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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柯守     气吞寰宇txt下载     气吞寰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冲突(上)

    这样堵着不便,有人试图掀翻小车敞开通行,姜山将车子熄火,举起自己军官证:“诸位——”

    “嗯?”一个少尉警惕的看了车窗里一眼,见是军官,扫了眼证件就没多管。

    纪伦目送他们过去,留意到力量细节,这些武装警察没有带热武器,却配备漆木盾牌和短铁棍,淡淡:“看来某些时还是冷兵器好用,这闹剧要结束了。”

    “阿伦有点冷血啊……”纪相思说,声音通过细细的雾气小带传播,就姐弟私密单线电话。

    “我的热血很多,但只给真正在乎我的人……”纪伦说着。

    轮椅少女神情变得微妙起来,低喃‘真正在乎的人’,点点首:“这样说的话……其实,姐姐也很冷血。”

    这时武装警察阵列在长街侧面,并不说话警告,直接就顶着盾阵,缝隙间抽起棍子就砸人,动作娴熟凶狠,他们训练就是这个,隐隐听到带头的武装警察:“驱逐暴民——”

    “给我打!”

    “滚!”

    游行人群很快崩散,根本挡不住专业暴力驱逐,就在这时,人群中,突响起了枪声——砰!

    有个女学生胸口鲜血流出来,缓缓倒下,手中拿的花落在泥地上。

    “娘的!谁开的枪——老子没下令——谁他娘干开的枪!”军官额上血管都拧成栗子,扫过士兵们,却见士兵神情也是茫然,暴怒:“有种站出来认了,回去老子要——”

    砰!

    军官话音顿住,缓缓低首看胸口,鲜血涌出来,他难以置信倒下去,喃喃:“混蛋,还敢打老子黑枪……”

    “蠢货!蠢货!”姜山在车里拍着方向盘,车子倒退离开,眼睛盯着那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同僚,脸色扭曲:“给人圈套了——”

    而这时,士兵才在上官阵亡的骤然惊变中反应过来,立刻呼喊:“长官!”

    车子里,纪相思的视线给前面弟弟阻挡住,还没看清楚混乱人群中发生了什么,她迷惑:“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纪伦寒光一闪,手中弥漫出一团雾气,看了一眼姜山腰间枪套。

    砰!砰!砰!砰!

    游行队伍中又是一阵乱枪,有的打学生,有的打商贩,有的打士兵……混乱中都看不清楚。

    而军队是暴力机器,是非常敏感,士兵们遭遇这种突然火力袭击,下令‘不许开枪’控制场面的长官又第一个死了,有些立刻条件反射,举起长枪对着火力点方向开火。

    砰!砰!

    人群震慑了一瞬,立刻就炸了锅,往后乱跑,还有听到几声高喊“有炸弹”,踩踏事件也发生,惨叫声不断……在纪伦看来,这一切简直是标准、幼稚的套路,偏偏更没经验的还输了。

    下面士官连忙弹压,都压不住,到处都是混乱,到处都是枪声,连之前威风一时武装警察都立刻结阵后退,盾棍打人是最多重伤,热武器是要命!

    几个莽撞的年轻学生人被荷枪实弹的军警拦住,稍有不服,就立刻给拳打脚踢,捆绑起来,这在一片枪声环境下,还是看在他们是学生且赤手空拳份上,给予某种保护了。

    姜山的驾车技术不错,撞飞了几个鸡笼总算倒车出了小巷,就在小汽车掉头离开时,混乱随着四散人群已蔓延到了相临街区,但还没有军警控制场面,很多店铺的伙计出来张望情况,神情茫然,有的甚至在看热闹。

    突有几处火头在街道上燃烧起来,这才纷纷呼喊救火,而分明有几个人在投掷纵火,其中一个年轻的男子快速向这小汽车奔来,手中举起一个酒瓶,里面满满的透明液体,瓶口的布条已点燃:“去死吧——你们这些为富不仁的人!洋人的爪牙帮凶——”

    “******!”

    少尉姜山毫不迟疑掏枪,扣东扳机,黑洞洞枪口喷出光焰,“啪”一下,子弹穿透男子前额,红白脑浆飞溅,喷洒在地。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杀人了!”行人尖叫,快速离开,纵火者不敢再招摇,直接后退,沿街的店铺也都迅速关门。

    哗!

    透明弧罩出现,纪伦双手遮住姐姐的眼睛,不让她看见刚刚暴力血腥一幕,又看了眼少尉,少尉姜山接受了这目光,平静说:“纪伦少尉,术士是国之精英,与国运相关,我必须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而且,这些人是受列强煽动的叛贼,杀之正是帝**人的责任!”

    纪伦:“……”

    总有种站在岸上旁观,莫名给人拉下水,沾湿了鞋子的不爽,但对方是保护自己的立场,又无话可说,只能催车子转开:“快点去医院,晚了可能专家团都要忙不过来了……趁现在早点给姐姐看病。”

    车子穿过混乱街道,驶进了医院大门,好一会,终听到外面的骚乱屏息下来,在军事镇压下并没有扩散出一个街区……

    …………

    医院

    阳光穿过走廊一侧窗户,映着天花板上常亮的白炽灯,不见半点黑暗,姜山一路上楼,直接敲了开院长室的门,对里面一个男人说着,大抵是……已经安排的意思。

    苗轻云就一阵无语,她没来过郡城医院,还准备自己去挂号排队,没有想到会这样轻松。

    姜山转首看她:“没事了,我和上级汇报一下今天意外,你先回去,带相思小姐去大楼后面的设备室——医生会专门过去,免去她上下楼的麻烦。”

    “好。”

    这个女勤务员顺从了少尉的吩咐,转身离开时,她瞥见院长室里还有一个军装男人,别着少校军衔……她满怀心事回来,看到了姐弟还在原地。

    纪伦坐在走廊的等候休息椅上,纪相思坐在轮椅上,雪白小手托着下颚,大眼睛一眨一眨,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弟弟,听他在说话。

    这是医院一楼,最是人来人往,休息椅人来人往的护士和病人、家属等,都留意到这对容貌出色的少年和小女孩,少年气质沉稳少见,更醒目是模样才十岁的小女孩,她的面容姣好,丹凤眼,有种这个年纪罕有的明媚,手里抱着小熊布偶和银色笔记本,坐着金属幽光冰冷的轮椅。

    “可惜是个残疾……”有人说。

    姐弟并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就在家里一样,而没有一般少年男女初来郡城里的局促,而有着自己的节奏。

    “叮当~~~”

    风铃声在窗外响过,苗轻云看着少年和女孩,恍惚看到了夫人,不由露出微笑走过去。

    纪伦正弯腰在摆弄着轮椅,调节金属踏板高度让纪相思踩着更舒服,同时还在说话,似乎是在讲一个故事:“有只小熊和伙伴一起放风筝,风筝的线断了……掉进森林里,它们追进去找风筝,跑啊跑啊,掉进了一个幽深树洞里,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仙境……”

    “是童话?”苗轻云蹲下在姐弟身侧,帮着一起调整轮椅,说:“似乎没有听夫人说过。”

    小女孩抱着她的小熊阿福阿吉,白皙的小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死也不承认她到了十六岁年纪还喜欢听童话,纪伦没有任何障碍,说:“是叫《漫游仙境》的童话故事,我自己胡乱编了。”

    “小郎谦虚了……听起来,好像道教入山遇仙故事,又不太一样……”苗轻云也是读过书,又多年在苏细眉身侧带着熏陶,有些文化。

    纪伦点首:“主题不一样,这是冒险故事,讲究的是接踵而来的危险和悬疑,一种动态,而不是渲染仙家神秘的静态……不过也吸取了很多传统神话元素,改天有空,我画一些漫画故事系列给你们看……轻云姐别笑,这可不是只给小孩子看。”

    “系列么……”苗轻云收起笑容,想了想,语气不太信:“报纸上漫画不都是一幅……这也能讲故事?”

    纪伦:“……”

    纪相思眼睛闪亮,她意识到这是自己没有接触过的新内容,翻开自己的银色笔记本,钢笔唰唰唰地记录:“是通过许多简笔画的组合来讲故事?类似皮影戏,固定成一幅幅画,引起读者想象来形成连贯故事?”

    “姐姐真是会触类旁通,这样理解,也行……不过要更复杂,一下子解释不清楚。”纪伦对一大一小两个女孩说:“晚上再讨论,我们跟轻云姐过去设备室吧,别耽误医生的时间。”

    “好吧……嗯,阿伦你的故事还没说完呢……熊姐姐与熊弟弟走散了,她在翡翠森林碰到了红桃王后,然后呢……”

    “王后听了她的请求,说自己不认识熊弟弟,无法占卜,但是拿起熊姐姐的燕子风筝,施展法术,还给了她一双透明隐形的石蜡翅膀,可以飞翔……”

    “啊……”女孩掩住口,低首看看自己的双腿,羡慕:“那真好,我也想要有一双隐形的翅膀。”

    “弟弟就是姐姐的翅膀。”纪伦说。

    纪相思抿嘴笑笑,没有接话,她在心中轻轻说:那不一样。

    医院大楼有很多区域,姐弟一路轻声交谈过去,偶苗轻云也会插话一句。

    纪伦说着话,通过一些细节确定了一些观察。

    寰球各洲,海权,陆权,枪炮巨舰,神灵干涉,这世界,真是奇妙啊!

第六十二章 冲突(下)

    医院大楼后面还有二层小楼,几个医生匆匆走进去,小白猫蹲在屋顶上,已经先到了。

    姜山也跟过来,没有参与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和少年的讨论,但一直严肃的脸上也不由柔和些:“纪伦少尉,医院会对你姐姐做一次检查,医生已经在设备室等我们,请快点过来。”

    到了检查的科室门口,有个女护士出来,招呼:“专家已在里面等候。”

    进去里面,一个三十岁的医生翻看着病历本,他看见纪伦推着轮椅少女进来,手指敲打着桌子:“纪江的儿子,新进术士?”

    纪伦眉微扬,指了指姐姐:“不是我的病,是给她看。”

    “哦,对……”医生目光落在纪相思的双腿上,问了她一些症状,笔尖在病历本纸上唰唰唰写着潦草字迹,又问一些,又写。

    纪伦视觉敏锐,但根本没认出这医生写什么玩意……就放弃了辨认,不愧是医生的字。

    这医生挥手让护士将纪相思扶到后面的机械白床上,护士看了眼纪伦和姜山,拉上白床前的白色幕布遮挡住两个男人视线。

    姜山自觉到门口,纪伦还留在房间里,一言不发,有一道非常单薄的雾丝,顺着墙角到幕布后面,连通到姐姐的耳侧,传给她声音:“没事,我在守着你。”

    医生挥手对护士说:“你去叫一下专家团的张医生,叫她来这里会诊。”

    “是。”护士出去了。

    这个医生简单检查了下,很快“州里下来巡诊”的专家****过来一个老医生、一个女医生,老医生面无表情,年岁久了也见多识广,没有多话,检查了一遍纪相思的双腿,又让一个跟来的年轻女医生在帷幕内检查了纪相思全身,等她出来,和她交流了一下,就在病历上写总结:“这需要专家团会诊来确定治疗方案。”

    “你是说,可以恢复?”纪伦握紧了轮椅把手。

    “不能保证,但还有方法可以尝试唤醒功能,疗程多久也难说。”老医生用词谨慎,尽量避免给患者家属太大希望,免得落差后产生医患纠纷……眼前这个少年可不是普通人!

    纪相思抬首,她抱着白床单,释然微笑,雪白脸颊上露出两个小酒窝:“姐姐的身体自己清楚,弟弟就不要为难医生。”

    纪伦:“……”

    将纪相思安顿下来之后,留着苗轻云在病房里照顾她。

    纪伦自己在医院大楼、前后附属楼都转了一遍,最后上到阳台观察周围建筑、树木的高度和距离,留意几个有可能狙击地点。

    确定没有威胁隐患,才看向默默跟着上来阳台的姜山:“对了,刚才在街道上,你就不怕自己杀错人了?”

    “我得到命令只是保护你,消灭一切威胁,别的与我无关。”姜山手扶着栏杆,目光扫过下面医院门口每个出入的行人,许多骚乱患者送进了医院,这会增大了甄别难度:“去军中报道前这两天,你需要更严密的保护。”

    “谢谢。”纪伦点首,一时两人无语。

    “叮当~~~叮当~~~”

    铃铛在医院屋顶上响起,苏小小眉又开始她屋顶大冒险了,好奇是猫的天性,强大的行动力支撑着天性,纪伦看着它的身影在一座座屋顶之间跳跃,那是属于灵敏猫科动物的自由世界,不由拍了拍栏杆:“看看我们面前铁栅栏,再看看那猫,一下就觉得,人还不如猫活的自由自在……”

    “嗯?”姜山顺着少年视线看去。

    阳光下,小白猫在屋顶上跳跃,郡城展开一道道纵横交错街巷,还处在全城戒严,空旷而少行人。

    居民和商户都自觉或者不自觉被拘束在屋里,军警还在沿街巡查搜捕嫌疑,军犬的吠声猩猩远近可闻,听到犬吠,小白猫会警惕趴在屋檐上看看,又跳开远离……

    两人脚下的医院落在距离租界不远,一部分也方便为租界服务。

    在这里目光追随着猫的身影望去,空荡街巷一直铺展到不远的港口租界区,又变得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繁华如织,黑色燕尾服绅士和雪白裙装的淑女出入会所与酒店。

    在一片土地上,军事警戒线形成的咫尺之隔,与这面空空沉寂相比,那面似乎是遥远的一方世界……

    警戒线是有铁丝网和军队巡逻组成,一面是青黑制服的卢侯军队,神情沉默,一面是各色制服的租界军警,放声谈笑。

    小白猫轻松越过军事界限的上空,在没有阻碍屋顶之间继续跳跃,偶尔躺在某个阳台上晒晒太阳,偶尔蹲在某个屋檐上,探首屋檐下,端详着白水泥彩绘出来的泉水和游鱼。

    “喵~~”苏小小眉聪明机智趴在屋檐边,伸爪去捉鱼,只蹭下些油彩,身子反一晃栽下屋顶,不过这点高度是摔不死猫,长长尾巴甩动,身形轻盈一翻,就稳定落在阳台栏杆上,她仰望墙壁上这‘鱼’,冰蓝的眼睛里有着迷惑……为什么,捉不到呢……喵?

    正好一阵风送来港口的鱼腥气,有渔船靠岸,顿时转移了苏小小眉的注意,吸引她跳过去,消失在青年和少年两人的视野里,纪伦不担心她的安全,港口桅杆交错的环境,就和树林一样是猫科动物的天堂。

    纪伦对自己刚刚的话解释:“睡觉,吃饭,玩耍,冒险,这是一只小白猫的生活日常——你看她的日子,多欢快,所以我说人还不如猫的自由自在。”

    “确实……这世道,人不如猫。”姜山神情平静,收回视线,看着院门口送来的又一批枪击的患者。

    已经接到情报,死十三人,伤三十五人,大部分是无辜者,他们的血,流淌浸透了这片土地,姜山并不说这情报,只是低沉着声音:“但我们没得选,还得活着。”

    “有时我发现姜山你应去攻读哲学,作军事外的选修,或还能写出军事理论著作来填补空白,你很有天赋,少尉。”纪伦说。

    “……谢谢,战争结束后,我也许会听你,去上大学。”姜山没有听出别的意思,认真回答。

    “砰——”

    枪声又在城里某处响起,姜山条件反射抽出枪,但这次……是租界,那面一个东瀛商会馆门口打开,跑出来不少绅士淑女,产生了一点骚动,又平息下去,但可想而知这次的骚乱会在报纸上扩大,对小卢侯声誉形成一次打击,而小卢侯势必不能简单接受这种暗算,必会有着针对。

    沉默了会,纪伦说:“医院我已检查过了一遍,世道这样乱,你再向上级申请加派保卫人员,就带我去郡政厅吧。”

    “你现在就要报到?”姜山一怔,还差着两天。

    “漩涡是谁都避不过,以我现在的身份,更难避过,既这样,就投入更深些吧……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和你身后的人——包括之前和你在院长办公室谈话的少校,无论他是谁,无论他代表军方那个派系,只要能保护好我的姐姐就行。”

    纪伦露出一个笑容,似乎是一个早熟,却终不知道世情险恶,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少年:“那我……就可以安心了。”

    姜山对此却感觉到心里一凛,一种说不出寒冷,稍瞬感消失不见,似乎只是错觉,缓了缓:“少校刚才的确在,但和我交流后,就离开医院回军营了,对于你的要求,我无权处理,现在我得下楼打个电话。”

    纪伦点首,目送离开:“谢谢你的坦诚,姜山少尉。”

    申请报告打上去没有遇到阻碍,军方第一时间,派过来四个士兵在医院内执勤,还有两个术士轮流——据姜山说,原也是纪江上校的人,来病房门口守卫。

    考虑到纪相思是女孩,两个身手利落的女兵长期调配到苗轻云手下,贴身保护纪相思。

    这些是明面上,纪伦自己观察,医院内外还出现了几个便衣,以这个时代眼光来看,算隐藏很好了。

    “对我还是很重视。”苗轻云、折寒梅、还有二个女兵当勤务员,这起码是少校的待遇。

    虽士兵、术士、便衣只是临时性十人队伍,但结合起来,也是上校待遇了。

    只是来的士兵面无表情,术士的表情更是有点阴沉,他们对纪伦的态度并不怎么样友好,甚至冷淡中显出了反感。

    “是因我没有去葬礼么?”

    但是他们对看上去才十岁的纪相思,却流露出一丝温情,很明显,保护上校的女儿,并不使他们反感。

    果然,一个术士穿戴着上尉军衔,他的表情显出了冷酷,厉声说:“纪伦少尉,你应该向我行礼!”

    “难道上校的儿子,连基本的军礼都不会?”

    纪伦顿时皱了皱眉,沉默一会,才说:“你说得对,少尉是应该向上尉行礼。”

    说到这里,年轻人表示认可,只是下一刻,眼睛向着眼前的两个人,淡淡的说:“只是我还没有受军衔,现在还不是正式少尉呢!”

    “你——”上尉术士就要发怒,还有个术士拉了拉他,让他停住了口,这新的术士看了看纪伦,突然一笑:“年轻人,别这样冲动卤莽,军人,就得有着军人的规矩。”

    “你父亲是个好军人,我不希望你羞辱他!”

    纪伦一笑,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第六十三章 军职(上)

    郡政厅

    “敬礼!”姜山与卫兵相互敬礼,但没有进去,就在外面等候,而纪伦拍了拍衣服上的尘,进入了里面。

    郡政厅座北面南,进入其中,是回廊,院落开阔又幽静,里面卫兵并不多,但才进去,就显的肃穆。

    “咦?”纪伦摇首,低声:“果然是重地。”

    按照指示,抵达一处,又有二个警卫守着,谨慎的看了他一眼,向里面传报,过了会,才出来,说着:“上校让你进去。”

    纪伦怔了一下,才进去,见得办公室内有个中年人,穿军服,配上校军衔,看上去年龄不过四十,脸上已有着皱纹,脸色有些苍白,只是表情却很沉静,正在批示着文件。

    “纪伦报到!”纪伦敬礼,知道这人就是管理着术士的特别行动处的谢庭树。

    谢上校看了纪伦一眼,一瞬间,他身上突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威慑,这威慑甚至在纪伦的周围,形成了压能。

    “没有灵力,但是这力量……”纪伦定了定神,才发觉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年轻人,上尉,笔直站着。

    上校一笑,摆了摆手:“让我看看,真是很年轻啊!”

    这一笑,使得难以形容的力量顿时消失,上校又说着:“你父为国捐躯,这些年你也受不了不少苦,主上已经吩咐,立授你少尉军衔。”

    “汝父在郡内,有个别墅,主上赐给,现在你继承军职,父承子业,主上照样拨给你,恩典甚大,望你能多多珍惜。”

    “是,愿为侯爷效力!”纪伦“啪”的一声,再次敬礼。

    谢上校又说了几句话,这时一个准尉端着盘子上来,上面叠着军服,放着军衔,还有一把军刀在上。

    “谢侯爷恩典,谢长官栽培。”纪伦没有多话,第三次敬礼,见是无话,就退了出去。

    见着纪伦退出,上校坐在宽大椅子,平静的看着远去,过了一会,才问:“你怎么样看?”

    “桀骜不驯!”上尉很年轻,看起来相当的英俊,只是嘴角有点上翘,带着宗室一丝高傲,这时说着。

    听到这回答,谢上校微微叹了口气,说:“其实也难怪,纪江死了,他却活了下来,又没有经过军营的熏陶和训练,有这情绪不难理解。”

    上尉安静了一会,平平静静说:“我只知道他是军人,有这情绪就是不对,就应该处理。”

    谢上校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是问:“怎么样处理?”

    “训练,磨练,考验。”上尉说着。

    谢上校轻轻敲桌,随手在纸上书了几个字,过了一会,把笔一丢,叹气:“不管怎么样,他是纪江的儿子,我们总得给个机会,你说是不是。”

    “是!”

    “那就等情报科叶春过来,就议定吧!”

    …………

    郡守府·路径

    “我是程新,术士,准尉。”

    一个年轻术士程新陪同出去,这术士非常年轻,只有准尉,说非常敬佩主人公的父亲,为国出生入死

    说这话,这少年程新眼神明亮,见纪伦不吭声,他醒悟过来,连忙转了话题:“大人虽受磨难,一醒就成了星桥境,真是让人羡慕。”

    “星桥境?”纪伦听到这词,终于开口问着。

    程新就介绍:“是,本来国内有不少标准,通幽化神等十几个位阶,但现在学习着列国的普遍方法。”

    “这分星光境,是术士就是,原理就是能使用法术。”

    “星桥境,能架起星桥沟通灵物二界,发生短暂的重叠,星场境,能使灵界降临地上。”

    “是么?”纪伦若有所思。

    …………

    中年上校看叶春进来,也不出声,展开某个地图,地图密密麻麻,隐出现一条蛇势,又在其中一个地名上划了个红圈。

    这时,叶春沉吟,说:“大人,这是不是不妥?”

    “怎么,你叶春,也起了恻隐之心了?”中年上校似笑非笑。

    叶春没有否认,转开:“上校您想,敌贼近日不断煽动百姓青年闹事,可见袭击在即,这十几处都关系卢侯龙脉,特别是那个煞点,是龙脉煞气集中点,派这个才成术士的年轻人去,很多事情他还不懂,死了还罢,要是坏了事……”

    中年上校摆了摆手:“纪江的忠诚,我们都不怀疑,而且他也为国捐躯了,但此子尚未考验,所得的力量更是异端,是不是对卢侯忠诚,还很难说,这次派他去守煞点,也是考验……”

    “考验什么?”

    “他的力量对抗煞气还是有几分可能,最坏情况我们也能治他,就看他是不是信任我们,又或是不是聪明。”

    “组织规矩就在上面,都有清晰记录,不会由于负责人由纪江换成我就改变。”

    “但纪伦个人是什么心思?纪伦关着门,组织看不见,也无法强迫敞开门。”中年上校摊了摊手,神情无奈,说:“只有纪伦自己敞开门,相信组织,我们才能相信他,过了互信这关,就是自己人,可以重用。”

    叶春点首认同,又微露不忍:“可是他只是个久卧病床的少年。”

    “少年?他的父亲纪江,或者我,或者你……在这个年纪,已战场上枪林弹雨滚了一圈,而别看纪伦久卧病床,能赢得力量继承,都不简单。”中年上校目光微冷,缓缓:“我不管他在灵界怎么赢了,这事已经过去了,成了事实。”

    叶春不敢接这话。

    中年上校继续:“也不管纪伦多熟悉灵界冷兵器战,但现在他必须给我适应现在的火器战。”

    “这里古代战争温情已经一去不回,战争拼的全方面消耗,包括你我——每个人都在阵营对抗节点上,突袭斩首战例是屡见不鲜的事,没有什么地方绝对安全,更不会因他是什么王牌就特别照顾——况且他还不是王牌,要想王牌待遇,就靠自己去拼。”

    叶春叹了一口气:“不在意他是不是王牌,只不过……这是纪江上校唯一儿子。”

    “我知道……我知道,军中历来照顾袍泽遗孤,你想给纪江留一个血脉,保证他安全就够了,甚至最好让他远离战场,你是——将狮子当羊来养了。”

    中年上校点了点自己副官,哈哈一笑:“但一个活着继承人,一只羔羊,这绝不是纪江想要,也不是我谢庭树想要……我要一个真正的力量者,一头雄狮,哪天我若战死了,他有实力,有手腕,有资历能接过我的位置。”

    “再说,现在情况不好,卢侯需要的不是照顾,是有力的爪牙。”

    叶春服气了,连忙说:“您别说这……”

    “大将难免阵上亡,两腿一蹬的事,有什么忌讳说不得?”

    谢庭树重新审视了一遍地图,修改了几处地方,就让叶春招呼人过来一起开会。

    会议持续了很久,下面众人散去,都有些精力不济,谢庭树的中年人,反显的精神抖擞,看见副官叶春精神萎靡样子,笑着拍拍肩:“老是做文职,你都要废了,该锻炼——”

    “您说的是,要不,这次给我也安排一个点?”

    “你以为没有么?别忘了我们指挥部下面就是一个点……到时敌人来了,看我们谁杀的痛快。”谢庭树挥挥手,出了门。

    叶春跟出来,已是傍晚时分。

    夕阳洒在门口警卫钢枪上,闪动幽光,小汽车在门口停着,滴滴催促两声,里面有人拿着一只挂表:“时间到了!长官们!”

    叶春跟上校一起上了车,拍开警卫司机的挂表,笑骂:“这个急性子的老熊,不掐表会死……接下来按照行程,上校您要去参加租界四国领事馆的宴会,郡守的机要主簿要向几个领事解释昨天发生在东瀛商会馆的火灾……嗯,我都奇怪,这事情发生在租界区内,又不是我们派人干的,和我们有一银洋的关系?”

    “郡守府可不管这些……他们这些文官,得罪不起洋人大爷。”前面驾驶座的警卫司机老熊抱怨一句,他是底层的视角,说了大实话。

    “老熊的话糙,理不糙。”谢庭树说,突转首看向窗外,一处屋顶,阳光下一览无余,浅浅屋檐翘起挡住视线,但还藏不住人。

    老熊立刻警觉:“怎么?”

    “感觉气息有点熟悉,没事……看晃眼了。”谢庭树收回视线。

    小汽车转过街角,一只小白猫在屋檐上探首看,冰蓝瞳孔变化了一下,又跳着离开,猫铃铛在晚霞中响动,她在一个个屋顶和大树间穿梭,人们都习惯低着头,没有人留意头顶,仿佛只有人类才是这个寰球的唯一主人。

    小猫这就这样自由穿行在城市中,直到她看到树下掠过小汽车里一个少年,就跳落到车顶上。

    嘭——

    姜山在驾驶座上一个激灵,不过这次有了经验,知道纪家有只喜欢跳车顶小猫,听出了声音的熟悉,没喊出有炸弹,停下车,打开门。

    唰——果就一道白影跳下车顶,尾巴甩动,摇身一转,落在纪伦肩上:“喵~~”

    “苏小小眉啊……”纪伦笑起来,摸了摸小白猫毛发,说:“告诉我,你在今天的屋顶冒险中看到什么呀?”

    “喵喵~~”

    “可惜你不会人语,我又听不懂猫语……”

    “喵喵~~喵喵~~”小白猫摇头,铃铛晃动发出叮当叮当。

第六十四章 军职(下)

    纪伦看看猫铃铛里的迷你青铜钥匙,童心大起,又举起自己手里一串钥匙,摇得叮当响:“就你有钥匙?我也有啊,而且是大房子钥匙……叮当叮当叮当,羡慕吧羡慕吧……”

    竟还有人和猫炫耀,开车的姜山少尉脸色抽搐一下,小白猫也目光呆滞瞪着少年,有些无力垂下脑袋,趴在他肩上,有气无力地叫:“喵……”

    “谢谢,不用羡慕。”纪伦收了笑容,随口:“临时分配暂住的房子,连暂住证都不给,我们,都是这个城市的过客……”

    “我们到地方了,纪伦少尉。”

    姜山踩了刹车,在前面一幢院子的大铁门前停下,门是一把八卦造型的黄铜锁封着的,让纪伦感觉有点奇怪,他下车后,眯起眼睛看了看院子上空。

    姜山随手关上车门,走在前面介绍说:“就是这幢……以前上校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听说夫人也住过这里。”

    “听说是在她离家出走,被上校捡到……咳,是救下她后,有一段时间就收留在这里,那时她才十五岁,呃,我只是听说……听说。”

    “……”纪伦神情古怪,他还不知道温婉的母亲有那样的历史,逃家……出走?被捡到?感觉是不良少女……说不定其中还有一段离奇爱情故事。

    纪相思最喜欢听这种离奇故事,但可惜当事人都已去世,无处得寻了。

    “锁有点特殊,上面有和你说是哪根钥匙么?没有?也行,我来试试……”姜山接过钥匙串,在一柄柄极相似的钥匙当中翻找可以开锁的钥匙:“我想想,记得应该是这根……不对,或者是这根……不对不对……”

    “这货的开锁技能值……是零么?”纪伦无语看着满头大汗的少校,感觉这家伙以后娶了媳妇要是吵架了,肯定要连门都进不去,忽感觉到肩一沉:“苏小小眉?”

    “喵~~”小白猫蹬跳上了墙头,蹭蹭蹭消失在院墙后面,似乎什么东西在里面吸引她,又似乎女主人受不了两个仆人的蠢笨,先行回家了一样。

    “所以猫虽可爱,但我不能理解喜欢养猫的……简直是在养主人啊。”

    纪伦叹了一口气,拍拍肩上的落叶和几根猫毛,而姜山终于试对了钥匙,铁大门在面前缓缓打开,显出一条布满凹凸不平鹅卵石的幽静道路,夕阳霞光下闪着熠熠微光。

    …………

    租界·********

    夜幕降临,晚宴要持续很久,少校叶春中途出来,扫了一眼警卫,重新回到车里,警卫司机老熊讶然:“结束了?”

    “大人物还喝着呢,我出来透透气,受不了里面气氛……”

    叶春说着,嘭地关上车门,看了眼霓虹灯闪烁的商会招牌和沿街一溜停满小汽车,冷笑一声:“这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老熊摸了摸头,没听懂长官这句诗里陌生的古地名,但也领会意思:“我们武人,和那些文人聊不到一块……嗯,上校呢?”

    “还在里面解释,解释个蛋……娘的,这帮文人球都不懂,我们是藏在鞘中的剑,抽出来就是要砍人,为这种破事增加我们曝光度,嫌我们死得还不够快么?”叶春暴露出他的武人本性,踹了车门一脚:“特别行动处,是这样使用的么?鬼才知道那些洋人里多少间谍。”

    说到这里,听到又一面车窗笃笃敲响,上校谢庭树也回来了。

    “踢车做什么?老熊在外面吹冷风,我给你顺了一瓶红酒回来……”谢庭树在后座位置上坐定,变魔术在空气里一抽,晃了晃手里的细长酒瓶:“要喝么?”

    “还是您手快……”老熊大喜,接过酒瓶,瓶口牢固的木塞,他随手拔了就灌,咕嘟嘟喝了一口,又说:“也不咋好喝,甜倒是甜,又酸……洋人不会弄些醋加糖来糊弄我们吧?”

    “老熊你这酒中豪杰,碰上洋人的酒就不懂了吧,酸是葡萄酒的骨架……只甜的话,和肥肉一样两口就腻味,纯甜还会涩口,酸才能盖得住涩味,你这牛嚼牡丹的浪费了……给我也喝一口尝尝鲜。”叶春笑骂着。

    “哈,尝尝鲜……长官你也是纸上谈兵,没真的喝过啊……”

    “谁说的,以前跟着老卢侯前线缴获过酒车,上敢死队一人一大口……不过热血上涌,也没尝出味道……上校不来一口?”

    “来!”

    两个军官,一个警卫,也没有杯子,就一人一口拿着瓶子喝,小汽车就徐徐开动了,直接当街酒驾,幸这时代车速慢……

    酒意增加了谈兴,谢庭树对于自己在这次晚宴的救火队员角色,反没有抱怨,他缓缓说:“在我是纪江副官时……他就告诉过我,这个位置,是火山口,抗压不行的人是坐不住,他认为我有这个能力……现在叶春你是我的副官,我告诉你,你的眼光还是低了些,心肠还是软了点,手也不够狠,这是你性格,你都三十五岁了,什么都已成型,改不了。”

    “是,下官知道。”叶春苦笑着。

    “不过叶春你有个好处就是有自知之明,不会奢求,所以我直白和你说这些……那个少年还能改,必须现在就开始学会承受,他和你我不同,你我都没有多少潜力了,而他却有着力量。”

    “只要证明了忠诚和信念,将来就可以在我这个位置,承受十倍百倍压力,甚至卢侯登顶大位时——”谢庭树说到这里,眼里闪动熠熠亮光,又黯淡下去:“诸事艰难,列强干涉,都想要我们华夏继续混乱下去,这条路会很长很长,我谢庭树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但纪伦……还年轻,或能走到那时,阳光之下必然有黑暗,他会为卢侯承担整个帝国的黑夜,承担千倍万倍……到那时……到那个时候……”

    叶春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震动,酒水都撒了出来,没想到上校这样重视纪伦。

    谢庭树扶稳了副官的酒杯,拍拍他的肩,仰首将自己酒杯里的血红酒液一饮而尽:“为此,就算他恨我也没关系,甚至踩着我的尸体上去,我都不怨,你也不要怨……纪江的眼光没错,我能感觉到这孩子的巨大潜力,他能推进卢侯事业……为了帝国,我可以成为祭品,还记得我们的誓言么?”

    叶春怔怔看着他,酒意之中,仿佛看到了第二个纪江上校,忍不住低吟:“我们是黑夜里的剑,黑夜里的盾。”

    “我们的事业无人知晓,我们的功绩淹没尘埃,我们倒在黑夜里。”老熊也低声附和。

    “而一旦曙光来临……我们的理想必将实现。”谢庭树坚定说着,挥挥手,小汽车缓缓驶离。

    视野拉开,街道房屋缩小,枝叶在镜头两侧出现。

    “唰——”

    一只猫头鹰在高高的白桦树上转首,它黑圆瞳孔中倒映着整座城市的夜景,霓虹灯在租界的街道上闪耀。

    一只手在树干里伸出,拂着猫头鹰的羽毛,将它抓进一片光暗粉尘中,鲜花与绿叶交替而落,半空中就不见了形影,只有低低叹息:“……理想,我们的理想。”

    离租界不远·一处别墅

    一个树木下的围墙,一个少年仆人洒扫卫生,神情有些恍惚,这时,一个少女踮起脚跳出树丛,捂住双眼:“哈哈——猜猜我是谁?”

    “三小姐就不要戏弄我了。”只闻到了香气,少年就立刻醒悟过来。

    “好啦,段鸣同学你真没趣……”三小姐拍拍手,看着台阶已干净,左右无人,就拉着少年坐下来:“咦,你的衣服破了……”

    “前天去学堂,给桌子勾到了,哎,三小姐别靠这样近,给人看见了就……”

    三小姐抱着他胳膊,白皙小脸上露出微笑:“看见了就怎么样?你平时不是挺胆大么,做仆人还敢攒钱偷偷去上学,怎么这两天魂不守舍?在学堂上也不见你积极发言了,放心啦,段同学,大人去参加租界晚宴,娘和姐姐们都跟过去见世面,管家去给掌柜们吃定心丸查帐了,现在院子里没别人……衣服脱下来。”

    “唉,这……”段鸣大吃一惊,脸色害臊抓住衣襟:“这恐怕不好。”

    “好你个段鸣!瞎想什么呢!”三小姐抓起他的外套,推了一把,脸红红跑开:“我,我去给你缝上……改天再给你。”

    留下晕乎乎的段鸣抱着扫帚坐在那里,神情甜蜜又带着挣扎,半响风吹着冷了,触摸着扫帚干枯的竹竿,吐一口气。

    “对不起……三小姐,这是为了我们以后的幸福……我不能让你没有名誉跟着我私奔,我要出人头地,我是在为更伟大事业而奋斗!”

    “咕咕——咕咕——”不太寻常的鸟叫声在巷子里响起。

    段鸣紧张看了看周围,仔细听着信号声音,跑到后花园一处池塘看了看,隐见到一丝晕红,跑回去,回应了一个鸟鸣声。

    下一刻,一个人影出现了。

    夜色深沉,晚宴尚未结束。

第六十五章 影子堂(上)

    街道·夜色

    梧桐叶落满地,蛐蛐叫声在地上响着,听起来明明在脚侧,细看没有,这种昆虫的翼膜发声频率所致错觉,实际或在街道旁的某个大树后面吧?

    街上还亮着灯的店面不多了,但总有些老字号还开着,其中就有张记药铺,这个时间点,几乎没有上门客人,但店还是开着,一个身穿朴素的灰色袍子、带宽帽子的女人出现在店门口,她压低黑色帽檐遮住脸,环顾下四周,小心进来。

    药铺里面的电灯不太亮,天花板是有些年木板了,上面是药铺的二层楼,给贵宾服务。

    一层楼分前后的两进,她跨过脚下包铜皮的木门槛进去,前进左边是柜台和整面墙壁的药柜,右面是给客人等候休息的椅子。

    在前进和后进的中间,一道雕花屏风挡住,避免过堂风,大抵有些截留财气的意思,屏风两侧是两条过道——通常客人进来都直奔柜台,不会注意屏风。

    灰袍女子进来就瞥了眼过道尽处的内堂一角,角桌上小花瓶今天插着白花,雪白娇嫩花瓣,是……茉莉花?

    “伙计,你好。”她的声音有点中性,并不自然。

    一个年轻伙计在柜台后面抬首,来客低着头,黑色宽沿帽子遮住了容貌,但伙计眼神毒辣,看灰袍下身段也认得出是年轻女子,衣着分不清已婚还是未婚,就不好用夫人或小姐称呼,他微笑:“女士,你要买什么药?”

    灰袍女子压着帽檐,低声:“当归二两,熟地三两……甘草五钱……”

    伙计立刻看看外面,手指了内堂:“当归在二楼,请上楼抓药,到里面左转,楼梯在插着白花桌子侧,小心别碰到消防水枪。”

    实际这种药铺通常将珍贵药物放在二楼,当归并不珍贵,身后药壁小抽屉上标号便是有,灰袍女子说:“不是在家里么?”

    “啊,抱歉女士,是我记错了,请跟我到后院来……”伙计笑着,出柜带路。

    过楼梯下面时,她抬首看了一眼墙壁,挂着消防水枪只是一根木头做的长圆锥,原始木桶按压供水,还没用上医院里先进的直接水管消防枪,各方面看起来都是一家经营普通的药铺。

    灰袍女子跟着来到后院的一个小房间,伙计推开沉重的药柜,地面上出现一个木隔板,敲敲隔板,里面传出声音:“谁?”

    “有贵宾,是女士。”伙计说着转首,微笑伸手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绅士:“身上有枪么?有请交给我……好的,谢谢。”

    吱呀——木隔板打开了,石台阶通向地下室,灰袍女子走下去,木隔板就在身后一下合上——嘭!

    四周陡陷黑暗,让灰袍女子脚步一顿,黑暗里似乎有目光在盯着她看,她僵在那里:“谁?”

    这是极具备穿透力的目光,她有种自己没有穿衣服的错觉,本能双手抱在胸口遮住,对方似乎判断出她没有威胁,在黑暗中目光才收回去……听不到呼吸声,是术士。

    人类的双眼经过明暗落差,渐渐适应了环境,灰袍女子才觉察到这里并非纯黑,隐一个发亮的长方形门框屹立在黑暗中,里面传出怪异沉闷的规律声,似乎是地狱之门竖立在那里。

    术士没说话,只是在后面黑暗中传来翻报纸声音,明显懒得理会。

    灰袍女子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推开门,伸手遮挡陡亮的光线,耳边听到鞭子当空挥舞的声音,接着是“啪”,还有男子惨叫声。

    她心下一紧,重新适应了灯光,放下手。

    面前有一个黑色长裤、挽起白衬衫袖子的中年男人,他在挥舞鞭子,抽打着绑在铁架上的青年男人。

    这青年浑身赤果,光猪一样,两只手吊在两个钩子上,整个人随着鞭子抽打在悬空晃荡,这时发出了非人惨叫……见灰袍女子进来,行刑的中年男人丢下鞭子,掏出枪:“叛徒!”

    青年男人抬首看向灰袍女子,神智清醒了点,看见她时,眼神里流出一丝亮光,灰袍女子呆了呆:“黎明客……褚正?”

    “我不是叛……”褚正发出沙哑声音。

    “啪!”的一声,褚正闷哼一声,表情凝固,额上一个血洞,子弹带着脑浆喷在后面墙上,尸体垂落下来。

    “狡辩!”中年男人冷笑。

    灰袍女子身体一颤,克制着没有动,低首:“没想到他会背叛……好几条线都损失了吧?”

    “牺牲总不可免……”中年男人晃了晃枪,吹飞了青烟,看向灰袍女子:“这损失甚至波及到樱花,上面大人对此很失望,现在全城戒严搜捕,风声很紧,影子堂决定临时启用新面孔,作他的小一届同学,你说呢?”

    “您说的对,已有这样多志士被捕被杀害,但我们不会放弃,只有梁侯才是拯救天下之人……”灰袍女子加重语气,似乎是要说服她自己:“我们影子堂,为了大业,都是过河的卒子,都没有退路了!”

    “没有退路了……这句话我欣赏,别看现在的光鲜,就忘记了自己底子……哼,什么黎明客,以为自己是下一个纪江?”中年男人冲着青年尸体啐一口,这才收起枪,对她说:“卢侯龙脉已失去了纪江坐镇,流经穴点,基本都已探明,还有几处疑点不明,你去查这个……”

    灰袍女子拿起桌上的一张图纸,看了看某个红圈,有些不确定:“它有什么特殊么?”

    “不该问的,你不要多问,去了现场你就知道了,查看一下院子里面是否有稳定的两界状态特征。”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挥手,让她离开,忽又望着她窈窕身影,抛给她一份纸包:“带上药!还有……下个月信号是红花。”

    灰袍女子鞠躬,转身离开这个血腥逼人的地下室,关上门时,才在黑暗中大口喘息着……有些不适应眩晕,定了定神,黑暗里已没有人,大概是上去检查周围了,风声鹤唳,地下据点的人手并不充裕。

    她也去敲响上面隔板,年轻男伙计打开门,还是一副礼貌的笑容,但已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女士,这是你的枪,请拿稳了。”

    出去街巷上,灰袍女子压低帽檐,左右看了看,匆匆离开这里。

    一个男人在黑暗小巷子阴影里出来,看着她背影消失在街角,对空气中说:“审讯不成功,黎明客没有供出什么人,你认为她可信么?”

    “她没得选择……”空气中声音说。

    “也是,毕竟是潜伏者,什么资源都没有,等于是新人,和黎明客那种枢纽上的老人不一样……不过还是奇怪,黎明客会背叛?”男人皱着眉,不敢多说下去。

    “汪汪汪——”

    长街一面传来犬吠声,警靴脚步声,男人连忙转移到一条畅通的小巷。

    三四个黑皮的郡守府巡警一路过来,牵着条大黑狗,神情无精打采,说是巡逻倒有些是遛狗,甚至那条大黑狗都比他们活跃有精神,更不如说是——被狗溜。

    狗一路溜着他们到到了药铺门口,看到还在营业,带帽子的黑皮小队长就停下,例行招呼店铺的伙计:“你,出来……晚上有没有看到异常人?”

    “各位长官好……抽烟吗?给,给,给……”年轻伙计笑着先散了一圈纸烟,连说没有看到,又抱怨宵禁影响了生意,问:“什么时戒严结束啊?”

    “你问老子,老子怎么知道?”黑皮小队长没好气地喷了一口烟圈,弹弹烟灰,挥手让人进去检查一圈,自己在门口和伙计扯淡:“那是大人物们的事,听说租界东瀛商会馆枪声,还着火……死了个倒霉露西亚洋人,郡守府大人们不是死了爹一样……一层层催命,今晚不算,明天还要过来扫街!”

    “啊,这事摊下来,我们也真倒霉。”年轻伙计叹着口气,借着身体挡住光,往小队长手里塞了块银洋:“各位长官保境安民,辛苦了。”

    黑皮小队长摸了摸,没有动作,伙计就知趣地又塞了两枚,黑皮小队长这才满意地拍拍伙计肩:“明天正常做生意就行了啊,哈哈……”

    几个黑皮听到笑声,就在药铺里出来,摇摇首:“没问题。”

    倒是那只大黑狗冲着小巷子里嗅了嗅,开始往里面钻,正是灰袍女子之前离开的方向。

    伙计目光微凝,盯着那条大黑狗,这条大型犬的体态修长,速度敏捷,一旦加速奔跑起来甚至可以直接扑倒成年人,并且明显经过特殊训练,很难处理,比几个黑皮巡警难对付多了。

    但接着不知听到什么,它竖起耳朵,又转向街道一侧撒腿狂奔:“汪汪!汪——”

    “有情况!”

    黑皮小队长神情一紧,将卷烟一丢,立刻带队伍追上,隐隐看到一个白色影子晃过大树,还在快速奔跑,就拔枪喝着:“那人,站住!再不站住!老子开枪了——”

    “喵~~”

    一只小白猫蹿到树上,看了下面愚蠢人类一眼,掉头消失在繁密枝叶间,跳到了屋顶的背面。

    树下面的狗还在龇牙咧嘴,冲着小白猫离开的方位狂吠,黑皮巡警一个个举着手枪,都还来不及瞄准就已丢失视野,面面相觑一阵,又松懈下来,有人冲着地上呸的一口:“原来是只猫啊,我刚刚还以为是个穿白衣服的女人……”

第六十六章 影子堂(下)

    “这条蠢狗……”黑皮小队长踢了狗一脚,骂骂咧咧:“没事就知道斗猫……”

    “呜汪……”狗有着灵性,发出委屈叫声,可惜它愚蠢主人听不懂。

    而在小白猫离开相反方向,灰袍女子奔跑到两个街区之外,才停下脚步,雪白的手指摘下黑帽子,秀发披散下来,她蹲在一个小巷阴影中,似乎是个同伴被抛弃的小女孩,声音哽咽:“褚正……曹杰,楠小雨,我们当初为何要选择这条路啊……”

    没有人回应,只有秋风在巷子里呼啸而过,这股影子堂吹过屋檐,发出呜呜声,仿佛幽魂在呜咽。

    早晨是在鸟语花香中醒来,翻身坐起,面前南墙并无砖石墙壁,而是一扇扇木格联排的落地窗,大幅玻璃窗外是一丛丛翠绿芭蕉沿着满墙竖立,阳光辉映,宛是翡翠一样灿烂,与室内的幽暗相互映衬,似是一副画卷。

    小白猫在墙潜行,她俯身靠近一只灰羽毛的小鸟,那鸟啄食墙上虫子,脑袋左右骨碌碌转动,它没有看到背后猎食者,突墙外传来小汽车的突突声,嘎吱一下急刹车的声音。

    小鸟一惊立刻就振翅飞远,小白猫扑了个空,蹲在墙看着它飞去的方向,摆摆尾巴:“喵~~”

    纪伦忍住笑,披衣推门出去:“苏小小眉,下来。”

    小白猫跳到他肩上,很沉,纪伦摸了摸她:“你这只胖猫。”

    “喵喵~~”小白猫不服的叫了起来。

    昨天检查了一番,没有时间欣赏园子,就睡了,现在起来就有了逛一圈兴趣,这是古典小型园林,占地七亩,已靠近郊区了,这时代地皮不值钱,营造布置花费了些心思——据说是对某个与老卢侯做对大族抄家所得,院内古木森森,移步换景,各个角度都有着不同的风光。

    主卧室出去的路要登上一座白石假山,山上有个平台和小亭、桌椅,可供主人落座小憩,亭子四面开口透风,俯瞰四方景色使人心中一阔,甚至可以看到院子外面街道——有个军服合身年轻女子伶着一个食盒下了公共汽车,脚步轻盈沿着街道走过来,是……轻云姐?

    纪伦远远对她招呼地挥挥手,收回目光看看身后院落,脚下的假山其实并不高,又坐落在边角,古木掩映看不清园子全景,下山,一侧则是半亩荷花小池,绿色水面已是残荷飘零,不过水是活水,有着很肥的游鱼。

    小白猫就又跳下来,对着水里的大鱼,认真挥爪:“喵!”

    纪伦由她自己玩,水池一道水榭长廊通向外面,风水设计的很好,秋日晨起,太阳照下来就有点热了,但晨风还是昨夜余凉,顺着院子里建筑吹到水面上,残荷浮动,游鱼摆尾,小猫的毛发都给吹得飘摇,吹过长廊,纪伦也感觉到一片清爽。

    打开院子大铁门时,外面小汽车发动机声音已停下来,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熟悉的绵绵声音:“轻云姐?”

    “小梅怎么开车来郡里了?不是让你留在家里照顾老管家……”这是苗轻云清脆声音。

    折寒梅语气无奈:“轻云姐,费管家在你们走后突犯病,吃药都没压下来,一直说心悸,镇医院擅长内科的李医生没了,黄医生不擅长这个,治不成,推荐转院找郡医院的专家团,昨天我就送他来了,想着找你……但费管家叫我瞒着你们不要说,我想想别的人可以瞒,还是得过来告诉小郎一声……去郡厅问来的地址。”

    犯病来郡城?这么巧?

    纪伦对老管家的事故不予置评,他现在是军职在身,家事基本不理会了,打开大铁门,对着门外交谈两个女勤务员笑了笑,说:“轻云姐,小梅姐,进来说话……费宏没事吧?”

    “现在似是好了。”美少年……不,小师妹折寒梅笑吟吟,跟着苗轻云进来:“为什么叫轻云姐全名,叫我就是小梅姐,我很小?我哪里小了……”

    纪伦其实是跟着苗轻云叫着,虽记忆不完整,但他心中就没把自己当成少年,笑了笑:“你哪里都很小。”

    “喂!打你——”折寒梅当这小郎少年心性,有些羞恼了一番,消停下来,瞅瞅这处别院风景,道路左右古木森森别有一种异样,尤其是脚下的鹅卵石小径在阳光下闪着灵光,吸引她:“这路怎么有点发亮?”

    纪伦随口敷衍说:“这卵石是特殊的翡翠伴生矿种,漂亮,但不值钱。”

    “小郎懂得真多。”折寒梅笑着称赞,看看周围院落:“我能逛逛么?”

    苗轻云拉了口无禁忌的小师妹一下,想要说话,就看见一身笔挺军服英俊少尉过来,她就又抿嘴低首,折寒梅手肘格了她一下,意味深长轻笑:“尽说我,轻云姐又是怎么过来了?”

    “是相思……让我给小郎送饭来。”

    苗轻云无视小师妹促狭,提了提手上的食盒,盒子提手上挂着一只小熊布偶和一串红豆手链:“专家团特配厨师,相思早上吃了一份觉得好,就说——要阿伦也尝尝这味道。”

    “她说姜山少尉一看就是连自己生活都照顾不好,要阿伦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还叫我把阿福带给你,问你在军中什么时有假期。”

    纪伦早就看见了食盒,但听到姐姐的传话隐意,心下还是暖暖,说:“过几天,就去看她……你以前来过这里?轻云姐。”

    “没有,不过听姜山说起,夫人少女时在这里住过一年,夫人也讲过她以前的一些故事,小郎要听听?”苗轻云露出一个理解笑容。

    “那给我讲讲吧?”

    纪伦在假山凉亭里坐下来,食盒打开,一份份碗碟放在桌上,问了她们都已吃过饭,就让姜山上来一起分享:“都别客气,相思请客,州里专家团的大厨手艺,机会难得。”

    姜山只好坐下来,不过一旦开始吃,他就不客气了,吃的速度很快,标准的军中风格。

    纪伦则是慢条斯理,每样都尝一点,注意更多放在听苗轻云讲母亲……少女时有趣故事,名苏细眉的女子曾经存在过的点点滴滴……期间小白猫跳上假山,蹲在休息长椅上,看着几人:“喵!”

    “小小你也想听么?”纪伦放下筷,安抚她的柔顺脊背,心中一片安宁。

    “喵喵!”小白猫却炸了毛,一下跑远。

    纪伦:“……”

    折寒梅到纪家来得晚,基本在纪府主宅,也没见过几次苏细眉,未必真感兴趣,她只是礼貌露出倾听神色,偶尔左右打量院子,伸手捂住嘴巴,掩住哈欠。

    纪伦看出来了,说:“小梅姐最近晚上没有睡好?”

    “没有没有……”折寒梅身子一僵,连忙放下手,在轻云目光下端端正正坐好,吐了吐舌:“昨天开车太困,昨晚又很晚……”

    纪伦就理解地一笑,对她:“去看看小小,别让她捞鱼掉水池子里了。”

    “捞鱼?哈,这个我可以帮它……”折寒梅立刻睡意一空,高兴跳下假山,往小白猫跑去。

    姜山放下筷子,看了看她的背影,皱了皱眉。

    “怎么了?”纪伦微笑,说:“不好吃?”

    “不是,这座院子有些……危险……”姜山欲言又止,不太放心,但与苗轻云目光对视了一下,他又沉默拿起筷子,重新扒饭。

    两个男人一会吃完早餐,苗轻云讲故事声音不由放轻下去,她转口:“我回去相思那里,只有两个女兵在,不太放心……让小梅也和我一起回去,我坐她的车子。”

    姜山看看纪伦和苗轻云,见两人似乎还有话要说,就知趣起身:“我去叫她。”

    假山上只剩下纪伦和苗轻云,她皱眉思索着今天要做的事,手中收拾的碗碟一不小心掉在地上打碎,蹲下去捡起时又割破了手指。

    纪伦无语:“轻云姐,昨晚你也没有睡好?”

    苗轻云有点尴尬笑笑:“第一个晚上,不太放心让两个女兵守夜……小郎有话要带给费管家?小梅说他也在医院里。”

    “费宏?叫他好好养病,多加珍重……你坐下别动,手指伤口别包手帕,我给你治疗一下。”纪伦手现一团雾气,握住她的手,只是一抹,这伤痕瞬间就愈合,只余一丝红线。

    “轻云姐还有精神的话,继续说说我母亲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伦这时突听见“啪,啪,啪”,还带着女人笑声,似有似无,顿时一怔:“你听到声音了?轻云姐?”

    苗轻云也是一怔,神情有点茫然:“什么声音?”

    “哦,可能我听错了。”纪伦笑笑,帮她收拾了食盒,又说了些话,才一起下了假山。

    阳光灿烂,花草繁茂,一路到了偏室,突苗轻云的脚步顿住,顺着她目光看去,纪伦看到房间窗户里,一对男女坐在床上,靠在一起。

    小师妹折寒梅面带笑容,和姜山说着,笑嗔着打了他的肩一下,而姜山也一改平时的严肃,露出了开心笑容。

    苗轻云捂着心口,靠着树干,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六十七章 真命在梁山(上)

    纪伦不由沉默了一下,回忆着自己观察的细节,说:“你和姜山……”

    “不,没事,我没事……”苗轻云扶着树干,勉强笑着:“小郎进去吧,别和他们说我来过……”

    纪伦同情地拍拍她的脊背,帮她顺了顺气,就一个人推门进去招呼:“你们在聊天呢?”

    “刚刚说到去年的一场战事。”姜山笑了笑,神情毫无所觉,纪伦知道他聊起战斗来就没个完,倒一笑:“小梅姐也懂这些?”

    “没有啊……刚刚跟丢了小小,一个人在林子里转了半天出不去,跌倒崴了脚,差点要哭了,姜山过来带我出林子,去他房间里涂了点药水……把脱臼关节顺回去。”折寒梅卷起裤脚,给纪伦看了看她脚踝上涂着的红药水:“很痛很痛……”

    纪伦:“……”

    折寒梅眼睛大大,声音绵绵说:“我看姜山的急救箱很全,很多药瓶都还用过了,就问他以前受伤过几次,最危险时心中想什么,他说想念这个别院,以前他还很小时,上校带着他住在这里……然后我问他,那时院子是怎么样啊……”

    纪伦:“……”

    几个人都出来时,并不见别人,快要到院子门口时,才看见苗轻云在一棵大树背后转出来,她的神情已恢复正常,只是变得沉默,偶尔会打量自己的小师妹。

    纪伦只是两个女勤务兵的照顾对象,并非她们的少主,一下子不好对这种私事说什么,送她们出门时,还听到美少年……不,小师妹折寒梅说:“轻云姐,中饭还要送来吧?你送,还是我送?”

    “看情况吧。”苗轻云声音淡淡。

    目送她们的车子离开,纪伦心忖刚刚应该是个误会,但折寒梅对姜山确实有点过于亲昵,难怪苗轻云沉默下来,女人对这方面最敏感……即便她不知道一句谚语,防火防盗防师妹。

    事不关己,纪伦就没兴趣猜她们谁能成功,拍拍姜山的肩,笑笑说:“我说姜少尉,真人不露相,你可以啊……实话和我说,你喜欢的是哪个?”

    “什么哪个?”姜山一脸懵懵。

    “……”纪伦大致明白怎么回事,笑笑不理会。

    这些青年三角恋,对少年纪伦来说只是看热闹,回到院子里,神态就有点严肃:“特别处没有什么指示?”

    “让你休息几天,就这几天。”姜山笃定,丝毫不放松:“听安排,我们过几天就会去演武堂。”

    “特别处也是军事单位,你会有三个月的军训,以习惯军中规矩和氛围。”

    “至于术法,下午和晚上会有文化课,专门给你开小灶。”

    “原来是这样!”

    纪伦关上厚重的大铁门,重新布设好警戒法阵,有些感兴趣看着姜山:“对了,你带了枪吧?”

    “是,早就领了标准配置武器,也有你的,就放在我的房间里,你跟我来……等等,你走错了,不是那一间。”

    纪伦径自推开了姜山房间旁一扇门,感觉到里面有东西,比武器更吸引自己。

    房间已经清理过,没有灰尘,靠墙一张单人床,被子是方块豆腐,整整齐齐叠在床铺上,简单的几件家具没有特殊,一个相框放在床头柜上。

    远远看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军人与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黑白相片,无法留下时光全貌,但也隐隐分辨出来是父亲和母亲,纪伦手指敲了敲门框:“这房间……”

    姜山过来,看了一眼里面布置,说:“这房间以前是上校住……纪伦少尉你昨晚住的房间是纪夫人住,哦,那时她还不是纪夫人,在我很小时跟着父亲一起来过,父亲是来拜见老上级,那时我还是七八岁小男孩,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她,是个大姐姐印象,我就叫她姐姐,父亲让我改口叫她阿姨,她还给了我一个削好苹果,说吃了会平安……苹果很难吃。”

    纪伦笑起来,怀疑母亲是故意戏弄小孩……少女时的苏细眉,明显有点精灵古怪,不喜欢被人叫老了。

    姜山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这时平静说着一些往事,就尘埃里的旧照片,没有鲜亮,但关于苏细眉的事对于他,也明显是一段很清晰记忆:“……之后也算的上平安,再后来见到就只有一次,在纪府花园,看到她带着你和你姐姐,上校在花园之外抽烟,没有带我进去……”

    “他也会抽烟?”纪伦神情古怪。

    姜山想了想,说:“年轻时会抽,不过与纪夫人结婚后,就基本不抽了,只是拿烟闻一闻……别的同僚问他,他说妻子不喜欢他一身烟气的回家。”

    纪伦闻言点首,母亲有过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时,那纪上校年轻时会抽烟也不是什么惊讶的事。

    再扫了眼房间里的家具布置,看得出都是军人的简单利落,只在偶尔一点角落看到点缀的少女装饰,无声无息浸染着……结合苗轻云说一些故事片段,这或就是曾经纪上校,与苏小姐之间的故事了。

    可惜的是,温柔乡最终并没有成为英雄冢,儿女情融化不了矢志为国的铁石心,就有了最后的悲剧,纪伦不置评父母辈的事,只摆手:“我再看看,你去准备一下枪支弹药……”

    姜山举手敬礼,就回了他自己房间,听到一阵开箱子声,还军械声,看来寒梅小师妹说的不全,姜山房间里有的并不只是医疗箱,还有军火箱。

    纪伦在床前坐下来,对着相框缓缓伸出手,手指在碰触到相片前,突停顿,啪的将相框扣在桌面上,不再看,似乎是一个人不再触碰尘封的往事。

    “都过去了……”他自语着,现在这个家,需要是一个新当家,没有了母亲,他也还有新的要守护之人。

    相框后面还有一个银烟盒,打开来是一排雪白卷烟,表面绘有一朵云纹,国产烟中最便宜一朵云,配不上奢华的银烟盒——不知道是纪上校的战利品,还是母亲送的礼物。

    他拿出一支,手指间响指,橘红火苗凭空在手指间冒出,点上烟,抽了起来……久违的味道。

    “喵~~”小白猫蹲在窗口,冰蓝色的猫眼瞪得圆圆,注视着烟雾缭绕里一亮一亮的红星,找不到里面人影:“喵?”

    “是小小啊……”

    纪伦挥挥手,让烟气散去些,能看清楚窗台上的小白猫,也不知道脑子里是哪根弦搭错了,就递给她一根烟:“你也要来一根?”

    估计还没人给猫递过烟,苏小小眉低首,嗅了嗅纪伦手里的纸卷烟,尾巴一甩将烟扫掉,跳窗跑远了,大概是猫也受不了这屋子里的乌烟瘴气。

    在隔壁听着人和猫的互动,姜山无语摇摇首,手上迅速将一排排颜色、花纹各异的子弹码好,填装进弹夹里,幽冷一排大小枪支,摆放在桌上。

    暮秋阳光透射进窗口,照着这些工具,肃冷气息渐渐弥漫。

    “纪少尉,虽军训时会叫你打枪,不过什么都不会,去了也有点尴尬,我们可以提前学习下。”

    姜山将一排排颜色、花纹各异的子弹匣又拔出,换上了普通子弹:“我领了500发,打光了还可以领,这几天你熟悉下?”

    “行!”

    “不过现在我先去抽根烟!”

    纪伦取出一个纸卷烟,散步到了池塘前,抽了起来,经历了这样多事,他似乎迷上了烟草,看着烟雾渐渐扩散,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栋房子,小船和兔子的画挂在门前,隐隐听到有人喊爸爸的声音,这声音似乎就来自门外,透过烟雾看去……

    一个高大男人在和一个小孩嬉闹,小孩骑在这人肩上,趴在池塘上看:“鱼……好大的鱼。”

    “小心,这片池塘是留给敌人……”那个男人说。

    轰!

    一条巨大鲸鱼,越出池塘水面,尾鳍舒展在空气中,向着纪伦游过来,且借助着一点点微弱光,发现这周围充满了雾气,再远处,是黑黑一片。

    “叮当——”

    幻影消失,尖锐的痛直击纪伦,纪伦手一抖,发觉卷烟已烧到了手指,将烟一丢,就想转身。

    “咦?”

    不是幻觉,池塘水色似乎在泛着一丝丝红光……纪伦一下皱眉。

    小白猫跳上石头,猫脖下的铃铛发出鸣声。

    “小小别碰水……”纪伦抱住了猫,这水面有点冰寒,目测医院水疗室那种……它通向哪里?鲸鱼是怎么游进来……一切都是未知,但很明显,这里是一个留给敌人的陷阱,而自己则事实上,派遣来这里进行看守?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到了中午,医院又送来食盒,是小师妹折寒梅。

    “是你?”

    姜山神情有点点意外,但还是在门后让开位置:“进来吧……轻云呢?”

    “轻云姐要守着相思小姐,就让我送,反正老管家没有事。”折寒梅笑吟吟闪身进来:“看到是我,很失望吗?”

    “没有,没有。”姜山有点窘迫。

    池塘前,纪伦听着摇摇首,一个竹竿握在手里,钓线垂下池塘中,丝线上白霜蔓延一米,但奇怪是水里游鱼还是优哉游哉,这时碰了碰鱼饵,试探着。

    小白猫蹲在石上,有些期待“喵”了一声。

    纪伦目光闪过一丝冷意。

    这个别墅,很明显是军方某个据点,不方便招募仆人,只有纪伦和姜山两人,显得空阔,但几条街道附近有大批军警封锁埋伏,这愈发有着陷阱的味道。

    这种杀气,对纪伦来说,根本掩盖不了。

    “哼,果这别院有古怪。”

    风雨欲来,那就来吧!

第六十八章 真命在梁山(下)

    夜幕降临

    苗轻云抽空和折寒梅一起过来,纪伦坐在池塘前,远远听到她们在门口说话,说是过来帮忙打扫别院……

    大门口,折寒梅就钻过姜山手臂下,跳进来,拎着食盒跑上假山:“小小,看梅姐姐给你带什么来……”

    姜山和苗轻云落在后面,这时看了她一眼:“小梅中午还说,轻云你要守着相思小姐……你走了,相思小姐安全怎么办?”

    苗轻云站在门口,望望前面小师妹,又看看姜山严肃的面孔,她低下首:“是轮值的,两个女兵守上半夜,我和小梅守下半夜。”

    “哦。”姜山恍然,让她进来。

    假山凉亭上,大概白天望见到纪伦在池塘前钓鱼,小师妹这一次拎着食盒中,取出一瓶鲜牛奶放在桌上:“这瓶给小小喝……咦,小小呢?”

    “纪伦少尉在后院烤鱼,可能猫也在那面。”

    姜山说着,荷枪实弹夜巡,偶尔望向凉亭的女人,眼神露出温柔……

    “他到底是在看哪个呢?”纪伦坐在池塘前篝火烤架旁,收回目光,自语:“难道小师妹能逆袭……苏小小眉,此事你怎么看?”

    “喵喵~~”小白猫伸出爪子晃晃。

    “也许苏小侦探你猜对了,可是我这笨主人听不懂猫语啊。”纪伦摸摸她。

    “喵……”小白猫无力地垂下耳朵,尾巴无精打采扫了扫,这样灵性小猫,让纪伦笑起来:“好吧,别难过,来吃鱼。”

    篝火的红光荜拨映亮了一人一猫,纪伦转动一圈烧烤架子,棍上串的一条肥美大鱼,火苗荜拨****着鱼皮,空气洋溢着孜然香气,刀口上盐粒在融化,琥珀一样的鱼油滴下来,落在**上滋滋声。

    小白猫舔了舔嘴巴,冰蓝色的猫眼似乎是两枚镜子,倒映深秋高阔星河夜空,与秋膘肥美的烧烤大鱼:“喵~~”

    嘭嘭嘭——嘭嘭,节奏敲门声在外响起。

    “谁?”姜山拔出了手枪,压上了子弹。

    “是我,程新,奉命过来送一件东西……”

    姜山过去开了门,进来一个人,是术士准尉程新,他过来池塘,对篝火前纪伦敬礼,递过来一份文件:“纪伦少尉,这是别院的地产证。”

    纪伦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随口说了一句‘我们都是这城市过客’的原因,不过也清楚对方只是跑腿,问了是刚刚下班赶过来,都没顾得上吃饭。

    看他年轻面庞在篝火红光下的激动和钦慕,不免想起这人还是纪江上校的追随者,招招手:“有烤鱼加餐,不嫌弃的话,留下吃饭吧?”

    “这……”

    程新加入了凉亭上的晚宴,用餐只有他们三个男人……不,还有一只猫。

    苏小小眉的晚餐是牛奶和鱼,对于喵星人来说,简直完美。

    秋夜开阔,银河垂挂,灯火映照着餐盘和小碟,男人照例要谈家国大事,苗轻云和小师妹折寒梅在一侧坐着,听男人说话,

    话题深入,程新局促也渐渐消失,愤慨说着租界枪击案的进展,说着,在布包里掏出报纸:“你们看!你们看……这就是今日华夏……”

    纪伦浏览了一遍,见报纸上称:‘……暴徒百人,手执棍,袭击租界,高呼敢死,并掷炸弹,泼煤油,守卫军警当场战死一人,负伤多名,不得不对暴徒开枪,杀十一人……此聚众扰乱,危害国家,实属目无法纪……’

    现场的第一目击者,感想早就有了,纪伦没有对官方说辞置评,将报纸传给姜山,颇有点感兴趣程新的立场……不太匹配他的官方身份,有点愤青,又或是这个时代青年的常态?

    姜山收起报纸,扫了一眼程新。

    “哦,对了,这里还有郡厅送来,给纪伦少尉一封信……是你同学。”程新又递过来信。

    纪伦翻转信封看看,没有加盖本郡邮戳,不是经由驿邮系统传送,更是托人带的信,而原地址明显收不到,只有郡厅转交……他看了眼程新,收起来信封,没有立刻打开。

    “来,先吃鱼……烤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鱼,吃鱼。”

    宴后,两个女勤务员收拾,程新告辞离开,不小心撞到小师妹折寒梅,碰掉她手里的一个漆木盘子,两人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都蹲下去捡,又碰到了头,两个男女青年都一怔,抬首相互看看。

    “对不起,对不起。”程新又再度道歉,两人都伸手去抓盘子,结果都碰上手。

    程新触电一下缩手:“对不起,对不起。”

    小师妹噗哧笑出声来:“你这人真逗……你干脆就叫对不起好了。”

    纪伦还在和姜山说话,这时听到声音看过来一眼,收回目光,继续说话。

    在各人的交谈声里,苗轻云沉默收拾着,显得有点形单影只,只有小白猫跳到她肩上,尾巴扫了扫她的脖子,亲近蹭蹭她的耳朵:“喵~~”

    “苏小小眉啊……”苗轻云笑起来,摸摸她柔顺的毛发,封上食盒,拉住折寒梅的手:“小梅,我们走了。”

    “哦,好。”折寒梅刚刚打听了一下,知道卢新是步行过来,就热情说:“天色晚了,要不我们回医院时捎你一段路……这里是郊区,走回去很远。”

    程新迟疑了下:“你会开车?”

    “是啊……你担心我给你开进水沟?”折寒梅问。

    “没有,没有。”

    折寒梅立刻告状:“轻云姐,你看这人,看不起我们……”

    程新神情窘迫。

    她们收拾完告辞了纪伦,出到门口发动汽车,程新有些紧张登上车,他明显没有与两个女孩同车的经验……

    姜山盯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

    纪伦手肘碰了碰他,取笑:“怎么,担心墙角了?”

    “墙角?”姜山神情一怔,茫然雾水,过去沿着墙角检查一下。

    纪伦:“……”

    他合上了大铁门,回头看看,发现苏小小眉不见了,不过猫的夜游是习性,也没有奇怪,就回到自己房间里休息……和衣而卧,枪拿在手里,拨了拨枪机,金属触感冰冷。

    又摸了摸怀中,纸张触感……那封信。

    一翻身坐起来,点亮了灯,举起信封透过灯光看,里面是叠整齐的信纸,并没有异常。

    想了想,拆开就着灯火而看。

    …………

    夜色

    一个灰色长袍的人,来到药铺里,说:“伙计。”

    伙计抬首看了看客人,眼光分辨出来,他微笑:“先生,要买什么药?”

    “当归二两,熟地三两……甘草五钱……”灰袍男子压着帽檐,低声。

    片刻,地下室里,中年男人皱眉望着来人:“术士珍贵,你不该出来……她呢?”

    “今晚有个女人缠着她,脱不开身……这是她转交给我的据点地形图,的确有着稳定干涉特征的描述。”灰袍男子说着,顿了顿,见没有别的指示,就快速离开这处危险的据点。

    “嘶……这煞气。”一个人在光影交错间显出来,脚踏布鞋,身穿白袍,鲜花与绿叶化作粉尘消失不见。

    “孙尘,您怎么来了?”中年男人神情意外,有些热切:“这下可好,有您在,事情一定能成。”

    “别说一定。”王孙尘挥挥手,盯着地图上红圈看着,良久,才嘶声冷笑:“纪江……你还留了一手,准备死诸葛吓走活仲达?”

    室内电灯闪烁,一下全都全部熄灭。

    “可惜,我不是仲达,你也不是诸葛……真命在梁山。”

    …………

    风穿过城市,一道道影子穿梭其中,水银泻地,灌向街巷。

    街侧的高大的梧桐树上,小白猫探出首,迷惑地看看下面人影晃过巡夜黑皮。

    一切在猫的夜视瞳孔倒影里,都毫无花样,她摆了摆尾巴,在树与屋顶之间继续跳跃,而四面八方,还有许多同样的猫汇聚而来,进行一场盛大的夜游,没有任何人留意到它们。

    …………

    昏黄灯光

    纪伦拆开了信封看去,入眼字迹潦草,明显写信人克制不住情绪,就算普普通通的报名经过都描述的详细,却是管家之子费守义在申侯军校的来信。

    “……申侯出现在开学典礼上,其文武兼具,话不空谈,亲任我们军校的校长,典礼完,到宿舍慰问我们每个学生,亲自发给我们午餐罐头,握手鼓励,其重视教育与军事可见一斑……”

    “……”

    纪伦随手写摘录,通过细节确定这个时代的细节,又翻过一页,后面:“老师们亦是欧陆留洋归来,带来最新军事技术,甚至出现洋人校官,听介绍说是独意志人……”

    纪伦若有所思,在‘独意志’上画了个圈,又画一条线,与申侯串在一起。

    信中详细讲述学校配置,和勤加学习的一些进境,甚至一些军事技巧,都毫无保留在信中写出来——在纪伦看来,都很粗糙,仅有几处配合神官的战术和武器上画圈,并且标注:“极有可能是欧陆淘汰的战术和武器……”

    但很明显老同学并不这样认为,他当成世界顶尖技术来介绍,洋溢着豪情,甚至炫耀自己在读的参谋班——参赞机要重要性。

    结尾恳切:“能平天下者,唯申校长一人,兄长天赋术士,国之栋梁,如能来,校长必重用也!”

    这语气,一股老同学拉人传销的既视感,和加满了浓浓味精的鸡汤一样,让纪伦捏着鼻子,硬忍着喝完……

    “参谋?这家伙……压根没提我之前教的实干、抓枪,给人带进沟里去还不知道,没救了。”

    就在寻思着,突夜中“啪”一下枪响,纪伦下意识的把信向抽屉里一塞,拔出了手枪,压上了子弹。

第六十九章 行动(上)

    灯光一黑,纪伦举枪对准门口。

    才打开保险,就听“啪啪”枪声大震,还有着连绵脚步声在外墙传来,还来不及想通敌人为什么能避过沿街巡逻的军警,就听外面的少尉姜山怒吼:“谁?”

    “轰!”

    爆炸回答,炽白火光一瞬间充满视野,巨大气浪冲开了一侧南墙,整排芭蕉炸开燃烧,纪伦下意识伏在地上,让玻璃破碎在满屋卷过去!

    “敌人直接攻击我!”一点血自额上流下,眼睛直视黑暗,心中却没有畏惧。

    黑暗中,十几个人扑入了庭院。

    “快,赶到枢点。”一人说着,只是他的话突然中止,闷哼一声,身体倾下,脑浆飞溅。

    纪伦身体沿着窗帘垂直急降,浓浓白烟笼罩在身周,半途,突感到不对,瞬间,身体随着直觉移动。

    “啪啪啪!”墙上崩飞着子弹。

    “天命在梁山!”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低沉的说着,作出一个分散手势。

    就算在黑暗里,部下立时会意,分成两组,一组攻向,一组绕回,进行交叉搜索,掩护前进。

    一组沿着阶梯,自转角处,谨慎蹲下,身体贴近墙壁,逐寸右移,视察弯角处的情况。

    一件东西突沿着阶梯滚下。

    一人开火。

    一道闪光突把阶梯炸开,两人顿时炸开,一人躲避,捂着眼,鲜血飞溅,这时,刀光一闪,人头飞出。

    “啪!”子弹穿过了纪伦的影子,杀气弥漫。

    …………

    不远夜色黑暗下街道,古典园林的大院铁门前,一个男人掀开灰袍,双腿云烟,似乎是庙宇里焚香笼罩的塑像,刚刚在祭祀中踏出来,看了一眼黑沉的大铁门……

    手上打开一个小木盒子,里面是个指南针——不指南的指南针,黑铁针尖滴溜溜转动着,停在了指向庄园一角:“是这里,出来!”

    十几个男人,都在街巷黑暗里闪出,踩着巡街军警的尸体,集合在一起:“恭迎入云龙……公孙胜阁下!”

    公孙胜收起指南针,缓缓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夜色街道里清晰:“梁山真命,再造太平!”

    “再造太平!”

    铁门后也出现同样一句暗号,无声打开一条缝隙,少年仆人恭敬开门,引着夜袭队伍进入,神情热切:“上次给我任务的梁山军师,他没有来么?”

    “这不需要你多问。”领头队长公孙胜浑身缭绕一股云烟,或就是这术士的‘入云龙’外号来历,神情木讷。

    少年仆人:“哦……我还能做点什么?”

    “带路!”公孙胜言简意赅。

    这一盆冷水浇得少年仆人的热情稍冷却,还是努力完成任务:“请跟我来,动作小心点,不用惊动人,就可以直接进到池塘……别惊动人……”

    众人:“……”

    公孙胜任由絮絮叨叨,新手第一次做事,紧张起来都这样,吸收进来,多做几次就是老手,可以进入影子堂,再积累资历就可以上梁山。

    到里面第二进院子,段鸣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段鸣同学!”

    一个少女跳出来,她似乎在夜色树荫下踟蹰很久,这时才有勇气,面孔上故作无事,又忍不住一丝微笑,抱着一件叠好衣服迎上少年:“我给你缝好衣服了……”

    “三小姐……”段鸣一呆,僵硬立在门口,望着少女含羞微笑逐渐变得迷惑,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就有一种恐惧涌上这少年心头:“等等!”

    啪啪啪……脚步声越过,而三小姐也发现段鸣身后冒出来许多人,这幽暗院子里,其实两面都是猝不及防顿了顿,似是贯冲的小溪挡在了小小的水坝上,段鸣解释:“别开枪!她是我的……”

    就在这时,城里枪响传来,少女惊叫:“有贼!”

    公孙胜抬手一枪,嘭——

    少女眉心一红,神情茫然跌下,段鸣脖子僵硬缓缓低首看去,血在她眉心前面涌出,而在后脑,子弹炸开一大片窟窿,在一叠齐整洗净衣服上染开白红。

    “为了梁侯——杀光里面的人,冲啊!”公孙胜高喊,冲入,大院里有保镖,立刻起来狙击。

    “为什么……”段鸣喃喃重复着。

    曾经有多少幸福、努力、期冀……有过多少美好,这刻都化巨大黑暗,他懵了半响,突抹了把眼泪,捡起一个尸体上的枪,举枪冲入。

    “杀,杀!”无分敌友,不管是曾经管家、女仆、还是带进来的梁山寇,见人就开枪:“都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的错……”

    与保镖对射上,有队友冷不防背后中枪,余下一看大惊:“段鸣,你为了个女人就疯了?”

    “就为了一个女人?这没用的东西!”公孙胜大怒,抱起一挺短匣机枪,六管转轮嗡嗡旋转,哒哒哒哒就是一梭子曳光弹横扫这少年:“你不配加入组织……”

    瞬间,十数个血洞,段鸣跌了出去,扑在地上,立刻毙命。

    “呸,这种软弱之人,留下也是给组织处决的命!”

    话是这样说,但队友自相残杀,给行动染上一层不祥,手雷轰响破开保镖防线,余下众人沉默抵达一处半亩池塘,水面在夜色里也冒着粼粼的红光。

    公孙胜身上的云烟更亮,他拿出指南针察看了下,指针直直对着池塘,针尖还颤抖着偏向下方,毫不迟疑跳入:“都跟我上!”

    长官身先士卒重新激起了士气,众人低声默念“梁山真命,再造太平”,相继跳入池塘,噗通噗通水花四溅,咕嘟嘟的气泡下,憋气到困难极限时,已有人忍不住开口呼吸,呛水痛苦刺激中,突水压一轻……

    这伙贼寇的火力凶猛,简直是正规军,在主家逼迫下赶过来保镖,都神情茫然,这伙贼寇深夜袭击,不劫财,不掳人,难道就是寻这池塘自杀?

    就在这时,一群花色各异的家猫、野猫,纷纷跳下墙壁和树干,或在瓦砾草丛当中跳出来,蹲在了池塘侧,好像水里有许多肥美的大鱼在吸引它们一样。

    “什么?连猫都要跳水自杀?”

    保镖面面相觑,猫群很快围绕了池塘一圈,甚至有些围绕了墙头一圈——要知道猫科动物的眼睛,在夜晚是会反射光线,这时简直黑暗中一盏盏小灯泡,在灼灼盯着每个人。

    这让人终于回醒——自己不是地球上唯一的物种,不是被猫围观,反是被异种生命围观一样,结合突袭贼寇的跳下池塘自杀,有种荒唐诡异在院子里弥漫。

    保镖神情变得惊恐,有了反应,有人擦了擦眼,有人大叫一声仰面倒地,有人疯狂到处跑:“见鬼了……这池塘有鬼……快跑!”

    在众人一哄而散之时,有道白光跃下树干,轻盈跳进了池塘中:“喵~~”

    是首领的召唤,猫群结束了围观,跟着跳进了红色池塘,有刚刚苏醒过来的人看到这一幕,再度大叫一声‘鬼啊’,晕了过去……

    一只雪白猫头鹰飞翔着,盯着城市。

    漆黑的眼睛里倒影着一切,这院子里只是一个小小插曲,城里各处枪声四起,有大户庄园,有军事据点,有政府机构,有民用医院,有租界商馆,甚至到城外、临近城镇、村庄、岗哨据点……十数支精锐队伍,杀向各地节点。

    其中不乏术士,有些术士身材矮小,说的帝国语带着点生硬……而埋伏暗子则是在夜里开枪、纵火,四下骚扰,制造混乱。

    看了片刻,猫头鹰的镜头缩小,街巷切换,霎时视角俯冲,落向某个郊区的院落。

    …………

    特别行动处·总部

    上尉推门进来,看向静静翻看资料的中年上校,微微躬身:“老师,电话线已被剪断,敌人对我们这里也发动攻击了……带队是瀛州的术士,我认得其中一个是陆大老同学,瀛王授予过神道军刀。”

    “嗯。”

    谢庭树继续翻阅资料,最后看了一眼弟子:“照月,还有什么事吗?”

    上尉神情有点焦虑:“您在四国领事宴会上爆了光,不止是瀛州,还有别列强也不会放过扼杀卢侯的机会,您继续待这里当靶子有些危险,要不要转移到……”

    “不必多说,龙脉安危是第一,余我自有安排……你去叫叶春少校过来。”谢庭树卷起看完资料,敲敲桌面上地图红圈,此时已标志着交火的红叉,叫住弟子:“有些事为师必须告诉你了,你虽是卢侯同姓,这在特别行动处有先天条件,又是我的得意弟子……”

    “但这场竞争,我当主官推荐不会特别偏向你,不要留在我身侧浪费时间,多去做些成绩来证明你自己……还有,这个枢纽节点上报,遭遇了袭击,并且发现有异常猫群,可能是计算外因素干涉,你过去处理一下,确保流转畅通。”

    卢照月眯起眼睛看了看地图上的大红叉,对比一下自己小节点,神情有点失落,躬身离开,上了外面一辆黑色小汽车。

    警卫司机老熊对他晃了晃怀表,爽朗一笑:“上尉要去哪里?”

    卢照月面无表情说了个地点,就闭上眼睛。

    老熊勉强听清楚地址,莫名感觉到一阵寒意,收敛笑容驾车,他不太喜欢这个阴冷的年轻上尉。

    小汽车驶入外面。

第七十章 行动(下)

    卢照月离开,谢庭树却站起来,不由把目光转向外面,但见一片漆黑,浓云遮得星目不见,隐隐连绵的枪声响起。

    “你们情报科的工作怎么样?”谢庭树对叶春说,他还穿着军服,神色仍旧安详深沉,口气一反平日温和,显得咄咄逼人。

    叶春立正,敬礼:“这次主要是梁侯在行动,很明显,他是孤注一掷,所有暗线都发动了。”

    “我们情报科为了这事,准备了几年,他一发动,我就能收网。”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瀛州介入这样深,派出这样多术士和武士,这带了很大的变数。”

    “瀛州到我大鲁朝,才真正纳入朝廷,只是念及一时治理不易,才保留了瀛王,不想上次大战失利,给了机会独立。”

    “瀛王也有些贼才贼智,知道和老卢侯的死牵连甚深。”谢庭树冷笑一声:“要是卢侯上位,怕是难逃清算,故一向是直先锋。”

    “这次事完,我就禀告卢侯,把瀛州租界清理下,真当瀛州也是列强了?”

    叶春一凛,大声:“是!”

    顿了一顿,又说着:“不过今晚应付起来,实在有点超过计划,我接到报告,黑狱天平都来了。”

    黑狱天平是个代号,一个有名的术士,谢庭树一惊,问:“去哪了?”

    “根据我的情报,去这个点了。”叶春对着地图上一个红叉一点。

    谢庭树一看,皱着眉思索,就听叶春说:“处长,这是纪伦守的位置,看来是报复其父上次逼迫。”

    “纪伦怕守不住,是不是支援下?”

    谢庭树皱眉良久,神色变得异常庄重:“老叶,见事而疑,临阵调兵是大忌,我们的术士并不宽裕,特别是要防备贼人声东击西,调出了我们的机动,袭击更重要的目标。”

    “其中卢侯是最重要的目标,我们不能大意。”

    “加入了军队,就得有牺牲的觉悟,再说,纪伦的力量高深莫测,趁机我们也可以摸个底。”谢庭树长长吁了一口气,一时间二个人都没说话,但听外面隐隐有着杀声,枪声。

    “可是这样的话,纪伦怕是有着想法。”叶春婉转提醒:“此子久病在医院,没有经过组织的熏陶和培养,而且是少年,怕未必就懂得大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听了这话,谢庭树踱了两步,目光阴沉,良久说着:“你们情报科,作个预案!”

    “是!”

    …………

    “啊啊!”一蓬蓬浓稠的血飞溅在了小楼附近,堆叠着十三具尸体,相互交叠,整个别墅灯火熄灭,只有月光照入。

    墨水染黑,月光中渐渐多出一丝丝交缠幽暗,纪伦巡查着尸体,突冷笑一声,瞬间一层白色雾气迅速包裹,化成盔甲。

    长剑在空气里抽出来,对着自己影子一刺,噗,击在烟上:“雕虫小技。”

    “噗……”

    这影子惨叫一声,扭曲化成了一具尸体。

    “瀛州的特有的低级术士?”这给着纪伦某种熟悉感,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枪声在隔壁响起,并且持续交火,许多人影在南墙破口窜进来。

    就在这时,姜山身影一闪,丢出一颗手雷,“轰”的一声,火光带着芭蕉叶席卷吞没人体,黑暗中发出连绵的惨叫。

    利用姜山创造出来的机会,纪伦反门口——那里再次传来爆炸,法阵在火药高温洪流中湮灭,第二个破入点出现,这才是主攻。

    十几个人影在塌掉大门前闪过:“都散开……”

    “晚了!”

    纪伦截在门口,白色雾气在扩散,迷雾中剑光闪烁,没有任何交锋,只听得有人胡乱挥舞刀锋,有人惊恐开枪,完全不适应这种能见度为零夜雾突击,更诡异是……雾气里听不到任何声音。

    “好一个寂静杀戮,你就是纪江的儿子?”一股幽暗在月光下扩散,声音出现,有个笑声:“法无高下!皆归圣库!”

    “黑狱天平!”

    这声低喝,大铁门似乎是刮过一层的琉璃镜面,倒影里贴着的面孔涌现……都是一张张布满痛苦的人类面孔,似乎是在黑暗地狱里召唤出来的幽灵武士,一个个纠缠上纪伦。

    交锋的兵器声音响起,苍老声音:“如果纪江在这里,老朽还要退避三舍,不敢与之争锋,至于你这娃娃……知道什么叫小儿闹市持金?”

    纪伦一言不发,长剑所向,只听噗噗声连绵,这些幽灵武士一个个被砍杀,顿时就使苍老笑声一滞。

    “你怎么有这样的武功,不可能!”

    “就连你父纪江,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武功。”

    纪伦还是一言不发,挥剑杀去,几无抗手之辈,才几下,突听得医院方向传来爆炸声,陡一惊:“相思!”

    姜山过来,捂着肩上的伤口,大喊:“纪少尉,不要中计,那边守卫森严,还有两个术士,相思小姐没事……”

    纪伦踢开门,没看到路上有汽车,脚步才顿了顿,手探在胸口,一片雾气中星星点点就要抽出星桥。

    姜山没看到他的动作,只是劝:“现在赶去来不及,守卫至少可以支撑一段时间,我们不如通过池塘……据说这池塘底下可以连通到附近十几个节点,可以抄近路!且顺手击杀敌人,完成这个节点的保护!否则,你想当逃兵,受卢侯通缉,连累相思小姐跟你浪迹天涯!”

    “节点……姜山你总算肯实话说了。”纪伦转回院子,刚刚那些幽灵已散开去,但阴笑声在远远传来,敌人已到了池塘那边,就追过去:“最好再解释一下,敌人为什么这样清楚院子里的布局……我以为卢侯手下只是漏的和筛子一样,现在看来,连筛子都不如……话说,姜山你是哪家卧底?我帮你参谋参谋怎么当卧底……”

    姜山对这讽刺无言以对,听得出讽刺背后的愠怒……比起院子本身布局暴露,对医院袭击,或更是触怒这个少年,对此姜山没办法申辩,只能跟着后面。

    池塘的得意笑声,突变成一道拉长的惨叫:“纪江老鬼你敢——王孙尘你个老狐狸坑我!”

    惨叫声在夜空里回荡,雪白猫头鹰落在一棵大树上。

    粉尘飞扬,鲜花与绿叶幻影交错,一个雪白袖子在树干里伸出来,抚了抚猫头鹰的羽毛,淡淡:“多谢了,高廉……谁叫你不是自己人,只好烦劳你去引开那位新生的帝国兵器了。”

    “孙尘阁下!为何还不命令发动!这可是我们两家合力击破卢侯地下力量的最好机会……”

    一个术士过来,神情不满,手指了黑暗房屋、特别行动处里亮着一盏灯,操着生硬不标准的帝国语:“还是说,你连纪江死后的虎穴,都不敢冲了?”

    “这需要等一个信号,不要小看那位帝国兵器……哪怕只是预备役。”王孙尘淡淡,重新放出了猫头鹰,雪白羽翅飞翔在夜空中,锐利眼睛扫视整个城市,它是黑夜里的精灵,对一切夜间活动的小生物,都有着巨大威胁。

    …………

    纪伦循着老者惨叫声来到水池,就顿住脚步,水面幽暗不见了红光,也映不出月光——因上面已经漂浮了一具具尸体,数不清,将池塘填的满满实实,跳都跳不进去……古有投鞭断流,今有尸塞池塘。

    姜山跟上来,神色一惊:“什么时杀进来这么多敌人?又都死了……”

    “不见得是杀进来的……”纪伦投下一团白色光雾驱散幽暗,留意到脚下,是一件染血的道袍,有着电光焦黑痕迹,那个突袭老术士可能付出了一些代价,强冲进去了。

    而池子里飘荡尸体都穿着古代盔甲,伤口箭刀痕迹,说:“可能某种法术召唤,然后池塘的陷阱启用了?看刀箭伤,除了陷阱你们还安排了伏兵?”

    姜山一脸懵懵:“伏兵?”

    纪伦无语,又说:“池塘填满尸体,不能用了。”

    “哦!后面还有个水井与池塘连通,盖着井盖伪装成石头,敌人应还没侦查到……”姜山终回醒,拉着纪伦绕着池塘边缘跑向后院,说:“具体陷阱是什么不知道,就算安排伏兵,也不会用冷兵器弓箭,而现在有了火器,谁还穿盔甲?”

    “我。”纪伦手指自己。

    姜山神情一滞,转首打量纪伦的一身盔甲,听得纪伦又说:“或与我一样的人……”

    “嗬嗬嗬嗬……”

    只听得低沉声音,在两人疾过时响起,纪伦倒退了一步,警惕的看了上去,只见池畔一个个败军死将站了起来,踩着水面到路面上……

    为首一个背后插着三角小旗的校尉,将身子一摇,肩和腰一震,对两人大喝:“哇呀呀呀呀呀——吾乃梁侯之将,来者何人!通报姓名!”

    纪伦:“……”

    姜山:“……”

    简直是水池上展开了一处京剧的滑稽场面,就在纪伦怀疑这家伙是否智商障碍,两人肩上的军衔都一闪,出现红光。

    这校尉暗红眸子一闪,就大喊:“原来是卢侯之将,你我各为其主,自当厮杀!”

    “原来是判断过程……”纪伦无语抽出剑,姜山也一言不发拔出枪,下一瞬间,滑稽一扫而光,剩余越来越浓的肃杀。

第七十一章 军港(上)

    败军死将正全速冲过来。

    “啪”枪声响起,一个闷哼一声,眉心中弹,跌了下去。

    “还是能杀死!”姜山才想着,就见刀光一闪,刃尖近在眼前划过,而几乎同时,纪伦消失,下个瞬间,两个士兵分开,黑血飞溅。

    校尉拔出长刀,奔来,速度越来越快,但杀气越来越浓。

    下个瞬间,校尉扑向纪伦,并没有招数可言,久经战阵的武士,是不需要所谓的照数,而是狠、快、准。

    校尉的袭杀,比纪伦估计强了一点,两人长刀相交。

    两具身躯同时后退。

    纪伦身体在后退三步时,止住,向前冲。

    第二次毫无花样的对刺,这次,剑光穿过了一点空隙,没入对方身体内。

    校尉发出嚎叫。

    长剑继续贯入身体,一按一转,然后抽回。

    校尉跌出,身体坠在石块上,黑红色的一大片。

    纪伦毫不停留,继续杀了上去,刚才有着迷雾,看不太清楚,但是这次没有,姜山看的目瞪口呆。

    在他的眼里,每个动作都这样完美,利落,砍杀着将士就和割草一样。

    “这样的武功,怎么可能?”

    “姜山,快!”池水的水平面还在下降,有更多将士尸体冒出,又在池水之上立了起来。

    很明显,这可以杀光,但是通达不知道哪里,这几乎是毫无意义。

    纪伦连连砍杀着,杀出一条血路,让姜山不和这些纠缠,直接到后面,就看到一块大石。

    “就在这里!”姜山奔过去,奋力推动石,挪开了封装,就看见了一口深井。

    在井口看不到井底的水,要物理上看不见,至少几十米深但现在肯定有古怪。

    这时封装破开,呼啸声冲起,深幽井口喷出了浓郁阴气,浓郁红黑气冲出,咕噜冒着气炮炸开,不是破裂声,而是喊杀声。

    面对这种反物理的超自然现象,姜山还在紧张填装灵符子弹,纪伦过来一把拽住他,就往井里跳:“你最好知道下面的路,否则”

    “等等!我不会游泳”

    轰!

    水花四溅,两人掉进水里,不断下沉,不见底一样,头顶上方井口光圈消失,下方隐出现了光亮

    “憋住气,出口要到了。”

    但水压也越来越大,旱鸭子姜山的憋气极限很快到达,大口大口吐出气泡,水在鼻子里灌进去,呛了他几口,痛苦挣扎起来,水波激烈搅动:“握别勿主住了”

    听到混杂模糊的声音求救,纪伦靠过去一把掐住他脖子:“想死么!别呼吸!”

    而根本没用,要淹死前人是完全失去理智,姜山奋力抱住他的手,似乎是抱住救命稻草,人也在水里大口大口呼吸起来——呼吸不是空气,肺部残留空气和水在交替置换刺激着肺泡神经,让他的脸色扭曲。

    最初的呛水痛苦后,到了空气完全漏出口鼻,纯粹水充满了肺部,姜山的脸上反没有了痛苦就婴儿浸泡在母体宫腔的羊水里,肺里本来就是没有空气,露出回归婴儿的舒缓、迟钝,但这是溺死之人的前兆。

    纪伦一言不发,拽着这个半死的猪队友强行下沉,身上雾气越来越浓,一拳打破井底光圈,整个水波环境水压霎时一轻。

    “梁山真命,再造太平!”

    巨大呼喊声充斥而耳膜,不是白天,也不是晚上,血红色圆月非常明亮,但很森冷,一下子就切换到这个陌生环境,纪伦出现在了井口。

    还是这座别院,还有一些现代设施,但气息更是陈旧园林,古老时光!

    “是新的界域!”

    “锐目!”

    纪伦眸子上红光一闪,观察周围环境,同时探手在胸口一抽,却没抽出自己星桥,心中就是一沉。

    星桥是术士的武器,展开了星桥,就能形成有利自己的主场,拥有攻击先手。

    而一下子没有能抽出,说明自己在敌人星桥上,要落后一步。

    “怎么办?只有硬拼杀了?”纪伦对自己克制那个老术士还是很有信心,任它千变万化,幽灵召唤,都只一剑破杀!

    但再看了看血色圆月的高度和园林规模,纪伦立刻推翻了自己判断,没有这样大规模的星桥,这里本身就是一种天然的星桥境!

    “节点下的连通脉络隐藏什么秘密?”

    这时突有人在前面池塘方向靠近过来,脚步声,枪声,还有术士声音拉长缓慢传来:“他突入了,在后面!咳咳老朽先走一步,你们断后。”

    “好!我们掩护高廉大人”

    “一定要挡住他!”老人声音速度恢复正常,消失不见。

    姜山噗通一声在空气中掉下来,时间结束,纪伦需要姜山来带路,还是得救这倒霉的队友,只是一拍,这人口中喷出泉水,又伸手清理了一下他的口腔杂物,尽量抬起他下颌,确保咽喉气道畅通,拍拍他肩:“喂!姜山!醒醒!小师妹来找你了!”

    呼唤没有回应,翻了眼皮下瞳孔是没有焦点,正要考虑是不是对一个男人做人工呼吸,但似乎也来不及了。

    砰!砰!砰!——

    子弹在井边的石板地面上激射出烟尘,弹跳在盔甲上叮叮当当,个别甚至都打穿盔甲,有些灼痛,但抵达盔甲之处,只见雾气缭绕,穿入不深。

    “是热武器?”

    纪伦想了想,给姜山一点,隐出现了白光,藏在石块后,就顾不上这家伙了:“听天由命,看你运气吧。”

    体表盔甲一下针对改变叠层复合结构、成针对高速刺式物理攻击的防弹衣,身形一晃,就来到了一个人影前,剑光一闪。

    这是门口冲进来的一个战士,非常年轻的一张面孔,还带着原始圆边眼镜,带点斯文气,这时捂着脖子嗬嗬倒向纪伦,血液一下染红了他的青黑色军服。

    纪伦扶着这人身体时,摸到鲜血温热,神情一怔,看看尸体肩膀上的少尉军衔,同出老卢侯派的军阀之间,军衔只有一点细节区分,这个人是?

    “副排长——”后面十几个士兵发出怒吼,对纪伦举起了枪,扣动扳机:“去死!你这怪物!”

    自己是怪物?

    纪伦面色沉下来,闪身一躲,避着子弹,认出敌阵中几张面孔是刚刚院子外面冲进来的袭击者。

    这时意识到,刚刚是自己所杀的第一个活人,他不是异种,不是生活在灵界的帝**和狱卒,而是现实中活生生一个人。

    后面都是一个个士兵,一颗颗子弹追着纪伦脚步在地面上打出烟尘,有人举起了一挺造型原始轻机枪,哒哒哒——哒哒哒的子弹串扫过来。

    或在现实中正面对抗,自己会毫无悬念给火力覆盖到死,但这时只是冷笑一声。

    “术士如果这样容易死,那早就退出战场了。”

    “这里可是重叠之境!”

    纪伦身影如电,迎着枪林弹雨而上,子弹甚至追不上速度,下个瞬间,白色迷雾出现,遮蔽所有人,顿时惨叫连绵。

    剑光所向披靡,一道就是一条命,有人忍不住拉响了手雷,想要同归于尽:“一起死!”

    “没用!”

    纪伦闷声在面甲下说着,闪身到别的士兵身后,既已当做敌人,就毫无心理障碍的当肉盾。

    “轰!”手雷炸开,但火光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大。

    “是重叠之境对热兵器的干涉,热兵器的威力,大幅度下降了。”

    “而术士的一切行动,都加强了。”纪伦身影一闪,两颗头颅就飞出去,鲜血喷了上去。

    “班长!”

    “啊!”

    有人才嘶声叫喊着,枪声大作,到了后来,甚至对着周围扫射,但迷雾里,似乎毫无作用,一个个惨叫着被杀死。

    这种近代雏形军队,根本没有良好的夜战训练和仪器配备,伸手不见五指的近身突袭环境下,一个个变成了羔羊,如何与冷兵器巅峰大师对抗?

    “哼,就算是现代军队,在这种重叠之境,也很难对抗,并不是每个术士都有我这样的武功,但是照样能击杀班排。”

    惨叫停息,迷雾散去时,纪伦已经是孤身一人立在尸体堆中,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血流漂橹,宛血色修罗。

    “纪伦少尉,咳咳,我没事了!”姜山刚才已回醒,这时蹒跚爬起来,看到这幕时,神情震撼。

    这不同于纪江上校的冷热兵器双修,但同样无情的一种杀人效率。

    甚至更令人震撼。

    “噗!”一根粗大弩箭在侧面墙壁后射穿过来,姜山嘶声喊:“小心!”

    “嗯?”纪伦一砍,整个人轰撞进墙壁,翻身一看,就看到后面一架弩机,几个古装甲士正在重新上弩。

    顿时二话不说,直接扑了上去。

    “噗!”一剑切开咽喉声,但是几乎同时,机簧声响,三支劲矢射来,纪伦身侧一滚,全数落空,一滚即至。

    连弩没有机会装矢,三把军刀出鞘,三人并肩应敌,左右一分,中间挺进,三刀凶狠直上。

    “当当当”剑光与刀光相触,三人跌了出去,身体挣扎了下,就此不动。

    “这几个是古代甲士?”

    “果然冷兵器作战,这支人数虽少,精锐还胜于刚才的军队。”

第七十二章 军港(下)

    ————

    纪伦一下抬首看看周围环境,充满着隐隐血色,除了院子内部有些现代装备,周围都是普通古代民房,也没有二层以上的高楼,更不见了租界方向的医院大楼:“姜山!你说的近路呢!医院在哪里?”

    “这面!跟我来!”

    姜山咳嗽着捂住胸口,剧烈运动还是牵扯到肺部积水,粗暴治疗后遗症,又这样牵扯伤处可能导致以后病痛,但这时战场上完全顾不得,只带路往前:“每个节点都会有一股突袭士兵,荷枪实弹掩护术士,我们已杀散了这股士兵,只要干掉黑狱天平,完成这个节点守护,就可以抄近路,打破脉络壁障直接抵达医院——”

    “黑狱天平?你是说那个老头?听那些士兵说好像叫高廉,你知道高廉会去哪里?”纪伦跟上。

    “这本是军事机密,但这时不需要保密了。”

    “所有行动都只有一针对点,是所有节点都连通的隐藏中枢——卢侯的灵界宫殿!”

    “本来按照我级别无权知道,但是我本是上校副官,所以知道一些。”

    “这本是上校的计划之一。”

    姜山在前面跑着,双手拆枪重新检查了一下:“你能对抗高廉么?”

    “此人是梁侯的客卿,实力不逊色于入云龙公孙胜,只是并非嫡系,上个月我跟着上校得到线报突袭梁军一部,灭了满门,他开了黑狱天平只身脱逃,这有着灭门之仇,会很仇视你。”

    纪伦参观过纪江收藏来自列强各国的丰富战利品,就知道自己顶着纪江之子是仇恨满满,只是无所谓:“这老头已开过大招了,我不信能开几次,一会看到,杀了就是了——你说的枢纽宫殿,快到了没有?”

    姜山举起枪,闪身跳出街口:“很近,就在这前”

    下一刻,两个人都呆在那里,眸子里倒映着一片鲜红。

    面前不是巍峨宫殿,而是血泊一样的十里大湖,血色沙子的沙滩,血色浪花拍打着两人脚下,水带着温热和腥气,似乎是人之血。

    左近还有个突入水面的板桥,有着木桩缆索,更远处有着烽烟上冲着天际,与血月相接!

    一只雪白巨大鹏鸟呼啸过血色天空,或是飞得太高,身形显得小了,纪伦怎么看都感觉这只巨大神鸟,更似是一只猫头鹰?

    在它的羽翼下,雨后阳光下的瑰丽彩虹一道搭建在天边,但这彩虹是血色,而彩虹的两端接在血湖两岸,每端都有一座大型港口,有点是给血彩虹强行链接在一起——纪伦感觉这幕眼熟,自己也干过!

    原始炮台林立在两人的附近,听到“嘭嘭嘭”发射着火炮,港口水面和外面湖泊上还有成百上千木帆军舰在交战。

    “杀!”

    成千上万将士在岸上、船上奔着、交战,都穿着古式盔甲,给纪伦一种熟悉感,再仔细看了看两面各阵的后方帅旗,分别是——

    卢!梁!

    姜山看着天侧的虹桥,喃喃:“天!”

    “梁侯不是才有十年,怎么都是冷兵器?”纪伦眉一皱,问着——等梁侯崛起,士兵应多是热兵器了。

    “梁侯是古爵,历史上有多代梁侯。”

    “新任梁侯付出些代价,可驱使利用先代梁侯的一些积蓄。”

    “看情况,梁侯孤注一掷,倾尽了自身积累能带来的所有英灵,这不是小队伍刺杀,这是战争!”

    “大型星桥,血海修罗,英灵决战,而术士是用来突袭斩首,我们要去救驾老卢侯——”

    “老卢侯?它已经死了。”

    “或者至少死了一半!”纪伦暗暗想着,神情无语,自己亲手宰杀,手感一般,这时果就看见,卢字帅旗下的这方的军力虽强,但指挥并不顺畅,又遭遇突袭,有些仓促失利。

    轰——

    一艘战船停在了两人面前,船设有一门炮,非常原始的炮舰,许多人奔跑下来,都是甲士,盔甲上有着卢侯标志,这时看了眼两人肩上军衔,就认作是自己人,越过两人,在码头一边的箱子堆里搬运过一个个箱子。

    纪伦不做声地伸脚一绊,快速收回,姜山看得眼角抽搐一下。

    哐当!两个甲士搬运的两个箱子失手砸在旁边,黑乎乎圆球和纸包滚落出来——黑球一箱是很原始那种实心炮弹,还有一箱纸包里面破开的一颗颗散弹,细节判断,可能这支古典军队就只配备这个,好像帝**的云雾一营只配备大小长短近战武器,狱卒只配备枷锁和弩弓那样。

    但有旗帜,就有组织,一下,周围的士兵包围过来,姜山见情况不妙,举手大喊:“等等,我们要见上官——我们要见上官!”

    “上来!”一鞭子当空抽在少尉姜山身上,一个背后插五根旗、全身血红盔甲的黑脸大将跳下来,高喝:“老子就是上官——还有你,术士!命令你们立刻归队,我们要杀过去,把叛贼梁侯杀光!”

    “别被杀光吧!”纪伦无语看看现在占上风的梁侯军,两家无论谁赢都和他这穿越者没关系,他没有立场也没有兴趣参合这些混战的破事,只是要来抄近路去医院救姐姐,路过打酱油!

    但大将话音一落,两人肩上军衔一亮!

    “啊——”姜山惨叫了一声,立刻平静上船。

    纪伦略一思考,现在不清楚这片血湖怎么找到卢侯宫殿,就也跟着跳上这艘战船,准备看看情况,找到机会离开这处莫名奇妙卷进来的灵界战争漩涡,回去现实里的医院。

    才跳上去,两人的军服都化成古代盔甲,而周围是同样盔甲的士兵,眸子闪着一丝微红的光,某种特殊加持,姜山一声惨叫没人理会,那大将倒高看了纪伦一眼:“你能忍住!很好,术士!你叫什么名字!”

    纪伦一脸正色:“我叫赵日天。”

    “很好,赵日天!我们冲——”大将高喊。

    “……”纪伦无语,看来这肩章上没有自己个人信息,而且这大将的神经太粗,或是时代语境不同,“日”可能还不是动词。

    “杀!我们是先锋——”

    纪伦觉得自己想下船了。

    这时百舸争流,两面大船相互冲击,是在按照顺时针而行——不是自愿,是湖水本身在旋转,这是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它的水,都漏向何处?

    纪伦顿时想起了自己与便宜父亲决斗的罗马斗兽场,巨大沙漏,一个时辰,也是如此此时,也不想知道一个时辰还没分出胜负会是如何结局,而且也等不及那么久,早点见到姐姐,才能放心。

    “看来还是得赢,快点赢!”纪伦自语着,放下面甲之时,听到一声巨大的尖锐鸣啸声,看了眼头顶天空中飞翔的巨大神鸟,貌似一只放大版的白色猫头鹰,上面隐隐似乎坐着一个人影?

    血湖岸边的一侧崖壁上,一只只小老虎冒出来,颜色各异,眼神亮着灼灼的光,但奇怪是,它们的额上并没有虎纹的王字,认真点看——倒是放大的猫咪,不过喵星人本来就是小型老虎,同等体型以下所有生物中的顶级猎食者。

    而在后面山林传来一声虎啸,虎群中间分开一条道路,一只通体高大修长、毛发雪白晶莹的大白虎,踏出山林,脊背耸动,脚步踏在地上不激尘土,充满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加上尾巴足有五米长,体型几乎是小老虎三倍。

    值得注意的是——这大白虎的额头有着一个黑色虎纹王字,所过之处,群虎都是俯首!

    这时来到山崖,俯瞰下方的军港和战争,虎目中有一丝灵性的迷惑,逡巡着视线,寻找着,高处寒风吹过山崖,大白虎的毛发猎猎卷动,隐隐有着‘叮当’的风铃脆声悦耳。

    …………

    两支舰队尽力逆时针反向的洄游,维护自己军港,但越湖中心的漩涡越急,总不免逐渐混战在一起,旋转到某时,相互撕裂出漏洞。

    对面有大船杀进卢军码头,纪伦乘坐大船也成功杀向对岸虹桥下,只听得大将高呼酣战,船上还在发射炮弹。

    对岸也射出了炮弹和火箭,船是移动,敌人炮弹基本没命中几下,倒火箭密密麻麻一**落下,船上开了盾阵,也不时有人死亡。

    纪伦和姜山两人避开了火箭,大船就已重重撞向湖对岸,甲板放下来,船头一门火炮就开始换填装纸包散弹,有人在拉响大炮。

    “轰!”

    一片死亡火雨撒开去,岸上扑来的梁军就割草一样消失了大片。

    “由三百年前的冷兵器战争,提升到前几代火器战争模式了?有没有胸甲骑兵的骑墙冲锋?”

    纪伦正在观察敌人,血甲的黑脸大将已放下面甲,按捺不住带着人冲下船:“我乃卢侯座下大将马啸风——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哗啦啦一波火箭扎在大将身上,这将几乎成了刺猬,但还在毫无畏惧继续移动,大戟一挥,所到之处,血风腥雨。

    转眼之间,就灭掉岸上一片梁军士兵,清扫出登陆空间,杀戮效率几乎与船头的大炮相当了,而且在移动,是人肉坦克!

    “看来,武将的力量大幅度增长了!”纪伦无语,收回之前判断!

第七十三章 宫殿(上)

    “上!”大将亲兵举出卢旗,而对面重甲举起了梁旗,两队盔甲其实差不多,唯旗不一样。

    姜山扑杀过去。

    纪伦跟上,就在这时,只听噗噗破空声,举手一格,一箭射中小臂,臂护套阻住了,两支插身而过,划开两条裂痕!

    疾行数丈,纪伦冲入敌阵,剑光一闪,两个甲士踉跄止步,翻身而跌,左右两个梁军甲士自侧面狠狠扎入。

    纪伦前冲,出剑突入,人影一止,黑血飞溅。

    “上!”余下这一队甲士凶狠扑上。

    “啊……哎哟……哎……”惨叫连绵,接着就是队列大乱。

    瞬间之间,纪伦站在尸体中间,连杀一小队,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见纪伦勇武不可抵抗,连连杀透甲士,大将高赞:“真勇士也,吾阵不孤。”

    梁军主阵一人一挥旗,几个百户穿着重甲,面无表情的过来,更有上百个士兵迎了上去。

    “杀!”纪伦的冲击很快陷入泥潭,无法再靠近梁军帅旗,身上开始冒出一丝丝雾气。

    就在这时,一声鹰啸高天,神鸟俯冲下来。

    “小心鹏鹰——”大将高喊,没有了人形坦克的无惧,躲避的动作非常灵活。

    纪伦无语,不清楚大号猫头鹰威力,看着很威猛,扫一眼己方,没有制空权,这就很有缺陷了。

    “律——”这鸟掠过一个自己方面的军官,一把抓着他扔向十几米高空,期间军官身上盔甲闪动,挥舞战戟要反杀鹏鹰,见鹏鹰上白袍男子一挥手,顿时僵硬着身体飞出去,直接掉在地上,噗噗吐血……

    和小强一样的生命力顽强,一时不死,但腿摔断了失去机动,随即梁军甲士扑了上去,乱刀砍下。

    而鹏鹰稍振翅升起滑过弧线横扫登陆卢军士兵,冲势不减,继续压低扑向纪伦,伸手就是一抓。

    恶风扑下,纪伦一个翻滚。

    鸟抓错目标,只拎起几个卢侯士兵飞起,升到高空一扔,只听“啊啊啊——”惨叫声,最后噗一下变成肉泥。

    “呸呸……现在就有制空打击了?”

    纪伦在血湖中冒出来,吐了吐血腥湖水,一剑横开想捡便宜梁军士兵的长枪,顺着血湖的顺时针漩涡游动,寻找一艘接应自己的卢军大船,登上船,大将迎过来:“术士!还能再战么!”

    “继续!已经试出这鸟底细,请这样……”纪伦说着,带着丝丝冷笑,白色云雾渐渐升起:“就这一只鸟不够,抓不了船只。”

    话音未落,鹏鹰又扑下一抓,这次它背上白袍人站起来,挥下手,空气中隐隐出现鲜花和绿叶,形成风暴吹散船上云雾:“术士,报上名字!”

    云雾散开,只见船上一张巨大机械弩弓架设,纪伦一手拽着弩尾,一手砍断弓弦,“唰”的一下,整个人冲上百米:“叫——赵日天!”

    弩矢半途喷着火尾,这东西对船使用,本来没有准头,但随着纪伦调整方向,“噗”的一声,扎在鹏鹰胸脯,只听一声痛叫,翎羽根根竖立,弩箭一样射下,宛是箭岚横扫。

    “噗噗!”纪伦盔甲给射得刺猬一样,硬顶着羽毛箭岚,翻身而向鹏鹰背上,扑杀白袍中年男子:“你又是谁?”

    “两军对敌,你不知道我?”白袍男子一怔打量对方卢军盔甲,插满羽毛似乎是个殷洲土著酋长,于是笑笑,人影一闪,就消失在剑光中,转眼在纪伦背后出现,一脚将这个突袭术士踢下鹏鹰:“这个高度,不是你应上来……再见,赵日天!”

    手上一点红光凝聚,就要对着跌下的术士攻击。

    “呼!”

    半空中,纪伦双手双脚张开,制式盔甲陡化一袭羽冠星袍,延展出翼膜,哗——羽翅展开,刚刚插满全身的鹏鹰翎羽全化成了自己翅膀!

    一种古老本能,在身体里涌出如鱼得水的感觉,他宛是一只缩小鹏鹰鼓动羽翼,在天空中滑翔俯冲向梁军主帅:“多谢一臂之助——哈哈,古有草船借箭,今有日天借羽……”

    一袭羽冠星袍,在阳光下闪着光,非同寻常吸引了整片战场目光。

    “这是……翊圣云符真君!”

    “见鬼的赵日天!是假名!他就是帝国兵器预备役!”梁军主阵帅旗发出角号,有条不紊的后退,防止斩首战术。

    “纪伦,敢骗我……”

    而更高处鹏鹰也是俯冲下来,王孙尘沉着脸色,就在驾驭鹏鹰阻止纪伦时,突在悬崖,传来了一声虎啸。

    吼——

    山林震动,腥风扑涌,鹏鹰一下发出尖鸣,扭转方向,扑向悬崖。

    王孙尘大惊:“你干什么,回来!”

    而驯化的鹏鹰这时野性勃发,完全失控,似乎悬崖有东西在挑衅,激发了它的本能——鸟本来就是远古龙族进化而来天空霸主,它必须去回应那种对天空王者威严的挑衅!

    王孙尘催动失败,不可能跟着鹏鹰脱离战场,只得身形一闪跳开鹏鹰背上,坠向纪伦,同时大声邀战:“术士,来对决吧,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比你父亲更强!”

    “没兴趣!”

    纪伦眼角余光瞥见悬崖一只大白虎带着虎群与鹏鹰斗在一起……大白虎,似乎有点点眼熟,想想又没有记忆,纪伦双腿合拢,双臂微晃,带动羽翅一个侧翼,就轻松摆脱王孙尘扑击,重新扑动双臂翅膀拉升高度,滑过湖岸,掠向梁军帅旗:“这个高度,不是你应上来……再见!”

    “混蛋……”王孙尘不甘,变化出一片片绿叶,短暂缓冲动能,身形下掉。

    目送噗通掉进了血湖中,一艘艘卢军战船上传出哈哈笑声,卢军将校脸色大喜,趁机冲击,士气大振……

    谁都不喜欢顶上有个随时能杀掉自己的敌人,提心吊胆的威胁一解决,就士气大震,就有卢军帅旗招摇,扩音传来:“纪伦少尉!回来参谋商议接下来的友军战术配合!”

    “……”

    纪伦根本不理会友军配合,他抄近路救姐姐,继续飞翔,目光鹰隼锐利扫视过下方血色大地,这个高度足看到界域尽处……失望发现没有姜山所描述的宫殿,这顿时使心中一沉!

    “竖子!”

    “目无军法!”大将目光阴沉,手指将帅车扶栏握得嘎吱响。

    “将军息怒,不过一军中刺头罢了……”已接到了情报的几个参谋劝着,不明白大将愤怒何处,通常来说这种不服规矩刺头反最好驯服,一系套路下来,就能变成很有用的剑!

    少年听不到这些话,宛是高空扑下的老鹰,迎着梁军黑黑军阵,收敛雪白羽翼,迅猛扑向梁军主帅的旗帜,高度迅速降低,大地扑面而来!

    视野在左右来回小幅旋转,圆心就是帅旗下的中年大将,围绕着这大将周围,是密密麻麻枪林。

    面对袭击,这时主阵肃然列阵,军纪森严,没有一丝喧哗,散发出一股摄人杀气。

    “预备——射!”

    “噗噗!”密密麻麻的箭雨射上来——下面有一些极具威胁的弩弓。

    明显失去制空压力转移到了梁军,恨不得将所有远程火力都用来消灭纪伦!

    但纪伦不是神鸟,连飞机都不算,少年体型收敛羽翼目标很小,冷笑一声:“所以我一直说,体型……很实用。”

    直接不断微小机动,穿梭箭雨之间,只见长剑一收,取出了手枪,按上了灵弹。

    “啪!”扣动了板机,一声响,一个亲兵脑浆黑血飞溅,尸身载倒,重重落在地上,一股浓厚腥味扩散。

    主阵有着一些细小骚动,不少校尉脸色一青。

    死一个甲士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这些久经战阵的人都明白,只能挨打,不能还击,这有多可怕。

    “再来!”纪伦俯冲,在两军所有人注视下扑击,这处战争,到底不是真正战阵,两军规模都不过千人。

    而这处主阵,不过二百人罢了。

    而这片土地自古以来,真正史料记载能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没有几个人——但是现在,却有着可能。

    梁军大将目光阴沉:“此子当自己是荆轲?我军有会飞的么?”

    “将军,如果单纯是灵界,当有,但星桥受我方驾起,横穿两界,固可以削弱了卢侯主场,但也使我们受制。”

    “目前军中,唯骑鹏鹰的术士可飞空。”

    “以前就凭此占了上风,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有反制手段。”参谋看了看远处悬崖的斗争:“而且,我方弩弓不多了。”

    梁军大将脸色同样阴沉,它当然明白,别说是现在热兵器盛行,就是当年冷兵器,术士大部分都身体平常,单论**,二个亲兵就可擒杀。

    但术士之贵,就在于各种各样法术,这还罢了,仅仅这个程度的话,一旦近身,也难逃一死。

    可术士最恐怖之处,就是用星桥拉近二界,使现世虚幻,使灵界真实,在这种情况下,才能抵消冷兵器近战,以及现代火器。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现世受到削弱,其实灵界也受到局限——也会受伤,也会死亡,更不能随意飞天或穿墙。

    “哼,本将身经百战,岂能在这里翻了船。”

    “预备,与此人决一死战。”

第七十四章 宫殿(下)

    “啪啪啪!”枪声连绵。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几个甲兵闷哼一声,跌在地上,有个一时未死,只是滚在地上惨叫着。

    “好!”卢军欢声雷动,在这样绷紧的场面没看到结果前,士兵真难以安心战斗,无论梁军和卢军都目不转睛看着天空闪下的白光,万众无声,彩虹失色,天空中飞翔少年,似乎是苍穹雷霆杀机汇聚而下的白芒长枪——

    “好机会!”真正大将,自会抓住战机,主将这时收敛了怒意,转首命令:“敌军主阵已被牵制,事实上不能投入战场战斗,甚至无法有效指挥。”

    “我军趁此机会,分割包围歼灭敌人有生力量。”

    “虎岁营上!”

    号角连声,列队变阵。

    烟尘滚滚,本阵一直没有动的精锐,突扑了上去,杀声连绵,铁流相撞,刀光连绵,淹没了一处梁军前阵。

    眼见一处百人尽没,失去指挥的梁军军士胆寒心裂,正因是老兵,所以才清楚这有多可怕。

    “撤,与主阵汇集!”

    但混乱的撤退,制造成更大的尾随敌军奔滚潮压过来,一时间,杀声震天。

    “啪啪啪!”

    梁军帅旗下中年大将见情况不妙,突有决断:“我观此子未必就和敌军一条心,来人,我不能指挥,令庐副将指挥。”

    “我就和他决一死战。”

    “是!”百战之兵,稍迟疑,就着决断,只见本阵一支骑兵飞奔而出,绕阵而过,果没有受到攻击,接着,就立起新的将旗。

    “来啊!”

    分兵后,梁军帅旗下大将停下帅车,既跑不掉,发出一声怒吼,沉肩举枪,死死盯着天空中的来敌:“某家大好头颅在此,你想取,就准备付出代价——”

    “嘭!”

    纪伦丢下打光子弹的手枪,见本阵余下不过几十人,展开羽翼扑翅,缓缓降落在地面上。

    巨大风压吹得周围将士七零八落,非人白色鹏鹰羽毛缓缓收缩回肋下,吸收进盔甲,某种信息传递,心中微动——原来用过一次,就会记录下信息,以后可以重复拟态了。

    白色雾气弥漫扑面,遮蔽了视野。

    “杀!”余下甲兵露出悲愤神色,扑了上去。

    “杀!”纪伦反扑了上去,刹那杀声四起,只见白色雾气,和雾海一样,淹没了甲兵的身形,瞬间就喷出血泉,将地面染的黑黑点点……

    “是精锐,可是在雾气里,看都不看见,又有什么用?”这些主将亲兵训练有素,几乎本能作战,都能发挥几成威力,但纪伦面无表情,长刀所向,此起彼伏重栽跌地声,喷起浓浓的血色……

    “找到了……”

    “噗——”人头飞起,纪伦擦中年大将的尸体掠过,迷雾渐渐散去,周围几个参谋怒吼扑上来要报仇,但是梁军士兵脸色恐惧,缓缓后退。

    甚至有人承受不住一声大喊,掉头就跑,立刻有督战队砍杀,但这引发了小规模的骚动,还有梁军帅旗倒下,士气在下滑。

    王孙尘扑腾冒出水面,伸手一摸脸颊水渍,也看向自己主阵,正看到帅旗的倒下,他的神情是震惊而意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与预备役帝国兵器的初次遭遇会是这种展开。

    “律——”他吹了一声口哨,再次掐动了某个法诀。

    悬崖的鹏鹰听到口哨,恋恋不舍摆脱与虎群的缠斗,它已杀了十几只小老虎,但始终奈何不了大白虎王,无论俯冲抓击还是翎羽箭雨,都是无效,已有所退意,这时听到主人召唤,就清醒飞回来。

    它在湖边重新搭载王孙尘,飞向天空。

    但这段时间损失的制空权,已经足纪伦在梁军中飞纵,刺大将,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山崖上,大白虎遥遥望了望天空中飞翔的小小白点,灵性目光里有着温暖和骄傲,还有一些犹豫踟蹰,然后她转身,带着虎群奔下山岗,回到自然山林中。

    只留下风铃的叮当声,徐徐消散。

    …………

    “杀!”失去中枢和节点指挥,越来越多卢军大船登陆冲击,梁军军港开始插上一面面的卢军旗帜,湖上血色彩虹开始不稳,而卢军军港也放弃防守,派遣更多士兵登上船冲击梁军,扩大优势转胜势。

    “可惜……一着不慎,功亏一篑,失去毁灭卢侯灵界根基的机会了……”王孙尘叹了口气,驾鹏鹰飞往湖边和舰队的各处,每次降落都接上各阵的一个个术士,包括入云龙公孙胜等人,还有客卿黑狱天平高廉,神情有些忿怒地盯着王孙尘,这节骨眼上也暂时忍下来。

    这些术士,随着鹏鹰飞到横贯天空的血色彩虹上,开始联合施法,彩虹迅速变得透明起来。

    纪伦在战阵中猛然抬首,一种悸动预感,喊出:“都上岸!”

    卢军后方帅旗也发出同样的命令,而纠缠的两军舰队并不能快速分开,即便在湖面上已是卢军舰队和士兵更多,但能迅速上岸的还是只有靠近敌人军港的舰队!

    在那些大船努力靠岸,大批卢军士兵涌下船时,突听到身后的大船发出咯吱咯吱的牙酸声响,陡降低高度。

    缆索拉扯着木桩往下塌陷,站在跳板上还没登岸的士兵失衡,都惊叫着掉下去,纪伦扑到岸边去看,就目光一凝——不是船沉,是整片湖水的水位迅速下跌!

    彩虹在天空中透明消失,这似乎是标志着,血湖中巨大漩涡迅速扩大,很快将湖泊上残余两军舰队都吞吸进去……就像它们来时一样,神秘而古老的某种规则。

    姜山在战场的一角,猛的清醒过来,好像是梦游中状态恢复,茫然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古代盔甲,又看看身边的战场,有几个梁军士兵看他发呆,冲过来想捡便宜:“杀!”

    “砰砰砰”的几声,这几个梁军士兵就是额出现弹孔,扑倒在地。

    纪伦听到枪响,迅速循声在战场的一角找到了他,见姜山神情大喜:“大型虹桥消失!他们自断归路了——算是破釜沉舟,接下来我们的士兵可以在宫殿中复活,他们的士兵不能,死掉就会变成这里的肥料……”

    对于卢梁混战的这些乱七八糟事,纪伦没有兴趣,只抓着姜山的肩晃:“你一直在说的宫殿,我在天空上根本没看到!它在哪里?”

    少年目光里有着一丝冰冷,姜山神情一僵,在战斗热血中冷静下来,手指向血湖中间:“按照发给我的灵界地图,它本来正常应在这个位置!”

    “湖心?”纪伦转首望去。

    湖心漩涡底下的巨大黑洞,感觉到里面有着巨大恐怖,而两军舰队将士沉陷其中,也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斗志,这些人开始闭上眼睛,体表开始出现石化的灰白,然后迅速消失在黑洞中不见。

    纪伦心中一凛,说:“它们都去哪里了?”

    “可能是……比灵界更深的地方,也是英灵最终沉睡归宿,刚刚的战场只是大型星桥引发的血战,临时召唤而出,不可持续!”姜山顿了顿,幽幽:“换成是我,宁愿战死,也不想尝试掉进了这黑洞里面是什么滋味。”

    话音未落,黑洞陡一下消失,血湖干涸的底部迅速平复上升,‘轰隆隆’土石抬升变成平地,填平了两座军港之间同时,一座宫殿出现在两军视野中!

    这时由于王孙尘破釜沉舟的迅速决断,坑掉了卢军很多上舰冲击的士兵,让梁军士兵重新占据数量,但这只是昙花一现——拥有了宫殿,卢军有复活,梁军残部没有,甚至失去了虹桥归路,无法返回梁侯灵界!

    已是明智必死,这些梁侯军却没有退缩,一个个眼睛里冒着红光,在王孙尘的重新整合下,向着宫殿发动了冲击:“梁山真命!再造天平!”

    宫殿目标出现,纪伦也毫不犹豫,冲杀过去。

    杀到宫殿大门口时,大门上已有裂痕,梁军在持巨木撞击,卢军拼命杀上去阻止,巨大鹏鹰直接飞进核心建筑群落的后宫,鹏鹰上的王孙尘双眼死死盯着下方,而一个黑色道袍的老头,则是冷冷扫了一眼纪伦,对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黑狱天平?”

    纪伦认出敌人,冷笑了下,没有了鹏鹰威胁,他也直接盔甲变形展开双臂羽翅,飞上宫墙。

    “啪!”肩上军衔在闪光,没有卢军将士阻挡,他顺利直接飞到里面后宫,才遇到拦截……是老熟人,黑狱天平,高廉。

    “让我看看,你这小辈,能比你父亲纪江强多少!”这个老术士冷着脸色,立在纪伦面前,伸手一招:“黑狱天平!”

    “唰唰唰!”

    幽灵武士在四面八方涌出,比之前突袭时几倍数量,法术力量在这天然星桥界域中发挥到最强,甚至目光中还具备了一些灵性,虽不会说话交流,但会默契的小阵配合,箭雨压制,在阵后高廉的调动下具备了十倍的杀伤力。

    一个人,就成一支军队……这就是星桥境术士发挥的力量!

    纪伦顿有所悟,却没有退让,只是缓缓拔出了刀,刀光一闪,气度沉凝。

第七十五章 龙煞(上)

    纪伦踏进一步,幽灵武士扑了上去。

    “噢……”刀光一闪,二只幽灵武士仰面便倒,接着,纪伦一掠而过,刀光再闪,又是三只幽灵武士跌了出去。

    “咦!”赶过来的姜山,和高廉不约而同惊呼,似乎无法接受眼前事实,这刀法几乎神乎其神,不带丝毫烟火气。

    “纪伦,你的刀法?”姜山不由问着。

    “哼,你也知道,我继承了真君的力量,这武功就是其中之一。”纪伦淡淡的说着:“许多人都不知道,其实真君是以武入道。”

    “当年一人一剑,虽不能说天下第一,但也转战千里,如此才入了大徐太祖的眼,屡建战功,被封真人。”

    “以后坐化后,却屡次显灵,世宗加封真君。”纪伦平静说着,就在这时,突有啸风吹过,令人毛发森立。

    纪伦侧滚、飞跃,刀光再闪,只见影子里冒出数个幽灵武士,还没有来得及第二次攻击,就见人头飞出。

    纪伦并非毫无伤害,中了一刀,甲衣裂出一条缝,但并没有破皮,并且甲衣还在慢慢愈合中。

    高廉自己知道这一袭击多可怕,面对这种干脆利落的反击,脸色渐变。

    “你是我遇上的具备最强武功的术士。”高廉沉声:“但你如果想打败我,还办不到。”

    “真的?”纪伦语气平静:“一切术法都有力量来源,都有数目,你这种攻击,还能维持多久?”

    “如果是凡人攻击就罢了,但我的刀上都有真君的力量——杀掉,就不能,或者很难复活了。”

    “而我们同是术士,都清楚,你的黑域天平,至少一半以上力量都在这些幽影武士身上,杀掉了它们,你的界域也崩溃了。”

    “杀!”高廉听了这话,脸色一变,沉声喝着,退了一步:“黑域天平。”

    一声轻鸣,数十个人影冒出,扑入战场,每三人一组,三面合围,步伐整齐,刀光闪动。

    纪伦踏步而出,就算在此处,迷雾也生出。

    “哼,我方影子武士,能黑暗视物……”话还没有落,刀光闪动,只见每一刀光而下,就有数个影子武士跌下。

    片刻,杀声而止,迷雾渐散,纪伦逼上。

    “好一个帝国兵器!你比你父亲还强大……等等!我有话要说……”当最后一个影子杀掉后,高廉脸色一变,吐出一口鲜血,连连咳嗽,这时连忙说:“你也看到我的尴尬……梁侯客卿,外围,旁系,灭门后利用价值下降,现在就成了上面弃子……你纪伦不也是一样?”

    姜山神情微变:“别听他胡言乱语拖延时间,快杀了他!纪伦少尉!”

    “你说。”纪伦停下刃,目光平静:“给你一分钟阐述。”

    高廉神情一紧,连珠炮一样快速:“纪江当年得罪过多少敌人?也有多少同道之人愿意保护他子嗣……比如你姐姐,是小公主待遇吧?但为何对你态度就不同?比如你身后的姜山少尉,对你可没有多少尊重。”

    姜山黑着脸,这时不好说话了,纪伦淡淡说:“为何?”

    猜测得到了肯定,高廉脸色一缓,连忙顺着说下去:“其一,你姐姐不具备威胁性,其二,你身负当年反贼力量,其三,你取得力量之事又涉嫌弑杀你父纪江,引人瞩目!”

    “有力量就有纷争!至于弑杀嫌疑,一向不过是借口——”高廉故作悲悯看着纪伦,浑浊老眼里一丝狡猾:“老夫是过来人,知道比你们年轻人多,卢侯一系是有过欲图篡谋皇位历史,缺什么就补什么,反是最标榜君君臣臣、层级森严的诸侯。”

    “上下政治氛围就是这样,这影响势力内每个人,你们特别行动处,是不是很讲究出身?你不知道?可以问姜山。”

    纪伦看了一眼姜山,姜山脸色更难看,这个年轻少尉本来就不善于言辞,事实下更难辩驳这个狡猾老头。

    高廉以为得计嘿笑起来:“设身处地,就算为了迎合上意,中下层也对你有很大阻碍,不会真心待你!”

    “也就是说没有人会真心帮你,小卢侯就算礼贤下士、有心用你也不过一时,你一个人单打独斗奋斗,凭什么在组织里上位!”

    “特别行动处高风险、高淘汰率、高死亡率,现在基层甚至要为涉及洋人一些乱七八糟事情背黑锅!”

    “你继续留在麾下,迟迟无法晋升,翌日局面有变,一旦你失去利用价值就是替罪羊人选,必死无葬身之地!”

    纪伦点首:“你分析的都对,就这些?”

    一桶冷水泼下,高廉脸色一变,连忙:“我代表梁侯招揽,你只要归顺,必迎而重之——梁山不问出身……”

    “一分钟到了。”纪伦按下刀。

    “等等!你知道你守的点,是煞位……”

    嘭!

    胸口出现一个弹孔,红色渗出,姜山举着枪,脸色狰狞:“这家伙胡说八道!”

    “煞位?”纪伦一怔。

    而老术士心脏都已破裂,身体还动弹着爬起来,嗬嗬有声:“我胡说?你这小卒子知道个……”

    嘭!

    又一枪打穿脑袋,总算击杀,姜山举着枪,神情严肃认真:“纪江上校一直告诫我,别和这种狡猾的老江湖纠缠,他们鬼话连篇,听多了影响你的晋升……”

    纪伦挥了挥手:“别废话,难道要我也给你一分钟?我们已杀掉黑狱天平,完成了节点任务——现在没有理由按照逃兵来通缉了吧?快带我抄近路去医院!”

    “啊,是,要去救相思小姐……”姜山回醒,连忙在前面带路。

    …………

    轰!

    宫门震动,爆炸响起,出现了一个缺口。

    大批的梁军冲入,守门宫卫顶了上去,相互冲撞,一片惨呼,残尸断体在门前狼籍一地,虽誓死搏杀,但却抵抗不住。

    “卢军调在外面,趁此一举攻破。”梁军帅旗移到宫内,卢军帅旗还在宫外,短时间内宫殿内的力量出现失衡。

    铁流汹涌扑入,但宫内还有各种各样建筑,只见一处殿门,宫卫突高喊一声:“射!”

    密密麻麻的箭雨落下,顿时数十人惨叫。

    “上火弩!”梁军高喊,数息后,一片火海。

    “梁山真命!再造天平!”梁军到这地步,已倾巢出动,最后一博,在飞蝗攒射中冲锋,宫卫似乎也尽了最后一点力,多处防卫崩开,血花和人体迅速堆叠起来。

    “轰轰轰!”余下连术士都不再保留力量,连绵的火光,刹那间就打乱了敌我整个军阵。

    这两队在宫城内相互厮杀,到处火焰、鲜血……但没有尸体,一旦死亡就会下陷进地板,这虽以梁军快速消耗为代价,但导致了各个节点陷落,中枢一个圆球守护屏障变得透明,中年大将神情一紧,大喊对宫里传话:“纪伦少尉,你勇武过人,速速击杀刺客术士,保护主君!”

    纪伦肩上的军衔亮了亮,这时只有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对姜山说:“不用理会术士,能避战就避战,直接带我去中枢!”

    姜山对照地图印象,穿过几个宫殿直奔中枢:“对,主君就在中枢,我们必须去保护。”

    纪伦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展开翅膀,抓起就飞过又一座宫墙……

    “就在这里,主殿!”姜山停下来,手指一处大殿。

    它有几十米高,一根根纯白廊柱支撑起第一层大殿,雕梁画栋,斗角飞檐,还有第二层、第三层,并不似王侯寝殿,反看上去,是天坛一样的祭天塔。

    这时屏障已破开,铜钉朱门敞开着,姜山神情焦急:“敌人已破开屏障,我们快些进去。”

    “好,我们坐电梯上去……”纪伦抓起,振翅而起,姜山神情茫然:“电梯?”

    纪伦:“……”

    就在这时转过塔某个侧面,顶上出现大片阴影……一声厉鸣,鹏鹰羽翅铺盖而下,向着纪伦扑杀。

    任是纪伦熟悉空战,也无法与一只扁毛畜生真正对抗飞行水平,在白玉台阶上一个翻滚,挥手一剑就刺抓击下来巨大鹰爪,铮,火光爆射——云烟缭绕护住鹏鹰翅羽!

    一个中年男人立在鹰背上,似乎是庙里的塑像踏出云烟,密密麻麻军功章挂在胸口,个个都闪着法术灵光,冷着面孔:“孙尘大人在塔上行事,不容许你干扰,纪伦少尉。”

    “这人是……入云龙公孙胜,梁山有名的强大术士!”姜山压低声音说,神情有着凝重:“传闻是王孙尘预备接班人之一,和你的位置差不多,所以能借用鹏鹰,甚至空战技巧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接班人……之一?”纪伦敏锐捕捉到信息,见姜山神情变得有点尴尬,这时也不多问,没兴趣与一个技能娴熟鹏鹰骑士纠缠,直接冲进了第一层大殿:“我们走楼梯!”

    公孙胜一怔,跳下鹏鹰,跟着冲进来:“站住!”

    “快冲。”纪伦直觉,这个中年术士很不好杀,王孙尘是与纪江同一时期的人,他的直接继承者,与其和自己这样小辈相提并论,不如和谢庭树比喻……要杀也能杀掉,太费手脚,没兴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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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火车,道法领域,列国、华夏、世界大战! 诸神引导着国家的命运,决定着兴衰和版图;术士活跃在坦克大炮之间,为自己国家前赴后继! 决定命运的是谁? 核武,还是真君?气吞寰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气吞寰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气吞寰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