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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柯守     气吞寰宇txt下载     气吞寰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回家(上)

    一处公寓

    门铃短促响了两下,一个道人将视线从报纸移开,右手伸进枪套。

    门一打开,紧张气氛瞬即松弛,出现门前的是一个熟悉的人。

    “交班了?”

    但是这接班的人表情木然,道人立刻打个寒战,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血突在这人身上出现,在房间内喷出一层薄薄血红液体,这道人立刻飞退,拔出了枪,口中发出嘶喊:“有敌人!”

    说话间,道人已瞄准对方的眉心,扣动扳机——下个瞬间,看见对方的脑袋飞溅出血雾。

    但是这人还没有倒下,半个脑袋呈不可能的角度,露出两支尖长犬齿,吼叫。

    没有丝毫停息,道人对着心脏继续开火。

    就在发出第二弹时,道人突眼前一乱,听见自己脖子斩开的声音。

    嘭!

    军靴踢开倒地的尸体,年轻男人站立在侧处,长剑缓缓回鞘,扔掉染血白手套:“外围这个只是个学徒,他的老师很快会觉察到死气。”

    “那个人我来对付。”

    一个中年男子看过来,目光锐利:“少尉,带上你的人,我给你们屏蔽一分钟,杀光他们。”

    “是,上校……”年轻少尉点首,和几个同僚:“跟我来。”

    “都动起来。”士官压低声音,在草丛中、树木背后、废弃房屋中跃起,几人,几十人……上百人。

    众人沿着树丛和走廊转角的阴影疾行,在战场外围向内运动——这场突袭中心区域,似废弃教会医院或教会学校,这这两者经常混一,又在战乱中征用改造成某个临时军营。

    此时雨过天晴,阳光正好,金光穿过这座西式建筑风格的巨大庭院,一路再冲过去是庭树幽深。

    院子是西式,混搭的中式假山,流水潺潺在假山顶部灌下来,一层层疏松山石和间隙泥沙过滤流水,淌出底部一片清水池,水草和游鱼还在,池砖支离破碎,杂草荒芜。

    最中间醒目的一幢大楼也有部分断壁残垣,分几块高低不平的区域,此时废弃大楼的一面在阳光下,窗口有些人影走动,底楼正门甚至有人站岗持枪,房间里与房间外的明暗落差,看不清里面的人数。

    外围已躺了几具哨兵尸体,肢体微微抽搐着还没有冷,一双双军靴在尸体侧踏过去,有着积水,血色脚印一路而去。

    “隐足!”

    脚步踏在地上时,一种透明水波隐在中间,没人听见入侵者的声音,队伍前面的几个军官也随着分队而散开,长剑在微微闪亮。

    而在大楼一面背光,有着缺陷,尤其在某种法术屏蔽更突出,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无声无息停在一片假山后面,相互紧贴缩小间距,再出去,身形藏不住了。

    首个士兵抱着枪,接着假山的石孔微微探视大楼,做出示意……假山一处角落,有个暗哨。

    目光上移。

    窗户闭着,顶楼有人巡视刚刚离开,在一侧眺望。

    二楼凸起的阳台上还有个明哨来回,端着枪,神情戒备,视线正转向阳光。

    微风在大楼背面吹来,暗哨正转向墙壁倾倒一个角落,阳光明晃晃在墙上反射,他眯起眼。

    假山的首个士兵转出半个身子,举枪对向阳台,作出竖切。

    后面队伍就有人猫着腰闪出,没有持枪,而是举弩抬高,冰冷锐光对向了二楼阳台,第三人跟着垫步跃出,脚步非常轻,急速直取大楼一角,第四人、第五人……都扑上去。

    背后光线的变化,暗哨突然之间回醒,毛骨悚然,猛的前扑,口中就要喊出。

    一双手箍住他脖子一拧,咔嚓,身子软倒,一个黑影扶着哨兵抽搐尸体,不让碰撞发出声响。

    “嗯,有动静?”

    二楼明哨还是转过身,阳光刺眼一面到幽暗庭院,他还没看清楚,只听弩矢破空声入耳,顿时警觉张开口,晚了一秒,冰冷插进口中,贯穿后颈,血水溅射在墙壁上,轻微倒地声。

    明哨也解决了,顶楼暂时还不用管。

    但这背面的一楼门窗都是沙包封死,一挥手,就有人上前埋设炸药,有人攀着墙壁作人梯,后来队友踩着肩跳跃。

    无声的波纹扫过,年轻少尉立刻明白:“被发觉了。”

    抵达二楼,滚身起蹲,低声“锐目”,视野放下,眼前一黑,又是一红,光暗立刻清晰。

    黑幽的枪口,瞄准一个敌人士兵的面孔,扣下扳机……对方抬枪动作在视野里变得缓慢而可笑。

    “啪!”子弹穿过,脑浆飞溅,沉重的尸体跌在地上。

    而在身侧又冲进来更多,既已开打,弩弓也掷在地,举起了枪。

    “砰砰砰!”

    枪声在这时密集响起,交火开始,又在几息后暂歇,密集脚步声奔行走廊里,这面占领了所有楼梯口,直接隔断一楼到三楼之间的通行,喊声和枪声分明显示出敌人数目在各层多寡。

    楼顶的部分区域是坍塌分割,真正完全相通只有一楼二楼,而现在看来敌人没有配置太多在三楼、四楼。

    二楼敌人还没出现有组织抵抗,一楼密集敌人组织上冲。

    轰的一下爆炸声在大楼背面一侧响起,沙袋爆碎的沙砾溅射扑簌簌响,惨叫声与喊杀声,外面的友军在一楼鱼贯而入,同时还有上校:“快寻找目标。”

    “是。”

    一楼激战的时候,二楼的幽暗走廊上已开始各个房间的清洗,一无所获,直到西向拐角,大约是某个会议大厅区域,入目就是大门紧锁。

    “撞开!”二个士兵不假思考,撞门的瞬间,一道红光一闪,一只狮子虚影咆哮着,狮爪一挥,顿时鲜血飞溅,肢体掉落。

    余下的士兵停步在这里,目光盯着大门上若隐若现雕纹,脸上一丝紧张:“是这里。”

    “报告定位——”又两人上前蹲下,小心布置。

    迅速后退,嘶嘶白烟在门前窜起……

    “轰!”

    整扇门红光一闪,却抵御不住,炸倒在地。

    里面完全雾气一片,好像没有开窗户,废弃设施里更没有通电灯光,只有墙壁火把燃烧的红光将雾气染得血色。

    “射!”

    火舌在暗中密集投射出来,冲在前面几个士兵应声而倒。

    几乎同时,枪声大作,十数人对着里面扫射着。

    各个角度,空间,上下交叉,大量子弹相互对射,房间里外都一片血雾。

    走廊墙皮爆裂,房间玻璃打碎的噼啪,厚重窗帘撕开的豁口,阳光穿进来这个密封的会议室,照透尘雾的一道道光柱,形成着复杂的光影。

    “杀!”

    两边基本都是精锐士兵,突袭到这里变得不明显,冲锋,反冲锋,火力交织,手雷互扔。

    但房间里,明显还有吓得闭上眼睛乱开枪的新兵,还有背对逃跑,抱头蹲下的人……这些对密集火力反应生疏的人,多半穿着奇怪法服,看起来是新手。

    一个还惊喊:“专门针对我们来……是清理者!”

    “这乱世!谁还讲究正魔,但肯定有人出卖了老师行踪……”

    “该死,梁侯里有叛徒……”

    除去这些面对突袭不够成熟的学徒,更多还在组织反抗老兵,沉默射击,又有人在高呼谁的名字,然后听到一个苍老声音命令:“熄灭火把!”

    噗噗噗,房间迅速陷入黑暗。

    这黑暗一出现,就与普通黑暗不同,连打破的窗口和走廊都不再透进光线。

    对射还在继续,破开的砖墙,土尘飞溅,子弹的火光弹跳爆射,墙壁一明一暗,不时的惨叫声在两面响起,血流满地,在沿着地面上的花纹流动,逐渐遍布整片走廊乃至会议室,宛地狱图景的血腥具现。

    森森笑声在阴影中响起:“想要我的命?来付出代价吧……黑狱天平!”

    “轰!”

    这是个奇异的地方,大地暗红色,暗黑,寸草不生,泥沙都湿腻腻,一把在手,会发现令湿腻是半干涸的血液的物质,淋漓低落时,会感到粘手,甚至能拉出些细亮的丝。

    铁灰色尘霾将天空遮掩,天光穿过尘霾已十分黯淡,让这里比黄昏更昏暗。

    诡异的是这样厚霾遮空,竟能看到太阳,还是日全食太阳,一直在那里,且似乎永远在那里。

    “小心!”

    日全食太阳的照耀下,诡异的幽影却在每个人背后生出,站立起来,四肢修长,头颅尖尖,没有面目,只有中间一点独眼,发出了鲜红色的妖邪火光,一个个抽出漆黑诡刃……血光飚溅。

    锵——

    少尉军刀挡住诡刃,爆出淡光,劈散了一个幽影武士。

    但除了他,多数都是惊讶发现,那些敌人的诡刃似是虚无无形划过了他们物质抵抗而切过脖子瞬间,森冷真实,血液冻结……

    瞬间,许多人脖子上,一丝红线隐隐产生。

    “妖术……”

    有人在最后时刻拉响了手雷,滚进了房间:“帝国万岁——”

    “轰!”

    手雷爆炸,瞬间产生的高温高热,似乎带着白光,炸开了幽影,那些超自然的幽影武士在波纹中,嘶声消散。

第十六章 回家(下)

    房间最深处,宽大会议桌后,一层黑色暗幕阻挡所有流弹和破片火星,这时迅速扁平一圈扩张,染红了所有暗影诡刃……整个二楼,化作黑色地狱。

    一个老者面无表情,发号施令:“杀光敌人,一个不留!”

    日全食太阳下,更多幽影产生,它们只是一停留,就接受到了命令,低声嘶鸣,直直扑了上去。

    “噼啪”扑至士兵身上,士兵身上往往有着白光,有些幽影炸开,化成了脓液一样的雾气散去。

    但这些幽影虽远比不上幽影武士,似乎永无穷尽,紧接着下一个扑了上去,这次渗入了士兵身上,士兵发出了惨叫声。

    “帝国万岁——”接下来,又是一团爆炸,火光将周围幽影炸的粉碎。

    听着连连的惨叫,少尉怒喊着,砍向一个幽影,幽影尖叫一声,模糊的面孔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四下分散,但几乎同时,军刀上的毫光,渐渐熄灭。

    只几个呼吸,周围士兵的声音就少了许多,少尉咬牙拉响手雷:“为了帝国——”

    啪!

    沉稳脚步声响起,上校在走廊角落出现,一楼密集枪战还在继续,却没能阻挡上来,这时随手一枪击飞了少尉的手雷。

    手雷本砸不远,但现在,它突破黑暗,砸进会议室,“轰”爆炸,灼热的钢铁碎片溅射,无差别扑向所有人。

    会议室里最后的枪声顿时稀疏下去。

    一颗子弹唰得透入,直奔少尉眉心,少尉这瞬间,感觉着死亡,但这子弹斜擦着少尉的脸颊过去,血光飚出的轻微刺痛。

    枪声停止了,但里面至少还有三四个老兵。

    隐隐星光,在上校背后浮现,他没有亲自杀人,脚步不停穿过大门,里面黑幕一震,苍老声音:“是纪大人你亲自来对付我……真是荣幸……”

    “前辈……天下崩乱,诸侯林立,唯卢侯是潜龙,还请前辈能弃去成见,共同锻造更有力的术士组织。”上校站住脚步,诚恳的说着。

    沉默,似乎在思考。

    上校静默一下,又说:“至少请不要再协助这些反贼了。”

    许久,只听到一声叹息,黑暗一阵翻滚,渐渐淡去。

    上校看了一眼,命令:“少尉!”

    “是!”少尉正色:“集火!”

    整排的枪口对这房间深处扫射,隐几声惨叫声响起,不多时就清扫完毕。

    黑色的暗幕消失,走廊和房间里的地狱图文逐渐淡去,最后士兵们拖出来几具身穿法服的尸体。

    少尉看一眼,迅速点数,松了口气:“报告上校!二楼敌已肃清!”

    “救治伤员。”上校嘴角微微一翘,道:“还算圆满,我……”

    在这时,心弦突然一颤,沉吟了片刻:“我要回去一趟,你清扫周边。”

    “是,上校。”

    不久,对过来的军人说着:“姜山,送我去高州,还有,我交代过的那些事可以办了。”

    “难道是?”

    上校点首:“家里,终于有变化了,我等了十五年了。”

    …………

    “轰!”

    纪伦第一感觉是身体在下坠,随即听到大风在耳畔隆隆响,脸割的生疼。

    几乎是在睁开眼的霎那,他斜下出枪。

    嘣!

    火星迸裂,碎石激射,霸王枪深入岩壁达两尺,枪身被压的弯曲如弓,足足1.2秒后才绷直,他借着反弹之力,蹿身而起,稳在枪上,一只脚的前脚掌顶着岩壁,双臂向两侧张开,在颤抖枪杆上保持了平衡。

    双臂剧痛,灼烧和撕裂结伴袭来,俄顷之间,疼出一身细汗。

    纪伦知道自己的手臂拉伤了,这是情理之中,甚至情况已远好于他的预料。

    忍着疼痛观察周遭情况,看清后,心里一沉。

    正想的那样,他再次来到这莫名的世界,并且接续了上次断崖飞坠的时间线。

    当初选择‘断崖速降’,本是有相当把握。

    他对自己的枪术很有信心。

    虽不知道这信心怎么样来,可这门本领于他而言已达到运用时随心所欲、分毫不差的水准。

    对灵甲套装同样很有信心。

    纪伦刻意调整了灵甲布局,强化了以双臂为主的局部特性,且霸王枪也做了改动,大幅提升了韧性。

    而随着飞坠过程中发生穿梭,一切都变了。

    本应在1秒内出枪,但依他现在观察判断,他晚了至少1秒!

    重力加速度,多这1秒就是多向下坠落百米以上,居还能成功锚定、且手臂一只都没有拉断,他深感庆幸。

    纪伦细细品味自己的新变化,借此减轻疼痛,发现自己有着微妙的变化,更多力量在身体内抽发,仿佛自少年一夕之间成为壮年。

    他还察觉到了‘自愈’的特征——那种刺痛酸痒。

    情绪渐宁,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当下。

    此刻他所在的位置,上距崖顶百多米,下离崖底几百米,宛置身山鹰的巢穴。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跳已出了小镇所在,视野中,雾气浓度仅是深秋晨曦前程度,仿佛只要朝阳升起,它们就会散尽。

    崖下是广褒的山野,沟谷纵横、林木稀松,视线尽处是平原旷野,后者给他的感官不好,以他难释其源的认知进行判断,那里即便不是沙暴荒漠,也是生命难存的戈壁。

    这情形顿使纪伦莫名其妙的产生一种感觉,念头一起,他当下尝试施术。

    还是那个简单的术,咒语‘玛鲁’,纹则是一个圆环。

    在这一过程中,随即便见一颗鹅蛋大小的光球出现在画纹的虚空中。

    舞光,持续照明8小时,光球散发略刺眼的白光,没有热度,相对位置可调控,最远距他不能超过3米。

    “为什么在人间屡试不应,这里一次成功?法则不同?灵能浓度高?还是别的因素……”

    “哗!”

    有碎石自上滚落,打断了思绪,仰头观瞧,见十多个帝国士兵正在进行索降。

    纪伦当即掷剑,半空中无处变向,一个士兵惨叫落地,趁着这机会,大喝:“猫爪!”

    身上微微有点白光,猫爪,飞檐走壁,在涉及平衡、攀爬、潜行状态时,保持正常移动速度。

    才完成,索降的帝国士兵面向崖壁蛙跳,其中4人因绳索锚定点,率先接近纪伦所在位置,他们在距离纪伦3米左右位置停住,等待战友,其中一人探手摸向腰囊,那里插着飞刀。

    纪伦向下发力,压弯枪杆,之后借其弹性跃身而起,躲过飞刀,落下后脚踩枪杆,再度弹起,这次就有米许高。

    四个士兵见他在这样情况下蹦床,不由一惊,纪伦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发力,第三次弹射又高又疾,猛扑向帝国士兵。

    “小心!”附近的3人不约而同提醒。

    下一瞬,这帝国士兵见纪伦扑起,他立刻蹬踏,摆荡横移,及时躲开了抓捕,明显是以身作饵诱纪伦来攻。

    而让他意外的是,纪伦目标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他左侧略高上一处岩壁。

    更让他震惊的则是纪伦在岩壁上攀爬的速度,简直就是一只人形壁虎,连横向爬行都能做到,而且速度非常快。

    以至于跟他同时抵达新落点,根本来不及抽刀,纪伦就到了,他只能是腾出一只手,可他一出手,才发现再次被纪伦欺骗,纪伦根本没打算攻击,纪伦目标是他系于腰腹间的安全带。

    锥指匕挑断安全带,单手抓索的帝国士兵身体一坠,纪伦趁机踩上一脚,帝国士兵再也抓不住长索,尖叫着飞坠向崖底。

    这次呼吸之间的交锋拉开了断崖厮杀的帷幕,距离最近又一个帝国士兵在纪伦夺索之际单手拉锁,蹬踏崖壁,刀劈纪伦现在所抓的长索。

    纪伦在长索借力、并再次磕飞了一枚飞刀,立刻反身重新攀在崖壁上,手中锥指匕的棱锥当冰镐用,攀岩附壁效果惊人。

    “噗!”这一刀,帝国士兵只砍到了空空长索,与纪伦错身而过,纪伦在崖壁上借力再次扑起,刀光一闪,又是断索。

    帝国士兵扑摔而下,下面正是霸王枪,想抓住霸王枪,但只差丝毫没有抓住,上身在枪杆上碰了一下,惨叫着翻滚着坠向崖底。

    两个帝国士兵此时均已抽刀在手,飞刀投手正好与纪伦距离不远,且面对面,他大吼一声扑杀过来。

    与此同时,纪伦背后距离较远一个帝国士兵趁着战友吸引纪伦的注意,迅速接近。

    纪伦单手持索,双脚蹬踏崖壁,一副以静制动的模样。

    飞刀投手见此,继续大吼,将军刀舞动,而纪伦背后的那个帝国士兵,则跃身而起,扑向纪伦。

    纪伦仿佛脑后有眼,后背之敌刚跃起,他立刻放弃绳索,贴壁向上。

    此时飞刀投手够不着,背后之敌刚刚击空落足,都距他不远,只不过他在上,他们在下。

    冷笑一声,纪伦割断那背后袭击者的长索,立刻翻身再跳。

    飞刀投手见战友飞坠而下,目眦欲裂,弹身倒跳,同时将手中军刀投掷而出。

    哪知纪伦翻身跳的目标是崖壁,军刀走空,斜插进岩壁,纪伦借力第三次起跳,这次的目标就是飞刀投手的长索,而飞刀投手刚结束倒跳,想再躲已来不及,惨叫着贴着崖壁一路翻滚磕绊坠向崖底。

    连杀4人,总计用时没超过15秒,崖顶有帝国士兵观望,可惜崖壁远算不得平整,想要看真切并不容易,还是通过长索松飘摆荡才意识到连损人手。

    “割了!”上面有人立刻命令,不愿让纪伦有长索可利用。

    “噗”绳子顿时落下,而纪伦早有准备,伸手一捞,两条就抓在手中——其中之一就有安全带!

第十七章 壁字(上)

    安全带并非他的目标,他主要是观察锁具。

    记忆障碍让他脑袋里没有成形的概念,可一看这锁具,相关记忆唤醒。

    梨形主锁、牛角八字环,然后回想起帝国士兵索降时的情形,推导出最佳的腰腹拎点,这三个概念明了,索降的知识复苏。

    以霸王枪为锚点,纪伦开始索降,他的双臂有伤,短时间内已不足以应对新一轮激烈而又连续的发力。

    追兵来的很快,事实上他们这一波本就是十多个人,除被纪伦干掉4人,余主要是因在上面看不到纪伦,分散设置锚点,以至一部分锚点略远,需要调整中继锚点的位置,因而延误。

    纪伦操控灵甲、部分变形,使绳子通过在腿部盘缠并通过脚来刹车,以此基础,飞速下降。

    而帝国士兵在砍断4根绳索后,确认了他的垂直位置,第二波索降者更是迅速下降,快如猿猴,看起来是真正的索降高手,比他更艺高胆大,采用是倒立式速降,其中一人3次出手,试图砍断他所用的长索。

    幸这一段距离视野无碍,他通过摆荡躲过了危机,可下降速度也因此减缓不少,遂被追及。

    第一个索降者凶猛,仿佛就是同归于尽,一起坠落而来。

    面对这样的军人,纪伦自忖成功躲避把握不足40%,他选择了搏个生死刹那。

    “啪!”在这个刹那,他和军人都得偿所愿,军人成功抱住了他,他毫不迟疑,锥指匕一插,鲜血飞溅,这人右臂肩窝处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

    “啪!”果不其然,纪伦的绳索因突承受两人重量,还有一人惯性而崩断。

    “抓崖!”纪伦及时捞住岩壁,靠脚蹬来减速。

    “帝国万岁!”军人眸子中闪着寒光,右臂伤势令其只能独臂发力,在两人沿壁激烈下滑中,迅速失去擒抱,于是他突松臂,双脚向纪伦身上一踏,恶风顿起。

    这是希望与纪伦支撑不住,同归于尽。

    “哼!”纪伦道法在身,攀附远比想象的强,军人一松臂,纪伦就明白了,微一踏,立刻上扑。

    一脚踏空,军人斜向飞离崖壁两米,向下飞坠。

    “啊……”战斗以来最懊恼不甘的绝望诞生了,不过这样的动作,也使纪伦身子一侧,气流呼啸,使纪伦再也抓不住。

    “刺!”这次冰冷握着的是短剑,锵火光爆射在崖石上,剑插了进去,身形一滞,肩膀要脱臼了。

    才喘口气,脚下空落落,匆匆扫过下方视野,记住壁面裂纹和植物分布,又是咯噔一下……剑卡断。

    糟!

    失重时,本能反应蹬了一脚,踩在悬崖树上,刚刚记住的信息,身形往某个方向扑坠去,崖壁扑面,再次插剑。

    断剑震着虎口留下鲜血,一飞出去就变成黑色,一路洒遍留下长长痕迹。

    “杀,杀掉这术士——”

    上方,传来了呼喝声,一道道身影,虽有着绳子,但快速纵身跳下,山石滑落,草木飞溅,扑簌簌……这幕简直疯狂。

    果一个没有掌握好,后脑磕在一处尖锐山石上,红白色脑浆迸射。

    一个给拌倒了,铁罐头包裹着没有散架,但变成红色笔刷扑过山崖,这出血量不可能再幸存。

    还有一个值得留意的是——其中有人一条腿废了。

    这废腿士兵拉着绳,艰难的爬着,口中衔匕首,两眼死死望着纪伦。

    纪伦之前就已久战脱力,这时根本没打算停留,不断直下,崖壁裂隙和藤木间加快速度。

    见此,废腿士兵大吼:“帝国万岁——”

    仰首一看,那人影脱离位置再次凌空,舍身跳扑过来……锵!

    断剑与长刀交锋,火星飚射,两人都一起落空掉下去。

    废腿士兵脱手长刀,发了疯一样双手死抱上来。

    成年人的高大和力气,却不防他面前这少年人一声不吭身矮缩下,趁着他腿伤防御空开,一膝盖猛顶他裤裆,噗!

    生死急坠,分野也就这么瞬间。

    纪伦单手抽回断剑,一个头槌撞脱甲士下巴,两道人影高低错位分开……纪伦向上背撞一丛灌木,轻质的山文甲没破,但脊背都要断的感觉,看准最后一根藤条拽住了,耳听到人体掉下面噗一下肉饼的声音。

    但没有听见水花声,匆匆扫一眼,崖下面是石头滩。

    剩余士兵追上,都扑了下去。

    “都不怕死?”

    纪伦尚未来得及重新锚定索降点,两个索降者就到了。

    纪伦横向攀爬,险险躲过一人,一人无论怎么样也躲不开,就索性全心全意与其交错。

    “噗”血光飞溅,其人脖颈一丝红线。

    与此同时,纪伦也在飞坠,但他有一次机会,下面11米位置有岩石凸起。

    刹那间,纪伦脚一踏,硬是半空踏了敌人一脚,获得了缓冲,再树熊抱木般擒抱凸起的石头,虽没有短剑,但还有锥指匕。

    火星飞溅,石屑崩飞,成功了!

    但并没有一次停止下坠,自这块被风雨侵蚀的凸石上滑落,只是一按,翻身,先是头下脚上,近乎360度的一次滚翻,代价是下坠21米,优势是双臂终可以勾住岩壁了,且手中锥指匕变成了真正冰镐。

    冰镐入岩壁,拉出两道向下的沟槽,脚膝的锥刺作止刹器,终制住下滑。

    刚喘了一口气,三名索降者最后一名杀到,刚才纪伦已不是在速降,而是反复坠落刹车,下降一举超过他,这给了再次飞降扑击的机会。

    这索降者对自己狠,为了提高突发性,只见刀一挥,自断绳索,速度猛加快,扑向纪伦。

    “噗!”

    这样确实出乎纪伦预料,即便有道法相助,纪伦也没能完全躲开,只见寒光一闪,一只冰镐穿过了大腿,钉入岩壁。

    “去死!”纪伦转动身体,左手冰镐架住索降者一手冰镐凿击,右手冰镐猛的一击,击在脑袋上。

    “啪!”脑浆飞溅。

    索降者一死,所有绳索松了,看着下面绳索一松,随风飘着,校尉脸色铁青,这意味着索降兵全部被杀,扫了一眼,命令:“砸!”

    上面的人并非没有行动,这时已收集些石头,听到命令,立刻推下巨石。

    说是巨石,有些名不副实,实际上是自附近拆下的半堵水泥砖墙。

    崖壁不是水滑梯,它凹凸不平,且陡峭,这使得水泥砖墙很快就与一处处凸起撞击而崩解,弹到了空中。

    这样的巨石,对于紧贴着岩壁纪伦并不能造成直接伤害,可随之而落大量碎石沙土造成相当的困扰。

    重力加速度,便是鸡蛋大小的一块,飞坠数百米后砸在身上也足以造就一片淤青红肿,更何况这并非一块两块,而如飞涧泻落,形成冲刷。

    之后就是第二块巨石,第三块……崖顶的人似乎铁了心要靠这种手段制造麻烦,从开始投掷,就没有停过。

    在这种沙石聚下的干扰下,纪伦艰难的斜下爬滑了近十分钟,才找到一处凸石,躲在了下面。

    这时,双臂伤上加伤,腿伤也不轻,攀爬是不成了。

    向下一看,花白色的盐分渗透内凹崖壁,野生动物****石盐留下的一片光溜溜表面,这导致没缝隙可抓,糟糕的是藤条也到了尽头,差着还有四层楼高。

    “跳!”纪伦一咬牙,直接悬空坠下,风声呼啸,四楼高度非常短暂,开始还能感觉自由落体的加速,视野就一下晃动模糊,噗……

    纪伦一个翻滚,躺在了丛林里,遍体鳞伤,几乎一动也不想动,这回真的感觉脊椎快断掉了。

    终于安全着陆。

    “武器!”

    本能要寻找剑,触手摸到一个小小冷硬金属,带着花纹,转首看看,只见不远处血肉模糊,摸着的是甲士铭牌。

    纪伦缓了缓神,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中找到了剑,多个铭牌也都捡起来,这铭牌确实有古怪。

    纪伦还在甲士尸体附近,找到了抛落盔甲,不过这不是目的,他一瘸一拐的就近搜索,饭团,他现在需要饭团。

    找到了三个口袋,纪伦猛感觉到饥渴,撕开一看,是一模一样的饭团,很小,脏烂的不成样子,发出诱人的香气,隐隐似乎有白光闪过。

    不过对他来说这不是问题,分成小份直接吞咽,且只吃了二个,还有一个被他收入囊中。

    食物落肚,很快就有了反应。

    并不立竿见影,但能明显感受到温热不断滋生,一**扩散向四肢百骸,伤患就像是淤积在滩头或堵塞了通道的泥沙,在这浪潮中一点点被冲刷带走,呈现好转的迹象。

    脑子里仍旧乱糟糟的,不时浮现莫名其妙念头,不仅打断他的思绪,还让他的注意力难以集中。

    这里干粮似乎非常珍贵,叫人费解……什么时,粮食会珍贵呢?

    就在这时,呼啸声传来,抬首一看。

    只见密密麻麻的黑点在山崖半空,那是高空投坠的枪林,一个激灵,翻滚,一道道铁枪追着身后扎下。

    纪伦紧贴着崖壁站起来,定神看去,面前谷地石滩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枪林,甲士的枪当了标枪!

    暴雨骤歇,落下的稀疏了些,隔着悬崖,敌人似乎黔驴技穷。

    但纪伦毫不迟疑,不顾还在钢枪继续下落,快速冲出枪林,才走了几步,黑影在头顶笼罩。

    一块真正的巨石落下,“轰”一声,重重砸下。

第十八章 壁字(下)

    千钧一发,纪伦奔出,回首一呆。

    巨石并不填满崖底,烟尘积卷淹没了石滩,夹杂其中是丝丝绿色雾气,侵蚀席卷,飞虫都啪啪啪掉落……这诡异绿色气浪余波直到碰撞到树林一线,撞上了透明的玻璃幕墙一样,才将将停止。

    稍后雾气消散,石滩上的尸体肉饼已一空,衣服、骨肉、血迹都没有看见半点,只有幽冷的钢铁枪林,竖立在空地上,原躲避的那个崖壁底部凹陷也给腐蚀千疮百孔,人还躲在那里必是尸骨无存。

    “抓住,杀死!”一道道缒索,继续在上面抛下。

    军队的组织,搜集到了绳索工具,而这样缒降,就无需卸甲,只见得更多黑影在上方变大。

    片刻,众多甲士出现在山崖,伴随着盔甲与刀枪碰撞,散开冲入林子:“没有发现敌人……”

    “追!”

    身材高大校尉,扫了一眼,命令着。

    满片的森林,雾气徘徊,没有风,只一路疾奔卷起堆积枯枝落叶,唰唰响,沉闷中刺耳。

    天上没有太阳,通过植被辨别的知识在这里没有意义,好在断崖醒目,它高墙一样的横亘,而自己的目的是绕过它,从别的方向再次进入小镇。

    与小镇法域所显现季节不同,以植被来判断,这片山谷处于春夏交接,新绿很易就能发现,或是因地处山中、又没有太阳,气温并不算高,不会让人觉得冷,湿度适宜,山风偶来,满鼻都是泥土和树木的气味。

    在这样的环境中前进,并不痛苦,让人诟病的就是没有路,效率低下。

    走了个把小时,食物产生效能差不多停止了,伤势愈合几乎察觉不到,可思维的混乱问题更严重了。

    眼花缭乱、恍惚、头晕恶心,宿醉一场又挨了顿打一样,踉跄几步,他扶着一棵树大口喘息,缓缓跪倒,不久呕吐,这一刻,思维是几近停滞,大脑一片空白,就是吐,不停吐,感觉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折腾了10分钟,才觉得好一些,浑身酸软无力翻身滚到,躺着小口呼吸,感觉连一根小手指都困难。

    有趣的是,此刻他脑子里不再是乱象纷呈,相反是放空,巨大反差让人不适。

    又过了差不多半小时,种种不适消退到可以忍受程度了,他站起来,继续行路。

    帝**没有追来是运气,但这里并不安全,直觉告诉他,这周围有东西一直在暗中窥伺,且不止一个。

    离开时,留意自己的呕吐物,黑绿粘稠物,似乎是某种工业废弃物,很难想象,这些东西是自己嘴里吐出来。

    纪伦蹒跚离去,这处谷地重新寂静,数分钟,雾气渐浓,留下以呕吐物中心一片没有一丝雾气,看起来颇不寻常。

    突然,雾气中扑出一道雾影,这影有着抽象头颅和前肢,后半身干脆是雾,它的目标是呕吐物,飞速直取。

    紧接着,更多雾影出现,它们都具有着强烈意愿,目标均是呕吐物,区别在于,形态的完整度各异,但无一超过最扑出的雾影的完整度,有的干脆就是个隐可见的面孔被雾团包围着。

    呕吐物被这些雾影包围后,很快就沸腾冒烟,墨绿的烟,升腾四散。

    仔细的看,会发现烟中有扭曲的景象,不过紧接着它们就被搅碎了,仿佛有无形的存在疯狂撕扯吞噬,直到所有呕吐物全部化烟消散。

    随后,一团团的雾影拖着长尾各奔东西,这时再看,它们的形象清晰不少,其中一些甚至有了完整体形。

    与此同时,行进中纪伦感觉自己的精神在恢复。

    事实上自从呕吐后,就有所起色,只不过受极端转换不适困扰,不及现在清晰。

    又过了一会,就不止是恢复的问题,而是增益。

    这种增益迅速弥漫全身。

    “不对,这座山周围,或是一个更大的封闭囚牢。”

    一道悬崖,山上山下两个世界,不过现在纪伦并不考虑冲出,他要回到镇子,战斗还没有结束。

    山下是不规则弧线环绕着崖壁谷地,地形奇怪,似乎是一棵大树的树皮给人剥掉了一圈环形……纪伦还没看到全部,只是这么猜测。

    “汪——呜——汪——”

    隐隐狗叫声响起,远方喊声:“嗅到他了……他在这面,追——”

    狗还能下悬崖?

    军犬?

    纪伦还没摸清出路,不打算给敌人锁定围捕,几步冲上树,跳跃解下腰带、臂甲、破碎肩甲这些带血腥物件,都用了力气远远投掷去,错落间距列成错误路线,干扰追犬的嗅觉。

    自己在树上跳跃。

    装粮食袋子没舍得弃掉,这由于不确定自己要逃亡多久,思索——长途追猎中的猎物到底是死于长枪刺杀的几率更高,还是死于饥渴疲累的几率高?

    纪伦想不起答案了,只凭着直觉取舍。

    最后大体只剩下贴身的连体衣,还有带着护目镜的头盔,夺路而逃,这片是山谷环绕,但其实内部还是有岔路死路,密林,雾气,构成巨大迷宫。

    “咦?”

    纪伦突觉得眼内一亮,怔了怔,跳下来,站在地上,只见视线的尽处,在一片陡峭崖壁壁上空,出现一点点白光,照亮了半个侧面——壁上竟出现字!

    字体由盐分析出的结晶,似是鎏金烫出来的正楷,但似是书法家的毛笔漏水了,模糊不清。

    只是靠近了些,只感觉杀戮带来的鲜血一清,化成了点点光雾……消失双眼中,一阵清凉,眼前一亮。

    又不见了白光,似乎是幻觉。

    盐分结晶也重新黯淡,字体消失,似乎不真实,但纪伦身体是有变化,他回想到刚刚看到过,与清凉效果描述相近似的东西……《道法汇元》中记录……

    “法术……锐目!”

    一用,清凉感陡然涌上,视野焦距拉长,隐隐能在雾气中看的更远了。

    空气中,许多细小雾运动变得清晰,树上飘落的枯叶速度变得缓慢,自己的举手投足动作也变得同样缓慢,一切都沉浸在水波中!

    眼睛看向崖壁,捕捉到细小的光暗。

    盐分析出结晶的字迹清晰起来。

    “万分感谢你的努力,小镇依旧在恶化,但这带来了些好转……你是黑暗中射入的一束光,带来了希望……”

    “这句话中的线索,口吻是镇子,谁在指引支援我?且……一束光?”

    纪伦原或许看不出,但这时穿透部分雾气,视野扩大,就看到崖壁、林木、枝叶、蜘蛛网间许多偶然小小露珠,宛许多细小镜子的相互折射,随着视野扩大由孤立光点转向串联,一丝光若隐若现。

    无论是偶然还是设计,这光线没有消失……

    纪伦带上食物袋子,往可能是小镇疾奔而去。

    锵——

    火星在地面飞溅,一个身披重甲、全盔覆面的校尉,宛黑色铁塔,只身在道路尽处的雾气中缓行过来,长刀拖在地上,摩擦溅射出火星,柏油路融化出焦臭。

    跟着雾气,六个甲士,目光巡视树林。

    “呼!”

    纪伦转身靠在树干后面,隐藏着,只有胸口起伏,后有追兵,前有堵截!

    敌人脚步声到这片林子附近时放缓了,校尉似乎判断出这是林子出口,声音在面甲下沉闷传出:“你在这里,躲不了……”

    轰!

    一股巨力撞击大片林木,落叶纷飞,惊起一些飞鸟虫豸,一个躲藏人影在林子一侧窜起,大叫而逃。

    噗——

    长刀穿空,透腰而过,人影切成了两段,惨叫着扑在了柏油路面,血红肠子流了一地。

    甲士疾奔上前,检视:“副尉,是镇民,不是他。”

    “继续搜……快要入夜了,无论他,还是逃民,都要回家,这是进镇必经之路。”校尉冷冷的说。

    染血长刀,吱吱拖地声,似是冷锯锯向骨头的声音。

    血一片流淌到柏油路的两侧,润进树根的枯枝腐叶层,长刀震下的落叶尚未停息,落在树林的枝桠间,有些悄无声息落在一些黑色发丝、面孔、瘦削肩上,覆盖了他的全身。

    这个镇民是男性……

    纪伦绷紧待发的身体放松下来,最坏情况没有发生,现在自己没有布熊阿吉来隐藏,但推测来说,可以认为巨刀校尉感觉没有异化怪物的敏锐,否则也不用猛犬嗅觉追踪。

    不多时,金红色火星消失在视野对面,长刀拖地声音回去,到了来路某片林子时,又是一声巨响:“出来吧!你伤痕累累,又累又倦,太阳又要落山,这夜危险,你撑不过去。”

    “这样简单粗暴的试探。”

    纪伦爬起来,看得出敌人很有信心,可队伍配置上分析,帝国武士数量明显在稀少,这波堵截敌人如果只有这点数量,并非不可击破。

    只是拖刀声音有些奇怪,越叠越高的杀气。

    纪伦觉得不对,不打算与副校尉在平地冲突,扫眼自己周围这片森林,查看了镇民尸体,镇民手里握着一柄普通的自作刀,朴素实用,这是个惊喜,但双眼圆睁的惊恐,没能在校尉巨刃下挥出一刀。

    沉默将镇民的鲜血,涂在自己连体衣上伪装,这血粘稠还没冷。

    实话说,纪伦对此并无多少印象和感情,只是想起母亲,伸手阖上这人眼睛:“虽不记得你是谁,但也许曾帮助过我家,你安息吧。”

    接着,抽出刀:“而我……会为你们复仇。”

第十九章 更清冷(上)

    雾气隐没校尉的重甲,不见人影,但长刀拖动的火星,刀锋上满溢流光,猩红刺目,简直占满视线。

    纪伦俯身沿着道路侧疾行,一路衰草轻晃,镇民未冷凝鲜血流淌一滴一滴,声音控制得不可查,雾气带动林子草木起伏有些明显,不过在远距离上屏蔽了这点。

    这样大雾真是最适合突袭。

    反之,几个黑影在护目镜的视野里出现,暴露位置。

    那是稍落后的几个甲士,同样声音静默,神情戒备雾气,在他们左侧几步就是树林,雾气重重。

    纪伦在大树背后轻轻放下了袋子,暂时去掉累赘,记住这颗大树的位置。

    又有一个脚步声在镇子方向过来,副校尉拖着长刀转向,有人喊声:“副校尉,搜到了人……”

    黑色铁塔挡住视线,看不清手里提着什么,纪伦感觉有点不妙。

    “……审讯出他的家了,听说还有个女人偶尔回去住。”

    “很好,立刻带上一组人,抓捕人质……”校尉招呼着前后两组人:“这是帝国的规矩。”

    纪伦沉默,突转过树干,掠身扑上!

    三个甲士还在回话:“是!”

    后队为首的甲士组长,视野一转,眼角就感觉到人,这时只低喝一声:“杀!”

    军刀已重重斩下!

    这刀,计算是纪伦现在速度。

    此人有伤,靠着脱去甲衣才有这样速度,就剩下头盔,明显强弩之末,这时只要长刀撞击,小组缠住,校尉赶上就可围杀!

    这时,纪伦吐出一词:“疾风!”

    扑上来的身子,突快了几分,只见刀光一闪,甲士组长狞笑还没有消除,瞪大了眼,脖颈鲜血飚出的丝丝,纪伦顶着尸体直撞。

    “不!”

    两个甲士冲锋,左右夹击,一人滞后吹响哨,刀劈纪伦,一人在前脸上已闪着死志,军刀擦着脖过去,削下了半截发丝,纪伦注意力不在刀锋,一顶甲士组长的尸体,对这组剩下两个甲士砍去……噗噗噗三声。

    这次没躲,最快速度,几乎互砍。

    三人砍中**的声音,头盔炸响……两个甲士怒瞪,倒下。

    纪伦一手握拳,堵住口,紧紧咬住手,忍着身上剧痛,没时间纠缠迅速脱离,这下硬冲又多了两道刀伤,不过隔着尸体,是皮肉伤。

    “截住他!”校尉发出怒吼。

    纪伦倒踢甲士组长尸体,借势后跃——噗!

    倒下甲士组长尸体沿着刀口裂开,肠子流满地,血射满大树,变红色血雾,金红色的火花窜过来,抡起巨大的刀光:“喝——”

    纪伦跃进林子,伤口丝丝麻痒收口。

    嗖嗖——

    弩箭的三角锋擦着脸过,飚出血花。

    纪伦一惊:“有弩弓!”

    瞬间侧身在树后,又一根箭镞透着木屑擦过肩,停在那里,冒着热气,在目镜热感看去简直是发红了,那是擦着自己血……年轻热血,还是别的原因?

    围过来敌人并不管这些,甚至根本不知道盔甲下是什么样的人,只是高喊:“快,射杀反贼!”

    生死一发!

    原敌人阻截自己的信心,不止是校尉,还有这些弓弩,卢队长说这营帝**没配备弩弓,现在来看,这不意味着敌人有弩弓还不会用,已死了好些武士,尸体搜到就可用。

    刚刚出来汇报甲士,手里拎着的所谓东西,或就是这些弩弓,又或新搜到弩矢,现在火力看有四张劲弩?

    或者装备可能更多,只是给自己杀掉三个甲士,人手少了。

    纪伦拔出箭,剧痛牵扯着肌肉,捂住血——这只是弩弓,不是火器,致命差一点,但帝**越来越针对性。

    他有种感觉,现在就要回到镇子里,去家里!

    脚步继续不停地深入密林,方向还是继续向镇子,吸引敌人。

    护目镜中更红的敌人,在道路各个区域扑进林子,弩矢一道道擦身而过,恶意潮涌,吞吐成一圈绳索,要捆死:“他浑身血,又受着箭伤,别放跑了——”

    “很好。”

    纪伦奔到一棵大树背后喘息,一手捂着酸痒伤口,一手摘下头盔,银色金属上面也给人砍了深痕,护目镜拆出来,重新变小圆镜。

    镜子举到树侧反照动静。

    甲士手持弓弩列队冲过林口狭窄区,迅速展开小组,交替跃进。

    嗖嗖嗖的弩箭,在大树两侧擦过,轮次射击来限制纪伦的逃逸。

    还有最中央刀光,刀锋拖着枯枝落叶地面的哗哗声,那黑色铁塔一样的军人,带着台风雨的气压袭来,使人脊背森冷。

    伤口收拢,痛苦刺激精神,凉意中清晰。

    “这样林外弩弓远射,长刀近战,单纯阻截,拖到后面追兵合流……可能真的会死!”

    下个瞬间,校尉冲入!

    轰!

    大树倒下,刀光横切,一下排开大圈雾气,斩在头盔上!

    “啪!”

    一副头盔切开。

    “空的?”

    校尉面甲缝隙视野对着周围一扫无人,本能斜刀向上,纵切树桠……轰!

    碎叶与露珠中,一件灰扑扑连体衣服上半部掉下来,大树倒地,“轰”一下震响,碎木爆射。

    纪伦攀树,侧跃,翻身到一棵树上,上身能感受到枯枝落叶在肌肤上滑动,准确捕捉雾气中树木走向,就在树桠之间冲锋,比猴子更敏捷,反扑敌人后面——威胁巨大,但相对脆弱的弩兵。

    锵锵锵锵、噗噗噗噗……是兵器格挡弩矢的声音,战斗在不远雾气中展开。

    “哼!”校尉眼神一冷,拖着长刀反冲。

    林木萧条,更多迷雾,没有繁茂枝叶的干扰,但长兵器来回还是不便,用以马战和平原步战的本领施展不出十成,枯枝落叶地面沾湿露水,形成刀势也比平地慢,纪伦确定那些摩擦火星不是为好看,或某种与身体契合的调节、心理暗示、习惯节奏的结合。

    “杀!”隐隐能看见人影,校尉长刀在雾气中一闪,而在前面,甲士弃弩,持刀,不退反扑。

    “啪”

    火星飞溅,纪伦刀过甲士,几乎同时,后面刀光几乎是擦着纪伦过去,发丝都齐齐切断了几缕。

    纪伦趁虚突进,旋刀直刺校尉裆下,少年身材使用这招便利,觑准敌人下盘。

    校尉整个人顺着刀横向偏移,差着毫厘避开,代价是脚步不稳。

    就是现在!

    两人交错而过瞬间,纪伦左脚转向,雪亮刀光落下,给校尉的臂甲挡住。

    校尉身形一晃,踉跄而退。

    纪伦自身双脚以落地,踏实发力,校尉挥刀,晚了一点,刀光直刺胸膛。

    生死关头,校尉怒吼一声,身披重甲,不理会,长刀横扫。

    正是老兵杀法——以伤换命!

    纪伦刀锋刺中对方胸甲,陷入半寸,刀尖崩碎……这柄路上捡来用刀,与敌人重武器接连撞击,负荷到这刻已不堪用,对上重甲,竟不破防!

    当面扑来刀光,纪伦阴手虚握柔劲,跟着一股力倒退,卸力。

    哗……茂密枝叶纷开。

    校尉首次主导了两人,一前一后冲开了枝叶遮挡,纪伦直觉脊背一点森寒,扭转身形,长刀脱手,化一道白光疾扑十米……

    噗!

    刀锋贯穿一个平举弓弩、逼近偷袭的甲士眉心。

    “唔——”

    扳机上手指松弛,甲士身子跪倒。

    弩弓无声跌落,在枯枝落叶厚垫上晃了晃,紧绷复合绞弦搭着的精钢弩矢纹丝不动,箭镞插在一朵橙黄色的娇嫩小花上,花瓣飞溅在秋暮的萧瑟林间。

    更远处开阔草地,几个甲士获得视野,一个个举弩。

    纪伦这时没盔没甲,远距离射击也不敢抗,又已失去武器,伏身疾走。

    “哪里走!”

    长刀轮舞的一股热风扑面,破碎木屑横飞带着焦臭味,似乎是一道灼铁墙壁横拍。

    倒地翻了个横滚,拔出剑。

    “喝——”

    校尉一刀落空,当即双手变竖斩。

    锵!

    纪伦跃起挥剑格挡,这次吸取教训没完全接力,偏斜借势,擦着一棵大树枝叶而隐没雾中。

    噗噗噗——

    三道弩矢追射进去,甲士视野丢失,不敢再逼近:“雾气太浓,他速度太快了!我们根本看不清人!”

    “是术士?”一个甲士疑惑。

    “跳崖时都没见用法术,明显不会……最多会点借势隐匿,能在雾气中偷袭,或感知敏锐?”

    听着部下议论,校尉左手拖刀而起,双手交错在顶,腰身发力,长刀落下,整棵大树树干断开:“小小伎俩——没用!”

    纪伦在树梢倒挂,本想自上刺向校尉,敌人没有完全冲进来,而是一刀毁树,这下偷袭落空。

    锵锵锵锵锵!

    刀剑激撞的火花以更惊人高速在雾气中闪起来,大树呼啸倒下,纪伦逃亡也是一种引导,转眼又一个持弩甲士,弩矢在半空中射出。

    纪伦身影鬼魅般消失在雾气与树干后。

    校尉喊:“小心!”

    这甲士只来得及抛弩,抽刀:“啊——啊——啊——”

    纪伦当空接住弓弩,砸这甲士,弩碎,刀飞,横手一推,叠步直送,将甲士直接撞到大树上,这人胸膛压扁喷血,已不活。

    “都闪开远点!”校尉断喝:“向我射击!”

第二十章 更清冷(下)

    两个甲士再不敢接近,分向退开些距离,变换身形在一棵棵大树间,保持射击限制——这个距离射不穿校尉重甲,但对已无甲敌人是致命。

    “我想起来了——你听到抄家,就冲出来……不要在这里,我们出去到镇子里……哈哈……”

    纪伦沉默摸出兜里小圆镜,微不可查低声一句。

    “你这小老鼠终于肯……嗯?”

    接着出现的是一场刀锋上的舞蹈,生死间的逆转。

    在甲士瞪大了防备的眼睛里,始终游走借树躲箭的术士,在这一刻以惊人对攻,刀剑交击,叮叮咣咣一片火星,硬顶长刀,生生突进校尉的刀圈!

    只有校尉知道发生了什么,敌人近身剑术在对攻中简直是飞速成长!

    而在最后那个突入瞬间,手里骤举起一枚小圆镜,反照某种折射,奇异的红色眩光瞬间晃过他的眼睛,光影交错的明暗落差,在近在咫尺丢失了对方踪迹!

    反应过来时,已绕过了刀锋,突入防御圈,举剑直刺。

    校尉觉得不妙,本能转动身子偏斜角度,但中剑,脸色白了白,又惊醒过来……剑插在校尉胸上,恰是长刀撞击凹陷,但剑只插进半寸,就折断了。

    “哈!天要亡你——术士!”

    校尉舒一口气,不再理会,横冲直撞。

    纪伦身形倒飞出去,在半空就吐血,大树晃过,最后两个持弩甲士再次丢失了视野,不由跟着改变方位,两侧追上去。

    “哼!”

    校尉伸手拔出断剑看了看,随手丢在地上,胸甲碎开,金属破片给内衬的丝绸包裹住,轻轻一抖就震出,无伤肺腑心脏,而相反是对方无甲受了野蛮冲撞,损失很是不小。

    战场上生死一瞬,没有惺惺相惜,当即奋起:“这就是反贼下场,上天不助你——”

    “可惜,要是剑质地再好一点……不过现在也不差了……”

    纪伦翻滚落地,按住一个甲士的尸体,在他额上拔出自己抛出长刀,眩晕,使得视野有些模糊……两只胳膊剧痛,可能脱臼了?

    真是头蛮牛。

    他伸手在安安静静草地上摸索着,一朵橙黄小花映入视野,手指停下摸索,握住,这种熟悉感觉,扣在了指尖。

    哗——

    长刀劈开枝叶和雾气,漆黑重甲男子一眼扫见,目光闪过警惕,判断出敌人的状态,放下心,吐气:“看来你坚持要当帝国反贼了?很好,反贼必须死!”

    刀一挥,轻易磕飞了纪伦手中摇摇晃晃的长刀,刀锋擦着纪伦脖子过去。

    纪伦双腿还是可以动,蹬着地面,一直到背靠大树,似恐惧本能身子后缩躲避了这一击,就在刀光未回瞬间,一只手在背后拿出,举起:“再见。”

    校尉听到这词,本能反应是想笑:“还要故弄玄虚……”

    声音顿住,鲜血在口中溢出。

    他神情难以置信低首看去,最先看到是朵嫩黄的小花,插在一张弩弓的望山上,弩弓紧贴着他胸甲的破口,弓弦还在嗡嗡回弹,精钢弩矢尾端露出在胸甲破口,幽幽冰冷。

    纪伦扣动扳机手指松开:“这次,是真。”

    “我杀了你——”

    校尉刀光再没能劈下,只是一拔,鲜血飞溅,校尉晃了晃身子,突全身力气消失,颓靠在树干。

    “副尉!”

    两个甲士大惊,校尉生命力顽强,一时还没死,但已气管涌血,气力脱节,喉咙里只发出含糊声音:“别过来……回去报告主将……”

    这不实际,帝**法森严,见上官危亡而不救,两人就得死,自扑上。

    但完全没有射击机会。

    纪伦身形不高,这在战场上很实用,默默蹲缩在这个黑色铁塔巨汉背后与树干之间的位置,双手一丝不苟转动轮轴给弩上弦,在平时轻而易举的动作,此时费了点力气。

    两个甲士威胁:“放开副尉,我让你离开……”

    纪伦有些摇晃的侧身立起,举起弩弓架在校尉肩上,弩很稳。

    金属冷芒下,两个甲士分开,不同角度包抄逼近。

    纪伦拉扯了一下僵着的校尉,让他身体与树干形成很好对角,遮住一个甲士包抄的角度,不过这样扯动让校尉大口大口吐出血来,眼见不活了。

    失去射击视角甲士大怒:“放开人,副尉死了,你也休想活!我们一定会杀光你全家!”

    纪伦听而不闻,举弩,对准一面甲士。

    彼此都只隔着十步,甲士身子一震,扣动扳机。

    嗖嗖——

    纪伦侧首避开,矮小身子缩在垂死校尉的手臂盔甲后,对面甲士闷哼一声,胸口中箭……徐徐跌下。

    “哼,偏了几分,不敢命中上级?”

    纪伦脱离垂死校尉与大树的夹角——这里已成死地,而踉跄着绕到树后,再次转动轮轴上弦,手里扣着小圆镜在树边看,有点是潜望镜……等等,潜望镜又是什么东西?

    一个甲士扑上来,扑了个空,扶住校尉身体,校尉咳嗽出血:“快杀敌。”

    “是!”

    甲士绕过树,纪伦也绕过树……两人在绕圈,回醒这一点的甲士反扑,还不见敌人,生死杀机,与平常的捉迷藏,交融成一种渗人氛围。

    大树一面,只有咯吱咯吱上弦声,喘息声,断断续续唱歌:“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握握手……”

    歌声轻,雾气浓,似乎与看不见异物作战,甲士脊背森寒,怒吼:“给我滚出来!”

    “我们就是……好朋友……”

    一切安静下来。

    甲士屏息转过举弩,没有人,眼前晃过一片镜子闪光……视野瞬间,本能感觉到危险扣动扳机。

    啪!

    镜子碎开。

    冰冷顶在了脑后,扣动扳机,甲士本能前扑,后脑一阵剧痛,整个世界暗下来。

    全军覆没,垂死副校尉双眼将阖未阖,却最后一个将这全过程看在眼里,少年踉跄过来时也在咳血,校尉目光开始黯淡。

    纪伦伸手推了推:“有些事,想问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女人,喏,这是她的照片……”

    染血的相片上,是个年轻温柔母亲,这校尉茫然看着,眼中光亮一丝丝散去,铁塔身子沿着树干缓缓滑下:“术士……大好勇力,何不……”

    嘭——

    铁塔扑倒,地面都晃几下,纪伦还在有些苦恼:“喂喂,别死啊,到底见过她?这样清雅脱俗的女人,见过不可能没印象啊……”

    副校尉闭上双眼,嘴唇颤抖着咕哝:“何不……”

    纪伦蹲下去,侧耳听。

    “报效帝国……”气息断绝。

    “……”

    纪伦叹了口气,收起来母亲照片,放在小圆镜背面夹层藏好,应没见过……否则敌人的第一反应不会茫然,镜子翻回到正面,已玻璃破碎,闪亮水银涂层裂纹看不真切,没有了奇特流光,坏掉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这样喃喃着。

    树林里重新安静下来,鸟儿凄鸣声让空谷显得孤寂。

    仔细听了听,辨不出鸟的名字,叫的也不婉转,但在暮色里很好听……这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纪伦都记得。

    此时再转首看去林外的雾气上空,红光隐隐,雾气背后也许正是……夕阳。

    这样望着天空静默片刻,又有股热流涌动,这次没有特殊效果,只是胸口微微胀痛的沉重,他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下来,蹭着大树忍痛将双臂脱臼恢复,翻转这副校尉的尸体。

    铁甲铮铮,死了也还是这样重。

    纪伦作活着的人没有什么可抱怨,他沉默在尸体腰上找出一小袋粮食,打开了看。

    绿色的叶片包裹,是四个凉掉的糯米粽子。

    这时就剥开粽叶吃掉一个,滋味是不知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个人坐着没有什么言语——这个记忆障碍的少年,已习惯了孤独。

    如果时间足够,甚至能一个人安安静静享受着风吹过地面的声音。

    不过现在时间不够了,剩余追兵不知道什么时会追上来,补充了体力,稍能行动,就辨认方向去寻找几具尸体。

    “应该还有七袋,再加上镇子门口藏下的九袋,不少了……或还有尸体能搜集到食物,以及别的实用东西……”

    天色黯淡,混乱雾气世界里,看不到夕阳,但谁都能感觉到,太阳确实快要落山。

    接下来,会是冰冷黑暗的长夜,谁都无法改变。

    那个至死就那一句、没有透露新鲜信息的副校尉,在威胁纪伦时,倒说起:“你伤痕累累,又累又倦,太阳又要落山了,这里的夜,很危险,你一定想回家。”

    夜里危险不危险,记忆障碍的少年并不知道,不过他确实又累又倦,想回家了。

    剥了一件甲兵衣服穿上,出去时没有看到追兵,找到记住位置的大树,之前藏起来的一袋袋装有食物的袋子,都放进一个大袋子里,这样袋子就非常沉,对现在的纪伦来说用些吃力,不过吃了食物,体力还在缓慢恢复着。

    也不知为何,没有出现瞬间恢复……

    在镇子外还只是光线黯淡,拖着袋子进入镇子时,街道就陷入一片夜色。

    “咦?”纪伦目光扫过,顿时一怔。

    不久前,自己带着人和帝**厮杀,到处是鲜血,狼狈不堪,但是现在看去,主要街道的街灯亮了几个,街道上干干净净,既没有帝**尸体,同样没有反抗军和镇民尸体,甚至连血迹都没有了,一切恢复安静,只是更冷清点。

    “是的,唯一的变化,是路侧有着灯光的房屋更少了些。”

    “整个镇子变的更冷清了。”

    “妈妈,你回来了吗?”

    少年担忧挂念着,有点近乡情怯一路沉默着去家里,只在经过镇东商店的反抗军营地,门紧闭着,迟疑了一下,低首看看手里沉重的食物袋子,拿出三袋,上去放在门口台阶上。

    转身下了台阶,就听到身后吱呀一声。

    门开了。

第二十一章 钥匙(上)

    推开一线的木门缝里,中年人警惕看了眼纪伦身上帝国盔甲,又看看身后街道,点点首:“进来……小心杂物。”

    纪伦帮着推开门,见到许多商品和货架堆在一起,和别的民居一样堵塞抵挡,杂物中一个银白色塑料玩偶吸引目光……雪龙超人?

    眼前就是一黑。

    …………

    “妈妈,快过来,弟弟说要那个雪龙超人,白白胖胖,看起来好笨好蠢……他还和我说这么胖能飞起来。”

    “嗯,这就来,弟弟要会飞的雪龙超人,你自己要什么呢?”

    “我要那两只小熊,一只是熊姐姐,一只是熊弟弟……这样可以么?”

    弱弱声音在商店柜台传来:“为什么不是熊哥哥,熊妹妹。”

    “我比你大!笨蛋……”

    “别吵……妈妈给你们买。”

    ……

    “咔”,门又在关上,纪伦醒了过来。

    “又恢复些记忆?”

    还有些茫然的目光,透过门看向远处,二百多米是他曾栖身休息的林地,杀将、袭营、夺物的一系列仿佛只是恍惚间一段臆想,可背上的沉重提醒他,这都真实不虚的发生过。

    视野恢复,定神,门已在身后关上。

    中年人还带着一丝诧异,纪伦随口说:“没想到我会回来?”

    “嗯,没想到,你很强。”

    纪伦笑笑:“武士长在不在?我想跟他谈谈。”

    “在!”中年人带着他,经由橱柜暗门进入地下整备厅。

    火把常明,魂灯常亮,但却有些不同,纪伦只是一扫,就看明白了——算上自己的那盏,魂灯光亮正常也只有5盏,15盏光焰淡淡,似灭未灭。

    “消亡3人,能战武士仅余4人。”似乎是直觉,纪伦立刻明白这含义,暗叹口气,心头泛起转瞬十年的疏离感。

    上次来这里,他还想着团结众力,共抗强敌。

    再来,以卢胜为首的这股力量,已有些不堪入眼。

    “咦?”

    看到属于自己的小桌上,有套甲具,霸王枪、锥指匕、甚至最早的剑,均在,或横直或竖立,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因款式独特,又是灵甲,明显有别于其它,很是显眼。

    “这是怎么回事?”纪伦觉得等会向卢胜请教下这个问题。

    顺着边墙而行,进入一扇低矮角门,又通过一条促狭廊道,最终在一间百多平的地厅中见到了卢胜。

    是间小食堂,条桌条凳,漆都没上,但磨的已透油光,卢胜正在吃饭,男女老少,20多人,气氛很压抑,他扫了一眼饭桌,一人一个大碗,碗里盛的是汤,真正的清汤寡水,飘着几片叶子,没有油星,浓度与水相差无几。

    或是晚饭太过缺少吸引,又或少有客人来,当他进来,所有人都停止用餐看来,神情各式各样。

    就连卢胜也怔着,一脸惊讶忘了说话。

    “哥哥!”

    充溢着惊喜童音中,囡囡跳下条凳过来,扑在他的怀中。

    他的身量其实距离普通成年人的体格还有不小差距,但他现在有气力抱起了囡囡,让她坐在自己臂上,问:“囡囡乖不乖?”

    “乖。”小女孩笑着拉长音说,她乌黑两角辫,青白荷叶袖裙,带着淡蓝色帆布的小包,上面绣着一朵不认识的花草,隐淡淡的花香。

    “囡囡别乱跑。”两个成年女人在后面,见到纪伦,有些都意外:“你还……”

    “活着?嗯。”

    纪伦点首,小女孩笑的很开心,想起些,她贴在纪伦耳小声:“哥哥饿了么,囡囡这里还有……你看。”

    小女孩又献宝一样地捧出来半个糯米饭团,脏掉一层她自己啃了,余下放在手绢里,看样子一直藏小包里没有吃。

    纪伦对上她明亮纯净的眼睛,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成年男人和女人,都面黄肌瘦的样子,少量食物定是给了在前方拼杀的战士,没有多余配给镇民,是群体的自觉。

    大人这样氛围,那么一只萝莉也可想而知……留当问:“囡囡自己不饿?谁叫你送的?”

    “饿,但是藏起来给哥哥吃,大人不知道……”小女孩很直白说。

    “这也好,哥哥吃你的。”

    纪伦就着她的小手吃了冷饭团,有些暖流,给她一袋:“你也吃哥哥的。”

    “啊!是糖,还有肉干……”

    不仅是囡囡,所有人都眼露惊异,虽只是巴掌心大的一块,可太贵重了。

    小女孩懂得藏起饭团非常聪明,她看见了几个大人的眼神,声音小下来,凑在纪伦耳侧:“哥哥这样好,囡囡以后怎么报答你?”

    “囡囡啊……你是个好女孩,也许你很害怕,拼命展示自己寻求保护与关爱……但其实哥哥能给你,且不用你改变自己。”

    “囡囡听不懂。”

    “嗯,哥哥以前也不懂,但哥哥妈妈说……爱,是享受着付出,而不是图报……嗯,你可能难以理解。”

    纪伦手指点了点自己额:“你已报答过了,我很享受小美女这个吻……”

    小女孩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又在纪伦额连吻好几下:“这样,这样,这样……这是囡囡的爱,也不要哥哥报答……”

    爱有没有留下不知道,油腻腻唇印是留下许多,纪伦哭笑不得,抱着囡囡,行到卢胜所在的桌前,手探向身后,灵甲所化兜带自行解除,麻袋被他拎放在桌上:“带了些吃食,您吃饭,我去整备厅。那些甲胄和武器又是怎么回事?多出一套了!”

    “可以理解成奖励,你可单用,也可以叠加。”

    “哦,真君慷慨,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纪伦离开,卢胜拿过麻袋,将里面的吃食一件件摆放到桌上,没有多话:“分了吧!”

    “是!”战士分食了三分之一,把余下交给了平民,气氛一片热烈。

    纪伦走到自己桌前,放下囡囡:“别看。”

    面对灯芯,顿时火焰一晃射出白色灯光,首先是自己身体衣服、断剑、破碎小圆镜,甚至十五枚甲兵铭牌,都立刻分解,一点不剩。

    囡囡偷偷转过首来看,不知所措了一下,又害羞捂住了眼睛,只在手指缝隙里偷看……囡囡变坏了,要长针眼了。

    白光浮现一层连体衣贴合在纪伦身上,接着桌上甲具和武器先消失,又出现在他的身上。

    黑铁的山文甲沿着双腿螺旋而上,米粒大小鱼鳞般覆盖全身,板甲、面甲、护目镜,最后武器在腰间沉坠。

    纪伦摸了摸,这次不是一柄剑了,是一个武器匣。

    长方形黑木匣子,连续抽出武器,一阔背刀、二窄刀、一长剑、一破甲锥,还有三节短棍……相互有衔接槽口,类似卯榫,用金属达到木材的这种工艺精度,惊艳更胜。

    沉思了下,动手组合起来,可以是长枪,也可以是大刀……是之前杀死的副校尉武器。

    卢胜叹了一口气。

    纪伦若有所思,刚才触摸到装备时,与第一次不同,有些知识就在脑海中显现。

    只要自己在小镇内,并且还没有死亡,这具台就随时在,甚至可以当武库,收集多种兵器,以应对不同场合的需要。

    正在设计定型不同款式,潜水型、耐火型、抗腐蚀型、防毒型,卢胜过来了:“我带你去祭拜下真君。”

    “是。”

    随着卢胜穿门过户,最终抵达一座巨大的地下空洞,顶高10米,地面平坦,铺着青条石,形成千平的空场,空场当中建有一殿,殿并不大,古色古香,全殿内外没有一根钉,也没有金石,全是木质,只是这木比沉香木还要质密,比铁胎木还要结实,色泽棕黑,纹理清晰,表面透着润泽,就刷了亮漆。

    拾阶而上,尚未入殿,他就生出第一感,无香。

    檀香、木香、龙涎香……什么香都没有。

    一进殿,清素简约,朴实无华。

    殿****的是真君像。

    两人恭谨行礼,起身后,卢胜一时没有说话,良久,才说:“要是十年前,真君灵光还在。”

    “帝**虽多次侵袭,都被打退。”

    “战死者都可复活。”

    “外殿石桌,满是武士!”

    “可数年前,出了叛徒,反戈一击,使我们受了重创,大量战士消亡!”卢胜目光扫看着纪伦,再沉默一会,才说:“幸你来了。”

    “我会尽力!”纪伦点点头,没再说。

    他曾想过,这位翊圣云符真君,或是蛊惑民众行了不法之事,被帝国伐山破庙、穷追猛打。

    现在看来并非这样简单。

    两人出去,纪伦将囡囡交给卢氏大娘,和她挥手告别时想起,问:“囡囡叫什么名字?”

    “妈妈就叫我囡囡……”

    卢大娘插话:“父姓田,母姓萱,给囡囡起名就是田萱草。”

    “萱草,唔……是忘忧草的意思吧?”纪伦看了一眼卢大娘,蹲下去继续和囡囡说:“这是祝福你要勇敢,小忘忧草想妈妈了?”

    “嗯……以前妈妈都会带囡囡回家了。”囡囡擦着红红眼眶,努力不哭,她现在还有保护自己的哥哥,自己也要和哥哥一样勇敢:“哥哥妈妈呢?”

    不大的镇子基本上都是熟人,好几个女人神情古怪。

    纪伦记住,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

    送到了囡囡,更换了装备,暂时除小萱草外别的人并不想多接触,他还要再回家看看。

    卢胜递过来一支弩弓:“带上它,战士,镇子里还不安全,散开搜捕你的敌人随时可能回来,这是最后一场决战。”

    纪伦点首接过,说:“我会尽快返回报道,队长。”

第二十二章 钥匙(下)

    “哥哥走了。”

    小萱草挣脱卢氏的手,她并不排斥这个熟识的大娘,也知道关系重要,但就是忍不住冲动,一直跑到门口才停下来,终跟不上少年速度。

    最后只看着纪伦高大的背影——在萝莉小萱草看来高大——消失街角。

    她又低下首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有些小忧伤:“妈妈喜欢的一首唐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囡囡好难过。”

    卢氏噗哧一笑:“你这娃娃才几岁呀,伤春悲秋。”

    不过这个丫头聪慧而重感情,卢氏就神情一动,过去对卢胜悄声:“咱们有儿子,但还没女儿,对小萱草是知根知底,以这丫头孝顺,还有那纪伦和丫头的亲近,如果养这一个女儿,以后也有个伴……养了怎么都不会吃亏。”

    卢胜冷着的面孔抽搐了一下:“这种事你不用和我说。”

    这样的一幕不多也不少,小镇居民正用最原始的抱团来重整恢复元气。

    …………

    街道清冷,但一路无事,偶遇匆匆去往避难所的镇民,都是年轻男女,很少有老人,听他们议论着帝**连夜在林子里搜捕的接近,以及小镇避难所终召集的事,有人看到了纪伦,认出来,对他鞠躬致敬:“感谢你,术士。”

    纪伦不认识来人,点首含混应付过去,告诉避难所也没几个战士,才会召集所有人:“请做好战斗准备。”

    镇民们面面相觑。

    纪伦回到家,花盆底下摸出钥匙,推门进去,玄关处许多细小布置都没变化,鞋架上没有多出来女式鞋子,一楼还保持着自己离开的样子。

    “妈妈没回来么?”

    又去二楼,刚踏上二楼地面,就怔在那里……有人。

    主卧室的门开着一条缝,轻轻推门进去就嗅到水汽和茉莉香,侧面浴室门口出来一些脚印,不是拖鞋印记,是个足弓弯弯的娇小脚印。

    落地窗帘是拉开,阳台上有一个女人,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黄花梨木圈椅上,面对着漆黑铸铁栏杆外面的小花园。

    背影看去,她的个子有些玲珑,肩若削成,一身新换的白色睡裙质朴但浆洗得干净整洁,显得女主人的温婉惠质,湿润的墨色长发披在身后,沐发后还没有干,散发着皂角的水汽与茉莉花的清芬,亲切而熟悉——还没看到正面,一下子就知道了这是母亲,她喜欢的茉莉花味道。

    他过来的脚步声应能让人反应,但那女子怔怔望着花园发呆。

    纪伦不由慢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雾气中朦胧,天色有些晚了,路灯照亮小小花园,一个年轻的女子牵着小男孩、小女孩在花园里玩耍捉迷藏,一个军装男子远远立在篱笆外看着,面目不清,这时转首去和身后的一个大男孩说着,男孩立正敬礼,掌心有个枪弹洞穿的创伤。

    景象一晃,又只是黑夜雾气。

    女子还在呆呆看着那边,纪伦一颗心提了起来,快步绕过去,按开了阳台的灯。

    突打开的光线有些刺眼,女子本来交叠放在小腹前的双手,抬起来挡住眼睛,丝袖如两片云朵滑落,露出雪白皓腕,手指葱嫩,还有仰起而变得更修长的细腻脖颈,都是素洁干净没有多余妆饰……都说脖子和手腕最能看出女人的年纪,这刻纪伦分辨不出,有些不太确定:“妈妈?是你么?”

    她闻声怔怔放下遮挡的手。

    “是她。”

    纪伦见此松了口气,握住女子双手,自己蹲下去,甲叶发出铮铮响声。

    这盔甲声响让女子有些受惊,光着的双脚缩到裙裾下。

    但纪伦紧握住她的双手,就这样一身戎装,半跪在这茉莉花前,目光平视她的眼睛:“妈妈,是我。”

    这个安坐在阳台椅子上的睡裙女子,还是梦游一样的神情,她似乎没想到在家里会遇到这样一身盔甲的男人,直到目光落在少年青稚的面孔,似乎在回想些,终于轻轻点首。

    “妈妈不用害怕,儿子回来了,家里安全了。”

    而母亲并没有显出太多惊喜,只是一下一下抚摩着他的脸颊,在想着什么,没有说话。

    纪伦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独居太久了的反应,想起那些大人对于食物的饥饿眼神,掏出三个袋子,打开来:“妈妈,这里有食物给你……还有你喜欢的梅菜饼。”

    她这时终有了点反应,慢慢咬着吃,眼睛月牙一样弯起来,闪亮着满足的光,双脚伸出裙裾,十颗细白脚趾微微翘起,似乎第一次吃到冰淇淋的小女孩。

    “你还光着脚……要受凉。”

    主卧的鞋柜也空荡荡的不像是一个女性鞋柜,又找到之前医院里那双实用的护士白鞋,胶底无根,布面松紧口的尺码适应是很方便,托着她的双足给她穿上,却刚刚好,修短合度。

    她咬着一个饼,怔怔看着少年,又低首,看看自己脚上的白鞋,这看上去是舞鞋……本能习惯站起来,起身动作带起雪纺睡裙的裙裾褶皱,卷着雪堆似涟漪,侧转半圈的裙裾飞扬,小小的阳台都一下安宁下来,似乎响起了几个孩子拍手与欢笑声,男孩,女孩,围着母亲奔跑游戏着……

    “对,这样就好了。”

    纪伦满足地看着她,享受这一刻刺激下的记忆,许多与母亲关联的孩童印象都重新找回,直到欢声笑语幻觉淡去,重逢喜悦平静下来,他才回醒丝丝异常:“妈妈怎么不说话?”

    她试过新鞋子后重新坐回椅子,不说话,抱着少年的头,让这孩子靠在她的腿上……这个动作又勾起记忆,但忽视了现在纪伦的身高。

    纪伦靠在她的小腹上,叹了口气,这在和任性固执的小孩子打交道一样,但直觉母亲并不是自己的记忆障碍,而是某种难以描述的东西阻隔交流,就尝试获取更多的信息:“如果不能说话,点头或者摇头,可以么?”

    她点首。

    “玄关没有鞋子……你没有出去过么?”

    她摇首。

    “可是,之前你不在家里。”

    她皱眉认真地想了想,递过来一把青铜钥匙,钥匙一入手就很沉重。

    “是哪里的钥匙?”

    这个问题复杂到就没法用是否来说明了,她牵着少年的手去到车库里,轻车熟路,打开白炽电灯,推了推沉重的铁艺置物架,她的力气做来有点费劲,但还是努力地推。

    纪伦明白了她是想去地下室……或也许是地道,自觉上去帮忙推开厚重铁架。

    铁架推开后的地面上是铸铁门盖,直通地下,纪伦和前一次那样拉开铁环掀起,女子就按住他的手,嗔怪看了他一眼,拿起钥匙,插入了铁架后面的墙壁……阴影中有道缝隙,隐形锁孔。

    轰隆隆——

    震动在脚下地面传来,门盖剧烈折叠变形,翻滚打开了,显出里面的石质台阶。

    “难怪,之前这下面有点诡异……”

    纪伦试着探足,这次没有了冰冷毛骨悚然的感觉,但还是有些不确定,回首看她:“妈妈要我下去么?”

    她双手还握着那枚青铜钥匙插在锁孔中,面对这疑问,她在裙下伸出脚踮起,小小白鞋在地面薄薄的一层积灰上划动,沾染了灰,同时也写出一行字迹:“儿子,这是你父亲给你的财产,去吧,它就在里面。”

    这是母亲到现在为止唯一完整而逻辑的表达,纪伦留意就发现,车库积灰上有许多这种留下的模糊痕迹,从歪歪扭扭到整齐清晰,重重叠叠地相互覆盖,而形成积灰的不均匀,她为表达这句而练习了很久……奇怪是,既如此重要而且长久准备,她在拿出青铜钥匙前又犹豫。

    而现在写完这句,她就用尽了所有力气,身子软软无力。

    “妈妈!”纪伦一惊,抱住她。

    青铜钥匙脱离她的手之后,就在锁孔中爆发出白色电光,有点是避难所石桌那种灯光照射效果,她睡裙上盛开一朵朵的茉莉花,在裙裾尾处,第一时间瓦解,化点点雪白花瓣。

    接着旋转上溯到腰间、胸口,短暂视觉冲击过去,白光一片,接着区别于避难所的是——她整个人也化点点雪白花瓣,连着钥匙一起消失在地下室里。

    纪伦双手一空,目瞪口呆看着这超自然一幕,已能接受那些怪物的非人化,但母亲身上也出现这样,还给了他极大的震撼和冲击!

    正这时眼角光影一闪,猛回首:“谁!”

    角门里有个小小的光影消失。

    纪伦一拍武器匣,双刀弹在手中,放下面甲。

    “轰!”

    就在这时,车库灯光一黑,脚下地面颤动,整个楼房都在颤抖,即将崩解。

    “发生了什么事?”

    轰隆隆砖石坠下,天花板塌陷,就似乎是医院那次死亡坑埋重演。

    大门闭合,只有地下室里石阶散发淡淡纯白,一亮一亮在呼吸,又似乎是母亲的祝福,却因地震突如其来而变得扑朔迷离。

    “进去了,还能出来?”

    纪伦瞬间产生怀疑,记忆障碍又连遭死亡的经历,本能怀疑周围一切,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还是一咬牙跳了进去。

第二十三章 少尉(上)

    自角门进入,一股阴寒潮腐风从内中吹出,仿佛下面是潮湿通风的水道。

    纪伦拉下面罩,沿石阶一步步走了下去。

    一派幽深,潮雾迷蒙,感觉是置身地牢的走道中。

    呼!呼!呼……

    石壁上,火把一对对亮起,由近及远,雾气淡了许多,依旧存在,就是风吹不散的纱丝雾。

    上面的震动渐渐变小,而眼前是长到看不到尽头的通道,高3宽4,比他预想中的要宽敞,方石堆砌,顶部和地面则是横置的条石,地下水充裕,石壁湿漉漉,地面上还淌着一层薄薄的流水,顶壁条石缝隙也在沥沥的滴水。

    风声呼啸,单听风声,感觉似乎到了群山中的罅隙风道中,可楼梯这面尽处,是以方石堵死的,根本不通。

    火光摇曳,映衬着石上的水迹一片油腻,仿佛随时都会被点燃。

    纪伦心忖同时淌步而行,保证自己始终有一只脚是与地面接触。

    同时,他的甲具发生着细微的变化,增厚、光泽尽敛,质地改变,有了颗粒状的凸起,似乎是粗砂面。

    前行了几分钟,最前不见尽头,但纱丝雾中出现了一个蹒跚前行的身影。

    “来了么?”纪伦手一动,按上了剑。

    再靠近,雾散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味,仔细看去,却是一个男人,并没有穿白衣,而是穿着睡衣,赤着脚,微弓着背,双臂下垂,丢了魂一样,最令人心颤的是全身散发着一种幽光,让人不寒而栗。

    “是黄医生!”

    纪伦的记忆力非常好,略一思忖,就知道了其身份,靠近了些,见黄医生喃喃的说着话,话语含糊,但靠近了,突转过身,对着纪伦:“你说,父亲会不会不爱孩子?”

    听到这话本能,纪伦的小腿迅速绷紧,整个人向后退,却见他并没有动静,良久,才又靠近,仔细的观察对他视而不见的黄医生及周围。

    “没有动静,偶遇?”

    纪伦思忖着与黄医生擦肩而过,继续向前,通道应该没那么长,之所以显得长,他觉得跟在病院五楼遇到的情况一样,始终小心,脚不离地,这样无论有什么突发情况,他都有相当把握做出及时有效的反应。

    路终有尽头,一间地厅,圆形拱顶,长窗如花瓣,以拱顶中央点为核心,向八方比邻并列,玻璃彩绘,描述的是古老的战争,刀兵相见、车马纵横,有光字窗后透出,经由彩画,将斑驳光影洒落在地上,在空中形成僵死的光柱,让厅中的景致显得呆板。

    纪伦留意到了这些,但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中央供台上。

    这供台像是演讲用的小讲台,又好似半截石柱,立在地厅的当间,顶端扣着一个水晶罩子,上着锁。

    地厅最外围有三阶向下的环状石阶,当他进入,淙淙的水声响起,最底层石板平地开始漫水,穹顶的光也有所变化,花瓣玻璃窗后光芒迅速转暗,中央的半圆形凸起裂开缝隙,一束光而下,将供台笼罩。

    看上去很美丽,纪伦皱了眉,看了下后面,在后面,走廊有着动静了。

    “啪,啪,啪!”幽暗的走廊和大厅形成对比,渐渐,大门出现一个武士。

    “黄医生?”

    “不,不是!”这站着一个帝国校尉,与之前见过的不同,他的军服是红色,金色的纽扣,扎着宽大的武装带,穿着铮亮的马靴,他的头盔面甲也很独特,面甲不是普通帝国士兵千篇一律的肃穆型,而是一张笑脸,额上方还有个斜前凸起的金属角支起。

    纪伦的目光很快落到武器上,一把异化的军刀,刀柄更长,刀身前半部分刃弧波折,增宽一寸,前端以刀背切角收尖、形成锋锐。

    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重屠。

    接着又闪过一段信息:配重屠、披血袍,帝国勇士。

    校尉双手拄刀,凝视着一步步接近的纪伦,开口:“我听说过你,你不该与帝国为敌。”

    “大言不惭,你能代表帝国?不过是假借公器。”

    一句话彻底说恼校尉,一声低吼,凭空一道血光如雷灌下,命中头盔上的金属角,随即肌肉蠕动、骨骼铮鸣,一股血腥气息自他身上散出,形成明显的涟漪状风圈,将周遭的尘土吹的飞散。

    与此同时,纪伦踏下的脚步略重,发出‘噔’的一声,随即身上有水波般的金光流转,金光掠过护臂、胫甲、以及武器,甲具变得厚重,武器散发冷冽光芒。

    咚咚咚!

    校尉发起冲锋,明明只是普通体格身量,要比当初救囡囡时遇到的帝国士兵冲锋更有气势,每一步奔踏,都如同擂鼓,脚下的地面也被捶击的鼓面般震颤着,给纪伦的感觉,迎面而来的不是一个奔跑的人,而是一辆全速突进的重战车。

    锵……

    拖刀,刀尖在柏油路上犁出一条沟槽,火星飞溅,并且形成热熔燃烧,看焰光,绝不仅仅是点燃沥青就能造成。

    纪伦阔步向前,步子较前既没有减慢、也没有加快,步宽一致、节奏分明。

    双方离着还有四米多远,校尉猛撩刀而起,伴随着一溜熔岩和火星,艳红刀芒如同新月般脱刀飞出,斩向纪伦。

    校尉动,纪伦也动。

    校尉挥刀,纪伦前突,刀芒的炽烈和锋锐,视若无睹。

    校尉的确没能料到眼前这单薄消瘦的对手战斗风格是刚猛霸烈,但他身经百战,瞬间便从纪伦的动作中体会到了其无畏直取,当下稍后纵,转手腕令长刀斜劈而下。

    他的反应快,他的动作疾,可他还是晚了半拍,纪伦比他更快!

    刀芒是硬扛的,束身软甲被切割熔毁,随即皮肉翻卷,鲜血迸流,创口焦糊,这是付出。

    抢进,阳手刀,他要校尉在刹那间选择。

    这个刹那根本不足以让人进行周详的思考,校尉基本上是凭借本能在应对,只有这样才能快,才能来得及。

    确实很快,校尉的攻击的确及时拦住了纪伦的突刺,假如纪伦的目标真的是他的心脏的话。

    目标不是心脏,并且这也不是一次突刺,真正目标是校尉持刀的手腕,用以攻击的是锥而不适匕!

    这次变招堪称行云流水,迅疾的校尉都来不及做多余反应,挥落右臂就正正的迎上了锥指匕尾端的三棱锥刺。

    “噗!”似乎是挥动大锤,结果锤杆撞上了锐利铁钎。

    三棱锥一瞬间在校尉的腕上穿刺出一个血洞,而这仅仅是左手造成的伤害。

    纪伦的右手是阴手持刀,反握,匕刃向外,他没有用刃,而是用锥去捅刺,锥在拳眼方位,这样用是阳手的杀招,目标是校尉挥击左拳后露出的肋侧空当。

    “噗!”同样得手,入肋,伤肺,鲜血飞溅。

    除此还有一记膝顶加蹬弹。

    这个动作只达成了一半,它启动就比双手攻击晚了半拍,跟校尉后纵是一齐发动,膝顶未能顶实,但随后蹬弹,却实实在在的蹬在了校尉的胸腹之间。

    锋锐入肉不响,起腿蹬踏有力。

    嘭!

    这是当胸蹬踏所发出的声响。

    这一脚力道不小,可对校尉而言不算什么。

    纪伦在意的也不是这一脚的威风,而是锥指匕的拉扯,一在腕,一在肋,锥刺入肉,这一蹬就等于反向豁扯,洞穿伤,瞬间严重了一倍。

    校尉右手废,左肋被开出大创口,抬臂牵动伤口,呼吸呛血,气息立刻紊乱。

    一蹬之下,两人分开,纪伦再次扑进。

    重屠脱手,校尉噔噔噔双脚连动后退,同时左手向着自己受创肋侧一拍,噗!张嘴就喷出一口血雾。

    血雾出口即化火,烈焰翻卷、光芒乍起,正迎向再次突进的纪伦。

    闯!

    纪伦径直闯入火焰中,刚出烈焰,就听左侧呼啸有风,校尉的一记鞭腿已踢至。

    继续突进,以肘封膝!

    纪伦的甲具,护臂和胫甲都有着弧尖延伸,也就是说,曲肘或曲膝,都会形成一个延伸出的尖头铲,这肘铲正好顶在校尉膝盖骨,铲尖甚至点在了骨头上。

    左肘封膝,探身抢进,右边阴手刀划向校尉颈部。

    校尉松开摁肋伤的左手,斜上去推纪伦挥动的左臂,右拳捣向纪伦的面部。

    纪伦趁着右手推抹的劲道拧身,把后背亮给了校尉,同时一腿弓,一腿后探。

    校尉推开了纪伦的抹颈一击,但右拳走空,鞭腿尚未完全落地,而纪伦拧身,切换重心,弓腿蹬、探腿弓,贴身靠!

    这一击贴身靠力道极大,校尉站不稳,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当啷!”

    直到这时,因手腕严重受创而脱手的重屠才跌落地面。

    然后才是‘嘭’!的一声,校尉摔倒在地,摔的很惨,这个震动让他呛咳出一口鲜血。

    纪伦毫不迟疑,在校尉落地1.6秒就抵达了新位置发动了攻击。

    “啊!”

    这样紧逼,校尉眼一红,完全无视攻击,两条手臂直插腰腹。

    而在这时,纪伦在这个时候单膝跪倒,使得动作看起来就是一次飞身铲球。

第二十四章 少尉(下)

    “啊!”

    校尉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欺骗了,纪伦根本没有被咳血蒙蔽,而是利用了他的将计就计。

    双拳落空,更糟糕是他的姿态无法躲过纪伦凶狠铲腿。

    “轰!”这一脚蹬在校尉的脑袋侧面,校尉就拨动的钟表针一样,整个身体都在地上猛列的移动了一下。

    即使如此,他仍旧可以做出适当的反应,借势滚身站起,且甩动右臂,鲜血从他的腕部伤口被甩出,然后化一条火链,袭向起身的纪伦。

    纪伦根本没有完全站起来,他就以低伏之姿,探腿扫校尉双脚,血火链从他身体上空斜射而过。

    刚刚站起身的校尉被扫到脚踝,再次摔倒。

    这次他没有咳血,而是落地后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左脚踝骨伤的比想的要重,此时一受力,立刻不堪重负,身子就是一晃。

    就见纪伦野兽一般蹿扑了过来,扑的非常低。

    他躲闪不开,也没准备躲闪,而是探双手从两侧环插纪伦的两肋。

    纪伦的攻击先一步发生,阳手臂刺、阴手锥刺。

    校尉的攻击紧随其后,带血的左掌击在纪伦右肋,除拍击和震击,还有燃烧,右手的攻击更胜一筹,手腕严重伤势反成了优势,只见骨处完全断裂,只连着一点筋肉和一层表皮,变成了骨锥。

    “噗!”尖刀刺入,避开骨锥,校尉再次摔跌出去,纪伦在敌人的心脏口,听到了他想听到那一声。

    9秒,你死我活,战斗结束。

    双臂向身体并拢并来回蹭动,半晌才压灭了两肋火焰,而目光始终注视着校尉。

    他终于令校尉重创。

    校尉没有再挣扎,他甚至都没有多动一下,仿佛完全体会不到身上疼痛,他只是望着胡同。

    “轰!”

    校尉身上红光渐渐黯淡,“嘭”,爆成一团电光,电光闪过,一个人出现了。

    “还是黄医生!”

    黄医生似乎想说什么,但嘴中似乎还是校尉的声音,混着血,低声了一句。

    纪伦敏锐,他听到了,说的是:“帝国万岁!”

    随着低沉的呼唤,他眼中有火焰般的光芒一闪而过,而体表又泛起一**的红光,水一样荡漾流转,几秒钟之后,红光消失,但周围多了层透明的光焰,热浪般扭曲着周围的空气。

    下一刻,光焰消失,出现了一个铁牌。

    “这是少尉军衔!”

    铁代表着意志、秩序、强硬,血代表着激情、力量、忠诚,两者合一,就是铁血,这就是军衔。

    看见这铁牌,似乎又唤醒了自己的一些记忆。

    “是,以帝国之名……”纪伦不由看去,突然之间看见一个军装男子立在前面,而自己不由自主立正敬礼,接过了这铁牌。

    “轰!”

    天崩地裂震鸣让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随即生出大坝决堤感觉,泄洪!

    能量喷涌而出,这时在看自己,整个人都同篝火一样发光发热,透明熊熊火焰形成一道焰柱直上天空。

    “不!”

    …………

    医院·病房

    一声呻吟,躺在床上的身体,突一震,大量排汗,刺鼻的药腥味,被子都捂不住。

    费护士只一看,就立刻发现纪伦又一次‘梦迷’了,急忙叫人去找医生。

    来的不光是李医生,还有黄医生。

    一进屋,李医生就蹙起眉头,他没有直奔病床,而是走到拿起费护士刚换下被****的床单,看了看,又嗅了嗅,才目光看向病床上的纪伦。

    这时黄医生已经查看了体温、脉搏,还翻开纪伦的眼睑看了看瞳孔,随即对费护士说着:“生命征兆稳定,情况并不凶险,保持床铺干燥,上氧,挂点滴补充生理盐水加营养液就行。”

    李医生抿着嘴,但没有发作,见费护士离开病房,才说着:“药力都被排出了,得再进行注射。”

    “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出现排斥?”

    李医生冷冷的说着:“这是大人考虑的事,现在,我们只要继续注射!”

    话才落,针筒取出,上药,扎入静脉。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有没有想过纪伦的承受?难道牺牲还不大?”

    “这是为了帝国!”

    “一切都由大人来决断。”李医生注射完,转身离去,黄医生望着远去的背影,暗叹一口气!

    …………

    大厅内,侧壁水兽石雕吐水,坠落到下面半碗状镶嵌于石壁上的水盏中,这些水是发光,蓝白的光,清亮柔和,看着很棒,它们很快自水盏中溢出,汇入到地面的水流中,使得地面的水也渐渐变得发亮,进而整个地厅都映出漾动的水光,而水花飞溅中,有透明的水团,形成人形,正是纪伦。

    “轰!”

    就在这时,一股森森寒意在他体内滋生,激的他连打几个冷颤,并且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出了状况。”近乎本能的,纪伦生出了这样的念头,随之,紧接着,他眼中的万物迅速变化。

    亮光变成了黄昏,雕刻扭曲、石板沙化,一股夹着腐味的风怪啸掠过,只见水池渐渐污浊,且十分冰冷。

    “不妙!”纪伦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不过并不觉得遗憾,他甚至觉得,这寒意来的恰到好处,即便已得到的这部分,都丰厚有些过量,从而成一种巨大的诱惑。

    这是对意志的考验。

    可是、真的是甘美!

    甘美,难以言喻的甘美,携带着知识进入,只一瞬间,似乎自己就经过了多年军官的训练。

    “道术、军技,以及纪律。”刚才这显是件坏事,但它带来了一个好效果,就是将他从甘美中拉出来了。

    “不过,似乎冲击没有那样大?”

    收拾情怀,清理战场,检点装备。

    这场战斗,可以说是用物资扛下来,回想初见地下室入口的情形,他很庆幸选择了相信直觉。

    换成几个小时前,他或会觉得这份收获真是恰到好处,现在觉得有些多余。

    “这些知识,这些术法,我似乎也有,只是支离破碎,不及它完整。”纪伦暗暗想着,自己在之前,似乎就有着这些本事,才能一次次战斗中获胜。

    这些记忆,只能使自己找到了系统,简单的说,这就是一本用于印证的辅助,可以说性价很低。

    “在这里!”

    拉开肩,只见一个肩章烙印直接镶在了肉中。

    皱眉思考下,臂弩和箭矢消失,他双手撑地,等站起身时,甲具已有变化。

    束身软甲的表面宛如烤漆般多了层油光水亮的膜,硬甲只有保护脚面、踝骨和膝盖的胫甲,以及保护手背、手腕和肘部的护臂,武器是锥指匕,这差不多是灵甲体系最简约的武装。

    先前就隐约有被窥视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愈发的浓烈,且不仅是窥视,还有恶意。

    纪伦决意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踏步出去,只见长长的廊道已然消失,结构看起来很简单,就是十多米通道接一个地下室,地下室看起来普普通通,潮腐很重。

    自地下室出来,外边的雨已停了。

    “咦,我的住宅似乎发生了些变化。”一扫过,没有任何人,母亲都不见了,只是看过去,车库和工具房发生变化,地下室与主屋地下室接通,在车库中留有暗门。

    工具房与车库比邻但相通,包括工作台在内的各种器物一应俱全,似乎是有家有男丁的样子。

    纪伦行到前院,见主屋正门延伸通往车库、街道、及后院的碎石路,车库又成了坡道,老树都向路移了移。

    有门道、有照明、有炊烟。

    照亮回家的路,且壁炉的火焰可以令家保持温暖,在这个小镇只有萧瑟的冬日,暖意变得格外诱人。

    天空依旧是浑浊的暗红色,没有结冰,但寒意刺骨,街上起了雾。

    纪伦知道,这是冷雾,是环境使然。

    纪伦忍不住打个寒颤,随即将灵甲调节了一下,增厚1厘米,并且扣上了面罩。

    天空是浑浊的暗红色,雨沥沥的下着,街上没有一个人,能见度不足5米,街对面的一切都隐没在漆黑中,耳朵能听到的除雨声、就是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和心跳声,凛冽森然之意笼罩四周,仿佛随时都会有扭曲的怪物自漆黑中扑杀而出。

    纪伦大步流星向前,同时摆弄着左腕新的脉搏计时表。

    这表并非是检测心率脉搏,而是利用脉搏来计时。

    又一次到了门口,纪伦再次见到卢胜是在地下整备厅,包括卢胜在内四个武士正在披挂,见他进来也不出声,只是沉默点首。

    “这是你要的情报!”

    见了面,卢胜简单的交给一份文档,内附俯瞰图,以及不久前特别侦测所获得的地形地貌图,及详细说明。

    纪伦在认真看过文档,结合信息,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概念。

    这是南、东南及西南,都是蛮荒。

    有两处非同寻常的地点,一处是旧镇,另一处是疗养院,还有公路网络,他当初从疗养院所在的云雾峰下来,就见到了这公路网络一部分,一段高速路,及一个休息站。

    “帝**每次来多少人?”纪伦问。

    卢胜答:“百人吧,近期差不多都是这个数,上次已杀散了六成,现在最多还有四十人。”

    “不是四十人,最多还有三十人,修整后我们就能杀光它们。”

    “然后,我们去医院!”只看见了俯瞰图一瞬间,纪伦涌起明悟。

    始于医院,终于医院。

第二十五章 卷轴(上)

    “如果是这样,总算能暂时解决帝**的攻击了,不过就算解决了这批,也不会给我们留太多空闲喘息。”

    纪伦点头,心说:“这帝**还真是拼,怪不得卢胜等人麻木不仁,死志满溢,就这一轮轮的反复被屠杀,哪怕可以复苏,时间久了谁都受不了。”

    “你们本来有什么安排?”他问卢胜。

    卢胜看向他,说着:“这要看你的打算了。”

    “怎么说?”

    “本来是没有安排,就是坐等,帝**来了就战。”

    “现在,你让我们多了不少余地。并且两个半成品的隐蔽所已重新开始施工,建成后,能防范普通的踪迹搜查,这样就能迟滞帝**屠镇的时间。”

    “单纯迟滞是没有意义,必然会被找到,所以看你决策了。”

    听卢胜这说,纪伦愈发的理解镇民的艰难、及其抗争的方式了。

    “原来是这样。”

    思忖,纪伦说:“还是按照我刚才说的计划,杀光这批帝**。”

    “按照你们所说,就算杀光了这批,隔一段时间,他们还会来,但我有预感,解决了医院,一切都会好转。”

    “不过你们还是继续布置吧,先把这批杀光再说!”

    卢胜表示没有问题,很欣赏纪伦的态度。

    没有因胜利就昏了头脑,2-3小时,15个武士就能复苏一半,最多5小时,所有没有消亡的武士就能复苏。

    “用不用派人斥候侦测帝**?”卢胜问。

    “不用,帝**吃了一次亏,派斥候只会被围杀,而且根据你给的情报,帝**前来是有作战目的,我们不出去,他们必会来攻。”

    “我们人少,到时以镇子为据点反击,可减少损失。”纪伦这样说,计划对进镇猎杀的帝**进行反猎杀。

    “嗯,不错!”纪伦没有夸夸其谈,卢胜同样满意,给点时间,镇卫队会准备更充分和强大。

    出来,寒潮之气扑面而来,纪伦忍不住打个寒颤,随即将灵甲调节了一下,增厚1厘米,并且扣上了面罩。

    现在掌握了不少知识,知道浊雨会形成寒蚀,虽微弱的难以察觉,但久积成疾,一旦成形,就是极难根除的病症。

    回到了家中,纪伦感受着家的变化,就觉得周围多了温暖,冷意渐化,心神变得更加静平清宁。

    “咦?”

    离家时,房间里灯光全灭,现在一进入,就有连绵的灯火亮起,自己清晰记得,原本离开时,是没有串灯。

    “啊……”

    灯光一起,纪伦就听到了惊呼声,童音,而且不止一个人,一道声音来自客厅,一道声音来自前院。

    快步行到窗前,看到一道背影,自前院冲入雨夜中,纪伦眯起了眼,似乎是病院中那个涂鸦的小孩。

    随后他进入客厅,看到二楼有影一闪,进入婴儿房。

    纪伦上楼打开房门,婴儿房中无人,但窗户开着,夜风将雨水和寒意吹洒进来,纱帘旌旗一样猎猎作响。

    纪伦心有所思,渐渐,觉自己的脸热起来,呼吸有些急促,这是久违了的感觉。

    “姐姐,如果是你的话,这个家也是你的家!”他突然之间探出半个身,冲着雨夜大声,随即将********扔了出去。

    后院垃圾巷中,一个抱着布熊的小女孩站在黑暗中,看着灯火通亮屋宅,脸上水痕流淌,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纪伦此时,就是这个家当之无愧的主人,灯火不仅象征着屋宅有主,还代表着屋主的状态。

    这一点纪伦已感应到了,并且随着他入主屋宅,宅邸根据他的意志发生变化。

    就二楼被当杂物间房屋的消失,这个家以后只属于他、母亲、和姐姐,别人都是外人,一些旧时物件和痕迹,可以舍弃和遗忘。

    还有就是一些细节变化,自己的房间,就不再是熊孩子,玩具都装箱移到了新添的地下室中,客厅、书房、都有变化,建筑材料也变了许多,墙体加厚,门窗多了防暴金属闸门,主屋提升1米,除地下室还多了小阁楼,多了壁炉及供暖。

    后院墙加高,整体的建筑是古堡石质,陈旧透着风雨中岿然屹立的厚重,不会因侵蚀而让人觉得凋敝,与周遭宅邸大相径庭。

    宅锁也被更换,这是为什么扔钥匙原因,他怕姐姐进不了家。钥匙重点在于它代表着认可,而非本身。

    车库动不了,顽固抵抗着他的影响。

    “好吧,有些事确实不是光靠言语就能解决。”纪伦的目光,在沙发背后的一副肖像上。

    这是一幅绘在墙壁上的巨型肖像,蓄着小胡子的青年,身穿英挺帝**服,眼神透出刚毅,右手持着军刀。

    渐渐,纪伦收回了目光,距离作战还有些时间,他打算歇息一番。

    休憩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纪伦也没有回自己房间,就在客厅,开了壁灯,随意选了一张唱片,是钢琴曲,母亲喜欢听音乐,尤其是唱片,他没有音乐细胞,何况还记忆障碍,他只是喜欢这种氛围,听着悠扬的音乐,将自己放入壁炉旁的老式单人沙发中,佐一杯低度酒,这是享受。

    当然对一个少年而言,这样的情怀似乎有些诡异,但他已习以为常了。

    过了1个小时,纪伦正打算眯一觉,有人敲门。

    他起身去应门,顺手开了客厅大灯。

    门外站着一对母子,做母亲的有30多岁,儿子10多岁,头发都有些卷,眉目略深,样貌中上,就是单衣薄衫,面有菜色,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看到他,母亲惶恐的倒退了两步,倒是儿子,硬气挡在了母亲的身前。

    纪伦笑道:“您是?”

    女人惊疑而尴尬的磕巴:“你也、也……”

    “没有,我是预备役的术士,你怎么称呼。”

    女人赶忙鞠躬,并且按着儿子给他鞠躬:“我是李清,这是我的儿子张轩,我们住西面17号,实在是太冒昧了,对不起。”

    随即对男孩子:“小轩,快叫大人。”

    “邻里无需多礼,请进吧,我正想了解一下镇子情况,家里有热水和食物,请允许我略尽地主之谊。”

    热水和食物让李清眼睛发亮,张轩干脆忍不住吞咽。

    小心翼翼地进了屋,母子很快被房间里的暖意熏的安心了不少。

    热,是一种福利,母子从楼下的洗漱间沐浴出来,脸色明显好转,身上衣物也变成了冬装。

    镇上的居民,被屠杀次数多了,难免饥寒交迫、家贫如洗,浑身上下仅剩一身单衣,连替换的都没有,李清母子,显就已困顿到了此窘境。

    纪伦上的只有清水和饭团,可对李清母子而言,无异于珍馐美味。

    用餐完,李清母子才缓过来,在纪伦眼中,一丝丝微不可见白光在母子身上亮起,过会,李清才说话。

    前尘旧事,李清已记得不多。

    即便是这样,还是让纪伦觉得所获丰厚,对这片土地的事有了相对清晰概念。

    “云雾镇承平已久,某日迎来大劫,起因是山上的真君观。”

    “一日大军开到,说真君观是邪教妖窟,要伐山破庙。”

    “大火烧了三天,云雾峰被烧成秃顶。”

    “镇上受了帝**屠灭,只有少数人逃出,她们母子就是其中之一。”

    “随着帝**追杀,人越来越少。”

    纪伦想着“逃出”,暗暗摇首又点首,随之把李清母子送出,目光回到了巨型肖像,若有所思。

    疗养院。

    因长期病症缠身,对治疗、医院,本能有排斥和厌恶感,现在分析没这样简单,医院可不在山上,回想初醒时听到的费护士和李医生的对话,他是因进山祭拜才大病一场。

    祭拜是因传闻云雾山每年十月十五山中生雾,进山许愿颇灵验。

    现在看,灵异恐怕不是云雾山,而是真君观。

    “观中有什么?影响至今?”

    以纪伦想来,当年伐山破庙,必是有专业人员参与,旧镇都鸡犬不留,很难想象会在观里遗漏能死灰复燃物件。

    自己遭遇的离奇是因何而起?

    纪伦现在已不复当初的惶恐,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已过去,夜色到了一天中最深重的时刻,黎明已不远。

    “哼,快了,一切都要揭露了。”回过神,纪伦身上盔甲浮现,一件件武装不断叠加在身。

    “咦,我的剑变成了军刀。”仔细看去,刀身雪亮,护手采用精金铸造而成,外镀黄铜,刀鞘刻有龙纹。

    “……是少尉的影响?”纪伦冷笑一声,也不以为意,就要出门而去,定了定,回去在桌上,取出食袋,把一个糖盒放在上面。

    离开不久,就有一道小小身影开了后院门,自厨房门进了主屋,参观时发现了纪伦留下的硬糖,小人嘴角露出了笑容,直直上去,进了婴儿房。

    开了门,却有了变化,不复原来,变成了粉色调、拥有大量布熊的手少女房间,那形形色色的糖果盒,也都码放在了专门的壁橱中。

    小人移到床上,躺下,重重吐出了一口气,似乎终于安心了。

第二十六章 卷轴(下)

    纪伦和卢胜站在镇前。

    黑暗褪去,黎明降临,天刚蒙蒙亮,帝**出现了。

    雾气阻挡视野,这使得烟火传讯的间隔低于500米,但靠多人参与,纪伦及时得到了信息,镇北,30人。

    随着战争,迷雾已消散,小镇内,或者说,所有代表了秩序和法则的人工造物,都清晰的显现了出来,包括镇子外围或田地间的棚舍。

    旷野、林地,就处于雾气中,所以高空俯瞰,就是一副小镇被浓雾圈起来。

    这三十人中,有一个穿着一套盔甲,戴着罩面盔,左手持着小圆盾的军官,看上去很是威武,却不是校尉。

    “敌人的校尉呢?”卢胜看清楚了,却更疑惑了:“你把他杀了?”

    “不,没有……等等!”纪伦皱眉,突想起地下室内黄医生所化的校尉:“也有可能。”

    卢胜不由无语,良久才说:“这样就好办多了,我们有十五人,结合着你,杀光他们不难。”

    “是不难,但是可能有损失,我们还是按照原来计划办。”

    “对了,我还想实验下一些术法——我最近得了些有些恐怖的术法。”

    这的确是纪伦的想法,他在回来的路上已想清楚了,简单杀戮并不能解决问题。帝国士兵个个状态良好,即便杀死,夺其铭牌,也只是添堵添乱,治标不治本,几次过来重新唤醒,认真斗,他就是再锋锐的宝剑,也得磨损严重,帝**背后有国家支撑。

    指望帝**放下屠刀,不现实。

    让自己不掺合这件事,同样不现实。

    纪伦看着帝**,隐含冷意,虽自己失去了记忆,但现在渐渐恢复,能想到的就是一次次被杀。

    在医院里被杀,在镇上被杀。

    “我无路可走,你们也是!”

    在晨光下,这三十个帝**涌入,一路上根本没有受到拦阻,到一处胡同之处,军官迟疑了一下:“上!”

    一组甲兵毫不迟疑冲入,刚刚进去,就听里面的兵器声,以及惨叫声,这军官不惊反喜,直直冲入。

    一进去,就看见一具死状凄惨的甲士尸体,身下暗红色的血正汩汩流淌而出。

    紧接着,阴暗的光线里,一股杀气直扑而来,还有空气破开的呼啸声。

    军官冷冷一笑,不闪不躲,军刀斩出!

    只听“啪”一声,火光四溅,卢胜踉跄退了一步。

    “反贼,你变的太弱了。”

    “当年你能杀死校尉,现在连我都不能战胜,你还能坚持几次复苏而不消亡呢?”军官冷笑一声,直接就压了上去。

    卢胜连退几步,一直被人压着打不能还手,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只是远处吹了一声口哨,卢胜自知其意,立即转身。

    军官虽知有计,却毫不迟疑的追了过去,似乎根本不以胜负为念,只要杀死一个就是一个。

    纪伦这时一声命令:“放火!”

    数十镇民神色紧张,这时听令,手中一晃,已点燃了外面早已堆好上油的柴草,顿时“轰”,四面火起,纪伦布置许久,这火很是凶猛,瞬间就烧得一片通红。

    “冲出去!”帝**再有死志,这时也不由冲出。

    “射!”只听一声号令,连连弩弓声,帝国士兵才冲出,就连连惨叫声,卢胜看了一眼纪伦,虽自己有十五人,但都非常虚弱,有的甚至失去了战斗力——这时用火用弩,才发挥所长。

    就在这时,火中突出来一个人!

    军官叫一声,只一出手,一个民兵就飞出去,中了一刀,鲜血飞溅,奄奄一息,这军官还想再砍,突觉得后背传来剧痛。

    “法术袭击!”这个念头刚一起,被一股激烈感觉代替,一股汹涌澎湃大潮在脑海中泛起,这大潮驱赶记忆,生平记忆,很多早已遗忘记忆都被翻了出来。

    儿时的情趣、少年的荒唐、入伍的宣誓,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负伤,晋升时的得意……快速又全面的人生回忆,每一份精彩的瞬间,都浮现而出,然后被冲碎、淹没、归于黑暗。

    卢胜看到的是又一番景象:一道黑光自帝**官的心脏位置透出,形成龟裂扩散涟漪,同时血管浮凸呈黑色,焦黑的身体迅速变成飞灰,向上飞散,就脚下有热空气在涌动。

    单纯是视觉并不算什么,眼前的情形最大不同是它所透露出的气息,这是一种比面对洪水猛兽还要令人害怕、又难以名状的感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感觉,属于灵魂本能,几乎不受意志控制。

    一瞬间,给纪伦的感觉,眼前一切都瓦解了,浑身发软,脑袋一阵眩晕,接下来就是喘息,嘴里喷出的仿佛是黑烟,充斥着一种令人厌恶的灼热,好半天才淘换干净,才有了吸到氧气感觉。

    “这代价昂贵。”纪伦心有余悸的想。

    这是对才获得的术法的感想。

    这时,这时大火已经烧透,熊熊烈火,烧碎一切逃生希望,纪伦看着这些,没有说话,正待救火,突一声闷雷。

    纪伦抬首看去,就见远处黑云而动,如浪席卷,没有多久,整个镇子上空,就乌云密布,暗如黑夜。

    “术法?”纪伦自语。

    一般而言自然,不会这样激进,可说这天象是术法所为,又太具颠覆性,让他不愿去相信。

    闪电蛇窜,啪!

    一声炸天裂地的轰鸣,紧接着是大雨落下,雨势大的宛如天河决堤,天地间只剩雨声。

    站在一处屋脊上的看到,镇中起火的区域,火头压了下去。

    大雨只持续了5分钟左右,风大作,乌云很快散去,露出颜色较浅的云层,风渐停,阳光自云隙间洒落,一道道、一束束照耀而下,并随着流云不时变幻,在天地间形成非常吸引人的美景。

    纪伦赫然发现,小镇仿佛焕发生机,各处房舍都虽没有古旧向着簇新转化,但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普通的小镇呈现在他眼前,到处都散发着刚被刷干净的光泽,虽然仍旧是冬季,却可以在草木中看到星星点点的浓绿,一如阳间的云雾镇的冬日景象。

    帝国士兵完全没了影踪,就似乎他们从来都不曾存在。

    “有意思……”纪伦几步奔行,一个飞纵到了僻静的后巷中,走两步,在似是而非的街道上观察。

    “嗨,纪伦!”过了一个街道,听到身后有人喊。

    扭身看去,见是个跟他同龄仿岁的少年,一身学生装,衣服左上口袋附近别着校牌,云雾中学。

    “出门是你爸喊我,说你忘了回去了。”

    纪伦不知该怎么接话,回以微笑,少年说着:“马上就是第一节课,我得多看看书,那家伙跟我不对路,抽查总爱点我名,走了。”

    纪伦点点头,看着少年脚步轻快的先行而去,目光一处:“父亲大人……”

    十多分钟,看着眼前这座宅邸,纪伦心中沉甸甸,很是复杂。

    熟稔度讲,他对眼前这宅邸感觉要比母亲宅邸浓厚很多,且感觉上也有明显差异。

    那面给他的感觉是魂牵梦绕的思念,而这里,除了管教约束有关的种种情绪,以及敬仰、钦佩、甚至孺慕,还有长久居住的了然,门窗位置、物件摆放,哪里缺角、哪里凸起,都了若指掌。

    显过去的大部分时光自己都是在这里度过。

    离地1米的基座,4米高青砖院墙,顶端有琉璃瓦的挑檐,黑色的双开大门,狮子吞口的叩门铜环,雨檐下挂着两盏灯笼,上书黑字,纪府。

    府门关着,但随着纪伦靠近,门就自动敞开,进入到前院,脑海中立刻有记忆被唤醒,沿途一切令熟稔又陌生。

    怔怔的看着,转过一处,院内就是个五脏俱全的训练区,亭台楼阁的园林艺术被器械、障碍、跑道、功能设施替代,看起来有些老旧,但养护不错,错综复杂但并不让人觉得凌乱,而是整洁。

    就在方形沙坑前,沙坑主要是用来练习格斗术,看到坑中明显精选过、颗粒几乎一般大的白沙,一些记忆很快被唤醒。

    突然之间,一个身形挺拔背影出现在纪伦的视线中,几乎是本能,纪伦立正敬礼,嗓门洪亮:“长官,预备役士兵纪伦回营,请指示!”

    只是纪伦再看时,一切都是空空:“是幻影?”

    纪伦喃喃的说着,等完全清醒过来,却是置身于一个房间中,这房间的风格朴实,简单,却带着肃杀。

    只见墙上到处挂着兵器,又或裱糊装框的奖状,还有专门用于盛放奖杯勋章柜台,而最引人注意,是隆而重之盛放的谕令策卷的展台。

    几乎是本能,纪伦就想摸了上去,但才接触到,“轰”一下,一片满带凶煞的红光浮现,出现兵刃交击,甲胄之声,中心星火一样的黄光出现,一道长吟在耳侧响起,纪伦直接倒飞了出去。

    这一记很是沉重,嗡嗡嗡了片刻,纪伦才醒了过来,发觉展台的玻璃已经粉碎,一卷红底黄字的卷纸,也支离破碎。

    “什么东西?”纪伦喘息着,眸子却带着寒光,就伏下身去,并不接触,向字迹看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注射(上)

    这种格式与诏书相似,做工考究、锦帛为面、珍木为作轴的令函还是第一次见,扫了一眼,就见大略写:

    “……感谢你对帝国的贡献……在追寻帝国复兴的路上,牺牲是必须,也必须加强……假如刀剑和枪炮不及敌人,只有我们血肉来祭祀……”

    心想:“原来随着时代变迁,不用骈四俪六了。”

    再仔细辩认,见支离破碎,一面模糊,只在最后,却有一行字:“……为了获得这力量,以帝国之名、吾之意,特许你如此行事……”

    纪伦眯着眼,看着这个红色黄字蟒纹的卷轴,脑袋里立刻蹦出一个概念:特别许可证!

    不过才看着,几乎同时,远处突传来了一声怒吼,带着一股强大力量感,笼罩着纪伦顶上。

    恐怖感自脊髓冒起,这力量无声侵入纪伦心灵,整个四周变成了红色的溪流,溪流中渐渐出现了一张面孔,模糊不清,只是这面孔突在说话。

    “不!”纪伦数秒间,抗拒着这令人震怖的力量,但这袭击是这样突然,这样恐怖,根本来不及应对。

    只是就在这时,突一声长吟,整个残余卷轴,燃起一团火焰,“轰”的一声炸开,一切都陷入黑暗。

    …………

    医院

    天空蔚蓝,阳光洒了下来,难得晴天,预示着雨季的结束,让人有种霉湿尽去的爽朗。

    纪伦感受着这阳光,未急着睁开眼。

    这次深入,经历颇丰,收获亦不菲,这时需要消化。

    而且他这腿病,随着他的思维敏锐、眼界开拓,心中有了想法,需从长计议。

    这腿病按照医院的说法属于意识性瘫痪,属于精神疾病,但现在看来,根源可能是在术士血脉上。

    自己当年遭遇车祸,构成危急生命的刺激,触发了非正规的觉醒。

    可那时血脉力量积累不足,加上**受损,自没办法真正觉醒,甚至导致**出现了衰败萎缩之症。

    “不过,这只怕不是唯一的原因。”想到了**上突有寒流,纪伦手指不安的动弹了一下:“一切,都很快会验证。”

    “小郎,医生来看你了。”费护士见了微喜。

    纪伦目光一侧,看见的两个白大褂——是李医生、黄医生。

    …………

    李医生和黄医生出门,本来笑容已停了。

    风轻轻吹过,一只燕子自天空掠过,两人并没有注意,只是直直穿过一处凉亭,穿过一处门,经过紫藤花树的走廊,抵达一个房间。

    门口,两个人正站着笔直,看了这两人一眼,并没有阻挡。

    “纪大人!”

    “进来!”里面传来了声音。

    李医生和黄医生进去,就看见一人坐着对面,佩带着上校军肩,这就是纪江,称得上英俊,脸型跟纪伦其实差别不大,尖下巴,最大的不同是眉目。

    纪伦眉目较深,隆眉深目,五官就显得立体,这固是好看,非是东方人典型的那种眉清目秀。

    恰恰是这个纪江上校,用上眉清目秀这样的赞誉,只是人过中年,虽因术士,皮肤上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痕迹,可眼神、气质,已不复年轻,有一种成熟刚毅男人的魅力,尤其有些花白的头发,霜色两鬓,都能为其增添气质。

    这时,纪江神态有些疲惫,说着:“情况怎么样,说吧!”

    “是!”

    “腿部肌肉有着明显复苏迹象,神经反应测试明显。”

    “按装在病房内的灵力反应,短暂36小时内,就有多次规模爆发。”

    这时,相对年轻李医生看了看黄医生一眼,发言说着:“大人,有个情况黄医生忘说了,小郎昨天夜里出现汗液排药情况,两次。”

    神色中透着疲惫的纪江眼中锐光:“具体是什么时?”

    “20时22分,23时51分,乙号药剂。”

    李医生明显有些隐瞒,纪伦的确排药,但第一次排的是一直以来淤积体内的丙号药剂,第二次是乙号药剂,第三次注射,纪伦尚在梦迷,用药并没有排药,而是**冰冷。

    黄医生恼怒李医生两次给纪伦注射乙号药剂,他眼中带着怒火,对李医生:“什么,你你疯了?不通过我,就连续使用乙号,你难道不知晓这样剂量意味着什么?突然增量这样大,你还有没有医学常识?”

    李医生冷冷看了一眼:“事实是小郎挺了过来了,且觉醒在即,这是最能说明问题的事实。”

    “你……”黄医生气的手抖:“有纪玥的事故……”

    话到这里,黄医生发觉自己失言,压下愤懑,把半句话生生咽回,起身向纪江躬身说着:“抱歉,大人!我感情用事了。”

    纪江没有说话,抽出一根烟,没有取火柴,只是用手指一点,“啪”,一点火星就点燃了烟,吞吐起来,迅速用烟雾笼罩了面孔。

    良久,纪江才说着:“你没错,李医生也没错,我们的初衷,我想不需要赘述,我相信李医生并非出于私心。”

    李医生睨了黄医生一眼,推了推眼睛:“大人,我就是自工作看问题,无论是伤害到谁的感情,也绝非有意。”

    纪江不说话,就是平静看着他。

    几秒钟,李医生鬓角就开始渗汗了。

    纪江开口:“工作态度,以后不要再拿到这种场合说项。”

    两人同时应是。

    点点头,纪江沉默良久,又瞿然开目:“纪伦在噩梦,已经斩杀尉官。”

    黄医生和李医生闻言皆忍不住变色和惊呼,李医生喜形于色:“莫非是圣婴力量苏醒了?”

    黄医生沉着,摇首:“圣婴的力量一直在,不过哪怕通过仪式取了巧,毕竟不是自己的力量——归根到底,还是那位的力量。”

    “七年,我们可以说上千次引导,都没有掌控这力量。”

    李医生异色目光一闪:“你说的对,不过情况不一样,上千次引导,小郎是受了不少苦,但每次被杀,力量都会流失一部分到附近区域。”

    “这才导致下面医院变成噩梦之地的根本原因,连帝**都不敢靠近。”

    “不过现在小郎渐渐成熟,可能觉醒的是大人的一项专长,余下的力量固不多,但也容易掌控。”

    “十数年我们计划进展不大,就是万事开头难,神力难以掌控,但只要给我们掌控一丝,就可滚雪球,将散失的神力全部收回。”

    “我在纪伦身上感受到的灵力凝实紧致,结构颇有章法。”李医生试探:“大人,我觉得,应上……甲号!”

    纪江听了这话,肌肉一抽搐,沉默了片刻,纪江重重点首:“可以,我批准了!”

    “大人!”黄医生变色,带着些痛苦。

    纪江摆手:“我意已决。”

    说着,纪江站起身,转身走到窗远眺,神色疲倦中透着几分萧索,但目光却很是坚定,他声音低沉:“我知我不是好父亲,我也知道我必不得善终,只是,我是为了帝国。”

    黄医生暗暗叹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医生则神情激动:“大人爱国之心日月可鉴,我等定尽职本责,以示追随大人尾骥之心。”

    “那么,就拜托两位了。”

    纪江侧面看窗,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是这样说着。

    …………

    半小时·医院花园

    一个护士穿过,一眼就看见了在花园中正在晒太阳的纪伦,上前:“纪伦是吧,李医生通知你,下午有针剂需要注射,请你过去。”

    推着轮椅的费护士看了纪伦一眼

    “晌午后,我会接受注射。”见护士一脸难色,纪伦微笑着:“你去跟李医生说,就说我犯倔,执意要晒太阳。”

    护士脸色透着古怪,匆匆的离开。

    “小郎……”费护士说着。

    纪伦拍拍手:“我们不说那些扫兴的事。”

    说着一指左侧的花圃:“你看,那面杜鹃、山茶和天堂鸟开的正好,我们过去那面,还有,我想听四邻八乡的事。”

    “好,依你。”费护士想到纪伦青骢年少,除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还要面对家事的无奈,愈发的同情。

    在这华南高州,冬日都不缺花卉盛开。

    现在雨季,阴郁多日,都似乎憋着,今天放晴,一口气开放了极多,姹紫嫣红、馥郁芬芳。

    费护士的嗓音并不清脆悦耳,柔软纯净,不听内容,光是听声,都有种小河潺潺的享受。

    阳光照射在身上暖融融,纪伦微阖着眼,一脸享受。

    这时,却又听得脚步声,费护士停住了话,轻声:“小郎,老张有事。”

    老张就是曾背纪伦入山的那位护工,就在今天上午早些时,他以进山许愿灵验名义,又赏其一些钱。

    “何事?”

    “您一位同窗来探访。叫费守义。”

    “哦。”纪伦略一思忖,想起这人了。他幼年玩伴,管家的小儿子,用旧说法就是家生子,天然有照顾他的义务。

    大1岁,但跟他一同入学,平时总是伴他身侧,他出车祸时,费守义在家养病,管家为此还自责了几次,称守义病的实在不是时候。

    记起费守义,一个人被他关联忆起,费宏,费守义祖父,纪府管家。

    “让他直接来这里。”纪伦思忖说。

    或是因鼻子不是鹰钩鼻,费守义给纪伦第一感官很正,阳刚正气,充满活力。

第二十八章 注射(下)

    “守义。”纪伦笑着向这个唇上已有些微黑容貌的青年打招呼。

    虽说只长他1岁,但费守义是正月生日,而他是腊月,年头年尾,两人实际上差着近两岁,17岁已将将步入青年的行列,且体格健壮,纪伦目视,差不多有178的个头,150斤,在高州,即便是成人,也少有这样的体魄。

    纪伦笑,侧对费护士:“午饭多添1人份,还有,菜色以能解馋的肉食为主。”

    “好。”费护士应了一声,去安排饭菜,老张远远的候着,纪伦身侧不能缺人,这是规定。

    纪伦对费守义:“我早就嘴馋了,正借招待你的名义犒劳一下,这里饭食味道还是不错,当然,比不得箬叶山鸡。”

    箬叶山鸡,勾起了费守义的回忆,不由眉飞色舞:“当初手艺太粗糙,后来改进了好几回,还加入了佐料,保管一吃难忘!”

    “我已留口水了。”

    “哈哈!”

    两人聊起了一些往事,又谈到小学的同学,直到这时,费守义才说:“我要离开了,就是记挂着你,几次过来,都被医院拒绝。现在见你这样,我心里也就安然了。”

    “离开?去哪儿?”

    “去申侯的军校,我相信,挽回帝国者,就是申侯!”说着,费守义还握了握自己的拳。

    “申侯!”纪伦略一思忖,想起了某位争议人物:“就是‘千骑卷平冈’的那位申侯?”

    “对。”费守义说着:“申侯治军素有威名,第三骑师是帝国最骁勇善战部队。吏治秉公执法、刚正不阿,敢于向列强说不……”

    纪伦静静的聆听,带着几分疑惑:“我记得申侯是帝国将军吧?”

    费守义显然没能听出纪伦诟病申侯军人干政意思,声情并茂的叙述申侯英雄了得,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国之干城……

    最后,他悲愤说着:“就在几天前,南江租界米畜开枪杀人,十三个学生横尸街头,伤者过百,南江官吏不闻不问,警察甚至助纣为虐。要是申侯治下的浙西,就绝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

    纪伦明白了。

    “守义,申侯所办军校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费守义换上了眉飞色舞的表情:“要说这军校可不得了,开办以来,创下了很多第一,它是第一个可借贷就读的军事院校……”

    能者万能,偶像无错。

    在费守义的认知里,跟申侯相关一切都是优秀,这军校也是。

    纪伦显然不这样认为,他本来想用‘道听途说之言不可尽信’来规劝费守义,只是看着费守义年轻,仿佛燃烧着火焰一样热情的眼,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合适。

    正暗自思量,就听费守义说着:“……你腿好了,也来吧,我们一起!保家卫国,为帝国而奋战!”

    不得不说,费守义言论是很有感染力,因他自己信的深、信的诚,言辞发自肺腑,且情感饱满。

    只是……

    看着眼前这位热血青年、同窗,纪伦心有感触:“这事费叔怎么说?”

    “这个……”

    纪伦又说着:“你不会是打算留笺投军吧?”

    “我……”

    只看费守义的窘样,纪伦就知道被自己猜中:“报效国家,这一目标是终点,那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显就是你选的路。当你在这样一条路上奔时,是否介意借用路旁的一辆单车?”

    “不介意。”费守义:“你是说我父亲就是那单车?”

    “还有我父亲。”纪伦说着:“我们是一家人。”

    “可是……”

    纪伦笑:“看来你是探过口风了,也对,卢侯和申侯虽不是一处,但他们,还都是帝国诸侯。”

    费守义一脸赫然。

    “想听听我的看法?”

    “你说。”

    “我觉得你的选择是不错,在两个点上,实干、抓枪。”

    费守义很开心,眼睛放光:“对,空谈无益,文人误国。”

    纪伦笑,没有纠正。

    在他看来,帝国衰败,可不仅仅是文人之错,且用词也不对,想了想,说着:“我不觉得费叔会阻挠你成军官。求学之事,费叔和我父亲,都能给你帮助,前者绝不会害你,后者相对专业。”

    这话,费守义是听进去了。

    “这会不会给大人添麻烦,被人诟病徇私舞弊?”憋了半晌,他这样说。

    “你觉得长辈需要我们指点分寸?”纪伦向后一靠,淡淡说着:“对了,饭菜来了,我们边吃边谈。”

    午饭吃的很尽兴,其实菜式并不多,也谈不上多精致,但情绪、气氛都不错,这饭吃的舒心。

    费守义听从纪伦劝告,而纪伦则记住了申侯,看着费守义远去,纪伦沉思,自己在医院里一呆就是七年,和现实已经脱离了很多。

    “帝国摇摇欲坠,天下诸侯林立。”纪伦想了良久,看见护士又过来,突哑然一笑,自己想多了。

    李医生的针显然是躲不过,晌午刚过,人就到了。

    …………

    病床

    熟悉的医院雪白的天花板,鼻端是消毒水的味道。

    暖融融阳光穿过窗,空气中淡淡的清香,床柜上插着一束花。

    注射相对疼,只是纪伦目光深深的注射这红的发亮的药液,觉得它似乎就是燃烧的鲜血。

    给纪伦注射了甲号药剂,李医生将费护士拉到一边,叮咛:“多费点心,有异常一定要叫我。”

    事到现在,费护士也意识到了这注射的药剂很不寻常,这让她愈发的心疼纪伦,以至于情绪上脸,又不愿影响到纪伦而强作欢颜。

    反是作当事人的纪伦,情绪平稳,还有闲情逸致听收音机。

    注射后十分钟,身体有了明显感觉,发热,很快就热到血液都已沸腾,但神智却越来越模糊,突然之间,眼中的一切视物崩碎。

    在费护士看来,纪伦是突昏过去,在那个刹那,她甚至看到了纪伦眼珠映出星光一样的流彩。

    …………

    亮起瞬间,纪伦睁开眼,耳侧同时响起了水声……

    小山脉,一条河流侧,矗立着黑色山岩。

    风的声音咆哮、哭嚎、哀鸣、嘶喊,一种并不算震耳欲聋,又无处不在。

    黑色雾气,在空中横飞成烟,在地上蹦跳起雾。

    “欢迎来到地狱。”纪伦轻声自语。

    自己收集的地狱,排在首位的从都不是景致,而是贫瘠。

    灵力在这里珍贵的宛沙漠中的露水。

    纪伦看了一眼千米外小建筑群,那应就是选定的目的地——休息站。

    才行出百米,十几头怪物就出现在附近,它们凶狠相互撕咬争夺,又迅速发觉和盯上了他。

    它们并没有直接攻击,而是接近到二十米,将他包围在中间,随纪伦行进而行进。

    狩猎三步曲,观察、试探、进攻。

    除了已知强敌,它们基本不会放弃它们发现的任何目标。

    “烟狼?”纪伦看着,这种似是雌狮多过像狼,形体十分接近雌狮,爪子也极具猫科特色,只是脑袋是牛头梗,尖嘴头、深嘴岔,皮糙而厚,无毛,但有将燃未燃的烟火覆满表皮。

    右手张开,霸王枪在手中浮现,握住了枪杆。

    这进步让他满意。

    在握枪时,烟狼已展开试探,它们中几只接二连三突进,见没有反应,愈得寸进尺,跃跃欲试。

    再前行了百米,纪伦突身子一动,冲锋突刺!

    “噗!”长枪入肉,一枪入喉,直灌两尺,顺势而拔,身后蹿过来烟狼,凑巧迎上这反拔。

    “啪!”烟狼颅骨坚硬,术士以之头盔面甲,可现在,它被重枪尾端棱锥直接插入,砸碎!

    纪伦握着枪杆前部右手,横推,枪刃一闪,推进一只烟狼张开的血盆大嘴里。

    重枪枪头刃锋而背厚,既锐利又有份量,加上烟狼自身的扑击,黑血飞溅,枪刃枪尖逆着其嘴岔不但切断了下巴,连前胸都豁出一个巨创。

    紧接着纪伦抬枪。

    “噗!”原在左侧,现在自后背发起攻击的烟狼扑空,枪尖刺入了胸腹,拉开肚皮,开膛破肚。

    前后右左,一气呵成,5秒,杀四狼!

    纪伦好整以暇收枪,目光盯着贪狼群中最壮硕的那头。

    是头狼,它显没能想到这次战斗可以这么迅速的见分晓,发出刺耳的嚎叫,纪伦没能从其中听出情绪,就是觉得难听,且有着铁片刮擦黑板的特质,烦人的很,于是左臂生成臂弩,箭矢上弦。

    头狼见此立刻逃窜,呼嚎着发出命令,狼群四下里逃散,远远呜咽嚎叫,却不肯真正散去。

    纪伦没有进攻,休息站越来越近,情况不算糟糕,行到那幢半塌的土楼前,翻身爬上,进入一个房间。

    这总共三层土楼是一家汽车旅馆,自病院所在的山上下来,曾在这里小憩,现在这屋子垮塌了几分,也没有正常的路,但对选择这里栖身而言却并非坏事,至少有安全加分。

    白昼结束,风呼啸,但在减弱,空中飞的不再是黑沙,而是白色,他以为是雪,接住了在手里捻,发现是飞灰。

    没有星辰,但有微弱的天光,稍远点漆黑中有绿色的幽光时隐时现、游荡徘徊,这是烟狼的眼睛。

    再晚一些,静谧降临,这种静谧是整个世界寂静,让人感到不适。

    这时,纪伦觉得被烟狼惦记也不是没有好处,有它们的脚步做伴,至少不会觉得太过孤寂。

第二十九章 突入(上)

    灰雪簌簌有声,寒冷加剧,纪伦将甲胄转成皮毛,确实有效果,但随夜深,忍耐这个概念终还是出现在感官中。

    烟狼同样在与寒冷斗争,能听到它们的脚步声在变得更密集。

    就在纪伦不堪忍受,考虑是不是动起来时,惊悚感突兀而起,“呜哦”短促而微弱的声音,此刻听在耳里如炸雷,这声音很耳熟,狗狗受伤时会发出声音,但这里没有狗,并且声音也略不同,一种戛然而止的味道。

    烟狼的脚步声迅速减少,这让纪伦意识到死亡在不远的黑暗中接二连三,可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终于,脚步声消失了,飞灰在簌簌落着,偶会有一股风路过,纪伦一动不动,呼吸几乎停止。

    十分钟,一头生物自顶上水泥板上跳落,向着所在的方向吐了吐蛇信一样带着分叉的舌头。

    这生物差不多有两米,前提是弓着身、佝偻着背,且腿是反关节,它肯展身或平躺,至少有两米五。

    它有着大略人形,脚大爪大、身形精瘦,没有鼻子和眼睛,嘴很特别,不但嘴岔深、并且下颌可以左右打开,而且就算闭合时,也像是个铲子,情形就似鲶鱼嘴的上半部分再加个蒙着皮肉的虫螯。

    它的皮是灰色,表面流转着一层透明的光,就是这光,起到了一定的隐形,他敢肯定,就算是在白昼,一旦超过20米距离,稍不留神就会漏掉它。

    生物吐着信子,四下游走,它的脚掌生有肉垫,行走起来悄无声息,有一刻,它距离纪伦不足1米。

    就在纪伦几乎要厮杀时,生物一扭头,向着西北方向迅速吐着信子,飞窜了出去,一跃十米,直接从三楼高度落地,声息皆无,再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又过了半小时,他才令自己的呼吸恢复正常。

    过了子夜,温度回转,越来越频繁的叫声出现,这意味着夜猎的正式开启。

    黎明来临,清理一族陆陆续续出现了,他看到比猫更硕大的老鼠、与大蚱蜢般体量的蚂蚁共同享用烟狼残骸。

    天亮,纪伦站起身活动肢体,没有继续向上,而是穿过道路,返回镇上。

    镇上,天空还是黑黑,但空气里有一种冷冽的清新。

    围墙似乎修缮过,但镇外宽阔的原野上,长满各种灌木丛,耕地得不到很好的照料,和当日有点回光返照不一样,现在镇子还是很冷清,沿途几乎没有见到行人。

    回到了自己住宅,踏入一步,灯光就亮了起来,似乎在欢迎。

    洗了个热水澡,回房间换衣服时,意外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个小小熊,下面还压着张便笺。

    纸上的字迹显得稚气,笔划一丝不苟:“小弟,阿朵一直是我的护身符,现在送给你,记得要带在身上。”

    默然片刻,纪伦将便笺夹入相册,放入床头柜的抽屉中,对这位比他年长1岁,但感觉更是妹妹的亲人充满好感。

    但对又一位,感觉就有些复杂了。

    一封信,从门缝中塞进来的,纪伦进门后就发现了,现在在客厅中又细细的读了一遍。

    字迹潦草,上面写着:“昨天你错过了我们的会面,让我非常失望,但今天你回来,让我们决定,父亲最爱的是谁!”

    纪伦没有搞错,‘决定谁才是父亲的最爱’这话意思是要跟他一决高下,他本能的觉得,在娶妻生子的问题上,纪江隐藏着一个重要的秘密。

    歇息了个小时,基本恢复,纪伦离开家前往超市仓库,临行前没有忘记在姐姐的房间留下一盒糖及便笺,小小熊阿朵也珍重带在了身上。

    超市仓库后门的开门暗号还是那个,只是应门换成了卢胜。

    纪伦打量着卢胜和士兵,换话题:“武士长,你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

    卢胜带着几分自嘲:“这已很好了,如果没有你的物资支援,我们现在更是苟延残喘。”

    说着,细细的看了看纪伦:“你有些特殊,术士我也见过,来这里,鲜有像你这样还能神采奕奕。”

    “我先前很狼狈,昨天在休息站废墟中糗了一夜,险些被夜煞发现,午后回家休息个小时才过来。”

    卢胜惊异:“你可以在野外熬过一夜?还能避过夜煞搜索?这真是不得了,不过现在你还是出发吧,白天更安全些。”

    “你说的没有错!”纪伦离开镇子,直奔病院。

    甫一进入山区,纪伦就察觉到了明显的环境变化,真正是一步之外天差地别。

    这里风也不算大,温度适中,且整体环境呈递进改善效果,最外缘是荒秃的石山,有了泥土,再看到了树木,这些树木是焦枯干朽,但越向内情况就越好,爬到半山,就已达到了常态水平,不敢说枝繁叶茂,也称得上郁郁葱葱。甚至就空气,都是湿润清新。

    沿着山道继续向前,雾气出现了,一如纪伦当初离开时的那种,不算太浓的薄雾,但因天光黯淡、以及林木茂密,并不能看到林木深处的情况。

    再次站在那生锈的病院大门前,纪伦有种被迫故地重游的无奈,这里整体环境给他只留下两个标签:诡异、恶意。

    纪伦发自内心的不喜欢这里,并且有种发乎本能的畏惧,或这跟他在这里死亡太多次有直接关系。

    深吸一口气,纪伦上前一步,手搭在生锈大锁上。

    才摸了上去,锁“咔哒”一声开启,随后连带整个锁链,都自内部散着光芒,分解消失。

    吱!

    大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开启了。

    纪伦没有直接进去,侧眼看见不远处的路牌,字迹已经模糊,但仔细看,还能看见上面的字。

    “医院建筑,探访时间早九点到晚九点!”

    纪伦脑海中突想起姐姐的警告:“别进去,你现在来这里太危险了。”

    他摸了摸胸甲左面,小小熊就放在内袋中。

    纪伦的眼界比过去高明了许多,早就看出这小布偶不简单。

    “我也知道危险,可我再次深陷此地,只能前进。”纪伦低声自语,深吸一口气,进入病院。

    踏入的瞬间,眼前一黑,又徐徐转亮。

    “似乎和外界完全不同。”

    在医院的路径上看去,天色阴沉,空气中潮气很大,且有着明显的霉腐味,透着一股暴雨将至的味道。

    灌木、树木凋零,野草生长兴隆,足有米高,且是墨绿色、蚊蝇乱舞、且草叶摇动,也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在乱窜,给人感官很不好。

    稍远点建筑群更是遭受了大火一样,充斥着烟熏火燎,门窗不是玻璃碎裂,就是干脆黑洞洞。

    纪伦轻哼一声,没理会自行关闭的大门,警惕看着四周。

    突然之间,脚步一定,果一声野兽低吼自草丛里传出,紧接着扑起一人,看起来似乎是个病人,但身上满是蚊蝇蛆虫,向他冲来,身上黑气浓郁,离着尚有十米,怪物就一挥手,身上蚊虫“嗡”变成虫云,向纪伦扑来。

    “防护!”浓烟升起,没有扩散,而是棉花糖丝缠绕把自己团团裹住。

    虫云砸在烟雾上,轰然有声,噼里啪啦的掉落。

    怪物趁机抢进,纪伦不给它靠上来的机会,一枪刺出,正中怪物。

    “轰!”出乎纪伦预料的爆炸自怪物发生,虽有防护,推出两米远,才稳住了自己身体。

    这时定睛看,不由冷汗直冒。

    怪物固粉身碎骨了,周遭毁的一塌糊涂,数米一株大树上镶嵌着怪物碎骨、甚至牙齿,这些色泽青黑、散发着腥臭,显一旦被这样的破片切入**,承受的不仅仅是切割或贯穿。

    “哼,杀光了你们。”

    纪伦冷笑,没有直接闯入,上次狼狈自这里逃出,这回未必就得鬼祟行事。

    且自己完全没必要急急火火的去求一个结果,完全可以拿出耐心和毅力,慢慢清理,莫非屠戮殆尽,还能自行再生?那也得有灵力才成。

    “杀!”

    荒草下物种丰富,有硕大的鼠和蛙,还有蛇和蜈蚣,一个个头角狰狞、五彩斑斓,让人望而生畏,要是冒失在被荒草几乎挤成小径道路上前行,毒物不断扑出,危险且不说,光数量就不堪其扰。

    至于带着蚊蝇蛆虫的病人,也不时惊起,只是纪伦吸取了教训,果断远距离刺杀,却基本没有多少危险。

    “轰轰轰!”这些病人不断发生了爆炸,自大门到主楼楼门百米距离,道路草丛硬是引导炸出了十米宽的道路,到了门后回首再看,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豪情。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不急着进主楼,大步折返,行到病院门前,化枪为偃月刀,吐气开声,用重刃狠砸铁栅门。

    有着力量,又有着术法,铁栅门粗大铁条硬是被他一刀斩断数根!

    “锵锵锵!”纪伦就在这里跟大铁门作战,火星乱飞乱溅,加上两脚,终令两扇大门飞出。

    “哈哈!”

    纪伦拄刀而立,胸膛起伏、呼吸急促,心中有种打破樊笼的快意,自己承认这有些傻,可很享受。

    “嗯?”情绪稍平复,他有些发现,行到破烂铁栅门前,用刀尖一挑,铁栅门突软化,变成一股发光的铁水,沿大刀而上没入其中,纪伦顿觉武器沉了几分。

    “还有这好处?”纪伦眼光炙热的回头再次看向病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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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1339/ 第一时间欣赏气吞寰宇最新章节! 作者:荆柯守所写的《气吞寰宇》为转载作品,气吞寰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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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吞寰宇介绍:
蒸汽火车,道法领域,列国、华夏、世界大战! 诸神引导着国家的命运,决定着兴衰和版图;术士活跃在坦克大炮之间,为自己国家前赴后继! 决定命运的是谁? 核武,还是真君?气吞寰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气吞寰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气吞寰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