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章 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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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沈度骤然色变,沈肃还以为他在想润州的事,便说道:“程大昌当年在京兆为官时,与郑时雍并称‘郑李’,可见能力卓绝。或许润州的情况,并没有朝廷所预料的那么差。”
这是沈肃仔细思度后得到的结论,虽然润州奏报中并无提及如何防治,但观程大昌的为人处事,想必早有应对。
沈度点头,将脑中荒诞的的念头甩开,应了声是,将心神拉回到眼前。
润州的情况如何,得去了那里才知道。但京兆这里的情况,也不容忽视,因此他说道:“父亲,似岁会留在京兆,打点醋坊事宜。朝中的事,劳烦父亲了,孩儿已吩咐九皇子时来东园陪父亲。”
京兆这里,有太多沈度放心不下的人,有沈肃,有顾琰。他此去润州,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便所有人都提及了。
沈肃瞥了他一眼,然后才开口:“你何时变得如此啰嗦?只是去宣慰而已。京兆这里有我,放心吧。”
沈度笑了笑,便不再说了。他知有父亲在,京兆这里可放心,他都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絮叨,想来仍是不舍吧。
到了出发那一日,太子朱宣明代表崇德帝来送沈度一行,这也是太子的职责之一。
这一次,沈度是一副标准的文官打扮,绯色官服、腰间银鱼袋,看着极为文气,笔挺背脊所带出来的气势,又使得他多了几分威严。
武能定乾坤,文能安天下,像沈度这样文武兼修的官员,是朱宣明费尽心神想拉拢。但是,沈度始终没有站在他那一边。
这时的朱宣明,已不像点兵时那样了,就算心中再有不甘和愤恨,也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了。况且。润州凶险,他不会与一个去送死的人计较。
因此,他脸上带着关意,朝沈度说道:“本宫祝愿大家此去润州。能平治润州大疫,为润州百姓带去福祉。本宫在京兆等诸位的喜报,等诸位平安归来!朝廷,绝对会记得诸位的功劳!”
这一番说话,多少激烈了原本低落的队伍。在沈度的带领下,一行人高声回道“不负皇恩”,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大疫,就意味着会有生命的危险。这一行人里面,多是接令无奈前去了,他们不像沈度那样原意,情绪低沉就在所难免。
这一行人里面,除了尚药局的胡太医、刘太医外,还有周大夫等十月家京兆药号的大夫。此外,还有不少京兆府兵和这些大夫们的仆从。责运送这些大夫们的药材和行什。
如此拉拉杂杂,队伍就很不小了,一声“不负皇恩”听起来也有慷慨气势。人多,就是有这个好处。
在太子激励一番后,沈度便带着一行人出发了。他们带着未知的忧虑,带着对大义的恐惧,往润州而去。
那么,现在润州的情况如何呢?是不是人畜皆病,疫病不受控制了呢?
此时在润州县主府,程大昌、顾济棠和陆居安三人。就在商量着疫病的情况。
首先说话的,是程大昌,他朝陆居安说道:“如此,本官就代润州百姓多谢郡马大义了。稍后。本官会让府兵将病人都送进来,请郡主、县主等人准备好。”
说罢,他站了起来,朝陆居安拱手道谢。一旁的顾济棠,也站了起来道谢,感激陆居安、长邑郡主等人的大义。
这样的谢意。陆居安推辞不受,只说道:“大人言重了。润州是顺安县主的封地,润州百姓有难,县主宜应救助。”
刚才陆居安提出,将相同病症的病人,都集在县主府内,统一医治,防止有更多的百姓被传染。
理由就是:县主府就在润州城内,而且占地极大,周围又没有什么人家,是最合适安置疫病的场所。
这一次润州大疫,最先是在城中出现的,城中百姓患病最多。人传人的,越来越多百姓受到感染了。
先前,程大昌接到顾济棠上报后,果断下令将病人都控制起来,并且立刻宣布润州执行禁防,但凡家中出现病人的,全部都要去到同德堂就诊。
同德堂,是润州最大的药号。在这一次大疫中,同德堂与润州府衙一起,联合了城中的大小药号,收治病人、施医赠药,以阻止这一场大疫的扩散。
但是,尽管官府和民间都作了这么多努力,但疫病还是爆发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患病,还是陆续有人死去,就连各药号的大夫,都有人患病了。
程大昌从来不知道,发热、咳嗽这样的病症,也会死人的。但看到陆续抬出来的尸体,他就知道,这一次疫病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有严重得多。
现在,同德堂已经容不下这么多病人了,而且这些药号都在城中热闹的地方,已不适合再收治病人了。若不采取更严格的禁防,怕会有更多的百姓受染。
原先,程大昌打算将这些病人都安置在宝华山下的村庄,因为九华山下足够空旷。但那些村庄没有病人,而且地处偏僻多有不便,程大昌怕将病人送去的同时,会将疫病的范围扩得更大。
这时,陆居安便找到了他们,提出可以将病人都安置在县主府,长邑郡主和陆筠,则会暂时离开。
这时,程大昌才记得,润州除了顾济棠这个刺史外,还有长邑郡主和顺安县主这两个大人物。
皇族贵人,程大昌见得多了。他一直觉得这些贵人就是麻烦,在大疫之时别添乱就好了,哪里还能想得到,这两个贵人会愿意收容病人,让出县主府?!
陆居安推拒这谢意后,继续说道:“县主说了,她们不想润州成为另一个邺镇。请大人们全力防治,只要还有一丝希望,都不要放弃!”
这些话,哪里是陆筠的话语?而是陆居安借助陆筠之名说出来而已。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
程大昌听到“邺镇”这两个字,心情顿时十分复杂,良久才回道:“本官,如县主所请!”
如县主所请,不会让润州变成另一个邺镇!
(二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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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章 我所愿(月票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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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邺镇,现在大定版图已没有这个地名了,它是前朝的地名,就在现在的太原府襄垣一带。=
后人会记得邺镇这个名字,是因为邺镇曾有过一场大瘟疫。这场大瘟疫最终以邺镇焚城结束,两万多百姓被封城烧死。史书简单记载:“邺镇大疫,封城焚之,丧两万余,多无病,枉矣,见君主无道官员失义。”
邺镇大疫,前朝官员怕疫病扩散,便用了封城焚城的极端办法。史书寥寥几句,却道出了这一场瘟疫的残酷之处。
如今,润州有大疫,而且病人在继续增多,也有病人在陆续死去。接下来,润州会不会和当初的邺镇一样?
前朝官员在怎样的情况下焚城的,后人已不得而知。但陆居安知道,建康府不止有一个润州,大定也不止有一个建康府。程大昌会怎么做?
无论如何,最残酷的结果,不能出现。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能放弃!这是陆居安所愿,是长邑郡主和顺安县主所愿,也是润州全部百姓所愿!
这一个隐忧,陆居安不得不说出来。在巨大的惊恐面前,人性会被放至最大,或美好,或丑恶,有时候做出的很多事情,往往超出常理,他不想见到那么残酷的结果出现。
程大昌的回答,让他的心少许安定。只要润州这场大疫得以防治,莫说是让出一个县主府,就是让出更多,他都愿意。
沈度一行人来到润州的时候。润州城已禁防了,只能进,不能出。当然是为了防止疫病的扩散。
听到只能进不能出,胡太医和刘太医等人脸色就变了,一行人也骚乱躁动起来。不能出来,是不是说疫情加重了?若是他们进城了,还有没有出来的机会?
可是沈度和煦地看着他们,笑着说道:“有诸位太医大夫来了,润州的疫情还不能解吗?胡太医刘太医一定要进城。其余的人随意。本官不勉强各位。”
他的话才下,周大夫就背着药箱朝城门走了几步,边说道:“老朽在来之前就想好了。若是能治好疫病。老朽的药号就出名了;治不好,反正都这个岁数了,也不怕。”
沈度听了,心想周大夫的演技真是不错。这一番话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呃,本来也是真的。但如果不是沈度所请,以周大夫的为人,是断不会当众说这话的。
沈度知道,攻心为上。周大夫说这番话,会引起其他大夫的共鸣,比自己的劝说有用得多。——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按照沈度的意愿,是希望这些大夫都进去的。
果然。周大夫说完之后,陆续有几家药号的老大夫走了出来。他们本来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来的,在润州城门前,本能畏惧罢了。
最后,所有大夫都表示愿意进城,但留下了大部分的仆从,以便互通消息有所照应。
沈度应允,留下了一部分士兵安置这些仆从,就暗暗吸了一口气,笔挺着背脊,带着太医大夫踏进了润州城。
润州,他来了。
因是疫病的缘故,润州城的街道,已难得见到几个人影了。偶尔见到的人,不是士兵就是大夫。上一次沈度来润州的时候,润州街道相当繁华热闹,两相对比,如天壤之别。
看来,润州城中的疫情真的很严重,不然不会禁得这么厉害。
沈度虽然担心陆居安,但他奉王令而来,带着太医和大夫,首先去的地方,是润州府衙。他要去见润州刺史顾济棠,想知道润州疫情现在如何。
在那里,他却意外见到了陆居安,其就跟在顾济棠身侧。——在让出县主府后,陆居安等人便搬到了润州府衙。
程大昌布置好事务,交代要全力救治每一个百姓后,就离开了这里。他还有整个建康府要治理,况且,他留在这里,若是感染了疫病,整个建康府都要乱套。
留在润州城的,当然还是润州刺史顾济棠。他向沈度述说了润州的疫情,忧心忡忡地说道:“沈大人,现在一有病人,就抬进县主府了,情况还是不妙。本官以为,立刻请太医们进县主府诊治。”
这个,也是沈度的打算,太医和大夫来,本来就是救人的。因此,在润州府官员的带领下,胡刘两位太医,还有十来个大夫,就进了县主府。
这个时候,他们没有什么挣扎纠结了。在润州城门前,他们就做了选择,进了润州城,他们就知道是要去诊治病人的。
大夫们离去之后,沈度就找了个机会与陆居安独处,先是说了陆清的担忧,然后才说道:“陆兄,县主府中的钟大夫呢?他现在在何处?”
沈度一直都记得顾琰的叮嘱。就算要相信钟岂,也得知道他在哪里才是啊。
陆居安答道:“他就在县主府中,与其他大夫一起救治病人。我离开县主府的时候,他还在他的药庐里捣鼓着什么。”
钟岂在沈家待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沈度问起他,陆居安并不感到奇怪。只是,计之的语气好像急了些吧?
钟岂还在县主府,但县主府的疫情似乎没有多少好转。钟岂真的会像阿璧所说的,一定能救润州百姓吗?
沈度端坐着,似在想着什么,脸色渐渐沉肃下来。片刻后,他说道:“陆兄,我要进县主府。”
他要进县主府,要去看看那些病人,要去看看钟岂。这个念头如此强烈,令得他胸膛剧烈跳动,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陆居安吓了一大跳,忙阻止道:“计之,你进去做什么?你一不会行医,二不会用药,县主府乃是疫病中心,你去干什么?!”
陆居安的心“砰砰”跳,觉得沈度简直是胡来。县主府是整个润州最危险的地方,若是沈度在润州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向帝师交代?!让
胡闹腾!
但沈度已经站了起来,再一次说道:“不会有事的,我应该要进去,我一定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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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章 试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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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陆居安和顾济棠如何劝阻,都没有用,沈度还是进了县主府。身侧,就只跟着如年。
他一走进县主府,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怪味,让他的脸色冷了冷。这种怪味,他有很深刻的印象,这味道夹杂着药味、尸气、人息,是世上最难闻的味道之一。
越过影壁之后,一副疫情哀像出现在沈度面前,哀痛声充斥着他耳朵。触目所及,都是人。
地上铺着一张张席子,这些人,大多躺在席子上。有人蜷缩着在哀叫,持续不断;有人直挺挺躺着,容色死白;有人正在喝药,满怀希冀;还有人……被两个大夫模样的人抬着,正往后门而去。
这里,就是润州疫情的中心。润州患病的人、病情最严重的人,都在这里。病、死,最大限度地集中在这里。
沈度垂下眼睑,不忍再看这些病者,但是府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渐渐聚在他身上。
绯色官服、腰间银鱼袋,这是朝廷的大官,为什么会走进这里?他是谁?
周大夫正在为病人诊治,一看到台阶上那个绯色身形,心里一急,也顾不得眼前的病人,快步走了上来,低声问道:“大人,您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快出去!”
周大夫因顾琰之故,识得了沈度,两人颇有交情。在县主府这里,他不像其他大夫那样对沈度有畏惧和恭敬。
沈度笑了笑,摆摆手:“周老,您忙您的,我进来看看,有些事。”
周大夫皱了皱眉。知道这位沈大人既进来了,不将事情办完了,是不会出去的。他便转身走回了病人那里,也不再说废话了。
随后,在县主府这里的润州府官员便赶来了,强忍住心中的震惊,为众人介绍道:“这是京兆来中书舍人沈大人。代表皇上来看望大家的。两位太医和京兆的大夫就是他带来的。”
听得是京兆来的官员,还代表着皇上来宣慰,不管是病人还是大夫。都瞬时起了一阵骚动。他们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官会亲自进来这里,没想到,京兆的皇上会知道他们……
沈度朝那些席子上的病人走过去。朗声说道;“知道润州有疫情,皇上十分忧心。特派本官前来看望大家。皇上爱民如子,在场的每一位,都是大定的子民,朝廷一定能平息这场大疫的。大夫们一定能治好你们,请大家安心接受诊治……”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加了内力。声音响彻整个县主府,震在病人和大夫的心头。
从上元节至今。随着病人的增多和死去,他们对抗疫病的信心越来越弱,甚至,他们都觉得,现在就是在等死而已。
但是,现在,京兆的太医来了,京兆的高官来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还有希望,这场疫病还有得救?
他们带着迷茫和惊惧看向沈度,看向了场中伫立的人,恍惚觉得那绯色的身形,正在发着光,照耀了他们心底的黑暗,也驱走了他们心底的黑暗。
阳光和信心,是现在县主府中的病人最迫切需要的。沈度的存在,沈度的话语,无疑就带给他们这些,激起了他们求生的**。
他们希望,这场天灾大疫能够过去,他们希望,能够活下来……
沈度看着这一张张病弱的脸孔,再一次说道:“大家一定会好的,润州一定会没事!本官、长邑郡主郡马、顺安县主,还有润州的官员们,都会一直在这里!直到,润州大疫得除!”
这些话语,是沈度心中的信念。他相信,相信润州的大疫一定会得除,相信如阿璧所说的,润州一定会没事!
这一下,有病人呜咽起来,长久压抑在心中的惶恐和感激,全都发泄了出来。
在他们的心中,不管是眼前的沈度,还是从未见过的长邑郡主等人,都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但是,这些贵人却给了他们希望和帮助。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县主府,县主搬了出去,收容了他们;还有官员,亲自走了进来,须知道,连他们的儿孙,都不敢靠近县主府半步!
沈度听着这些呜咽声,带着无尽的悲悯,一步步穿过这些病人,循着记忆往钟岂的药庐走去。
钟岂,现在在做什么呢?
沈度见到他的时候,就见到他一身破败的衣裳,披散着头发,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辞:“应该是这个了……好像又不对……到底差了些什么呢?”
沈度见状,便蹲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钟先生,您的药材还没找到吗?”
钟岂抬起头,睁着雾忪忪的眼睛看了一眼沈度,说了一句:“哦,沈大人,你来了。”
说罢,他便转过头去,将一根药材放到嘴巴里咀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沈大人,你来了?!”
这里是润州县主府,沈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润州大疫已传到京兆,我前来宣慰,钟先生,您是在试药吗?”沈度仍是蹲着,这样问道。
听到沈度这么问,钟岂挠挠头,苦恼地说:“是的,但是,总觉得差了什么东西,始终确定不了。”
还差什么,始终确定不了……沈度再三想着这句话,旋即沉声说道:“既如此,钟先生,您就一直试吧,试到有病人好为止!这是我的命令,我会让病人们来……试药!”
试药,以县主府中的疫症病人来试,缺什么加什么,多什么减什么,总有试出来的时候!
“可是,大人,那些人……”钟岂懦懦说道,想说那些人是人,那活生生的人来试药是医者的大忌。但想到当下的情况,他无法说完这句话。
沈大人说得没有错,现在的润州县主府,除了用人来试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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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章 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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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度的护航下,钟岂的试药举动正式进行。除了钟岂之外,胡太医、刘太医和周大夫都加了进来。
润州和京兆的其他大夫,看到钟岂等人的举动,都十分清楚他们在做什么,却都闭口不语。为了润州,为了更多人活着,县主府的病人用来试药,是他们可以接受的事情。
用来试药的病人,被单独移到了县主府的房间。每天用了什么药、症状如何、精神如何,全部都有人记录。
就连病人自己,都隐约知道是在试药,在挣扎一番之后,便沉默接受了。试药,就是为了找出能治疗的药,就是为了救他们的性命。试了,或许还有一线机会;如果没有试,就只有等死而已。
两害相权,取其轻也,就连最普通的百姓都知道这个道理。
便如此,在官府、大夫和病人的配合下,一个个药方从钟岂的药庐里送出,送到各个试验的房间。
所有人都怀着生的希望,病人们喝下了这一碗碗药,冀望这些药能带来生机。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到了第五天,药庐再没有送出来药方,因为倾他们毕生所学,所能想到的对症药方,全都写了出来。
“我们所知道的,全部都用了出来。钟大夫,接下来就靠您了。”刘太医如此说道,对钟岂用了敬称。
一旁的刘大夫也点点头,双眼熠熠地望着钟岂,冀他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就连周大夫也带着期许。
胡太医和刘太医出自医学世家。所习的知识是相当正统的;周大夫与郑杏林同出一门,虽然是在京兆药号为大夫,但所学也和胡太医等人相类。
这四个大夫当中,就只有钟岂博取众长,全靠个人天赋成就了这么高深的医术。在这几日的交流当中,钟岂精湛的医术和深厚的学识,已经令他们深深折服。
他们一直在尚药局中。很少与民间大夫接触。自以为尚药局的太医才是最好的。但现在才深刻清楚,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们自觉不如钟岂多矣。一声“您”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胡太医等人想得很清楚,他们已经束手无策了,唯有希望钟岂能够独辟蹊径,想出能够克制疫病的办法来。
“我正在想。”钟岂扒了几下鸡窝似的头发。脸色极为苦恼。
他的确是在想办法。但是,他也想不出来啊。之前药庐送出去的药方。看着能暂时克制疫病,可是无法根治,病人的情况时好时坏,也就是说。药方仍是不对症。
沈度在一旁听着这几个人的讨论,陷入了思考当中。这五日来,他一直在县主府。与钟岂等人同吃同住。不知是不是在药庐待得久了,身上带着药气。他并没有受到疫病的侵染。
再观胡太医、刘太医和周大夫,虽然精神极度困乏,但也没有发热、咳嗽等症状。但是在县主府内走动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感染了疫情,但也没有像其他病人那么严重。
在疫情中心的县主府内,钟岂的药庐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阻隔,使得疫病无法进入这里。
这让沈度确信了一件事,那就是药庐这里,肯定有某种药、或者某几种药,甚至是某种方法,能抵挡疫病的扩散。到底是什么呢?沈度毕竟对医药不熟悉,说不出什么门道来。
但是,他擅文懂武,知道有四个字:以毒攻毒。
这四个字,现在多用于计策谋略,但它的起源就是在医药上。既然钟先生和胡太医试了那么多办法都不曾有效,那么是不是可以走险道,试一试这四个字呢?
“以毒攻毒?我想想,我好好想想……”听了沈度的建议后,钟岂这样说道,下意识地塞了一根药材进嘴巴。
胡、刘两位太医和周大夫也都沉默不语,三个人都在看着药材发呆,一动不动的,就像药庐多了几个人偶似的。
……
……
程大昌在泉州的建康府内,一想到润州的情况,就忍不住忧虑,觉得润州越来越危险,而他的心情也越来越为难。陆居安所说的邺镇情况,不止一次在他脑海里出现。
他在陆居安面前说了那句话,心情极为复杂。作为一个官员,他怎么会想看到邺镇那样的情况出现呢?但是作为建康府的主官,任何可能的情况,他都要有所考虑,而且要有所准备。
如是润州的情况失去控制,疫情还会持续扩散的话,又该如何办呢?
想到这些,他拿出了笔墨,将润州现在的情况一一写了下来,准备上奏朝廷。在奏报的最后,他写道:“若润州情况危急,封城可否?”
封城,与现在只能进不能出不同,而是不进也不出,等于将润州弃了,让里面人在慢慢等死!
“嘶啦”一声,程大昌将写好的奏报撕裂开来,将它们揉碎,扔在了一旁。
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将这句话奏报到朝廷,更加做不到将润州弃了。正如陆居安所愿的一样,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只要百姓还有生还可能,就绝对不能放弃!
润州,绝不会是前朝的邺镇;我程大昌,也绝不是前朝那些不义的官员!我一定要等到最后!——程大昌如此想道,再一次提笔,还是填上了奏报。
奏报极为简单,最后是这样写的:“润州疫情尚在控制之中,臣冀望天佑润州,使疫病得除。”
这是他美好的希望,是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希望。在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想到,他的希望会成真!
就在他准备这封信交给书吏史送出去的时候,润州便有好消息送来了,道是疫情得以控制,已经一天没有人再患病了!
生机,程大昌仿佛见到了润州出现了生机!他急急说道:“快,快备马,本官要立刻赶去润州!”
(章外:五更!每次写到五更这两个字,总想下意识求夸奖,我真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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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章 愿无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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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大昌策马赶至润州的时候,日头已经高挂,阳光普照大地,似在昭示春日的到来。
润州城的街道还是没有什么人,偶尔所见还是行色匆匆的士兵和大夫,但程大昌分明觉得润州有什么不一样了。在润州府衙周围时,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府衙中,顾济棠和陆居安似在讨论着什么,程大昌尚未见到他们的人影,就已经听到了他们的笑声。“哈哈”的笑声其实并不响亮,但程大昌觉得响彻整个府衙,令得他的心在剧烈震动。
笑声,润州官员的笑声,他有多久没有听过了?在润州出现大疫后,官员们便皱眉抿嘴,就算说话,也是忧虑的语调,还是深深的叹息。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发自胸膛地“哈哈”大笑。润州多久没出现过这样的欢乐了?
这就只能证明一件事,润州的大疫,真的有救了!润州的百姓,的确有了一丝生机!
想到这里,程大昌的脚步忽而迟疑了,他竟忐忑不敢再上前一步,怕自己所听到的笑声是幻像,怕润州的生机是自己的幻想。担忧情怯,此是也。
顾济棠远远看见了他,快步迎了上来,嘴唇止不住上扬,急忙报喜道:“大人,县主府的疫情控制住了!太医和大夫们已经研出了对对症的药方,是能治疫病的!”
听到顾济棠的话语,程大昌忍不住晃了一下。他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沉声问道:“真的控制住了?详情到底是如何,是京兆来的太医和大夫想出来的药方吗?”
顾济棠摇摇头,回道:“不。不是,是润州大夫钟岂,是钟大夫想出来的方子。听说,是沈大人想出来的办法,加上太医和大夫们的努力,最后才出了这个方子。”
沈大人,是京兆此次来宣慰的沈大人吗?原本。程大昌是在泉州建康府衙的等着沈度的。但他没想到,沈度竟然直接来了润州,还入了县主府。
直至此时。程大昌还没有与沈度见上面。得知沈度带着大夫入了润州、乃至进了县主府后,程大昌的心中是极度震惊的。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以为像沈度这样的京兆重官,不会进入疫病肆虐的润州。所以才会在泉州等着而。
但他还是想错了。沈度的举动,像陆居安和长邑郡主那样。让程大昌再一次惊讶震动。
国朝有这样的鬼人,有这样的官员,真是国朝之幸!
“沈大人在何处?还是在县主府吗?”程大昌这样问道,忽然很想见到沈度。想见到代表着朝廷前来的沈度,是何样的相貌。
“沈大人还在县主府中,但下官想。既然疫病有所控制了,沈大人应该很快就出来了。大人且在这里等等便是。”顾济棠这样说道。
一旁的陆居安也是这样说道。药方已经对症,疫病能有所控制,接下来就是大夫们的事情了,他相信沈度很快就出来了。
程大昌的心还剧烈跳动,他转身大步往润州府衙外面走去,便说道;:“不,本官不在这里等了,本官要去县主府看看。”
这一次,顾济棠和陆居安并未像阻止沈度那样,劝止程大昌进县主府。现在,县主府的疫情得治了,县主府已不是死亡之地了,进去又何妨呢?
想了想,顾济棠和陆居安也迈出了大步,跟在程大昌身后,朝县主府走去。他们,也很想去看一看,现在的县主府是怎样的。
他们走进县主府后,就像沈度当初进去一样,越过了影壁,站上了台阶,居高临下,看见县主府的前堂。
第一眼,就见到了沈度。沈度着一身绯色的官员,正在给一个病人端药,还对病人说着什么。如此明显,根本无法忽视。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程大昌三人却似乎能见到沈度的笑容,仿佛像此时的日头一样,照耀大地。
程大昌就这样站在阶上,看着那个绯色身形,止住了脚步,沉默了。
……
……
又是五日过后,在润州府衙内,沈度、程大昌、顾济棠和陆居安四人,就着明亮烛火,正在小酌闲聊。
现在,县主府的病人正在逐渐好起来,润州的疫情已得了控制,这一场大疫得除,已经不是希望,而是正在出现的事实。
这样的时候,最适合小酌一番,庆贺这样的喜事,以及,安抚他们饱受吓虑的心。
程大昌喝得有点多了,脖子上都有潮红,眼眶亦有醉意,随意地说道:“说到大疫,本官忽然想起了一件史上旧事,便觉得心中戚戚。幸好,现在是承平之年,现在大疫得治,不然……不然……”
他打了个酒嗝,没有将话说完,陆居安听见,便接上话了:“大人所说的事,可是邺镇大疫?”
陆居安先前才和程大昌说起邺镇,所以便想到了这个。
程大昌晃晃脑袋,却摆了摆手,说道:“不是邺镇大疫。而是……平城之乱。前朝与大盛的战争,也是和疫病相关。沈大人兼虎贲中郎将,想必熟习军事,那一战,大人知道吗?”
说罢,他便看向了沈度,等待回答。他对沈度真的很好奇,这个年轻人,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吗?
沈度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才说道:“程大人所说的,是前朝为了退敌,将疫病之人投到平城,致使平城染疫,最后使得大盛士兵止步那一战?”
程大昌点点头,直接拿过酒壶,猛喝了几口,才继续问道:“平城一战,虽然能使大盛退兵,但前朝的无辜百姓也死得更多。沈大人,你觉得前朝的做法,对还是不对呢?如果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如果是你,你又会怎做?在敌军已攻破边界的平城,眼见着就能长驱直入,但退敌无望,守城无望,这时疫病又起,你会怎么做呢?
在那样的战乱年代,前朝官员用疫病之人,用平城全城百姓的死,阻止了大盛的脚步。如果是沈度,又会怎么做呢?
沈度放下了酒杯,盯着杯里晃动的液体出神,良久才答道:“我不知道。我没在那样的情况下,所以不知道会怎么做。我只能知道,在现在的情况,我能怎么做。”
程大昌等人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喝酒的动作,慢慢挺起了背,想听听沈度会怎么做。现在,已没了当年的动乱,现在又能怎么做?
他微微抬头,看着程大昌等人,复又垂目,声音很轻:“我愿意倾毕生心血,守住大定如今的承平。”
前朝的动乱,如今已经止息。经过无数人将近八十年的努力,才有了今日的承平。这承平来之不易,守住这承平更难。前朝的平城之战,国朝的永安之战,他会永远记得。
记得大定如今的承平,是用寸寸山河血换来的。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我愿用毕生心血,使得大定永无凶年,荆棘无生!
(章外:一更!这一章算是过渡章吧,上次读者群在讨论古代战争和人性,我也一直在思考,适逢911,借这章来告诉自己,和平是多么重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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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章 王师过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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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大昌听得呆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半眯着眼看向沈度,连酒都醒了不少。
眼前这个年前人,才二十余,却能说出“我愿意倾毕生心血,守住大定如今的承平。”,再想到沈度在润州大疫中的举动,他便无法压抑心中的震动。
程大昌和郑时雍的年纪差不多,今年已六十多岁了。他以进士出身受官,从州部起家,累官至今日的三品府尹一职,将近花了四十年的时间。
这四十年来,大定出现了永安之战和二王之乱,他虽然没有亲历,但却深受这些动乱的影响,每至一地任官,他都深刻清楚脚下踩着的大地,不知流淌过多少鲜血,不知埋葬着多少尸骨。
可怜关山万里道,年年战骨多秋草,这不仅仅是诗人描写的诗句,更是大定曾经出现过的真实场景。
但是,不论是过去的年轻热血,还是现在的年老内敛,他都不曾有这样的胆量和信念,守住大定承平的胆量和信念。
但眼前这个年轻人有!而且,这些胆量和信念,正在付诸行动。——从这一次润州大疫就可以看出来。
这……令他沉默不语。
在这样的年轻人面前,他应说什么?他能说什么?
他只能,默默拿过酒壶,给沈度斟了一杯酒,以此来表达他的心情。
随后,他哑着声音说道:“你们年纪还轻,并没有亲眼见过战乱之时是怎样的,就连本官,也没有亲自去过战场,但本官见过战场上活下来的士兵,见过经历战乱大凶的百姓……”
圣人说得没有错:王师过处,荆棘生焉;大军过后,必有凶年。所以兵者凶器,国朝慎用。
他经历过战乱。知道承平的难得。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会比他更懂得呢?
沈度安静地坐着,仿佛没有注意到程大昌的打量。
其余两个人,已顺着程大昌的话题说开了。
顾济棠做在程大昌右侧。他也喝了不少,略有些醉了,并没有注意到程大昌复杂的心情,思绪也有些迟钝,还是停留在平城之战里面。断断续续地说道:“如果是我……我也会像前朝官员那样,用尽一切办法来阻止大盛士兵的脚步。即使……会有无辜的百姓死去。”
他这句话,获得了陆居安的认同。陆居安的本质,还是一个理想主义的文人,舍生取义哈哈、杀一人活百人的道理,他是相信并且认同的。
因此,他也说道:“在那样艰险的情况下,不管做什么都为了守住国朝,守住更多的百姓。莫说是投疫病之人,就是更过分的事情。也要做了。”
顾济棠和陆居安虽然没有明说,但已十分明确地表示了他们的选择。那就是他们赞同前朝官员的做法。为了让更多人活着,牺牲在所难免。
没有不流血的承平,也没有纯粹干净的安定。
听了这些话语,沈度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或许他们都说得对,为了承平,为了更多人能够活着,在这片大地上出现的许多事,都能够被接受和容忍。
只是。他心中仍是希望,大定之内,王师只须陈在九府十六卫,并不动用凶年。
如此想着。他心中的信念等坚定了,这一次润州大疫,对于他的来说又是一次淬炼。在亲眼见过润州大疫的病人后,在亲身感受到百姓们的求生**后,他本来就清晰的信念,更加坚定。
像这样坚定下去。终有一日能臻于至善,这种信念终会坚不可摧。
程大昌看着安静的沈度,举起了手中的酒壶,将壶中酒全都倒在口中。
大疫已解,国朝承平,宜当一醉,不是吗?
县主府的疫情,在钟岂和胡太医等人的努力下,愈加好转了。现在,润州百姓都知道出了一个神医钟岂,是他和太医们想出的药方,阻止了疫病、挽救了润州百姓。
一时间,润州百姓们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百姓们渐渐敢出门了,润州城虽然还是冷静,但已在慢慢恢复。
喜悦的百姓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钟岂立了一个长生牌位,感激他救了那么多润州百姓。同时,在润州官员的引导下,百姓无比感激皇上,口称“皇恩浩荡、天佑润州”……
对此,沈度和程大昌都微笑默认。此事的润州城,是需要激励的,神医钟岂的存在,就是最好的精神支撑。而且,神医嘛,只是在医术上,就算钟岂再得百姓的拥戴,也没有什么紧要。——朝廷能放心。
此刻,受润州百姓拥戴、被称为神医的钟岂,却单独找到了沈度,满怀忧虑地问道:“沈大人,沈老的身体如何了?”
一向不谙人情世故的钟岂,难得关心起了京兆沈肃的情况。就算他再胡混,也清楚自己“神医”的名号是怎么得来的,自是对沈度感激万分。
想到沈肃的身体,钟岂的神色暗了暗——只是他一身乱糟糟的,脸色变化看不出来。
“父亲的身体尚可,章老先生在为他调养。”沈度这样回道,笑眯眯的。
“可是,沈老的身体不容乐观,他活不过三……”钟岂讷讷说道,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不应该说这些话,太不吉利了!
“没事,我知道的,也有所准备了。”沈度回道,仍是笑眯眯的,似乎不在意钟岂的话语。——如果不是笑容凝了凝的话,会更有说服力些。
钟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随便说了两句话,就逃也地跑远了。
只剩下沈度,沉思了良久,最后神色恢复如常,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润州大疫逐渐得解,沈度肩上的重压便轻松许多了,还接受了顾济棠的邀请,打算好好参观润州城一番。
上一次急请钟岂进京兆,这 一次又有润州大疫,两次都匆匆慌乱,他都没能好好看看润州城是怎样。
这一次,他的打算仍是不成行了。就在他准备出润州府衙的时候,用尽最快速度从京兆急赶而来的似岁,来到润州城了,请沈度立刻返回京兆。
京兆,出事了。
(章外:二更!意犹未尽,借他们之口来表达我对战争的看法。写这两章,我有些难过。今晚大概就两更,明天周末,我争取写多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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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2章 胎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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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前不久,在京兆,太子妃张妙最近觉得不太妥,身体总是恹恹的,嘴巴时有发苦,整天感到困乏,只想躺着歇息。
她已有孕四个多月了,胎像已经很稳了。为她安胎的,正是尚药局奉御郑杏林。先前,郑杏林通过脉象,断出这是男胎,令朱宣明和淑妃欣喜若狂。
男胎,就意味着这是崇德帝的皇长孙,使得东宫优势又多了一重。虽然现在东宫没什么威胁,但优势越多,当然就越好。自然,张妙的胎就成了东宫、永和宫的大事。
淑妃借主理后宫的便利,明里暗里将好的吃食、药材等物品,都第一时间送到东宫。——对此,陈婕妤和安婕妤都没说什么,因为谁都看得出,就连紫宸殿中的崇德帝都对张妙异常看重。
看重的,当然是张妙腹中的胎。眼见及此,陈婕妤当然什么都没说,而安婕妤本来就像个河蚌似的。
受到宫内宫外如此关注的张妙,心情却不太美妙。她无意中听说,那个谪仙人又病了,而且病得更厉害,自年后就没有出现过了。
听到这些事,张妙便觉得心中抽痛。如此一来,觉得身体更加不适了,疲倦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听到张妙这样的情况,郑杏林急急赶了过来。他是为太子妃安胎的,若是胎像有问题,他也会有罪责。
为张妙把脉过后,他忧虑不已,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说道:“太子妃这是身子日重,才会觉得不适。太子妃宜开怀少思。臣开些安胎药,便会没事的。”
张妙听了他这些话,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不觉手心有汗。这个胎儿虽不是她期待的,但这也是她骨中骨肉中肉,她怎么能没感情?
她强迫自己不要多想。现在,她唯一有的就是腹中的胎儿了。这是她仅有的希望。至于谪仙人……
成嬷嬷见状。适时劝慰道:“太医都这么说了,望太子妃以腹中胎儿为重,少思少虑。将胎儿养好才是要事。”
张妙垂下目,低声回道:“嬷嬷,你别说了,我心中清楚。”
成嬷嬷看着张妙的样子。便没有再说什么,心情。却颇为沉重。
她略懂医理,又伺候淑妃生了两个孩子,知道有孕四五个月的时候,是孕妇最舒适最平缓的时候。太子妃身上出现的这些症状,不太对。
刚才郑奉御的说法,是不是太轻描淡写了?太子妃的身体状况。究竟是怎么样呢?
此刻,郑杏林正躬着身。向朱宣明描述着张妙的状况,语气十分忧虑:“殿下,太子妃的脉象无力,唇色暗淡,加上乏力疲倦,臣担心情况不太好,疑这是落胎之兆。”
郑杏林硬着皮头说道,心不由得跳得很快。太子妃的身体状况如此明显,他不得不说,说了也要承受太子殿下的怒火。总之伺候贵人们,就是艰难。
朱宣明听了郑杏林的话语,顿时面色一沉,不豫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太子妃身体一直都没事,现在怎么会这样?”
问完话之后,朱宣明的手都有些抖。他完全没料到,张妙的身体会出问题。一下子,他有些懵了,心中却惊慌错乱。
若是张妙的胎儿没了,东宫会怎样?父皇对东宫会不会有变?他是因为张妙有孕才得册太子,若是张妙的胎没了,他的太子之位肯定不会失去,但到底不祥。
“太子妃这样的症状,臣以前也有所见。多是先天不足,随着胎儿的长大,情况就会明显,母体也会有诸多不适。”郑杏林回道,强忍住背后战栗。
太子妃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据郑杏林以往所诊断的,先天不足的胎儿在母体中活不过三个月,但太子妃的胎儿都四个多月了,怎么会这样呢?
郑杏林一时诊断不出别的原因,但他知道,太子妃的身体的确不容乐观,他的压力如山大。
“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太子妃的胎儿!东宫不能失去这个胎儿。郑杏林,别忘了你做下的那些事。”朱宣明冷冷就地说道,将心中的惶恐都变成怒气发出来。
他手中握着郑杏林的把柄,不怕郑杏林不尽心。无论如何,张妙的的胎儿都不能有事!
郑杏林“唰地”跪了下来,连声回道:“臣定当倾尽全力,以保住太子妃的胎儿,请殿下放心!”
然而,尽管郑杏林如他自己所说的,想尽了办法耗光了心力,太子妃的身体仍没多少好转,反而越来越不好了,落胎之像也越来越明显。
直到这一天,成嬷嬷偷偷告诉郑杏林,道张妙的亵裤上出现了一点血迹,郑杏林整个人就不好了,他神色惊惧地看着成嬷嬷,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太子妃的胎,一定保不住了。
成嬷嬷见到他这样,一切也了然。没想到,没想到,结果还是会这样。太子妃若是知道了,得多心伤?
东宫对外的一致说法是:太子妃正在安心养胎,胎儿的情况很好。张妙的身体状况、郑杏林的诊治,是瞒着所有人的,就连东宫中伺候张妙的几位宫女,都不甚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但永和宫例外,朱宣明是她的儿子,成嬷嬷又是她的人,张妙的身体状况如何,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听到张妙出现了血迹时,她便觉得天旋地转,战都站不起来了。张妙的胎,不保了!
作为心腹大宫女,青萝也知道了这情况,想了想,便劝慰道:“娘娘,太子妃的身体已这样了,娘娘切勿伤心了。娘娘,奴婢觉得,太子妃落胎一事,得好好想一想才是。”
淑妃久居宫中,经历了太多阴鸷事,青萝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十分清楚。是了,张妙的胎已经这样了,肯定保不住。不如……不如用这一事,来做些什么。
张妙的胎将不保,令她十分难过。她不好过,宫中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好过!
(章外:一更、写这一章,无比心伤。我太清楚落胎之时是怎样的了,555。)(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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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章 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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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一想到皇长孙就要没了,心中又伤又恨。在张妙有孕之后,她就一直担心着,为此还特地派了成嬷嬷去东宫。
但是,她最担心的事,仍是出现了。
宫中有无数阴暗,有无数杀人不见形的法子,就算郑杏林说是先天不足,她都不相信。她相信是东宫不察,以致着了某些人的道。
到底是谁在东宫做了手脚?她恼恨地下令严查,一定要将下狠手的人找出来。随后,她就在想着想着张妙的胎应该怎么用。
是的,用,用处。既然胎儿怎么都保不住,那么就要用这个必死的胎,来得到好处。换言之,这个胎可用来对付谁呢?
现在,谢姿被幽在坤宁宫,暂时用不着对付她。现在淑妃最看不顺眼的,就是协理后宫事的两位婕妤了,尤其是安婕妤!
先是,安婕妤犯了几个错,被淑妃发现了。在崇德帝宿在永和宫的时候,淑妃就向崇德帝提及了安婕妤的错,想吹枕头风让崇德帝免了安婕妤的协理之权。
但崇德帝不以为意,反而不咸不淡地提醒道:“安婕妤从来没有理过后宫事,出错在所难免。锦瑟要好好教导她才是,还有陈婕妤,也要多多提点。你们三人同心合力,朕就放心了。”
当时淑妃温婉地笑了笑,柔柔回道:“皇上说的是,臣妾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现在淑妃都记得,当时被强压下去的恼怒和难堪。皇上竟然将她与那两个贱人相提并论,什么教导,什么提点,哼!
青萝跟在淑妃身边最久,十分清楚淑妃在想什么,便建议道:“娘娘,奴婢有一个主意……”
淑妃听着青萝的话语,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一条毒计,正在心里慢慢形成。她相信。以安婕妤对九皇子的在意,这个计划一定会成功。
兴宁宫中的安婕妤,这两日眉头总是跳动,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就连朱宣知来请安的时候,也无法掩饰。
见到安婕妤这个样子,朱宣知也没心情用膳了,关切地问道:“娘亲,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要不。唤太医来看看吧。”
安婕妤揉了揉眉头,努力将心绪平静,扬起笑容回道:“娘亲没事,别担心。倒是你,你的官谱背得怎么样了?不可因为老师不在京兆就偷懒。”
听到安婕妤问起了官谱,朱宣知一顿,胖脸差点要塌下来。
他倒不是背不出,只是四百多个官职,每个官职还有那么多官员,每个官员身后。还有那么多派系姻亲,这对他来说的确是无比繁重的功课。
随即他就斗志昂扬地回道:“娘亲放心,我一直在背呢,等老师回来的时候,我定能背得更多的!”
绕宫城跑步和背官谱,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
安婕妤满意地点点头,不宁的心神渐趋平静,交代道:“现在你老师不在京兆,你要多些去沈家看望帝师。”
说到这个,朱宣知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凝重,压低了声音说道: “娘亲,先前老师安排的内侍,被换掉了。五书和六艺都说,现在传递消息不太方便。孩儿现在也不出宫了,等老师回来再说。”
因为有东宫遇刺和熹宁宫两事,宫中的侍卫布防,从二月初开始便陆续调整了,而且调整得相当彻底。各宫的内侍、守卫。除了大宫女和贴身内侍之外,基本都换了。
原本守在宫城东北角、暗中照顾朱宣知的两名守卫,已经调到紫宸殿周围了。现在换上的两个守卫,朱宣知并不认得,是以他也不敢往宫外递信了。
最近,宫里各处都看得十分严,朱宣知也有一段时日没出宫了。不过,宫外也没有什么事,倒不觉得有什么不便。
换守卫意味着什么,安婕妤也知道,刚压下去不宁,又出现在心头。她不知这种不宁从何而来,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她细细叮嘱道:“现在宫中戒备森严,也是好事。你最近就待在皇子所中,哪里都不要去了。”
朱宣知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便答应了,随即问起了一事:“娘亲,您协助管理后宫的那个差事,还没卸掉吗?”
安婕妤摇摇头,她心中也感到很奇怪。她先前办事故意出错,想着以淑妃那样的性子,这协理一事肯定不用管了。但意外的是,淑妃只是越来越不满,皇上却没有免了她的差事。
其实,淑妃和安婕妤都不知道。在崇德帝宿在坤宁宫的时候,谢姿曾说过一番话,道是后宫事务繁杂,三个处理相互监督相互牵制,才不容易出差错。
专权,即使是后宫专权,也是崇德帝心中的大忌。如此,他当然不会免了陈婕妤和安婕妤之权。
母子两人又说了回话语,朱宣知便告辞离开了。到了掌灯时分,朱宣知身边的内侍五书突然来了兴宁宫,焦急地在安婕妤面前陈诉着。
“申时的时候,太子遣了内侍来唤,殿下便带着六艺去东宫了。可是,过了酉时,殿下尚未回来。奴才着急,便去了东宫打探,但是奴才连东宫的门都进不去……东宫内侍说九殿下根本没去过东宫!殿下不知在何处……娘娘,怎么办,怎么办……”
五书说罢,眼泪都差点出来了。得知九殿下不在东宫,他便将九殿下所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都没有见到!
他担心殿下出事了,便匆匆赶来了兴宁宫。——安婕妤是九殿下的生母,是最信任最可靠的,五书只能来这里了。
极度的忧虑和恐惧,令安婕妤的呼吸都凝滞了,她脑中一片白茫,除了惊恐还是惊恐。
被太子唤走的皇儿,却不在东宫了。几个时辰过去了,他究竟去了哪里呢?
她现在知道眉头为何跳了,不宁又从何来而来了没,原来这是一种危险的预兆。她的皇儿,肯定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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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4章 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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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婕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才能对事情有帮助,才能找回儿子!
她想了想,立刻吩咐道:“五书,你立刻去找宫中守卫,将九殿下不见了的事情立刻扬出去,传得越多人就知道便越好!想办法将九皇子不见了的消息,送到沈家去!”
“娘娘,宫中的内侍和守卫都变了,奴才无法将消息传出去啊!”五书无措地回道,声音都呜咽了。
“去找紫宸殿周围那两个内侍,希望他们会有办法。本宫也会立刻去紫宸殿,向皇上禀告此事,一定能将九殿下找回来的!”
皇儿,肯定是被人藏起来了,肯定就是在皇宫里面。这偌大的皇宫,只靠兴宁宫和九皇子所的力量,是不可能将知儿找回来的。只有将此事传出去,让皇上下令找知儿,才有用!
就算我出身再卑微,知儿是皇子,皇上一定会找知儿的!——安婕妤慌乱的神色逐渐压下来,脑中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她说罢,便立刻让五书照吩咐去办事,而她自己则略加梳妆,就要往紫宸殿赶。可是她不知道,五书在兴宁宫不远处被打晕了,而她自己,尚未踏出兴宁宫,就有一个面生的宫女来求见了。
这个时候,面生的宫女,安婕妤立刻就想到了这是与皇儿不见有关。她咬了咬牙,迸出一个字:“传!”
这个时候,为了儿子,她不见也得见。究竟这个宫女是代表谁来,究竟是谁藏起了皇儿,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这是一个面生的宫女。安婕妤此前从来没见过这宫女。她穿着宫中最寻常的三等宫女衣裳,朝安婕妤躬身道:“娘娘,我家主子捎句话给您:不要声张,否则找到的就是九殿下的尸体。奴婢就劝娘娘别去紫宸殿了。”
宫女这样说道,虽然用着敬称,但一点都听不出恭敬,反而全都是威胁。她敢单独来兴宁宫。就吃准了安婕妤。又何须恭敬?
的确,现在九殿下下落不明,安婕妤只能接受这样的威胁。此外。没有别的办法。
安婕妤沉着气,故作镇定地问道:“本宫为何要相信你?九殿下现在在何处?若是九殿下有任何差池,皇上定会将你们挫骨扬灰!”
宫女笑了笑,不以为意:“娘娘。逞凶是没有用的。九殿下现在很安全,若是娘娘轻举妄动。就不好说了。”
宫女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络子,递到了安婕妤跟前。一见到这络子,安婕妤便心神俱裂。这个络子,是她亲手打的。早上的时候,她还见到这络子挂在知儿的腰间!
宫女将安婕妤的神色收入眼底,继续说道:“只要娘娘听话。九殿下就会很安全。不然,娘娘便等着给九殿下收尸吧。”
收尸……这两个字让安婕妤浑身颤抖。一想到朱宣知会气息全无变成尸体,安婕妤便站都站不稳,她哆嗦着说道:“你们,想让本宫做什么?”
他们抓走了知儿,还将他藏了起来,必是有所图。究竟,他们想做什么呢?
“奴婢的主子说,不管等会发生什么事,娘娘都要承认是自己做的,还要说药是从沈家拿的。不然,九殿下能不能回来,娘娘很清楚。”宫女笑笑道,艳红的唇像蛇信子一样,压迫得安婕妤喘不气来。
安婕妤的脸色已经全白了,她知道自己没得选择。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承认是自己做的,药是从沈家拿的,这指的是什么?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很快,安婕妤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稍晚一点,大概是己时的时候,东宫传出了一阵阵哀鸣,太子妃落胎了,落下了一个已成形的男胎!
随即,震惊悲伤不已的太子,下令严查东宫所有的人,结果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宫女,是负责太子妃居所洒扫的宫女!
经严刑审讯,宫女最后招供:她趁着洒扫的机会将落胎药放在太子妃的被子里,每天一点点,所以谁也没有发觉。同时,宫女供认,背后指使她做这一切的人,就是兴宁宫的安婕妤!
现在,东宫已经乱了套,悲怒交加的淑妃,立刻就赶去了紫宸殿,不断哭诉着,请求崇德帝做主。
“皇上,太子妃真是太可怜了!您没看到,那是一个男胎,手脚都全了!太子妃现在还在昏迷当中,太医说伤了身体,三年内都难以有孕了。皇上,这背后的人太狠毒了!您的皇长孙就这么没了,求皇上严惩背后的人,求皇上做主!”淑妃跪在紫宸殿中,哀声哭道。
她这些哭诉,倒不全是作假。一想到死去的男胎,她就心如刀割。皇长孙,皇长孙,就这么没有了!
崇德帝脸色,也有说不出的阴沉。皇长孙,他一直想要一个皇长孙,生怕杀戮的报应会出现在儿孙身上,他同样十分关心张妙的胎。现在,这胎儿就莫名其妙没了!
这样的宫廷阴鸷事,就如此在崇德帝面前上演。这不是报应,这是背后有人在下死手,这让他震怒不已,胡子都抖动了,紫宸殿中的内侍,大气都不敢出。
帝王的恼怒,化成了一道指令:“传安婕妤!”
他要看一看,在宫中安分守己的安婕妤没,儿子尚且年幼的她,为何会对太子妃下这样的狠手,到底是为了什么?!
安婕妤应令而来,她的身后,只跟着一位兴宁宫的宫女。紫宸殿是她先前急欲前来的地方,想来求查崇德帝去求皇儿。但现在她来到了紫宸殿,却发现自己被扼住了喉咙,求救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了、
一见到安婕妤,淑妃就急红了眼,似顾不得现在是什么场合,猛地冲到安婕妤身边,朝她狠狠地刮了两个耳光,大哭骂道:“安氏,你为何如此狠毒?那是人命,你杀了皇长孙,你杀了皇长孙!”
淑妃看着安婕妤的嘴角出了血,眼中闪过了快意恶毒的光芒。她知道,她就算再刮安婕妤两巴掌,皇上也不会责怪。
安婕妤被这两巴掌打得侧过了头,脸色越发灰暗。
(三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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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5章 圈套(月票180+)
readx;(四更!)
安婕妤现在只希望,五书能够找到那两个守卫,能够将宫中的消息送出去。可以……顺利救回朱宣知。至于她自己,是生是死,都没有什么紧要。
她不知道,此刻五书还在昏迷,宫中的书信没能送出去。兴宁宫和九皇子所的消息,也被东宫的人阻拦住了。没有人知道九皇子不见了,也没多少人知道,太子妃落胎和兴宁宫有关。
似乎,一切都被掩了下来。紫宸殿这里,正在发生一场审讯。审的人,是崇德帝,被问的人,是安婕妤。
在安婕妤出声之前,崇德帝都不敢相信,她会和太子妃落胎有关。在他的印象中,安婕妤一直很安分,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争。他就是喜欢她这一点,才会将她提到婕妤的份位上。
可是,竟是他看走眼了,她竟然真的做了那样的事!他强压着怒气,死死盯着安婕妤,一字一句地问道:“真的是你做的?”
他听到了什么,他一直以为很本分的婕妤,竟然出于对淑妃、对太子的嫉妒,才下了那样的死手。
皇长孙,他的皇长孙!
“是的,是臣妾做的。臣妾早年在淑妃那里受了委屈,始终心有不甘,就想办法让淑妃难受。既然皇上已经查到了,那么臣妾无话可说。”
淑妃止住了哭泣,呲牙裂目似的,似乎要去找安婕妤拼命,边说道:“你就算再恨本宫,冲着本宫来便是了。为何要谋害太子妃?太医说宫中没有那样的落胎药,那些药是从哪里来的?!本宫不相信你有这等本事,究竟你背后还有谁?!”
她虽然哑着声音。但吐字清晰,每一句都重重地落在了崇德帝心头。
是了,安婕妤安分守己这么多年,做这样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指使的!她背后的人是谁,究竟真正害了东宫的人是谁?!
他探究的目光,似要将安婕妤盯出一个窟窿来。然后冷声喝道:“说。背后是谁?!”
安婕妤却没有回答,她在想着淑妃的话语。淑妃的话语,每一句都充满引导。目的就是想让皇上相信,自己背后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在!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东宫和永和宫自导自演的悲剧?
不,不会。太子妃落胎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是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内里的真相是什么。安婕妤都很清楚,这背后设局的人,针对的就是她和知儿,还有帝师和沈大人。
那个宫女的威胁。如响在耳边。原来,说药是从沈家拿的,目的就在这里。就是为了将沈家都拉进来!
说不定,背后的人谋划这一切。针对的只是沈家。她和知儿,只是被用来对付沈家的棋子!
想明白了这一点,安婕妤心中更加悲伤。知儿,知儿现在在哪里呢?她真的要说药是从沈家拿的吗?
不,怎么能说。她此来紫宸殿,已必死无疑,若是沈大人……连沈大人都牵进来,那么知儿以后怎么办?就算知儿被找到,他孤零零一个人的,在宫中真那么活下去?
不,她不能这样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她顺着这个圈套来到了紫宸殿,却不能将沈家都拉到圈套中!
可是,她的皇儿……
安婕妤伏在殿中,低声回道:“没有人指使臣妾,一切都是臣妾自己做的。”
听到她的回答,淑妃睁了睁眼睛。怎么会这样?怎么不说是沈家指使的,难道安氏不想要儿子活命了吗?
淑妃想起了之前在永和宫的一幕,想起了朱宣明的安排。按照淑妃的意思,既然能将朱宣知藏起来,还不如以他为人质,直接要挟安婕妤自杀、再杀了朱宣知,这样更加干脆利落。
但显然,朱宣明不是这么想的。在宫中,内侍敢将一个皇子藏起来,却不敢将一个皇子杀掉。
换言之,将皇子藏起来,可以不留什么手尾,他有本事让父皇不追究;但如果皇子死了,宫中定会层层追查,到时候很多事情就掩不住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宣明不会选择将朱宣知杀掉。更重要的是,他要利用这一事,将不受他拉拢的沈家圈进来!
如果让父皇知道,沈家连皇长孙都敢随意杀害,那么就算沈家再得圣恩,都会被问罪。沈度……他要让沈度看看,不站在他这一边是什么下场!
就算父皇心软饶过了沈家,沈家也不能再插手宫中的事。沈度选择了老九,呵呵,又如何?生母杀了皇长孙,这样的皇子还有什么用?
这是朱宣明的打算,他不杀朱宣知,却要用朱宣知除去安婕妤和沈家!
“安婕妤很疼老九,为了老九,她一定会说出沈度的。到时,孩儿会截住宫中所有的消息,一定要将沈家……置诸死地!”朱宣明咬着牙说道。
趁着沈度离开京兆,正好张妙的胎怎么都保不住,他便想出了这个对付沈家的办法。
就算朱宣明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对沈度不站在他这边如此耿耿于怀。唯一的解释是,宿敌这个词是存在的,他和沈度就是如此。——即使,朱宣明不知道当年的事,也有这个感觉。
可是,他所作的安排,想利用安婕妤将沈度牵进来的计划,都落空了!因为,安婕妤只承认一切都是自己做的,背后根本没有人!
安婕妤,难道连儿子也不顾了?那么她为何要来紫宸殿中?为何要承认是自己毒害太子妃的?
这些,朱宣明没料到,淑妃也不明白。在淑妃看来,安婕妤唯一的希望就只有九皇子,为了九皇子,就算让安婕妤去死,都是可以的。
事实也是如此,不然安婕妤不会走进紫宸殿承认这一切。但他们恰恰漏了一点,父母爱子女,乃为长远计。
为了朱宣知的长远,为了他的将来,安婕妤就算是死,都不会将沈度说出来!她深知,太子和淑妃已起了杀心,没有沈度护着的儿子,就算侥幸逃过了这一劫,也会是死路一条。
她怎么能让太子和淑妃如愿?绝不!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崇德帝审讯安婕妤的时候,紫宸殿一个内侍借故去茅厕,将安婕妤的消息送了出去。
消息送去的地方,是安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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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章 救人
readx;(五更!爱读者,就是这么任性!)
长隐公子近日旧疾复发,一直待在微居不出。底下的人为了让他少思静养,便刻意减少了消息的报送。——横竖最近朝中无大事。
尤其是宫中的消息,送得更少了。太子已册封、谢皇后被幽,在安国公府的暗线看来,宫中大势已定,很多消息便无关紧要了。
但是这一晚,安国公府的死士还是接到了宫中的消息。消息是从紫宸殿递出来的,与九皇子的生母安婕妤有关。
消息被送到死士首领手中,他是长隐公子最得信的人,比别的死士都更了解长隐公子。
略加思考,死士首领便将消息报给了长隐公子。死士知道,九皇子是那位沈大人的学生。事关沈大人,公子一定要知道,瞒不得。
长隐公子眉间的病气更加明显,脸色白得几近透明。宽大的白袍罩在身上,更显得身体瘦削。即使如此病瘦,他给人的感觉都不是衰弱,而是多了几分仙气。
听到这个消息,长隐公子大惊,挣扎着坐起来。他立刻判断出九皇子出事了,当即下令道:“将消息送去……送去沈家。告诉帝师……九皇子出事了……安婕妤性命不……不保。”
这样一句话,他都说得断断续续,说罢了还略喘气,可见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倒愿意立刻进宫为安婕妤求情,但他这样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
而他的母亲,安国公夫人管氏,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进宫。现在。唯有将消息送到沈家了。希望,希望还来得及……
安婕妤的性子,长隐公子有所了解。她不会毒害太子妃的胎,她会在紫宸殿中承认下毒手,只能说明受制于人。而安婕妤最大的弱点,就在于九皇子!
九皇子,出事了!
听到长隐公子的吩咐。死士不敢耽搁。立刻跃出了安国公府,往延喜大街的沈家奔去。
死士一靠近沈家,曲玄便感觉到了。他抄起了剑。立刻跃上了墙头打算阻挡,却听见来人道:“我是安国公府死士,代长隐公子来传递宫中消息!事关九皇子!”
安国公府最擅长打探宫中的消息。这一点,曲玄知道。听到事关九皇子。曲玄便不再迟疑,立刻停住了阻拦动作。然后说道:“请说!”
死士将宫中的消息详细道来,其中包括长隐公子对宫中情况的推测,最后说道:“我家主子说,请帝师即刻救人。迟了恐人命有失!”
说罢,他也不等曲玄有所回答,就如飞鸿飘远了。
曲玄用内力说了一声“多谢”。便急急跃进了东园,将这情况告诉了沈肃。然后等待沈肃的指令。
曲玄觉得自己手心都有汗。九殿下,胖嘟嘟的九殿下,会出了什么事呢?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出事,不然少主会多伤心……
沈肃的手指啄着桌面,一连串的指令已经说了出来:“立刻将宫中所有的暗卫都动起来!包括……紫宸殿那个!虎贲军中的人立刻去逼问东宫的内侍,一定要从他们口中撬出内容来!”
沈肃的判断,一向快准狠。从安婕妤的举动,他判断出朱宣知不见了,却仍是在宫中。现在的皇子当中,没有人会像崇德帝那么狠,胆敢未登位就杀皇子。所以,九殿下一定还活着!
曲玄弯了下腰,领命离去。宫中所有的暗卫都动起来,这等于是说……宫中每一个宫殿都要动起来了,那些在宫中藏了十几年的暗卫,以便有朝一日得用的暗卫,为了九殿下,全部都要出动了!
至此,曲玄便深刻知道九殿下对沈家的重要性。那些暗卫,不管是老太爷还是少主,都说过绝对不能轻易用的,因为还没到用他们的时候。但九殿下出事了,一切便变了。
沈家的暗卫,实则是从元家传下来的,中途又加入了帝师沈肃的力量,是一套相当隐秘而严密的系统。当然,这套系统也相当高效。
沈肃的指令通过皇城官员,通过宫门局守卫,被逐层送到了每个暗卫手中。他们所接到的,都是相同的指令:找九殿下!
于是,在皇宫各个角落,很多人都动了起来。他们或是领事内侍,或是小内侍,或是粗使宫女,或是管事姑姑。他们都在暗暗查探皇宫每一处,试图找出被藏起来的九殿下。
曲玄离去后,沈肃的神色更加阴森。他将沈家暗卫都动起来,就是为了救九殿下,但安婕妤也要救,怎么救呢?
长隐公子请他立刻进宫救人,迟了,安婕妤就没有救了。但是长隐公子不明白,他不能进宫,不能亲自进宫替安婕妤求情。如此,安婕妤必死无疑!
没有人比沈肃更明白崇德帝的心思。安婕妤在紫宸殿坦诚自己下毒手谋害皇长孙,已令皇上动了杀心;如果他进宫了,只会引起皇上更大的疑心。到时候,连九殿下都会有危险。
无论情况多么危急,他都不能进宫。一旦进宫求情,等于把刀子更刺进一层。
但是,现在这么晚了,谁还能进宫求情?还能让皇上听得进去的?
得拖住皇上的举动,只要能拖住时间,太子妃落胎的真相,他一定能够会查出来。到底,谁能救安婕妤呢?
随即,沈肃就说道:“来人,立刻去定元寺,将我的信送去定元寺!”
他想到了一个人,在定元寺中清修的郑太后!郑太后能将那个礼物送给九殿下,说明了她的倾向,九殿下的分量在她心中也是不一样的。
即使这么晚了,即使定元寺守卫森严。在这样危急的时候,都一定要去定元寺找郑太后,只有郑太后能就安婕妤!
宫里,紫宸殿的审讯仍在继续,沈家的暗卫在皇宫各宫角落搜索着,想找出被藏起来的九殿下;宫外,曲玄等着沈肃的亲笔信往定元寺赶去,请郑太后救安婕妤。
时间在一点一滴过去……
(章外:五更!哇咔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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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章 救不得
(一更!)
临近月底,定元寺内外一片漆黑。寺中武僧、京兆府兵和虎贲士兵都隐在暗处,守卫着定元寺中的郑太后。
曲玄要越过这层层守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幸好,沈家有郑太后的令牌,不必与这些守卫交手。曲玄出示了令牌,就可以直接进入定元寺,来到居客堂将书信送到郑太后手中。
和这个书信一起送去的,还有这枚令牌。
定元寺的晚课结束后,郑太后总要冥思一番,此时尚未就寝。她见到这个令牌后,大吃一惊。
这个令牌,是沈肃当年离开京兆的时候,她赠予他的。若没有要事,沈肃不会将令牌拿出来,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郑太后立刻将曲玄传了进来,待得知是宫中安婕妤出事后,她眉头略皱,却没有说话。显然,她在思考,思考进宫与否。
她已很久没进宫了,上次安国公夫人管氏来请,她都没有动。现在,为了安婕妤,她要破自己的例进宫去吗?——郑太后迟疑了。
曲玄见到郑太后的神色,便知道老太爷猜对了,于是弯腰说道:“禀太后娘娘,老太爷还有一句话对娘娘说的:知子过而不教,是为不慈,请娘娘勿复当年之错。”
知子过而不教,是为不慈……这句话让郑太后脸色变了变。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清冷的神色变得悲怆,然后吩咐道:“备马车,本宫意进宫一趟。”
这是答应沈肃所请了,她这吩咐一落,曲玄便答道;“娘娘。马车已经在寺外等候了,请娘娘等车起行。”
就算城门已关闭,曲玄既能出得来,便能进得去。更何况,他还带着郑太后,暗中还跟着虎贲军,城门守卫立刻开门让他们进去了。
曲玄心中焦急。便顾不得什么。赶车的速度也飞快。然而,他们的马车才过太平前街,尚未经过太平门。沈家的暗卫就出现在曲玄面前了。
暗卫的出现,很明显是等在这里阻止的,这令曲玄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他就听得暗卫如此说道:“九皇子得救。安婕妤身死。”
九皇子得救,安婕妤身死。
这就是宫中事件的结果。这么短的时间。尚未等到郑太后进宫求情,安婕妤就身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曲玄都有些懵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太后进宫,也没有什么用了。怎么会这样?就算用了最快的速度。怎么还是赶不及?
原本一直在急赶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郑太后就知道事不如愿了。待听到安婕妤身死后,郑太后垂下眼睑。手中的佛珠拨动得快了些,平静吩咐道:“返回定元寺。”
事已至此。她没必要进宫了。马车上的她,盘着腿,似在居客堂打坐一样,脸容慈悲肃穆。没有人知道,她恍惚看见了满府的血腥,就像当年那样。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无悲无喜,心头一直回荡着沈肃那句话:知子过而不教,是为不慈。她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载着郑太后的马车,调转了头,慢慢驶出了京兆,此后直到郑太后宾天,她都再没踏出过定元寺。——此刻崇德帝却不知这点,不知郑太后已经来到太平门,差一点点,就能进宫了。
差一点点的,又岂只是郑太后和崇德帝?对于九皇子朱宣知来说,差了这一点点时间,他就和生母安婕妤天人永隔了。
在曲玄出城去定元寺找郑太后的时候,宫中的沈家暗卫,都在焦急地寻找着朱宣知的下落。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家暗卫们却没有所得。他们已将宫中大部分的宫殿,特别是空置的宫殿,都找过一遍了,还是没有找到。虎贲暗卫甚至掳走了两个东宫侍卫逼问,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就在沈家暗卫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一阵“吱吱”的声音,在某个沈家暗卫的脚边响起。暗卫顺着声音看向脚下,便见到了一只头上有金环的小东西。这是……沈家的金环鼠,也是曾经元家的金环鼠!
原来,沈肃担心暗卫们找不到朱宣知,便想起沈家的金环鼠。金环鼠通人性,以往在军中被用来传递消息,过去金环鼠还曾找到了顾琰,现在找到朱宣知,不知是否可行。
就算宫城的守卫再森严,都挡不住金环鼠进来。为了尽快找到朱宣知,沈肃将沈家的四只金环鼠都放了出来。鼠有鼠道,不知道这些金环鼠是怎么找到沈家暗卫的,但沈家暗卫,却是认得金环鼠的。
在金环鼠的带领下,沈家暗卫来到了掖庭局,朱宣知就被藏在这里!掖庭局,沈家暗卫们原先也搜过,却万万没有想到,朱宣知会被藏在掖庭局的薄棺中,被压在一名刚死去的宫女之下!
沈家暗卫们找到了昏迷的朱宣知,却没有找到朱宣知身边的内侍六艺。
来不及想更多,沈家暗卫们将朱宣知移出了掖庭局,然后弄醒了他。朱宣知迷迷糊糊地醒来,见到一个陌生的内侍,下意识就想大喊救命。他的思绪,还停留在被迷晕的那一刻。
沈家暗卫的反应,超出朱宣知不知多少倍,在他惊叫出声之前,暗卫已经点了他的哑穴,然后急急说道:“九殿下,我是沈家暗卫。殿下被人掳走藏在掖庭局,安婕妤受胁迫,已去了紫宸殿自陈对太子妃下毒手。如今太子妃已落胎,殿下速去紫宸殿救安婕妤。”
说罢,他便解开了朱宣知的哑穴。随即,朱宣知就跌跌撞撞往紫宸殿跑去。他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赶去紫宸殿,要赶去紫宸殿报平安、救母亲!
快点,再快一点!
身体肥胖的朱宣知,此生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极致的忧虑和恐惧,激发了他的潜能,也激发了他的胆量。他几乎是一把推开欲禀告的内侍,是冲进紫宸殿的。
可是,他只见到了倒在地上、嘴角流血的安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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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8章 丧母
(二更!)
见到安婕妤倒地流血,朱宣知顿觉得眼前一黑,脚步不受控制地虚浮,摇摇晃晃地奔至安婕妤身边,眼眶早已发热。 [800]
他没有见到殿上首的崇德帝,也没有看到站在边上的淑妃和朱宣明,他眼里,只有气息微弱的安婕妤。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安婕妤,轻轻为她擦去嘴角边的黑血,将声音放得最柔最柔:“娘亲,您怎么了?您不要吓孩儿。娘亲……”
朱宣知低声唤道,一出声,发热的眼眶就有眼泪逸出,他却浑然不觉,只一心等着安婕妤的回应。
安婕妤的眼皮已经合上了,却仍有一丝气息。她似乎听到了朱宣知的呼唤,眼皮动了动,显然想努力睁开眼睛,想再看自己的儿子一眼,最后一眼。
“娘亲,孩儿在,孩儿没事了。娘亲,您睁开眼睛,您睁开眼睛……”朱宣知哽咽唤道,不敢叫得大声,怕吓着安婕妤。
他靠扶着安婕妤,也不敢用力晃动她,但安婕妤嘴角的黑血,还在不断地涌出来,不管朱宣知怎么擦,都擦不完。
安婕妤眼皮动了动,裂开了一条细缝,细缝渐渐变得越大,直到眼睛半开。在濒死之际,她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孩儿。
但是,她的眼睛已经模糊了,只见到一个圆乎乎的脸蛋,看不清其上的眉眼,当然也看不清泪水模糊的样子。
但她知道,知道她的孩儿是如何伤心不舍,她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她的孩儿。( )才过序齿之龄的孩儿,她将他平安抚养至十一岁,以后却不能再陪着他了。
她不能再陪着他了,不能见到他出宫开府,不能见到他及冠表字,也不能见到他娶妻生子,她……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安婕妤半开的眼睛涌出了眼泪。此刻听到儿子的叫唤声。她多么眷恋不舍。她多想陪着他,多想看着他平安长大,多不忍……知儿还这么小。就要承受丧母之痛。
她想伸出手再抚摸自己的孩儿一下,但手只能动了动,已经抬不起来了。
朱宣知仿佛知道她想做什么,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边唤道:“娘亲,娘亲你不要走。再看看孩儿,再陪陪孩儿……”
朱宣知重复着这些内容,别的就再也没有想到了。他滚烫的泪水滴在了母子两交握的手上,带来了不止的灼痛和悲伤。
安婕妤嘴唇开阖着。似乎在想说什么,却轻微得听不见。朱宣知将自己的耳朵凑近她嘴边,想听清楚安婕妤在说什么。
“师……师……”安婕妤的话已经说不完整了。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师,师父。老师,在弥留之际,她想告诉朱宣知,他还有一个老师;想安慰他,他不会孤零零的;想叮嘱他,他还有老师可以信任依靠……
但她心中想说,已经说不出来了,只有这一个字,只能说这一个字。
母子连心,朱宣知却是听明白了,哭着回道:“娘亲,孩儿知道了,知道了。”
他拼命地点头,想让安婕妤放心,但安婕妤已经看不到了。她半开的眼皮渐渐垂下,然后成了一条细缝,最后完全合上,只是眼角仍有眼泪滴下来。
在她儿子的身边,安婕妤闭上了眼,带着无尽的不舍和哀伤,离开了这个世上。
她十五岁进入宫中,虽家族犹存,却等于没有。她唯一所有的,唯一牵挂的,就是儿子朱宣知,现在,她要永远离开自己儿子了。
上苍啊,如果你有知,让我再留一会,我的灵魂流恋不去,只为了我唯一的儿子……
朱宣知还维持着倾听的动作,手仍握着安婕妤的,心猛地一痛,不可抑止地大叫了一声:“娘亲!”
他声音中的悲伤,在整个紫宸殿内蔓延。伺候在殿中的内侍,有人不忍地别开了眼,不想见到这生离死别的一幕。内侍都是弃家亡后的人,念及生养自己的母亲,多少心有哀戚。
哀戚的人,自然不包括淑妃和朱宣明。他们冷眼看着安婕妤没了气息,心中不觉松了一口气。安婕妤受协被迫来到紫宸殿又见过传讯的宫女,她怎么能不死?
不管她最后是不是将沈度说出来,她都只能一死。早在兴宁宫的时候,那个面生的宫女早就在那个络子上种了毒,这种毒遇到紫宸殿的龙涎香,就会被引发出来,安婕妤必死无疑。
朱宣明算得很仔细。这个络子是安婕妤亲手为朱宣知编织的,朱宣知不见了,念子心切的安婕妤,一定会将络子带来紫宸殿。畏罪自杀的举动,足以证明安婕妤就是对太子妃下毒手的人!
已经死了的人,是绝对不会开口说话的。如此一来,安婕妤的罪名就坐实了,同时,她不会有机会将受迫的事说出去。一环接一环,朱宣明都算到了。
但是,他没有算到,朱宣知此时会出现在紫宸殿这里!这个时候,老九不是应该在掖庭局的吗?那些守着的内侍,都到哪里去了?
他担心的是,自己的计划会暴露,老九逃脱会影响到东宫!他死死盯着朱宣知,心中既担心又恼恨,以致神色看起来相当复杂。如此,旁人大概以为他在想着太子妃落胎一事,也不以为怪了。
淑妃满意地看着安婕妤死去,强压住嘴边的笑意,仍是向崇德帝哭诉道:“皇上,安婕妤畏罪自杀,倒是死得轻巧!只是可怜了太子妃腹中的胎儿,可怜了未出世的皇长孙!”
到了这个时候,她当然不能留口德。安婕妤是身死了,也只能死于畏罪自杀!不然,这一场大事如何圆过去?不然,永和宫怎么能得到好处?
安婕妤毒害太子妃,然后畏罪自杀,她死了,她留下的儿子也不能好过!
这是淑妃的如意算盘,她一心沉浸在这里,并没有发现朱宣知已经抬起了头,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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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章 栽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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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宣知直直盯着淑妃,他脸上犹挂着泪,他靠着的安婕妤身体犹温,但这些人,紫宸殿中这些人,就这样诋毁他的娘亲!不,不只是诋毁,是他们逼死了娘亲!
朱宣知的黑眸里满是怨恨,他第一次知晓何谓撕心裂肺,第一次感受到何谓绝望。这种痛苦和绝望,让他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几乎要将紫宸殿中的一切焚烧殆尽。
十一岁的少年,稚嫩的脸庞上,是深重到无法掩饰的恨意,让人看了心惊不已。——被这样的人直勾勾盯着,淑妃的心不由自主地猛跳。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此刻的朱宣知就如一只殊死挣扎野兽,下一刻就会猛扑过来,会死死咬住她咽喉不放!、这令淑妃又急又惧,只想将他沉沉打下去,让他再也不能起来。
因此,她佯装一阵悲痛,再一次说道:“皇上,安婕妤畏罪自杀,却不能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臣妾建议立刻搜查兴宁宫,那里一定藏在毒害太子妃的药!”
淑妃这么说,是因为在兴宁宫早有安排。她可不能让朱宣知的出现扰乱了计划。安婕妤是身死了,但她的罪还没有定。安婕妤若是没有被定罪,那么九皇子就有机会翻身。她怎么能让这样一个野兽翻身?
在见到朱宣知这种眼神的那一刻,淑妃就知道这个小孩一定不能留!杀母之仇,她是不会让有机会报的。现在,趁着沈度还在建康府,她就要将这个孩儿碾成地底泥,然后将他扔弃。
崇德帝听了淑妃的话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落到了安婕妤的尸体身上,似乎在思考。
朱宣知开口了,沙哑的声音如重剑直插向淑妃,也指向紫宸殿中的崇德帝和朱宣明。他说道:“娘亲已身死,有口不能言,她还能为自己辩白吗?兴宁宫就算搜出有落胎药,也有可能是旁人栽赃嫁祸。刚才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娘亲会毒发身亡。母妃可否告诉我?父皇和皇兄能够告诉我?”
此时的朱宣知,眼中已被怒火遮盖,就这么一声声“我”脱口而出。这一个个“我”后面,除了对淑妃和朱宣知仇恨之外,还藏着对崇德帝深深的怨怼。
他无法忘记自己冲进紫宸殿见到的那一幕。边上的人,包括他的父皇,都在冷眼看着娘亲死去。他怎么能接受?
娘亲怎么可能会毒害太子妃?她为何来紫宸殿请罪?明摆着的一点重重。但是娘亲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而这些人在迫不及待地栽娘亲的罪!
“九弟,注意你的态度,怎能对父皇如此不敬?现在是在紫宸殿中,就算九弟心伤,也不能忘了分寸!”朱宣明沉声开口道。
不论在任何时候,他都习惯给各位皇子上眼药,在当下尤其如此。果然。崇德帝听了这话眉头皱了皱,却没有说什么。
紫宸殿中刚刚没了一条人命,国朝的皇上和太子,却抓住御前态度这种微末小事不放,真真好笑!
朱宣知不觉得有好笑,他悲伤不已,根本就没有理会朱宣明所谓的“态度”,而是将安婕妤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朝崇德帝说道:
“父皇,娘亲为人如何。父皇肯定清楚。她怎么可能毒害太子妃?她之所以会来紫宸殿,是因为受制于人,是因为儿臣被掳走藏在了掖庭局!”
朱宣知将声音提高,眼泪再一次滚滚落下。此刻他想的不是掖庭局的艰险。而是想……想到娘亲是为了他,才会来到紫宸殿,才会遭受到死害!
娘亲,是因为他才死的!而他,又是为何会被掳?是因为东宫,是因为东宫遣了内侍来唤。他才跟着出去,然后就出事了!
他眨了眨眼,将泪水抖落,盯着朱宣明狠狠地说道:“将孩儿掳走的人,就是东宫的内侍!”
朱宣知这些话语一出,直令崇德帝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朱宣知会说出这样的话语。被掳走、关禁、胁迫妃嫔,这些事情真的在宫中出现吗?难以置信!
如果一个皇子都能随时被掳走藏起来,如果一个后宫婕妤都能被人威胁,那么宫中还有任何安全感可言?这真的是他治下的宫中吗?
崇德帝盯着朱宣知,不甚在意小孩儿的眼泪,只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他疑惑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儿臣说的话,千真万确!父皇一查便知!”朱宣知立刻回道。在他看来,他被掳走藏在掖庭局,是瞒不住的事情。况且还有沈家暗卫在,掖庭局中的内侍,东宫的内侍,都可以查得出来。
不想,朱宣明却是叹息一声,怜悯地看着他,同情地说道:“九弟遭受丧母之痛,会维护安婕妤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九弟怎能如此糊涂,竟然编造这样一番话语出来?!这太让皇兄我伤心意外了。”
朱宣知沉痛地摇摇头,才继续说道:“九弟说是东宫的内侍将你掳走,大概九弟不知道,从早上开始,太子妃身体就有不适,谢登勒令任何内侍不得外出。东宫怎么会有内侍去唤你?我心忧太子妃,唤你来做什么?”
矢口否认,当然是吃口否认。东宫里里外外他都打点好了,内侍去唤人,根本就没有证据。至于掖庭局那里,就算确认朱宣知被藏起来,那又如何?这与安婕妤毒害太子妃一事有何关联?
不管怎么说,安婕妤已死了,想要脱罪?不可能!
另一边,淑妃也变了脸,和蔼地看着朱宣知,和缓地说道:“本宫知道九殿下敬重安婕妤,断不肯相信这一切是安婕妤做的。这固是九殿下敬母,但很显然,安婕妤并不怜子!本宫以为,这一切都是安婕妤做的,将九殿下藏起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此,就算安婕妤事露,也有一个身不由己、受人胁迫的苦衷!”
朱宣知呆呆地看着朱宣明,又看了看淑妃。他没有想到,娘亲的一切,都他们说得别有用心,他们两人竟能颠倒黑白至此!
他更没想到的是,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人掺了进来,就是为了污蔑娘亲!
(一更!)(未完待续。)
390章 无父子
readx;(二更!)
在朱宣明和淑妃不遗余力将安婕妤栽罪的时候,崇德帝也给常康递了个眼色。随即,常康便离开了紫宸殿。
而殿中,淑妃越说越起兴,差点连自己都要说服了。在她的嘴下,真相就是安婕妤是个毒妇,她利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来毒害太子妃。在事发后畏罪死在紫宸殿,就是为了不希望皇上治罪,以维持身后哀荣。
这样一番说辞,听得朱宣知目瞪口呆,想都没多想,他便立刻出言反驳道:“你胡说!你胡说,娘亲便是这样的,她是被威胁的,求父皇明察!”
朱宣知遭受如此巨变,心中只有巨大的仇恨,哪里复得清明心智?在这样的情况,在紫宸殿这里,他只能向崇德帝求助,向自己的父亲求助。
娘亲的死,疑点重重,他又被藏在掖庭局。这些,父皇略想一想都会明白的,定会为他和娘亲做主的。
朱宣知双眼流露出希冀,在这个时候,他所求的就是崇德帝的会还安婕妤清白。
但是,他忘记了,紫宸殿这里还站在朱宣明和淑妃。这两个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宠妃,在崇德帝心中的分量显然要比他和安婕妤重得多。自然,崇德帝受这两个人影响,会更多。
崇德帝不相信安婕妤会下毒手,但他相信安婕妤背后必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真正下毒手害太子妃落胎的人,也是宫中动乱的起因!
但是,安婕妤什么都不说,就算是毒发身亡,都只承认是自己一个人所为。这令崇德帝有一种说不出的挫败。他总觉得不揪这个人出来,他的心无法安定。
安婕妤在紫宸殿毒发身亡,郑杏林说她是早已服下毒药,在紫宸殿才发作出来。这毒药是安婕妤自己服下的?她是不是真的畏罪自杀?
说白了,崇德帝信任的还是朱宣明和淑妃。一个小小的安婕妤、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九皇子,即使事情已经如此明显,他的双眼已经被蒙蔽了。
一叶蔽目。可不就是如此?
是以。听了朱宣知的请求,他并没有回应。——皇子太多了,一个九皇子的确也算不得有多重要。
朱宣知觉得自己的心冷了下去。就像刚才安婕妤死的那样,一阵钻心的痛出现在心头。父皇沉默,是什么意思?父皇认为是娘亲下毒手?父皇不会是真相信了淑妃那错漏百出的言辞吧?
淑妃的话语,就算他只有十一岁。都知道不会是真的。父皇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怎么会不知道?父皇迟疑沉默。就只能说明父皇不想为娘亲作主!
朱宣知眼神暗了暗,仍是咬牙请求道:“请父皇为儿臣作主,求父皇明察!”
就在这个时候,紫宸殿门外传来一声禀告。内侍尖细的声音唱道:“陈婕妤娘娘求见!”
陈婕妤,这么晚了,陈婕妤为何来紫宸殿?莫不是。她也是为了东宫和兴宁宫而来?
略一思考,崇德帝便说道:“传!”
反正今晚紫宸殿已经够热闹了。多一个人也可以。陈婕妤,生育了五皇子的陈婕妤,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只见陈婕妤袅袅走了进来,朝崇德帝盈盈行了礼仪,随后满怀愧疚地看了太子一眼,竟然在殿中跪了下来。
她口称道:“皇上,臣妾是特地来向皇上和太子赔罪的。臣妾知道太子妃落胎了,心中惊惧万分,便想起了几日前听到的话语。如今想来,那些话语竟是真的。臣妾没有及时上报,是臣妾有罪……”
她这一番话,做足了铺垫,将崇德帝的注意力都勾了起来,一旁的朱宣明和淑妃则是神色莫名。
“什么话语,你给朕说清楚了,怎么会与太子妃落胎有关?”崇德帝问道。
“那日臣妾在璇玑阁中,凑巧听到了一番说话,有人在吩咐一个宫女,隐约听见是这么说的:‘准备最后下手了,落胎药要小心藏好,不能让人发现端倪。’臣妾当时害怕,也没细想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语。但是,现在臣妾记得了,那个吩咐话语的宫女,就是安婕妤身边的大宫女!”
这些话语,陈婕妤一口气说了出来。总的意思,不外是一个:安婕妤下毒手落胎。而早几日的语焉不详,现在都得到了充分的说明。
陈婕妤与安婕妤往日素无仇怨,两个人还一同协理后宫事,是相安无事的两个人。现在,陈婕妤说的这番话,能信得过吗?
“皇上,若不是听到了太子妃出事,臣妾心中着实难安,便不会来紫宸殿一趟。臣妾若有半句虚言,叫臣妾不得好死!”陈婕妤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发下了这个毒誓。
不得好死,陈婕妤不会如此赌咒自身,更大的可能,就是她所想到的是真话!也是,只有真的听到了这番话,她才会照直说,断不会是针对安婕妤。
崇德帝,也是这么想的。在听完陈婕妤的话语后,崇德帝便看向了朱宣知,准确地说是朱宣知身侧躺着的安婕妤。——他眼神幽暗,谁都猜不出当中深意。
沉默,紫宸殿内唯剩沉默。似乎,谁都不想说什么,又或者,谁都不敢说什么。
在常康进来在崇德帝耳边说了什么之后,紫宸殿中的氛围明显就变了,崇德帝从沉默变成了震怒,目光狠狠擢住了朱宣知,终于开口了:“将安婕妤抬回兴宁宫,送九皇子回皇子所!兴宁宫的宫女内侍,一律扑杀!”
一律扑杀,一律扑杀……
朱宣知听着这四个字,便知道崇德帝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了。父皇,竟然真的相信娘亲下毒手,父皇,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父皇相信的,是别人造出来的事情!
他心中有无法言喻的惊愕痛恨。随即便觉得眼一黑。这个十一岁的小孩儿,最终还是承受不住丧母之痛,及这眼前的不慈之哀,晕了过去。
在他昏迷的时候,,皇宫之中的暗地击杀,也拉开了帷幕。
(章外:二更!很想多更的,但今天下午三点才从医院回到家,小朋友身体不舒服,今天还是两更,请原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