得脸都白了,道:“老王,无论如何,你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你要想办法救救我啊。”
王云光道:“你命大,这不是我们苗疆蛊女,这是恙。若是蛊虫,我这根晒天针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唐方悬着的心才放了来,暗暗责备自己莽撞,王云光将符水递了过来,道:“先喝了再说。”
唐方哪敢怠慢,一口饮尽,顿时觉得心中一阵干呕,连忙弯腰猛吐,结果吐出来的全是那些白白的如同蛆虫的玩意,王云光手中别停下,晒天针连连而下,那些蛆虫一遇到晒天针,顿时全部灰飞烟灭,唐方直到吐得天昏地暗,双眼发黑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王云光道:“江湖五邪,判、贡、虫、尸、畜。”这恙便是与云南、、苗疆的蛊并称的三虫之一,最毒,蛊最奇,而这一脉这一脉虽然功法最糙,但是为祸最甚,千百年来,不知道多少人死于这小小的恙虫手里面。若不是我防着他们一手,留着这根晒天针,恐怕今天你是神仙难救了。”
唐方苦笑着无力地摇了摇头道:“幸好有你在。”
王云光从怀里面掏出一个布袋道:“这里面有些糯米,原本是留着拔尸毒用的,你将他洗干淘净之后蒸煮到七成熟,然后在趁热吃了,记得一定要热,凉了恐怕就起不到拔毒效果了。”
唐方连忙烧水煮饭,糯米一熟,王云光将他往水里面一放,裹着一层凉水,整个塞到了唐方的嘴里,这糯米极为粘,表面粘上了水,温度不高,但是里面的温度确实反差极大,糯米下肚,唐方觉得整个胃都要被烫熟了一般,疼得在地上打滚,嘴里面不停地问候那个妇人的生殖器官。
唐方宛如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七窍中都似冒着白烟,喘息道:“兄弟,你好好的给我讲讲这恙,否则下次再遇到这娘们,我恐怕还要遭了他们的道儿了。”
王云光道:“其实放恙的人很好认识,他们的胳膊上一般都会纹上一只成型的恙,这成年的恙,长约五六毫米.通身鲜红,赤眼一对.肢四对,与蝎子仿佛,你以后只要注意到有纹恙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要接她食物,若是吃了,这幼恙会在你身体中慢慢长大,成年之后,他们会在你身上乱窜,啃噬你的身体,甚至会钻进你的脑袋,吃你的脑浆那可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唐方吓了一跳,道:“那现在我的身体中会不会还有那虫子。”
“没了,恙虽然毒,却是极为好治,我这根晒天针,便是他们的克星,你只要用一根普通的针,完全暴晒在中午午时最猛烈的阳光底下几小时,然后取出一碗清水,只要这根针能漂浮起来,便是可以除恙,你喝下了我祝由符水,又有糯米(7)拔毒,双重保证之下,应该恙毒尽除。”
“那个可恶的妇人,我还当她一片好心,没有想到,她居然存心置我于死地!我跟她无冤无仇,她何为加害我。”
王云光叹了口气,道:“江湖五邪,虽然都被外人斥为邪魔外道,但是都各自有各自的底线和原则,只有这放恙一道,最没规矩,他们害人,全凭喜好,哪来的那么多恩怨。死在他们手中的人,可能到了阎罗殿,也不知道原因。”
“江湖五邪是什么?”
“判、贡、虫、尸、畜。判道是指判师,相传这一脉的人能掌管阴阳,判人生死,但是人数极少,极为神秘,我祝由长辈曾经有人见过,但是我福薄,不曾见过,而贡道则是贡师,传说这脉修到成功时,会将自己的头连肠带肚,一齐脱离腹腔,腾空而出,是为贡头,相传此术失传已久,不知道还有没有传人,而虫道就是‘、蛊、恙’三脉合称,至于尸道和畜道你已经见过了。就是鄙人和三娘这两脉了。”
唐方点了点头,恨恨地道:“狗娘养的婊子,把你的晒天针借我一用,老子要去结果这老娘们,为民除害。”
“我陪你一起去,我倒要见识见识这放恙一道,有何本事,敢欺负到我王云光的头上来了。”
【036】杀生刃
有王云光撑腰,顿时唐方觉得胆气更壮,急不可耐地领着王云光下山,到了那户人家,唐方正要踢门而入,王云光使了一个颜色,让他不要打草惊蛇,两人规规矩矩地敲门,果然那妇人还未曾离去,见唐方去而复返,又带来了一个人,顿时脸上更是笑容满面,领着两人进屋,王云光笑道:“大娘,刚才我兄弟借了你几个鸡蛋,但是我还没有吃饱,不知道还有没有,我们有的是银子,不会少你一分钱的。”
大娘笑道:“有的有的,两位大爷稍等,我这就去拿。”说完从碗柜中又端出一碗鸡蛋,和刚才唐方吃的一模一样,唐方忍不住要发作,王云光暗暗踢了他一脚,举起一枚鸡蛋在手上抛了抛,笑道:“大娘看上去身体似乎不好,不知道是否有恙?”
大娘脸色微变,勉强笑道:“可能这几天稍微有些感冒,没想到大爷一眼就看出来,不过鸡蛋是好的,刚刚才下的,还带着新鲜的鸡屎味道呢,大爷尝尝就知道了。”
王云光将鸡蛋放到嘴边,作势要吃,又放了下来,道:“吃下去,你倒是无恙,但是我就有恙了。”大娘顿时脸色大变,这王云光双手齐出,嗖嗖两下,两个晒天针直接钉住了大娘左右两只手,而此时唐方也一脚将桌子踢翻,用王八盒子抵住大娘的脑门,狠声道:“老匪婆,老子今天差点栽在你手里了,今天不打得你脑浆崩裂,难消我心头之恨。”想起那痛彻心扉的烫伤,唐方就恨不得一枪蹦了她。
双手被钉,枪抵脑门,命悬一线,这妇人居然不慌不忙,双目紧紧地盯着王云光,道:“你小子倒也有些见识,解得了活恙,也解得了死恙吗?”
王云光一愣,忽然这唐方神情猛地紧张起来,低声喝道:“什么声音!”
唐方的话音刚落,这老妇人的脸上的诡异的笑容更浓了,王云光也不由得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老妇人,只见那老妇人被钉住的双手似乎开始瞬间的苍老起来,整个皮肤变得如朽木树皮一般,而不知道从哪来传来的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大,这妇人指甲也开始慢慢地长长,指缝间的血色也开始渐渐退去,妇人的老脸惨白犹如死人,衬映得脸上笑容更加恐怕,唐方的王云光的双目都不由自主地盯着这妇人的十指,忽然这指甲缝隙一声“突突突”声音,犹如闷声的爆炸,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让两人一齐心惊肉跳,老妇人的指甲壳忽然一个一个地掉落下来,露出鲜红的甲肉,十指连心,这唐方看着都觉得疼,但是这老妇人表情依然诡异,甲肉中开始一个突起,似一个红色的物体探头探脑的钻了出来,王云光顿时神色大变,急声道:“退后!”
两人连忙后退几尺,而这黑色的物体也开始渐渐显出形状,长约五六毫米.通身鲜红,赤眼一对.肢四对,倒是和这妇人肩膀上的纹身几分相似,应该就是这王云光口中的“恙”了。
唐方联想到这恙虫能钻进皮肤,吃人脑髓的特点,头皮一阵凉过一阵。
老妇人十指都开始宛如一座座的小火山般吐着岩浆,而这些红色的“岩浆”便是一只只小小的恙虫,每吐出一个恙虫,似乎这妇人的手指便要缩短了几毫米,而随着这妇人指头里面的恙虫越吐越多,妇人的十指也变得越来越短,只露出半个手掌,似乎还有继续缩短的趋势。
而这恙虫就如同红色的岩浆一般,飞快地覆盖了整张桌子,开始向两人移动,速度之快,让两人猝不及防,若不是王云光出言提醒,恐怕唐方就要被这恙虫吞噬掉了。
唐方看得头皮发麻,而这王云光也是一脸的慎重,此时两只原本钉住老妇人的晒天针居然如在高温的熔炉中慢慢的融化,变成一团铁水。、
“砰!”唐方的王八盒子忽然发威,对着地上的恙虫就是猛地一枪,当然在恙虫的包围中,这一枪起到也只是壮胆的作用而已,恙虫们似乎受到了挑衅一般,飞速向唐方扑来,王云光从怀里面掏出一物,在地上顺手一划,便化出一个圆圈,带着躲进圈中(4),双手连连掐决,无数道符咒如同撒纸一般掏出,贴在圆圈的外围,将这无数的恙虫阻挡在外围。
此时老妇人的双手已经‘融化’到了手肘之处,看着王云光手中那把并不起眼的小刀,不由脱口而出:“好重的杀气!”脸色大变,如同见鬼一般,急遁而去。
老妇人的忽然离去,导致这满地的恙虫失去了控制,如同瞎了一般,似乎找不到攻击对象,在原地不停打转。
王唐两人对望一眼,王云光急声道:“追!”
说完率前踏出保护圈,这些恙虫居然没有攻击王云光,唐方也急急跟在他后面,两人撵着老妇人逃走的方向,疾驰而去,唐方道:“那些恙虫流落到村子里面伤人,怎么办!”
“不要紧,恙虫没人控制,就做不得恶,我们只管杀了那个妇人就可以了。”
其实没人控制的恙虫会产生什么后果,王云光心里也没底,他之所以急急追杀那个妇人,完全是因为今日不得已露出了‘杀生刃’,这把不起眼的刀可是与王云光性命交关的东西,绝对不可以由这老妇人之口泄露出去,王云光双目杀机浓郁,甚至连唐方是否能够跟得上自己的步伐也顾不上了。
唐方心中虽然感到王云光话语中敷衍之意,但是此时也不肯多问,紧跟而上,就在两人走出小屋子不到十步距离,居然一声巨响,唐方回头一看,整栋屋子坍塌而下,恙虫四散而出,唐方双目一凝,心中不详的感觉更甚,以他的心智,不难猜出,连王云光都忌惮三分的恙虫,尤其是这么容易对付的!王云光不灭恙虫而转而追杀妇人,让唐方心中一阵不舒服。
【037】七煞锁魂阵
老妇人的脚程极快,而王云光也不差,两人始终相差目之所及的距离,唐方因为从军多年的缘故,速度也不慢,堪堪跟上王云光的脚步,王云光脸色阴狠之色更甚,一逃两追,老妇人的身形终于在一处小树林中消失了,观测此处地势,山林层峦叠嶂,而这树林里处处都是大树苍天,遮挡阳光,丛林森森,宛如被雾气笼罩住了,里面处处都是腥臭的野兽粪便和糜烂的树叶,看上去鬼气阴森,这样的树林,往往伴随着山魈野鬼的传说存在,即便是最有经验的樵夫也不敢轻易走进去,王、唐两人停在了树林之外,王云光手中翻出一个罗盘出来,冷声道:“我就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对着身后气喘吁吁的唐方道:“追进去。”
王云光手里面的罗盘泛出一种柔和好看的光芒,上面的指针稳稳地指向一个方向,王云光即便是艺高胆大,此时也不敢掉以轻心,两人在这人迹罕至的树林里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追逐着老妇人的踪迹,逢林莫入这是军人千古不变传下的铁律,换做是平日的唐方,就算是长官交代下来在重要的任务,面对这样的地形,他也是会千方百计的推脱,因为这深深的树叶堆里面隐藏太多的危险,里面常常会有一些体型不大,浑身剧毒的蛇虫鼠蚁,你永远不知道右脚迈出去之后,左脚是否还能提起来。
但是王云光是为了自己才会和这老妇人杠上,他唐大将军是讲义气的人,即便是心中再不愿意,也只有硬着头皮跟着王云光闯一闯了。
当然,王云光的高深莫测,也是唐方信心来源。越是相处,唐方越发觉得这王云光的不凡,想想,这世间还有谁能随便亮出一把小刀,便能把杀人不眨眼的老妖怪吓得屁滚尿流的?
一人执意杀人,一个浮想联翩,王云光和唐方两人各自怀着奇异心思,在罗盘的指引下往树林的深处探去,越深入里面,越发黑暗,到后来如同黑夜一般,只能看到不远一丈的距离,而经过处的树木越发粗大,王云光掏出一把符咒,迎风点燃,用手一拍,变成一堆的纸灰,交给唐方道:“含在嘴里,这里有些古怪,紧跟着我,千万不要走丢了。”
就在这时候,王云光手里面的罗盘开始急速的旋转起来,忽然“叮”的一声,指针从中而断,唐方顿时一阵心惊肉跳,王云光脚步停了下来,在原地紧紧皱眉,道:“这次我们也许真的玩大了,我也没有想到会闯进这种鬼地方来,这妖婆来历不简单。”
忽然一阵轻微的声响脚步声传来,听踩在树叶上的声音来判断,应该是一个瘦弱的男子或者女子,王、唐两人对望一眼,把身子藏在一颗大树后面,果然从侧面一个长发之人朝着两人地方走过来,看身段果然是个女子,那人在唐方停留的地方逗留半晌之后,皱了皱眉头又向前方走去,待女子走后,王云光悄声道:“这女子应该是个贡师,贡门弟子与其他人并无两样,只是入门之后,眼睛的颜色会有变化,分别曾黑、黄、蓝、紫、金五色,此女是蓝眼,段数应该是不低了,只是她来这里干嘛?”
两人紧紧跟在女子身后,走了一段距离,停了下来,从后面来看,似乎看见这女子的身形正微微的发抖,寻目望去,唐方只见前方不远处是一片大湖,上面密密麻麻的布着褐色的水草,下面似乎还隐隐藏着一些什么,只是林中迷雾太重,唐方看不真切。
而停下来的王云光却整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铁青,一脸憎恶,“在这里布‘七煞锁魂阵’,若是小爷不见也就罢了,既然被我遇到,我怎么说也要管一管,否则恐怕老天也不肯放过我了!”
唐方一脸迷惑,看着王云光道:“怎么回事?”
王云光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在唐方的眼皮上一抹,道:“你再瞧瞧。”
被着奇怪的药水一抹,唐方顿时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更为明朗起来,细看之下,原来湖中这些并不是水草,而是女子的头发,在定睛看下,这些头发下面隐藏着无数的尸体,这些女子全都是女子,而身子全部高度**,身子如同吹气球一般呈现球形,皮肤呈污绿色、甚至可以清楚的看清布满全身静脉血网,脸面皆颜面肿大,早已不能辨认出生前的模样,这种模样的尸体,唐方不是没有见过,一般在水中泡过的尸体都会呈现这种模样,这种现象称为巨人观。
但是这种大规模成群成群的尸体统一呈现这种“巨人观”,唐方还是首次得见,若是单单如此,还不至于让唐方如此,更让唐方恶心的是,这些尸体无一例外的嘴则呈“o”形状,嘴里面拖出一根长长的脐带,每根脐带上面连接着一个肿胀的胎儿,这些妇女生前肯定全部都是孕妇,死了之后被人拖着这湖水之中,由于身体中**的气体的挤压,将腹中胎儿活生生的从嘴里呕吐出来,导致女尸“死后分娩”。
这么多的女人,这么多的孕妇,集体死在这里,显然不是偶然,定然是有人有意为之,但是这到底要有多变态的人才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她所谓又是如何?
唐方脸色惨白,因为时地不允,他只能将已经上到喉间的呕吐物硬生生压了进去,用手紧紧捂住嘴唇,表情极为难受,而相比之下,这前面的女子则要表现得淡定的多。
王云光一指四周矗立的几颗大树,道:“你看那几个东西。”
顺着王云光的(5)指处,唐方只见这几颗大树上面,似乎都钉着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玩意,粗如手臂的木楔直接刺中那些鬼物的心脏处,而这些鬼物似乎并没有‘死’,伤口处依然在留出类似人类的‘鲜血’,这些鲜血顺着木楔滴到了湖水之中,每滴下一滴,便似乎引起湖中的一阵骚动,而这里的水是死水,这些骚动肯定不是因为水流所带动的。
那女子停在湖边,从身后的背包中似乎拿出一物,因为背对两人,所以唐、王二人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是看见一阵一阵白光从女子手里面闪过,女子时而蹲下,时而站起,不知道在施展什么妖术。
“那是什么东西?”
“这女子邪门得很,妖魔鬼怪的东西,我哪里认得许多,”王云光冷声道,“但是这‘七煞锁魂阵’我倒知晓一二。”
【038】大杀器
王云光指着树上的‘妖物’道:“这七个东西就是传说的魑魅魍魉魈魃七物,这七种物体都是常年出没在山林中的怪物,身形极快,若非有一定的道法的人物,很难遇到,更遑论将这七物镇住,困守在此,形成‘七煞’。布这阵法的人十分怨毒,他将这些女子置于湖水中,却不让他们轮回转世,在七煞的夜夜对这些拘留在法阵内的亡魂进行噬心摧残,直至这些女子魂魄飞散,这过程就如同人类遭受千刀万剐的酷刑一般,残忍非常,我们道门之中就算是邪门歪道也会把这种阵法也不会付诸于行动,这简直就是不是人干的事!”
“所以,这女子的魂魄们日夜煎熬,必然会怨气极深,这股怨气会通过母体传到儿体之内,胎儿吸收的都是母体的精华,所以通过母体传过去的怨气便会更加精纯,所以布阵者真正要的是死胎,而这母体起到的作用只是过滤体而已。”
“人要食物才能存活,这鬼体也是一样,而这七煞的‘血’就能起到‘食物’的作用,让这些母体不至于活活‘饿死’,既不能生,又不能死,游离在‘鬼’与‘死鬼’的边界,加上日夜摧残,所产生的积怨,你说会有多大?”
原来如此。
王云光一念至此,此时他大抵已经知道为何那个弄恙的老妖婆看见自己便夺路而逃了。
七煞锁魂阵,显然是有高人布在此处的,而目的就是为了提取最为精纯的怨气,这怨气的作用最大的作用便是用来炼器。
一件厉害的道器,绝非是一高人凭借这在丹炉中闭门造车所能出现的,道器的出现,必要得天独厚,吸收天地的精华,长年累月之后,便有了灵气,这是最为罕有的灵器,而次之则是吸收杀气,若是一把扑通的刀剑,杀得人够多,也就会渐渐的凝聚起杀气,成为一件杀器,就如同一把刽子手手里的刀,因为杀得人够多,也会渐渐凝聚起‘杀气’,让一般平凡的妖魔鬼怪敬而远之,当然这“杀器”的出现,绝非杀十人百人就能有凝聚起足够多的杀气,死在这把刀上的人必须数以万计,甚至十万百万千万计,杀人越多,杀气越纯,这样的杀器,千年难出一把,一些古代大将战场手中的名剑,杀人杀得足够多了,手中的刀剑也会有些灵性,即使不出壳也能感觉到它扑面而来的杀气,甚至能够战场预警,让主人避开一劫云云。当然这些多是一些比较次,勉强能够够上级别‘杀器’。
至于上次在张若昀闺房中发现的那只勾魂钩,则是杀猪屠狗辈手里的要的畜生多了,才凝聚了一些驳杂的杀气,与比之真正的杀器相差十万八千里。
王云光手里面便有这一把‘杀器’,当然其中自然有一番惊魂动魄的故事,王云光为了手里面这把‘杀生刃’几次三番地差点丢了性命,所以他才如此谨慎,绝对不让这老妇人将他的秘密散播出去,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而再次之,就是‘邪器’,以吸收怨气为主,这种‘邪器’虽然是灵性最低,但是比灵器的可遇不可求和杀气的数百年数十代人手里漫长凝结就要简单的多,一些自负有些本事的人都尝试着自己去‘炼’一‘炼’,显然此处的人,布阵正是在提取怨气,炼一把邪恶的‘道器’。
当然能够布此邪阵的人,绝非无名之辈,这些人当然也会生性高傲,喜欢独居,脾气当然也会古怪异常,这名老妇人显然知道这附近有此一人,只是未曾见过(当然若是见过也就活不到现在了)。当王云光亮出‘杀生刃’之后,这妇人肯定是误以为杀生刃便是炼成的‘道器’,王云光便是这个炼尸的古怪高人,所以才这般仓皇失措的逃走,谁知道慌不择路之间,误打误撞居然把王云光带到这炼尸人的居所。
王云光想透了此间的关节,心中不免有些苦涩,这老妇人看来并非是怕了自己,而是只是错把冯京当成了马凉。
那个神秘的女子还在这湖边转悠,对于湖中的恶心之物,她似乎并没有半分的不适,手中的法宝依然发着一阵一(4)阵的白光,留给王、唐两人的背影也是窈窕非常,一袭乌黑的青丝在微风中微微向后扬起,若是放在一荷塘边,配着皎洁的月光,倒也有几分清水出芙蓉的感觉,只是这一滩恶心的湖水,和一地的女尸,大煞风景。
唐方经过了一阵胃中不适之后,渐渐有些适应下来,悄悄凑到了王云光身边,轻声问道:“这妖女再搞什么名堂?”
经过了苏三娘子的教训,唐方算是将‘貌美如花,心如蛇蝎’八字大字打心底里记住了,见到漂亮女子,再也不似从前般的急色了。
王云光摇了摇头,皱眉道:“看她的年纪应该不大,不应该有如此功力布出如此邪门大阵,不过这些妖魔鬼怪不少都驻颜有术,不能只看外在那张皮囊,看看再说。”
两人藏匿身形,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湖边的一举一动。
那女子时而走动,时而沉吟,时而又似乎在手中写写画画,总是不停地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没有半分施展邪术妖法的意思,让两个人更加的费解,她到底在干嘛?
【039】贡师
那女子再逗留了十几分钟,居然将手中的东西收拾好之后,似乎便有要离开的意思,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阵脚踏树叶的声响传来,紧接着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正是那个老妇人。
那人一见女子,居然浑身一个激灵,纳头便拜,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只是无意中闯了进来,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不知道,请大仙饶命。”
那妇人浑身如糠筛一般颤抖,显然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在地上练练叩头,女子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地道:“你抬起头来。”
那妇人不敢违抗,怯生生地将头抬了起来,印入眼帘的是女子手中的一个白色的水晶球,球中间用一根不知名的软线吊在女子手中,女子轻轻地晃动起来,妇人似乎对着水晶球似乎看痴了一般,有些魂不附体的味道。
王云光皱眉道:“这是什么妖术,难道是传说中的****?但是据我所知,无论哪家那派也不曾出现过这等诡异的手法?”
那女子手中的水晶球在不停地有规律地摆动,而那妇人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甚至眼珠子都跟着水晶球的方向移动,女子的声音变得温柔好听起来:“放松,右手平伸对,把左手也举起来”那妇人居然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果然照着女子的话去做,看得唐方暗暗乍舌。
“对,”女子双目也紧紧地盯着妇人,道,“现在是不是觉得有些口渴呢?”妇人的喉间居然嘟哝一下,下意识般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很好,”女子手中的水晶球有节奏地摆动着,道:“你现在喉咙、嘴巴动不了了,说不出话来”
妇人不言,女子又道:“你是不是感觉到了身体发沉,僵硬,不能站立”
妇人果真如同被点穴了一般,跪在原地,这女子的话语节奏很慢,似乎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十分奇特,似乎有一种强大的信念灌输到妇人的脑海中,让妇人不自觉地信以为真。
这时候,连王云光也不禁看得下意识地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若有所思的道:“这个女子,倒也有些意思了。”
女子似乎很满意妇人的表现,柔声道:“好,告诉我,你是谁?”
“刘章氏”妇人低眉垂眼,机械地回答道。
“为何来此?”
“避难”
“谁要害你?”
“道器”
王云光心中暗自喊糟,若是自己再这么看戏下去,迟早杀生刃的秘密会被这个女子问出,当机立断,掏出摄魂铃,一阵猛摇,打断女子的问询。
这妇人这才如梦初醒。
“谁!”女子厉声喝道。
王云光走了出来,道:“好厉害的梦魇之道,妙极妙极,王某算是眼界大开了。”
女子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忽然格格笑道:“被你看穿了,不好玩了。”说完将手中的水晶球收了起来,一双清澈明媚的天蓝色眼睛十分好看。
刘章氏一见王云光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十分尴尬,唐方冲了上去就是一脚踹在妇人身上,呸了一口道:“老妖婆让你猖狂!”
刘章氏显然是误会王云光或女子乃是此处的主人,这两人无论是谁,只要能够布出这等邪阵的人,都只要一个小小的指头就可以结果了她,逃,必死无疑,留在此处,或许还会有一丝生机。
“我乃是祝由王家弟子,没有想到,在这荒山野岭的,居然能够遇到几乎已经绝迹的贡师,见此大阵。只是你觉得此阵太过阴毒,有违天和吗?”
“贡师?阵?祝由?”女子面上的表情越发古怪,偷眼一瞧旁边的刘章氏,居然眼神中惧意更浓,她也是五邪中的弟子,虽然在虫道中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外门弟子,但是也知道,遇到一个蓝眼贡师意味着什么。
那女子心中一动,冷笑道:“既然知我身份,理当知道该如何做。”
“是是是,贡师饶命,贡师饶命。”刘章氏居然一狠心,早已复原的双指直接插入眼眶,甩出两个血淋淋的眼球,惨声道,“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女子跺足道:“不是跟你说话,你瞎掺和些什么滚吧。”
那妇人如蒙大赦,挣扎着便要起身,王云光忽然道:“此人留不得!”
“人家都留了一双眼睛了”女子失声道,忽然眼珠一转,森然道,“这里是我的地盘,王家小儿,你休得胡来,我说她能走,她就能走,否则”
王云光冷笑道:“贡师以眼区分法力,蓝眼贡师我王某还未放在眼里!”
女子幽兰的双眼变得阴森非常,道:“你不怕我,难道不怕我在这里布下的阵法吗?”
王云光微微一迟疑,女子紧接着道:“今日之事我便算了,你等退下吧,不要扰我修炼了。”
唐方忽然道:“这个老妖婆乃是虫道的人,专门放恙害人,手里面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我今天都差点死在她手里,若是放了她恐怕后患无穷。”
女子想了想道:“这样吧,让她发个毒誓保证以后不再害人她都瞎了,以后也害不了人了。”
“这种老妖婆的话,我拿什么相信,今日若是不除了她,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死!”王云光早已狠下心来,即便是开罪了这眼前的蓝眼贡师,也要将杀生刃的秘密永(5)远的保存起来,眼中杀机隐现,手中一抖,一物向着那刘章氏电射而去,正是那根晒天阵,妇人双目已盲,纵然闻得风声,但是再躲避已经迟了,嘴里惨叫一声,王云光脚上踏出奇怪的步伐,十多米的距离居然眨眼便至,双手一把揪住妇人的衣襟,往湖中扔去。
刘章氏入水,这湖水居然没有荡起一丝一毫的涟漪,而妇人的尸体也如石沉大海般消失。
王云光看着湖水,瞳孔一阵收缩。
若是唐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看见王云光第一次杀人,没有想到这平日里看上去温良恭俭让般温和如女子的王云光,做起杀人灭迹的勾当,比他这个刀口上讨生活的贼大兵更加干脆利落。
【040】撸管
解决到这个定时炸弹,王云光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了,但是面色依然沉重,因为他知道,在这个蓝眼贡师面前杀人,招来的恐怕会有十分可怕的后果,王云光台面上虽然说得漂亮,但是心中确实没底的,贡师原本就神秘,王云光接触的任何资料对他们都是语焉不详,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贡师绝对是一个恐怖的存在,而蓝眼贡师,尽管王云光手中有几样保命的玩意儿,可是到底拖着一个唐方,两人是否都能够全身而退,王云光也没有底。
女子同样脸上阴晴不定,空气中充满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双方均紧张到了极点,相互不了解底细,不敢贸然出手。唐方暗自将王八盒子取出,背在身后,子弹上膛,随时准备出手。
最后王云光开口道:“你我无冤无仇,若是你我动手,恐怕谁也讨不了好去,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你我交个朋友,如何?”王云光到底顾忌唐方,率先求和了。
女子不假思索地道:“好,你往南,我往北。”
没有想到女子这般好说话,王云光倒也一愣,无暇细想,点了点头,依然全身戒备,领着唐方一步一步后退,女子也同样面朝王、唐两人,小心的后退。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湖面上一阵骚动,似乎如同滚烫了一般开始吐出气泡,王云光脸色大变,叱声道:“你耍诈!”身形顿时腾空而起,朝着女子飞速的扑去,那女子同样大惊失色,单手一扬,拿出一物,“砰”!一声枪响,子弹居然擦着王云光的头皮飞过,女子连忙后退,急声辩解道:“此阵非我所布!”
若是女子的手再抬得低上一寸,王云光恐怕便会被这女子打一个洞穿,这王云光身形何其之快,一般便是枪林弹雨之间,恐怕也能有把握避开。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女子扬枪射击一气呵成,毫无半丝拖泥带水,显然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这等枪法,唐方自付自己无法做到,即便是在自己军中那些所谓的‘枪神’恐怕速度上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当然这也和王云光大意有关,一个贡师,即便使出任何奇怪的道法邪术,王云光都不足为奇,但是唯独没有想到,这女子会耍枪!
这女子用的是一把银白色的勃朗宁m1910型手枪,枪口帽前端加工有一圈滚花,目的是在取下枪口帽时手指不致打滑,所以也被称为“菊花口”手枪。当时中国人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既懂外文又熟悉枪械的更是少之又少,面对那些纷繁庞杂的国外进口枪械的名称时,人们往往无所适从。所以习惯的把这些名字复杂的手枪按外形分为,“撸子”与“曲尺”,勃朗宁m1910型手枪就是“撸子”中的一种,开这种枪也俗称:
“撸管子”。
这种枪是美国空军带入中国,在中国地面上出现得极少,一般只限于高级军官,普通士兵根本连见都很少有机会见到,也就是唐方这个爱枪如命,又从军多年的老兵油子才认得出,自然他也知道,这中“撸子”,和自己的王八盒子距离相差何止几百里,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唐大将军偷偷地将已经上膛的枪又重新别回了腰间。
“谁***能告诉我,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唐方高声吼道。
“问他!”女子一指王云光,大声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路过而已!”
王云光皱眉道:“这七煞锁魂阵不是你布下的?”
“不是!”女子连忙辩解道。
王云光愣了一愣,自语道:“也对,看你的身手,也不像有这么高深的道法。”
这个时候,湖水开始骚动得更厉害了,甚至伴随着似若有若无的女子的哭泣声音,而钉在树上的七煞也似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露出幽红的目光,射向三人。
“等什么!”唐方乃是历经了无数次生死一线,对危险敏感度极高,大声叫道,“走啊!”
电光火石之间,王云光早已掠到了唐方身边,一手搭在唐方的肩膀处,带着唐方便要飞驰而去,忽然“砰”的一声枪响,两人不自觉地回头,只见那女子握枪的手在微微颤抖,整张脸面如白纸,呆如木鸡地站在原地,枪口冒出一阵青烟。
王云光一跺足,跌声道:“该死,真不知道你老祖宗怎么教你的!”
唐方循声望去,只见在湖面上那个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整个身子如同吹气球一般急速的胀大,足足有数丈之高,整张脸泛着惨绿,两只眼睛更是涨大若铜铃大小,双目吐出足足有半个手掌。
这份忽如其来的变化,难怪会让这女子手足无措,胡乱开枪。
妇人忽然嘴一张,露出如锯齿一般的牙齿,上面粘着浑黄的粘液滴在湖水中,似乎如墨汁一般化开一大片湖水,然后忽然‘噗’的一声,整条舌头掉了出来,直掉入水中才止住,宛如地狱中的无常一般,这等异样,更是身边的女尸也开始骚动。
“噗!”这妇人大嘴一张,嘴里面居然吐出了一只恙虫,只是这恙虫足足有一条野狗大小,浑身闪着火红的光芒,,赤眼发出乖戾的光芒,低声吼叫,看着前方的女子,粗大的四肢锋利如刀,向着女子便扑了过去。
“砰砰砰!”女子举起手中的枪,对着那只巨大的恙虫打去,一直将枪管打的发烫,一梭子子弹一个不剩,而那恙虫似乎浑身笼罩了(5)一层钢铁一般,子弹对它丝毫没用,速度不急反快,巨大的前肢如镰刀一般罩着女子便要割下。女子面容惨白,居然吓得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双手下意识地搂在头上,等待即将到来的命运的宣判。
“砰!”,唐方的枪管冒出一阵青烟,一枪正中巨恙的后股,巨恙被唐方吸引,居然放弃了女子,缓缓地转过身子,对着唐方呲牙咧嘴,一对铜铃巨眼似乎冒出烈火一般。
“这是那妇人的恙母!”王云光大声道,心中已经后悔不迭,自己为了毁尸灭迹,将这妇人丢入湖中,没有想到,这妇人在水中吸收了怨气,尸身变异,引出本体恙母出来。
王云光虽然自幼博览群书,但是毕竟年纪不大,行走江湖的时日尚短,怎么可能全知全能,这七煞锁魂阵也只是王云光凭着一些古籍中只言片语的记载加上自己的猜测喊出来的,但是这‘七煞锁魂阵’中所真正蕴藏的威力与精髓,他当真一窍不通。
这布阵之人也许是因为有事出门,但是这阵对他肯定极其重要,为了防止外人踏入,他不可能不布下禁制,那湖水中的骚动和这七煞的不安便是明证!
一个恙母已经让王云光头疼,何况还要对付即将发动禁制,再加上王云光不知道是否当真还有他人在旁窥伺,所以他不能亮出杀生刃,甚至连几招厉害的法术也不敢施展,缚手缚脚之间,又有唐方和这个莫名其妙的蓝眼贡师拖累,王云光难免顾此失彼。
想到暗处可能有一双眼睛在窥伺,王云光就觉得身上一片冰冷。
【041】每临大事需静气
越是面临危险,王云光便越是冷静,心如电转,还在权衡利弊,可是身边忽然传来一声虎喝:“老子早就烦这身鸟衣服了!”唐方已经大踏步上前,用手一撕,将身上那件王云光给他的道袍从身上直接扒了下来,露出一身健美强壮腱子肉,如一头豹子般身子微微前倾,大声道:畜生,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可敢与老子一战!
“畜生,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大爷过过招。”
王云光这才发现,脱掉衣服的唐方,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横七竖八布满了多年征战造成的伤痕,更让他惊奇的是,在唐方的身上,居然纹着一头爪牙五爪的青蛟,从胸口一直蜿蜒到后背,然后往上,盘绕在唐方的右臂之上,整条青蛟栩栩如生,绝非出自一般刺青师傅之手。
初遇唐方,他只不过是一个油滑、好色、贪生怕死的老兵油子,王云光虽然不说,但是心中却不大看得起唐方,但是随着时日往后,唐方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但是也是越来越欣赏。
在十里孤坟时,唐方重义轻利,拒绝了魏家老者的招揽,依然选择相信自己,让他感动不已,在张家村时,唐方一见钟情,对张若昀生死相随矢志不渝的爱情,又让王云光暗自赞叹,而现在此时,唐方所又在最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展示出了连王云光都自叹不如的男子气概。
王云光与唐方不同,他精于计算,步步为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会被他斥为莽夫所为,但是心底里,哪个男子不羡慕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难怪连眼高于顶的苏三娘子都会对他青眼有加,这小子,果然有些意思。
唐方强大的男性荷尔蒙瞬间爆发,甚至一时间连那个女子也忘记了处境,目光闪闪的看着唐方。
唐方索性将王八盒子含在嘴里,双手捏拳,指骨发出一阵爆栗的响动,照着母恙便冲了过去,那母恙似乎被唐方激起了凶性,两把镰刀在空中舞动,迎向唐方。
一人一物转眼靠近,唐方运足全身力气,对着这恙母便是一拳,可是这恙母,皮厚肉糙,连子弹都打不穿,何惧唐方的拳头,一拳打实,唐方只觉得打到铁壁上一般,五根指骨全部变形,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是这恙母不仅丝毫无恙,那两把镰刀般的前肢照着唐方的脖子便要下来。
“畜生你敢!”王云光大声喝道,手中一挥,晒天针化作一道乌光,刺进恙母的左目,王云光捏着两指在胸前,厉声道:“燃!”
轰!一声,这晒天针入眼之后,居然化作一团烈火,在恙母的眼中燃了起来,借着这个当口,唐方就地一滚,逃得一命,拿起含在嘴里的王八盒子,对着恙母一阵乱射。
“接着!”女子娇喝一声,抛来一物,唐方接过,是一把鲁格p08,号称世界上最美的手枪,应该也是这女子的珍藏,唐方也顾不得细细欣赏,对着恙母一阵狂轰乱射,打完手中全部的子弹,唐方扔掉手中两把红得发烫的手枪,抱起身边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块,对着恙母的脑袋当头砸下。
此时王云光也赶到,手中杀生刃亮出,如刀切豆腐一般刺进恙母的身子中,顺手一划,这把不起眼的小刀,居然将这子弹都打不进的恙母一分为二!
唐方浑身大汗淋漓,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揉着几乎变形的右手埋怨地对着王云光嘟囔道:“娘的,有那本事,还让老子瞎忙活半天。”
王云光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候,这原本分成两半的恙母,开始在地上挣扎,挣扎着似乎想站起来,唐方上前吐了一口,骂道:“妈的,还不去死!”一脚想踢开上这恙母。
“不要!”王云光话音刚落,唐方的脚一粘住恙母,就如同沾上胶水了一般,粘乎乎的十分恶心,恙母的身体中开始成批成批地吐出如丝线一般的物质,这些丝线开始顺着唐方的腿缠绕,顺藤摸瓜地向着唐方的半身腰飞速一动,大惊失色,想用力甩开,但是这些蛛丝韧性极强,上面带着如同肺痨病人的痰一般的粘液,尤其让人恶心。
而就在这时,这湖中异动更加急迫,七煞嘴里开始响起呜呜的叫声,声音凄恻,显然危机并未解除。
王云光飞快的赶来,掏手几张黄色的符纸贴在唐方的脚上,对着唐方道:“得用火!”
唐方也不嗦,点头道:“快!”
王云光掐一决,只见唐方的双腿处顿时火起,熊熊烈火直撩唐方的下阴,疼得唐方哇哇大叫:“别烧了我的命根子啊!”
王云光道法果然起效,那些可恶的丝线遇火而灭,瞬间化作一团黑灰,但是唐方的下身衣物也烧得七七八八,隐隐传来一阵焦黄的味道。
嗯,是烤鸡的香味啊。
唐方这边战事稍息,只见那边女子猛地一声怪吼,将王、唐两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只见另外半只恙母,也发出嘎嘎的响声,忽然整个身体猛地爆开,一团如火一般的东西散落出来,飞快的向四面侵略,所到之处,寸草不留,定睛一看,却是那无数的小恙虫组成的庞大方阵,向着女子移动,女子花容失色,手里拿着另外一把高级手枪,对着地上一阵乱射。
“妈的!”遇到这等情况,一贯温文尔雅的王云光也无法淡定了,女子与他们相隔有一段距离,而这恙虫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王云光就算是有(5)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即使相救,若是这写恙虫扑向女子,恐怕会将她啃噬得连渣都不剩。
女子且战且退,整张俏脸吓得面如死灰,而身后的半边恙母身体开始变得扭曲,里面无穷无尽的小恙爬出来,眼看就到了女子的脚边。
女子绝望地向王云光两人投来求助的目光,但是两帮人之间隔着一层数十米宽的恙群,王云光也只能徒叹奈何。
忽然,王云光脑海中灵光一现,大声道:“往那几个怪物的身边爬!”
女子闻言不敢怠慢,急忙跑到一个钉着七煞的树下,紧紧抱着大树,双眼一闭听天由命。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恙群似乎对这七煞极为忌惮,在离树一米处停了下来,组成一个圆圈,不敢越雷池一步。
唐、王两人也连忙各自抱起一颗大树,恙虫群繁殖极快,很快便将这湖边占领,但是唯独不这七颗钉着七煞的敬而远之。
三人稍稍松了一口气,很快一个绝望的念头出现:怎么离开?
似乎感染到了生人的气息,在树上的七煞居然身子微微发抖,树叶开始急速摇曳,此地绝不能久留!很快便会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
王云光心中不免焦躁,自己逃走,毫无悬念,但是这唐方和女子可能今日便要栽倒这里了,王云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每临大事需静气。
王云光默念着书房里面悬挂的这七个大字。
【042】梦魇之术
王云光大声道:“唐方,你小子记得当日苏三娘子叫你用翻天印的口诀吗?”
“记得!”
“快念出来!”
唐方双手五指伸直,可是此时唐方的右手,早已经在与恙母对打的时候受伤,虽然伤筋断骨,但是也差不多了,这翻天印乃是需要咒语与手决配合,右手无名指,小指分别扣住左手无名指,小指,左手大指压在左无名指指甲上,左掌在原来平行的位置上向内转动约50度即结成番天印,可是现在唐方的伤势,如何能结出这等复杂的印结,两只手如同麻花一般相互胶着,唐方十指发麻,锥心般的疼痛之刺心脏,唐方也硬气,大喝一声,只听见一阵骨头松动的声音,唐方双手结印,吼道:“翻天灵印结吾掌心,吾乃天皇手执灵印,打天天开打地地裂,打人人长生,打鬼鬼消灭,吾奉太上老君火急如律令!”
刷!只见唐方仍在地上的道袍里面金光大盛,那金砖如同有了灵性一般,飞向唐方,在唐方头顶转了一圈,一道金光将唐方团团罩得浑身金光闪闪。
王云光大声道:“去接那个女子!”
唐方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头上的翻天印到也亦步亦趋地跟上,金光所到之处,那些恙虫纷纷四下逃散,唐方心中大定,在金光的笼罩中,走向女子。
女人,天生对蛇虫鼠蚁没有丝毫的免疫力,这个女子面对面前堆积如山,面目奇丑的怪物,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大大超过寻常女子的定力了,见唐方走来,就像即将溺水的人得到了一个救生圈一般,一把就像唐方扑去,将唐方紧紧搂住,唐方只觉得女子淡雅的体香透入鼻息,即便在这等生死交关的当口,唐方仍然觉得心中一荡。只是这女子早已吓得指尖发白,面无人色,唐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来自心底里的恐惧。
王云光冷哼一声:“我没见过这么垃圾的贡师!”手里一翻杀生刃亮出,往前一劈,既然在这庞大的恙虫之中生生地劈出一条路,王云光顺势而上,站定之后再劈一刀,又向前挪动几米,身后的道路很快便被恙虫围拢,向着身后发起攻击,但是王云光身法何其之快,杀生刃几次劈砍,速度均快过恙群半分,拼着手中杀生刃和奇快的步伐,王云光很快便和唐方汇合,三人一齐站定在金光之下,恙虫不敢欺身。
而且这翻天印使出之后,七煞似乎都有些感应,双目缓缓闭下,原本骚动的尸群也安静下来,恢复开始的巨人观模样。
“走!”王云光哪里还顾得上悲天悯人,破这七煞锁魂阵,三人在翻天印的笼罩下,急不可耐地往树林外逃走。
忽然,轰的一声,三人还未反应过来,那些恙虫却似乎得到了极为可怕的信息一般,再也成不了方阵,向着四面八方飞散而逃。
“怎么回事!”王云光眉头紧咒,心中暗自一沉,也许他最担心的事情到底发生了。
“啊!”女子忽然猛地一声尖叫,低头一看,自己一双脚居然被一根从地里面钻出来的枯骨紧紧地握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七煞锁魂阵终于发动了!
刷,刷,刷!地面开始急剧的摇动,土层开始一一破开,无数双枯骨从地面缓缓的伸了出来,阴风阵阵而来,带着扑面而来的腥臭,这些枯骨,有的早已经是皮干肉烂,风化成了一根白骨,而有的则是上面还黏着黑黑的干枯的皮肉,甚至还有些未有完全腐化的袖口。
阴风吹过,千万手臂一起捶打地面,似乎想挣扎地从土里面钻出来,这下面到底埋了多少冤魂!
这七煞锁魂阵里面到底还有多少王云光未能知晓的秘密!王云光迎着腥臭的尸风强自吸了一口气,手里面暗自捏了一个清心寡欲决,强迫自己将一切私心杂念排出体外,努力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王云光朗声道:“前辈,我乃祝由王家,等无意闯入此地,并非前来侵扰前辈休息的。”
树林中卷起阵阵阴风,草木俯首,一切生命似乎都向着一股强大到无与伦比的力量俯首,这其中巨大的压迫感,唐方和那女子或许还沉浸在这冒出的尸手的恐惧中浑然未觉,但是深谙此道的王云光却觉得额头汗水都不住的下来,咬了咬牙,道:“前辈,我乃是祝由王家唯一嫡传弟子,这位女子乃是蓝眼贡师,我等虽然功力浅薄,不值一提,但是若我两失踪,恐怕就要给祝由和贡两脉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了。”
忽然树林里面传来一声闷哼,王云光顿时觉得心头似被猛地敲了一下一般,暗道:“果然有人!”
王云光心中挣扎一番,将杀生刃放在身边一具尸骨的手里面,道:“此物便算是我等给前辈的见面礼,望前辈网开一面!出去之后,今日所见所闻,我等必然不向外界吐露半句。”
“好东西。”那个声音忽然道,三人这才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七煞中的其中一个双目已经睁开,鲜红如血的眼睛盯着三人,话语居然是从这个怪物嘴里发出来的。
林中强大的呼啸似乎开始变得有些安静,而握住女子双足的那双枯骨也渐渐的松开,女子吓得一把跳到唐方的身上,紧紧抱住唐方。
王云光一喜,向着前方拱手道:“多谢前辈。”说完转身对着两人道,“快走。”似怕这人改变主意一般,急急而去。
“站住。”
王云光身形一滞,自己为了救三人性命,连视若珍宝的杀生刃都不要了,这人还待怎样,王云光心中不由得暗暗火起,他向来高傲,何曾如此低三下四过,若是这怪人还要为难,他王云光拼了一身本事,不信当真破不了这***七煞锁魂阵。
那人淡淡地道:“把你那把破刀拿走。”
王云光心中疑窦顿生,但是这怪人不要,自己何乐不为,连忙收了杀生刃,一拱手道:“多谢前辈。”
“翻天印乃是凶物,若二十年前我倒也有些兴趣,但是现在……小子若是你留下来,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王云光顿时哭笑不得,这怪人嘴里的“好东西”居然是唐方那颗翻天印,感情自己的杀生刃还没有入他的眼呢,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推了推唐方,小声道:“跟你说话呢。”
唐方这才反应过来,和王云光一样有些哭笑不得,什么时候这条烂命变得这么金贵了,十里孤坟的老者,还有这个怪人,都争着抢着收自己做徒弟,但是向着满湖的尸体和钉在树上的七个怪物,就觉得身后凉风阵阵,每天过日子,比杀了他还难受,忙大摇其头。
唐方拒绝,这怪物居然不愤怒,不惋惜,声音依然平淡如水,“滚吧。”
王云光拱手道:“谢了。”三人急急离去,那个被钉在树上的怪物似想了想,道:“你会回来的。”
回来?唐方看着满地的手骨,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走出树林,确定没人跟上来,三人才松了一口气,王云光吐了一口浊气,心有余悸道:“好险”。
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尽墨,三人在这树林中困了整整一天。
“啊!”唐方一声大叫,整个人瘫软到地上,几乎带着哭腔道,“小妖道,快救命啊,小爷的手都快断了!”
王云光回头一看,这唐方的双手居然还捏着印决,两只手由于血脉不瞬,十个指头涨的如紫色萝卜一般。
“别乱动!”王云光蹲了下来,道:“刚才不是那么勇猛吗,怎么现在跟个娘们一般,这点痛就受不了了。”言语中虽然戏谑,但是却是小心翼翼地将唐方一根根手指掰开,唐方疼得呲牙咧嘴,连连怪叫,楚楚可怜地望着王云光,眨巴着双眼道:“刚才好可怕啊,小道士,你以后可要好好保护我。”
王云光吓得手上一滑。
“哇!!!”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唐方站了起来,尝试着运动运动右手,还好,虽然手掌酸麻,不听使唤,但是依着唐方的经验,应该没有真正伤到要害,只要修养几日,弄些膏药就可以复原。被王云光摆了一道,睚眦必报的唐大将军自然是要找回场子的。
唐方揉着手指,吊儿郎当地道:“我说王小子,是谁说‘七煞锁魂阵,若是小爷不见也就罢了,既然被我遇到,我怎么说也要管一管,否则恐怕老天也不肯放过我了’!嘿!当时我还当你小子真厉害,谁知道真对上了居然比兔子跑的还快!”
唐方哪里知道,若不是为了自己,王云光如何肯这般低三下四,如何连时若珍宝的杀生刃都差点割爱,王云光瞪了唐方一眼,道:“还不是因为有了你这个拖油瓶,小爷使不出浑身的本事!”
“得得得,”唐方摆了摆手,斜眼看了王云光一眼,鄙夷之情溢于言表,王云光气的不由得为止气结,懒得解释,只是反复念道:“你懂个屁!”那女子似乎也被这两个活宝逗乐了,忘记刚才的抑郁,掩口格格笑起来,这女子一笑,可让王云光找到了出气的葫芦,转头看到那个女子,转移目标戟指着女子,道:“还有你,什么蓝眼贡师,居然还用枪!我这辈子就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稀烂的贡师!”
女子笑的一脸春光灿烂,经历生死一线之后,居然瞬间就能这般开心,没一丝后怕,此女子也算是一朵奇葩了:“我什么时候说我是贡师了,你这么说,我就顺着你的话头认了,不然谁知道你们这群奇奇怪怪的人会拿我怎样,谁知道你这么蠢还真信了!”
“你不是贡(8)师?”王云光霍然站了起来,道:“那你那个梦魇之术是谁教你的?”
女子从怀里掏出那个水晶球,巧笑倩然,道:“你说这个啊,哈哈!梦魇之术,当时我就差点笑场了,居然有人把催眠术当成了梦魇之术,少见多怪,哈哈,真好笑。”
唐方捂着肚子,强忍着笑。
“你!”王云光今天算是见了鬼了,连连吃瘪,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唐方也唯恐天下不乱,在旁边瞎起哄,王云光冷冷的道:“贡师乃是无上骄傲的存在,每一个贡师皆是天地通灵的人物,你道法低微,当然不敢自认身份,辱没祖宗。”
女子送了耸肩膀,露出一个十分好看的笑容,唐方想起她身上沁人心脾的体香,在树林中情况危急,唐方自然是顾及不上这些,现在返回头想想,似乎开始时候顺手揩几把油才是他的作风,心中不免有些心猿意马,就在这时候,心底猛地闪出一个人影,唐方叹了口气,收了心思,暗自神伤起来。
女子道:“我说了我不是什么贡师,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名字呢,贡师是什么,好不好玩,哪里可以学啊,你教教我?”
“还装蒜!”王云光刚刚在七煞锁魂阵里面吃瘪,在唐方面前跌了名头,若是还不能在唐方面前戳穿这女子身份,只怕是今后神格不保,急声道,“贡师以眼区别,分别是黑、黄、蓝、紫、金五色,这是别人想装也装不出的,你怎么解释你的蓝眼睛!”
女子慢条斯理地道,“因为我是中美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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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唐梦琊
唐方站了起来,仰天长叹道:“可惜了我的那把好枪啊,那把枪跟着我足足三年了,没有想到……”唐方心中对他的王八盒子视若珍宝,现在丢在了树林之中,不免一阵嗟叹。
“不就一把破枪嘛!日本鬼子造的玩意,有什么好的,”女子接口道,“接着。”
说完从身上掏出一把枪,扔给唐方,“送给你啦。”
王云光的身上似乎永远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符咒和邪门玩意,而这个女子的身上却似乎有着掏不完的好枪。两人在这点到有些相似,唐方甚至想扒开这女子的衣服,看看到底她身上藏着一个怎样的曲线毕现的小型军火库。
唐方接过去,在手上称了称,惊喜地叫道:“这是好枪啊!”
女子轻描淡写地道:“还成,m1935式勃朗宁手枪,凑合着用呗。”想了想,又从身上拿出若干子弹,送给唐方,对着唐方笑道:“我叫唐梦琊,刚才多谢你救了我,这些东西就当作我报答你救命之恩的吧……”
唐方连忙将手枪插进裤腰带上,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将女子柔若无骨的柔荑握住,道:“我叫唐方,这么说起来我两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唐梦琊掩口笑道:“可不是呢,不过你和你的那个朋友可真有本事,是汉子。”
“那可不是,若不是这小子拦着我,我非得把那个地方一把火烧了不可!”唐方一挺胸脯,好不羞耻地在唐梦琊面前开始表功,可是王云光可不等他口若悬河的机会,毫不识时务的不阴不阳插了一句:“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喜神就要起煞了。”
唐梦琊道:“刚才你们说你们是什么祝由的门人,是不是我听得传说中的那些会将尸体一排一排拴着,然后带着他们走的那种人啊。”
王云光余怒未消,不咸不淡地道:“雕虫小技,定然不入姑娘法眼的,我们有要事在身……”
“哇!”唐梦琊还没有等王云光说完,忽然猛地蹦了起来,道:“万岁,万岁,真的是你们啊,我在美国的时候,就听说湘西这一代有你们这样的高人,这次来湘西就是冲着你们来的,带我也去玩玩吧。怎么样。”
“这个……”王云光正待要推辞,唐方却已经拍着胸脯道:“好啊,我两一路上也闲的无聊,有你这样的大美女陪着我们,我真是求之不得啊,我们就在前面的义庄打尖,一起去怎么样,好歹我们也算是共患难的战友了。”
“好啊。”唐梦琊道。
“走!”唐方热情的在前面引路,似乎丝毫没有发现王云光如刀似箭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
三人一路上边走边聊,双唐更是一见如故,越聊越投机,唐方为了显摆自己,将自己一生的英雄事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听的女子阵阵叫好,至于几分真,几分假,王云光也懒得戳穿他。
找到一个话口,王云光似乎无意问道:“唐姑娘那手**术使得倒是有些意思,不知道师传何人?”
“弗洛伊德。”唐梦琊张口就道,“哎呀,跟你们说你们也是不懂的啦,总之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就相当于你们中国的老子、庄子。”
唐梦琊来历神秘,在七煞锁魂阵中的表现又绝非一般普通女子能比,依着王云光的性格,自然是对她疑窦丛生,正想着如何不露痕迹的探探唐梦琊的底细,谁知道这唐梦琊完全答非所问,驴唇不对马嘴,加上又一个二百五的唐方在旁插科打诨,忙里添乱。莫非她当真不是贡师,进入树林也只是偶然,但是那刚才在湖边所使用的妖法又是什么?
“那恙师绝非一般人物,心智极为坚忍,一般的**之术绝不能将她放到,这其中的关节我想了很久,还请唐姑娘指点一二。”
“哎呀,当时她神神叨叨的,见我就拜,肯定是精力不集中了,我趁着她没注意,对她催眠,自然成功率很大,当然也是偶然,要我在用一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有那个效果,本来还想套套她的老底,你小子就出来捣乱了。”
(4)“梦琊,别理这个没见识的臭牛鼻子,等下我让他给你表演怎么让尸体走路好不好?”
“好啊,好啊!”唐梦琊拍手道,“可不可以让死人翻跟头啊。”
“小菜一碟”。
快乐的双唐和郁闷的王云光三人终于走到了来时作为临时居所的义庄,王云光一进屋,第一件事便是检查喜神,见这些喜神七窍中辰砂依旧,寻乡灯没有熄灭,这才松了一口气,“咦!”唐梦琊走进一具喜神,用手指试探着摸了摸喜神的鼻息,宛如发现新大陆一般尖声道:“真的是死人嘞!快快快,唐方,没事走两步,走两步。”
唐方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斜眼求救地看向王云光,王云光老神在在,干脆闭目养神起来,把唐方气的半死,唐方心中一边骂着王云光不得好死,一边顺口胡诌道:“这喜神走脚,是有时辰的,现在时辰未到,所以不能随意走动,嗯……我跟你讲讲这死人为什么会走的原理吧。”
“好啊。”见唐方不肯驱动喜神,原本有些失望的唐梦琊又来了兴致,两人盘膝坐在一棺材前,唐方将王云光教他的那一套在唐梦琊面前照本宣科地卖弄一番,将唐梦琊忽悠得一愣一愣地,王云光开始还凑过耳朵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听,但是这唐方半吊子原理里面漏洞太多,有的甚至是曲解和胡诌,气的王云光干脆在一具棺材里面坐定,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是为净。
不知不觉日上三竿,连夜将经的唐方也不禁口干舌燥,困意顿生,找了一个干净的棺材躺下休息,唐梦琊到底是女子,在地上打了一个地铺,三人终于都沉沉睡去。
【044】快乐的双唐和郁闷的王云光
一觉醒来,日已西沉,唐梦琊很大方的给两人分享了她的干粮,腹中有食,唐方不免精神奕奕,嚷着王云光便要上路。
这一路上,已经耽搁不少时辰,若是再不加紧赶路的话,王云光恐怕就要误了喜神入土的最佳时机了,王云光又重新将这喜神中七窍的辰砂换去,在尸体上用祝由的特质药水和糯米混合一下,涂抹在各个尸体的身上,这样是保证尸体的坚硬度,能够支撑长途的跋山涉水,王云光拿出随身携带的香烛和纸钱祭按照祝由的规矩奠了一番此地的山神土地,这一点丝毫不能马虎,若是丝毫行差踏错,就会惹得此地神仙不高兴,王云光带回去的只会是一具具行尸走肉,而这些尸体的三魂七魄,则被当地神仙扣住,喜神自然不能入土为安了。
时辰差不多了,王云光一张张黄纸贴在了喜神的额头,大声喝道:“恭请喜神起身!”只见那些喜神果真从义庄的门板后面缓缓地走了出来。
“咦,真的能动呢!”唐梦琊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唐方撇撇嘴道:“小意思小意思。唉,我说王云光,你好好检查一下辰砂了没有,别让喜神通了生气走煞了啊。”
王云光横撇一眼小人得志的唐方,手中摄魂铃一挥喝道:“天要收,地要留,东来西去又还东,亡人化作金砖一块,金砖收入我柜中。走!”
喜神居然直直地从跟在王云光身后,摄魂铃再响,手中纸钱向天一撒,王云光带着类似京剧一般的唱腔拖长声调,道:“阴人借道,阳人回避。”带头向前走了。喜神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双唐也赶紧跟上。
王云光开道,身后喜神相随,在后面跟着一路叽叽喳喳的唐方和唐梦琊两人,这一行奇特的组合踏着夜色而去,路上人烟极少,在湘西一代,经常有喜神经过,所以这一代的人都极为懂得规矩,老远听见‘阴人借道,阳人回避’的喊声都会远远的避开,甚至连自己的狗都会锁好,免得这些家狗不小心咬烂了尸体,无故遭到赶尸匠的报复。
在那时候,虽然城市里面铁路交通已经发展起来,但是如同湘西这等偏远山区,交通还是极为不便,一般的人,一辈子恐怕都不会出县城,甚至妄论跨省了,一般赶尸匠走脚大多也就邻村近户,最多三五日的翻几座山就到了,赶尸匠中,能够赶尸走得越远,便是法力越高,赶尸路上并非完全可能一帆风顺,时时会有意外发生,所以赶尸的习俗,也仅仅只能在湘西一代流传,绝不出省,像王云光这般,能够走上十天半月,已经是赶尸匠中的极限了。赶尸匠多走偏路,有的甚至在险要地方,还需要赶尸匠一个个将尸体背着过去,加上昼伏夜行,喜神的脚程又慢,唐方虽然走了两夜了,其实也没有离开十里孤坟多远。但是所幸的是,此时距离王云光赶尸的终点已经不远了,
所以这些喜神,一般都是同乡或者同村,这样就避免了依次送返,增加路程,和搭顺风车是一个道理。
走了两个时辰,王云光在一家喜神客栈前停了下来,熟门熟路地对了切口,进了客栈,再检查喜神完毕之后,王云光这才和赶尸客栈的老板搭讪,这老板看上去年纪有七八十岁了,老眼昏花,从王云光的嘴里,唐方知道,这老者姓方。
方老汉进屋给王云光等人做饭,虽都是一些不起眼的饭菜,但是已经让许久不曾吃的热食的三人大快朵颐了一番,王云光交代了两人在屋中休息,不要乱跑之类的废话之后,领着一具喜神出门,打算依次送返这些喜神。
王云光走后,两人毫无睡意,在唐梦琊的提倡下,两人打算出门走走,方老汉对这两人不置可否,他的任务只是守着寻乡灯。
两人踏月赏星,倒也雅致,唐方长的虽然不甚白净,但是好在身高力壮,加上行伍出身,自有一番书生不曾有的英武之气,而唐梦琊则是一等一的大美女,特别是那双罕见的蓝眼和比汉人更加清晰的脸庞线条,给她添了几分一般女子难以企及的气质,两人看上去让人甚为爽目,若是旁人不知路过,还以为这是一对难得的璧人。
因为出身的原因,耳濡目染,对女性都有一种天生不尊重感,能揩油的,决不放过,但是唐方的本性确实不坏,甚重情意,历经了张若昀一事,唐方也看透了很多,对唐梦琊也是出于对美好事物发自内心的喜欢,再无进一步的亵渎之意,谁知道这唐梦琊却比他以往碰上的任何女子都大方的多,耳鬓厮磨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对于这飞来艳福,唐大将军自然是照单全收,心底里面轻飘飘的,如坐云端雾间。
正在唐大将军其乐融融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若隐若无的声音,唐方浑身如遭雷击,顿时将唐梦琊牵着的秀手撩开,唐梦琊疑惑地道:“怎么了?”
“你,你有没有听见猫叫?”唐方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问道。
“没啊?”唐梦琊摇了摇头,“是不是你听错了。”
“不可能,肯定没错的。”唐方坚定地点了点头,“是她,一定是她!”
看着忽然如中邪一般的唐方,唐梦琊忙问道:“谁啊,哪个它啊?”
“若昀,一定是若昀。”唐方喃喃地道,“一定是若昀,不行,我去找她。”说完唐方大踏步地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后面的唐梦琊连连叫道:“等等,等等我!”
(5)对于唐梦琊的呼唤,唐方充耳不闻,心中一心想着刚才猫叫传来的地方,狂奔而去,心中默默地道:若昀,是你吗?若真的是你,你肯出来见我一面吗?就一面,行不行?
前方一片黑暗,两人在夜色中狂奔着,唐梦琊紧紧地跟着唐方,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传来了唐梦琊的一声惨叫,唐方这才猛地向后一望,唐梦琊因为专心追赶唐方,没注意脚下,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上。不小心已经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唐方回头道:“你没事吧?”虽然言语中依然关切,但是却似有意无意地保持了一些距离。
【045】再遇白童子
“没事。”唐梦琊揉了揉脚踝,站了起来,四周环顾一圈,问道:“这是哪里?”
唐方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暗自叫了声该死,自己怎么又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这里唐方曾经来过一次,十里孤坟。
此地不宜久留,唐方心中暗暗道,走上前去,不等唐梦琊表示,将她背起,道:“走。”
四处前面低矮的坟头,虽然比之那七煞锁魂阵中差了太多,但是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喜欢长时间呆在这个地方,唐梦琊没有拒绝,任凭唐方背着自己,向前走去,唐方将手枪上膛,握在手里,以免再遭遇到那些吃尸体的野狗偷袭。
张若昀为什么会将自己引到这里来?还是只是因为自己幻听了,无意中闯了进来?
这时候,月光朗朗下,一个身影再次出现,正是那个白童子。
想起白童子吃尸体的故事,唐方就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低声对着唐梦琊道:“不要看,这小子丢魂了,邪门得很。”
“什么嘛!”在唐方肩上躺着的唐梦琊不屑地道,“不就是一个小孩子梦游吗?唉,也真是会找地方,居然会来到这里!”
唐方不想解释太多,朝着小孩另一边走去,哪知道唐梦琊不领情,从唐方肩膀上跳了下来,道:“这小孩若在这里睡了,明天一起来还不得吓死,不行,我的去看看。”
“不行,失魂的人,喊不得,一喊就会被阎王勾去魂魄的。”唐方急声道。
唐梦琊嘟着嘴,不屑的看着唐方,道:“梦游只不过是一种变异的意识状态。是人处于深度睡眠后潜意识里面压抑的情绪在适当的时机发作的表现出来而已,弗洛伊德书里面早就说了。你们中国人,没剪头发的时候见识短,剪了头发见识更短。”
唐方被唐梦琊一句话激起了火气,冷冷地道:“就你见多识广,那为什么你还我们这里?”
唐梦琊知道自己失言,可爱的吐了吐舌头,含着歉意道:“好了,好了,不跟你争了,看看那个小孩去。”
唐方有心让唐梦琊吃点苦头,也不点穿,任凭唐梦琊牵着自己向那个小孩子走去,离白童子还有三两个坟头的距离,唐梦琊蹲了下来,轻声道:“动作轻点,别吓醒他了。”
那白童子和前日一样,机械地向前走去,左右的野狗野猫纷纷避让,似乎有些害怕他,白童子走到一个分头前,用手一掏,便将上面的浮土掀开。
唐梦琊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道:“他在干吗!”唐方嘴角挂着冷笑,暗自道:好戏还在后头呢,等见白童子吃尸体的时候,我看你能够几天吃不下饭。
果然,白童子将浮土刨开后,用手猛地往棺材里面一刺,这三寸厚的板材腐朽不堪,一碰便破,里面腐烂刺鼻的气味顿时穿了出来,唐方捂住口鼻,斜眼看着唐梦琊的反应。
唐梦琊依然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白童子,用力捏了捏唐方,轻声道:“这小子干嘛呢,梦游而已,不必这么夸张吧!”
白童子手往外一掏,里面漆黑腐烂的骨肉被掏了一手,整只手上布满了碧绿色的尸蜡,白童子伸出猩红的舌头,似享受般地舔了舔手上的尸蜡,然后蹲在地上,大快朵颐起来。
尽管是二次得见,但是唐方还是受不了,胃里面开始翻腾,强忍着偷看一眼旁边的唐梦琊,她居然双目睁得老大,似乎看痴了一般,隔了好久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道:“好玩!”
妈的,这两个变态!
白童子用手往里面一探,一声闷响,居然从里面揪出一个头颅,白童子闭着眼睛,仔细端详着已面色消融,五官变形的脑袋,用手挖出一颗眼珠子,扔进嘴里,发出一阵叭叭清脆的声响,再然后凑近去,猛一吸,若豆腐花一般霉变成绿色的脑浆咕哝咕哝灌下去,白童子砸吧砸吧嘴,似乎意犹未尽。
唐方看不下去了,举手投降,拉着唐梦琊便想会走,哪知道唐梦琊一把打掉了唐方的手,嘴里嘟嘟囔囔地道:“这小子应该不是单纯的梦(4)游?难道是multiplepersonality?病状不像啊?那是什么呢?”
“走了,我的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唐方的言语中几乎带着哀求的意味可惜身边的人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候,忽然白童子的头缓缓地抬了起来,双目缓缓的睁开,朝着两人看来,两人这才接着月色看清白童子的眼睛,唐方敢肯定的说,他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么一双寒冷地不带一丝人气的眼睛,这对眼睛,深深地陷入到眼眶之中,眼白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甚至都看不到瞳仁,在眼眶四周,围着一圈深紫色的眼圈,映衬着惨白的皮肤,即便是在最热的夏天,你与他对视,也会觉得不寒而栗。
白童子似乎被两人扰了兴致,用枯瘦如柴的手臂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机械地站了起来,双手向前平伸,一步一步地下山去了,而身后早已虎视眈眈的野狗们一哄而上,将剩下的尸体分而食之。
“跟上!”唐梦琊兴奋地牵起了唐方的手,紧紧的跟上,唐方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情愿,但是此时也不想女人看扁,毫无半分兴致地跟在后面。
白童子对这一带似乎十分熟悉,居然在十里孤坟后面发现了一条小路,虽然山路崎岖,但是他却闭着眼睛也走的稳健得很,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山下的一个村庄,熟门熟路地从一间房屋后门进去,便再也没有出来。
唐方在外面郁闷地陪唐梦琊抽了一晚上的烟。唐方扔掉身上最后一根哈德门的烟屁股之后,太阳终于缓缓的出现。
太阳,真好,唐方由衷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