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欢迎来杀
“辛世叔,这一次,是嘉王为你挡了一劫。”
就在绍兴府的书房里,博戈达和博戈满兄弟在门外守着,方圆百步之内不许有人接近。而韩风却带着李妙笔,和辛弃疾秘密会谈。
辛弃疾似笑非笑的看着韩风,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墙边的太师椅上,淡淡的说道:“我都习惯了,这些年来,金国枢密院那些南府细作,无时不刻不想拿我的脑袋回去。要是隔段日子不来,我还挺想念他们的。博戈达手痒的很,又不好意思打自己人,就等着揍那些金国细作了。”
“辛世叔,还是小心为妙。当日我一接到*,就立刻通知你。只是暗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反倒被嘉王无意撞破……说起来,也真是滑稽。”韩风倒是老老实实的站在辛弃疾对面,并没有不恭敬的意思。
李妙笔站在韩风的右侧,对着辛弃疾拱手道:“晚生李妙笔,有几句话,不知道辛大人是否愿意听听书生的狂妄之言。”
“说吧。”辛弃疾看了李妙笔一眼。韩侂胄既然会写信告诉韩风,说有人要刺杀辛弃疾。怎么会不告诉他呢?辛弃疾也知道李妙笔是韩侂胄极为看重的后辈,但是目前,韩侂胄是有意压着他。如今把他派到韩风的身边,心下的意思就十分明显。既然是个有才华的后辈,自己用不着,就让儿子慢慢提拔他起来,将来成为自己儿子的得力臂助。辛弃疾自然要给他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李妙笔缓缓的说道:“金国那里现在也不平静,朝中各党斗争十分剧烈。金国南府派人来刺杀大人,其实并非是为了当年大人杀死张安国的往事,而是因为,大人南归这么多年,又是大宋主战派的代表人物,更是飞虎军的精神领袖。能够杀死大人,掌控南府的枢密院就可以扬眉吐气……”
辛弃疾含笑点了点头,他知道李妙笔说的这么清楚,说的这么慢,其实是说给韩风听的。韩风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对朝政了解的太少了一点,政治嗅觉还不够敏锐,当然,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培养出来的,总要有人带着路来教导一下才是。李妙笔是推着韩风走,那自己,就要拉着韩风走了。
辛弃疾侧目看了看韩风,只见这小子凝神倾听,心头也是暗喜,便接口说道:“韩风贤侄,只怕你有所不知。金国枢密院和大宋不同。他们那里,枢密院要被尚书省管辖,虽然权力范围和大宋枢密院接近,可是实权就差了许多。如今的枢密使,心高气傲,又怎么肯被尚书令压着?人家是正一品,他是从一品,不服气嘛。枢密院一定要做成一些以前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来证明自己——比如,杀了我。”
韩风点头道:“小侄受教了。”
李妙笔微微一笑,和辛弃疾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道:“所以,金国枢密院这次派出来的人手众多。之前嘉王只是遭遇两人,实在是幸运的很。”
“别的不说,无法小师傅的功夫,大家心里都有数,论到单打独斗,比起博戈达也不遑多让。但是无法小师傅一个不留神差点就死在这两名刺客的手里,这份功夫就已经令人叹为观止了。”
“秦燕姑娘的神箭本事,虽然不如博戈满将军,可是也算是绍兴一绝。在近距离不到三十步,强弓射出的利箭,却没能伤得了对方,不仅如此,连阻拦对手一步都没能做到。这两名刺客,应该是南府内最杰出的人才。”
李妙笔说到兴奋,也顾不得在辛弃疾面前了,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轻轻扇了两下:“之所以说嘉王幸运,是因为若是对方对几个人。小少爷和嘉王只怕就要在街上莫名其妙被人杀死。当然,这也是辛知府的幸运,对方现在发现了嘉王到来绍兴,若我是南府细作,立刻就会把暗杀的目标锁定在嘉王身上。”
“那是自然,嘉王可比我这个糟老头子值钱多了。”辛弃疾嘿嘿笑道。
韩风皱了皱眉头,他是还知道一些事情的,但是如今却没法说出来,而且,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金人要杀辛弃疾,那是理直气壮。数十骑勇闯金兵大营,掳人斩旗,算得上是金人的奇耻大辱。只要是金国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被人一脚踩在脸上,要是不疼才怪呢。
于是,南府布置了精密的计划,派出最为得力的人手,务必要在绍兴找到机会,杀死辛弃疾。可是就算那些从北方混过来的细作不知道嘉王要来绍兴,但是南府在江南并非无人,江南的细作怎么可能不告诉他们北面的同行,说嘉王要到呢?
又或者是因为金人之间的利益出现了什么纠葛?大家分配不均?
李妙笔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韩风,提高了嗓门说道:“想要刺杀嘉王,只有在绍兴府内。现在已经闹过刺客了,如果嘉王要返回临安,绍兴军一定会派遣兵马相送,那就不是区区御前营的数百兵马了,很可能增加到千人以上。保护务必要做到密不透风。那时候,凭借几个或者几十个刺客,就想找到机会去刺杀嘉王,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是现在嘉王居住在监司衙门,绍兴军调动一部兵马日夜看守,不仅如此,内院全部是由嘉王的近身侍卫把守。就连绍兴军的人马也不得进入内院。这么严密的保护,晚生以为,南府的细作也很头疼。”
辛弃疾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个年轻人头脑很清楚,对政治对谋略都有自己独到的看法,想必也会有令人惊喜的答案。
韩风此时此刻却不合时宜的开口了:“既然如此,假若我是南府细作,现在就会把目标重新锁定在辛知府的身上。”
“既然杀死嘉王已经成为不可能之任务,嘉王的诱惑再大,也无济于事。不如老老实实想办法,按照原定计划杀死辛世叔。到时候,枢密院一样可以扬眉吐气。”
“一定是这样。”韩风坚定的挥了挥拳头:“辛世叔,如今,你还是最危险的人物。”
李妙笔微微一笑,有意无意的退了两步,站在韩风的身后。
辛弃疾饶有兴趣的看着韩风:“接着说。”
“如果南府细作是狂热的人,他一定会想办法,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嘉王。但是我想,南府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多少还有些理智。就算有人头脑发热,非嘉王不杀。依然有人会坚持来杀辛世叔。尤其是现在绍兴府的力量大多集中在监司保卫嘉王。辛世叔这里是绍兴府,每天来办事的人很多,人一多,就容易混杂。刺客下手的机会要多得多了。”
“只要能够杀死辛世叔,就算狂热派去刺杀嘉王导致全军覆没,那么南府细作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
韩风眼睛微微一眯,脸上渐渐严肃起来:“若是我,就一定会这么做。”
“欢迎来杀我。”辛弃疾淡然的笑了笑:“反正一直都有人想杀我,希望他们不是吹嘘出来的什么南府精英才好。”
韩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辛世叔,我有个胆大包天的想法。”
“我想用辛世叔为饵,引南府刺客出现,一举消灭他们。”韩风说道:“辛世叔,我知道这是个很危险的举动。但是与其坐在这里等着刺客上门,不如自己把握机会,至少,局势是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臭小子,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辛弃疾哈哈大笑:“不过,你既然有这个胆子,我就陪你疯一次。很多人都说我辛稼轩老了,没有以前的胆量了,我呸!老夫聊发少年狂,看看谁比谁更狂,你去安排。我们老少联手,跟南府细作好好斗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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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雾里看花
莫名其妙的一场大雨袭击了绍兴府,雨后的天空里一道七色彩虹,如同天桥一般悬挂在半空之中,难得的清凉让许多居民走出家门,走上街头。
“找到了几个?”沐谦心拿着一本词集静静的看着,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床前,慵懒的斜靠在床栏上,身上换成了淡淡的水红色长裙,却是一样显得出尘,显得雅致。
归尘似乎恋恋不舍的又朝窗外看了一眼,这才回过头来,低声说道:“好像还是三个。就是刚才我找到的那三个。”
沐谦心放下词集,双手无力的高高扬起,就连伸个懒腰也显得那么可爱。
她走到窗边,从二楼这么看下去,不以为然的说道:“归尘,近来你是没什么进步了。还少了两个人你没看到。”
“怎么可能?我都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了。都是按照小姐你教我的办法去找的啊?”归尘不服气的撅着小嘴嘟囔道。
沐谦心春葱般的玉指轻轻一点窗外:“看街尾西边那个卖花的女孩,唔,就是穿蓝色短衫的女子。就是她!”
“青楼附近有卖花的,这有什么奇怪?”归尘明明知道小姐必然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但是她依然死鸭子嘴硬,顶了一句。
沐谦心幽幽的说道:“卖花当然不奇怪,但是她奇就奇在,来往过去这么多人,她就是提着一个花篮子,绝不主动邀客。当然,你可以说她是因为刚刚开始卖花,还有些害羞。可是,就算是女子过去,她也不主动招揽生意,这就说不过去了。而且,刚刚一场暴雨,她若是早上采花,到了现在花篮子怎么也不应该这么满。可是暴雨后再去采花,也绝对来不及赶到这里来。这篮子花,只能是别人采好了,她拿过来的。甚至有可能是,她遇到一个卖花的姑娘,于是毫不犹豫的把那姑娘的花连同花篮一起买下了。”
沐谦心的嘴角泛起一丝嘲弄的意味:“居然派这样的细作来监视我,也太小看人了。”
归尘走到沐谦心的身边,仔细想想,觉得小姐说得是有道理,便也不强硬了,低声说道:“那还有一个呢?”
“这个就出色多了。你仔细看看那个丰云茶庄门口站着的女子,她从暴雨前就开始来这儿闲逛,下雨了便站在丰云茶庄躲雨。但是你忽略了一点,她一直是去街南的店铺,而街北的店铺,她可是一家都没去。这是因为莳花馆坐北朝南,她站在街南任何一家店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进出莳花馆的人,街北,自然不可能了。”
“归尘啊,你想要在府里独当一面,还得好好磨练呢。”沐谦心笑了笑,似乎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累了,便走回到床边,捡起那本词集,又静静的看了起来。
“小姐……”归尘顿了顿,倒不是怀疑怕别人听见她们说话。金大伟和哈大霸两个身高马大的“护卫”还在门外守着呢,她俩就算是在这里唱歌,也不担心有人听见。
只是归尘觉得自己的猜疑有些恐怖,嘴唇动了两下,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想说什么就说吧。”沐谦心看了看归尘那张俏丽的小脸,轻声安抚道。
归尘壮了壮胆子:“这几天,宋兵大肆搜捕,说是之前嘉王遇刺。我也曾经吩咐人手四下打听,动手的人是金人,一男一女,差点杀了韩风和无法。而枢密院南府里,女子有这么好身手的,除了泠月,我再也想不到其他人了。能够和泠月一起在绍兴出现,身手高明的男子,只怕是南府都事朱紫衣。”
“嗯,我也是这么猜的。”沐谦心赞许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小丫鬟这两年来,到底是有些进步的。
“小姐,假若是朱紫衣在此,他一定会把目标锁定在嘉王身上。那岂不是……”归尘又停了嘴,没敢说下去。
沐谦心淡淡的一笑,笑容只是在她秀丽雪白的脸庞上刚刚绽放就已经收敛。
“小丫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你家小姐,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沐谦心自负的说道。
“可是小姐现在招惹来一群教阅房的细作盯着,我们想做什么都很麻烦。”归尘忍不住了,干脆的把心中的抱怨给吐了出来:“何况在江南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要是这么就把半个江南的人手都给搭进去。府里责怪下来,小姐你……”
沐谦心悠悠的叹息道:“你这是在埋怨我了?这也难怪你,绍兴是枢密院细作司教阅房重地,男女细作共有百人之多。不过,他们大多还未学成。从我掌握的情况来看,只有林珍勉强配做我的对手,韩风只是半路出家,他还未必搞得清楚,什么叫做细作?秦燕的武力远比她的头脑好用。”
“小舞,倒是不可以小视,但是她缺乏经验。林珍已经和宋廷官员周旋了好几年,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样才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保留住教阅房女部的一线生机。小舞还是一张白纸呢,假以时日,让她去了北面好好磨练一下,或许可以……只是,她是不是有这个运气,就难说的很了。”
“从面上来看,宋人在此,有官兵四千人之众,教阅房百余名细作,暗地里还有六扇门的能手,辛弃疾手中还握有飞虎军的旧部力量。我们来到绍兴,执行这么艰巨的任务,的确是九死一生。但是现在南府也掺和起来了,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沐谦心忽然收了口,一句话也不说,归尘只是一愣神之间,就听见楼梯那里隐约传来脚步声,还有金大伟的喝问声。
“小姐,教阅房韩主事求见。”门口传来金大伟的声音。
沐谦心淡淡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韩风笑嘻嘻的自己推门就进来了,一看到这主仆二人在这儿,先是送上马屁:“每次见到心心姑娘都是一身白衣,今天居然换衣服了,水红色,不错不错。很有品位嘛。咦,归尘姑娘也换衣服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二位都忙着打扮起来了?”
“我天天都换衣服。”沐谦心没好气的说了一声,指了指放在茶几边的凳子:“韩主事,请坐吧。”
“别急着坐。”归尘一句话出口,韩风的屁股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停在半空中,距离凳子还有刚好五寸七分的距离。
只听归尘冷笑着说道:“那日我家小姐借与你五两黄金。你倒是还钱了没?五两黄金是不算多,不过要是在绍兴府里买房子的话,少说也能买两套。今日我便跟你算清楚,九出十三归,利滚利,过了两日,利上加利,现在也就还十五两好了。”
“你怎么不去抢?”
韩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从怀里掏出一封请柬来:“大家是朋友,谈钱就俗了,这些事待会儿再说。心心姑娘,再过两天,就是辛知府夫人的生辰。每年到了那一天,辛知府都会在绍兴最有名的酒楼——贵客楼设宴邀请宾客,也会请一些杂耍好手,唱戏的名角来演出。今年正好是心心姑娘来了绍兴,说起来,心心姑娘的弹唱真是一绝,若是能赏脸表演一番,当是感激不尽。”
韩风把请柬放在茶几上,笑嘻嘻的说道:“心心姑娘轻易不表演,这个规矩我们是知道的。辛知府有一卷当年欧阳修亲笔手书的临江仙。愿以此相赠,请心心姑娘务必赏光。”
沐谦心面色如常,只是她心思慎密,转眼间就想到许多东西。南府要刺杀辛弃疾,这个消息,在嘉王遇刺之后,很可能曝光出来,而这个时候,辛弃疾不但不低调,反而要给夫人搞什么生辰,就算是年年惯例如此,今年不同往日,辛弃疾就不知道要安全第一么?
再说了,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很好,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小舞看看,就是为了吸引教阅房的一部分力量集中在自己身上,为其他人制造方便。
韩风这次来相邀,是不是一番试探呢?
韩风笑盈盈的看着沐谦心的脸色,口中说道:“欧阳修的亲笔,也是价值连城啊。若是心心姑娘再看不上眼的话,我可没有第二个囧字相送了。”
一个出色的细作,除了要有细致谨慎的分析之外,直觉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在许多复杂到难以判断的时候,必须要凭借直觉去做出自己认为最有利的举动。
于是,顷刻间,沐谦心就下定了决心:“韩主事客气了,既然是辛知府夫人的生辰,心心自然愿意去道贺,至于这份礼物,太贵重了,心心也不想收下。嗯,到了那一天,韩主事准备好轿子来接人就行了。”
韩风大喜,赞道:“今时今日,有姑娘这般视金钱如粪土的女子,实在是不多了。”
韩风把请柬交到沐谦心的手中,道了声谢就要离去,忽然归尘在身后叫道:“喂,韩大人,是不是不还钱就想走啊?”
韩风傲然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归尘,鼻子高高抬起,不屑一顾的说道:“百八十两,犹如垃圾。”
他的手重重的在短衫下摆的搭袋上拍了两下,只是,里边居然没有传来那令人悦耳的金属撞击之声,而是直接拍在了大腿上,发出“啪啪”两声肉响。
韩风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的说道:“算着利息,不够三十两,小爷还不屑还。”
随即,抱头鼠窜……
第六十章 敢为天下爱
“撤掉对沐谦心的监视。”林珍的精神好了很多,小舞把装满了葡萄的银盘送到她的面前,一颗颗帮林珍剥掉皮,送到她的口中。一边跟她分说着这几日对沐谦心的监视。
小舞沉重的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沮丧。她在自己人面前从不掩饰什么,这番神态落入林珍的眼中,教阅房的大姐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几乎是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子心思呢?
林珍似乎有些热了,把身上的丝被拉开,只是在平坦的小腹处搭了个角。
她的脸上也微微有些红晕,咬住小舞送来的葡萄,感受着那酸酸甜甜的葡萄汁顺着喉咙流入,这才说道:“你没有做错。我可以感觉得出来,这个女子是有些问题,她只是故意吸引你去盯上她。我们教阅房的人手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一部分人被她吸引了,而用于其它方面的人手就少得多了。”
“嗯,大姐说的也是,只是我有些担心,之前不是说细作司要派人前来支援吗?可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细作司的人连影子都没有?”
小舞皱紧了眉头,心底里一阵担忧:“难道说,细作司的人在城外被人伏击了?那也不可能全军覆没,总会有一两个逃出来的吧?”
林珍点了点头:“细作司的人没到,我也觉得奇怪。按说细作司知道这一次到底是金国南府是多大的动作,派过来的应该都是精兵强将。绝不可能被金人暗算到全军覆没。而且,嘉王还在绍兴,细作司的人来了,也可以保护嘉王。可是他们偏偏没到……”
小舞低声说道:“我叫了一些姐妹暗中出城去查访,绍兴府方圆百里都没有细作司的踪影。这也太奇怪了。”
“如果不是被人狙击,那就是有人不想让细作司的人出现在绍兴府内。”林珍眼前一亮,轻轻推开了小舞送过来的葡萄,接着说道:“细作司隶属于枢密院,而都承旨大人韩侂胄是绝对不可能阻拦细作司。赵汝愚兼管枢密院,那……难道是说,右相赵汝愚大人,居然暗中拦住细作司,不让他们到绍兴来?这……”
小舞显然被林珍的大胆猜测吓了一跳,这个说法也未免有些太惊人了,赵汝愚身为皇族,又是右相兼任枢密使。要是赵汝愚阻拦细作司的人,只需要暗中吩咐一句话就行了。但是嘉王在绍兴又不是秘密,万一嘉王在绍兴出了事,细作司的人不到场,就一定会被追查下去,在皇帝的震怒之下,哪怕是赵汝愚也很难独善其身……
“如果不是赵汝愚的话,谁又有这么大的能耐,拦住细作司的人,不教他们到绍兴来呢?又或者说,是别的地方出了更大的事?”林珍的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线,每次当这位成熟冷静的大姐开始思考问题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的把眼睛微微眯起来,幸运的是,林珍这个习惯,并没有让她的眼角出现鱼尾纹。
“关于这个情况,韩主事是怎么看的?”林珍悠悠的问道。
小舞掩口笑道:“韩主事?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我问过他,韩主事说了,爱来不来,来了还得他自己掏口袋招待,现在欠了别人几十两金子,急的要死。又不好意思伸手跟家里要钱,正头疼着呢。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林珍也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她已经很少笑了,只因为笑起来便会牵动胸口处难以抑制的疼痛,但是听到小舞这话,还是控制不住,半晌才掩着胸口说道:“韩主事就是这样,不过你若是说他一点也没思量过,就是真的小看他了。”
“我当然不会这么想。”小舞不满的撅着嘴:“只是韩主事一直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模样,他想什么,也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
林珍爱怜的看着小舞,淡淡的说道:“他也不是没个正经。你不是没看到过,韩主事该正经的时候有多正经。只是他不肯说,嬉笑着糊弄过去,就是有他不能说的理由。并非是他信不过我们。当细作的,就是走在火盆中跳舞,走错一步,也许就是万劫不复。对于自己人,有的时候,隐瞒,也是一种保护。”
保护?小舞似乎又想起韩风当初在教阅房那个杀人的夜晚,说的那句话——只要我活着,你们就不会死!无论是谁想欺辱你们,我都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你们。
小舞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这位主事大人啊……
“小妮子这么一笑,八成就是思春了。”林珍故意调侃了一句:“可惜,夏天过去乃是秋天,离春天,还远得很呢。”
小舞的脸色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不依不饶的把葡萄盘子拿到一边,嘟着嘴说道:“林大姐,你这么取消人家,我不给你葡萄吃了。”
“你是教阅房里最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现在脸都红成这样了,还用大姐多说吗?”林珍笑盈盈的看着小舞,伸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子。
小舞深深的吸了口气,可是情绪是控制住了,脸上的红潮依旧,语气里却带上了几分淡淡的哀伤:“大姐就不要取笑了。韩主事是什么身份?韩家五代为官,枝叶满天下。韩主事乃是都承旨大人的小儿子,虽然不是嫡出,可是依然身份尊贵。就是主事大人要娶妻,也是要名门望族的女儿家。像我这样的身份,作妾也没资格,又何必去痴心妄想什么呢?”
林珍看了看小舞,静静的说道:“身为你的大姐,我只能说,你要想清楚。你到底是尊重他,还是崇拜他,又或者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那次,韩主事救了教阅房上下,如今他在教阅房,女部就没人敢看不起。或多或少,现在还活着的姐妹,没有一个不感激他,没有一个不爱戴他。但是这是不是就是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呢?”
“如果韩主事想要一个女人,他不嫌弃我是残花败柳的话,我毫不介意去陪他。但是我知道他不会。我会去陪他,也不代表,我就真的想要嫁给他。明白吗?”
小舞这时脸上的红潮彻底褪去,雪白娇嫩的脸上,平静无波,淡淡的说道:“我知道。我会想明白的。”
“不过,若是主事大人真的喜欢你的话。”林珍狡黠的笑了笑:“只怕是韩侂胄老爷子亲自阻拦都没用。一个敢杀了李玄史山唐的人,敢带着嘉王去逛青楼的人,又怎么会把朱熹那套东西看得那么重。我看主事大人啊,若是真的喜欢一个女人,哪怕全天下的人都反对。他也会把这个女人娶回家去的。”
小舞终于绽放出一丝笑意,缓缓的说道:“大姐,我懂了。只是这两日,辛夫人的生辰,我们要做的事很多,只怕小舞没时间来陪你了。”
“不用,我躺了这么久也就习惯了。”林珍缓缓的侧过身去,她的头发挡住了小舞的视线,终于没让她看到,自己的眼眶早已是湿的。
第六十一章 孔孟何用?
韩风果然是在烦心,不过却不是为了拿三十两金子,而是为了林珍和小舞说的,细作司的人到现在也没有来到绍兴府。这件事在韩风的脑子里转来转去,始终没有个主意。
正想得头疼,忽然间一个女子走到阁楼前,叫道:“韩主事,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韩风的肚子似乎在响应这个女子的叫声,咕噜噜的叫了两声。韩风揉了揉干瘪瘪的肚子,站了起来,大声答应着:“我马上就去。”
教阅房女部的人吃饭都在一起,在竹林后边,有一排宽敞的房子,这儿从左到右乃是仓库、厨房、食堂。仓库里一般都是放着柴火和不容易坏的菜。厨房里是从绍兴府招来的几个厨子,为了不打扰女部的生活,这几个还都是女厨子。要知道,厨师一般都是男的做菜好吃,几个女厨子的手艺,只能算是过得去了。
食堂倒是挺大,别说只有四十多人一起吃饭,就算是一百人一起吃,也不显得拥挤,长长的桌子一字排开,后边整整齐齐的放着小板凳。女部的女子们已经到齐了,就等着韩风到来之后一起开饭呢。
韩风换了一身整齐的白布衣服,施施然的走进饭堂,看到一盆盆的菜热气腾腾的端了上来,欢呼一声,就猛的跳上一个板凳,伸手去抓那个肥腻腻香喷喷的猪蹄子。
韩风的大手还没摸到猪蹄子,就被小舞拿着筷子给敲了回去:“韩主事,教阅房的规矩你忘了啊?怎么能现在就吃呢?”
韩风皱着眉头看着小舞,嘟囔着说道:“我已经饿的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居然区区一只猪蹄子都不给我吃。”
“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坏了。”小舞没好气的白了韩风一眼。
这时节,所有的菜都已经上齐了。小舞看了看在座的姐妹们,随意点了十个人出来,每人负责两盘菜。那些女子小心翼翼的用银针和其他东西,在菜里试毒。
其实并非是教阅房的菜有人下毒,这是当初教阅房一早为了训练细作的警觉性,而定下的规矩,每次吃饭之前,都必须要在菜里验毒。为了提高这些细作的警觉。时不时的,主管们也会在菜里放一些毒药或者迷药。当然,解药是随身携带的。要是那些细作,一个粗心不留神,把带着毒的菜给吃了下去,虽然会被解药给抢救过来,可却是要受活罪的。不仅身体难受,还得被送到小黑屋去关着几天,提提他们的记性。
这个传统,从细作司成立就一直流传到今日,的确是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十名被叫出来的女子,仔细的检查着饭菜,半晌,第一个女子抬头说道:“禀告主事大人,这两盘菜没有毒,没有迷药……”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一个个汇报出来,而那个检验猪蹄子的女子,却一直低着头,不停的在摆弄着猪蹄。
韩风不由得多加了几分精神,朗声问道:“怎么了?猪蹄是不是有问题?”
“等等,主事大人,现在还难说的很,但是我总是觉得这个猪蹄子有些不对劲。”那个女子头也不抬,转眼间已经换了好几个银针,翻来覆去的查看着那盘猪蹄。数十名女子都把目光看着那个人,只见她一点点的把银针隔着猪皮划动,好半晌,终于把银针抽了出来,小声说道:“有毒,用的是剧毒。皮肉里没有,是下在猪骨里的。”
“毒性多大。”韩风追问道。
那个女子仔细想了想:“若是将骨头里流出的汁液吃上一滴,已经足够杀死一头牛了。”
韩风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小舞埋怨道:“你该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欢吃猪蹄了,要放毒也行啊,为什么偏偏放在猪蹄子里,是不是想馋死我啊?”
小舞坚定而又低沉的说道:“今天的菜,一道都没有毒。猪蹄子被人动了手脚。”
到底是一直在教阅房待着的女人们,听到小舞这么说,却没有发出惊呼声,而是沉默的把猪蹄给推到一边,静静的看着韩风。
韩风此时肚子里一点饥饿的意思也感觉不到了,马上跳了起来,大步朝隔壁厨房跑去。小舞和秦燕随即跟在他的身后,教阅房的女子一涌而出。
厨房里四个正在吃饭的女厨娘,战战兢兢的看着韩风猛冲了进来,胆子小的那位大娘,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韩大人,要是菜做的不合你的胃口,我们重做。”
“跟菜没关系。”韩风冷冷的看着四名厨娘,不含任何感**彩的问道:“今天做的猪蹄子,是哪个去买的,哪个做的,哪个送到隔壁的?说。”
或许是被韩风那杀气腾腾的模样给吓坏了,两个厨娘不约而同的退了一步,韩风眼睛微微一眯,伸手指着那两个厨娘:“是不是你们,自己说。”
左边一个厨娘,年约三十来岁,略微有些胖,皮肤倒是挺白的,穿着一件花布的长衫,腿上是一条青色的裤子,踩着一双齐头黑布鞋,见韩风的手指指着自己。那个厨娘吓了一跳,连声说道:“韩大人……猪蹄是我买的,可不是我做的啊,我……我没碰过。”
“韩大人,她们四个在教阅房做饭菜,最短的也有五六年了,一向都信得过。”秦燕在韩风的耳边低声说道。
韩风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人是信得过的。人,是会变的。也是可以被胁迫的。”他伸手指向另一名厨娘:“那是你做的了?”
“是我做的。”这位厨娘有些黑瘦,小声的回答道:“猪蹄有什么问题?”
韩风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却回头看着小舞说道:“把她们两的资料告诉我。”
“吴秦氏。三十五岁,绍兴本地人,有三个孩子。二十六岁时,丈夫打渔时为了救人不幸身亡。之后,绍兴府多次救济吴秦氏一家。吴秦氏便被安排来教阅房做饭,赚的工钱,勉强也够一家人生活了。她的大儿子,今年十七岁,刚刚考取了秀才。小儿子十五岁,还在念书,小女儿十一岁。”小舞看着那个皮肤有些白皙的女子说道。
随后,她又看着那个黑瘦的女子道:“张黄氏,四十岁,童养媳出身,未曾圆房,丈夫就因病过世。此后一直守寡,赡养公公婆婆。二十七岁时来到教阅房开始做厨娘,十三年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教阅房每月给她两贯钱。足够一家三口生活了。去年,张黄氏的公公去世,今年,她的婆婆中风卧床。”
韩风的目光悠悠的转到了张黄氏的身上,家中有一个中风了的婆婆,自然开销就大了许多。两贯钱一个月,只怕药费都已经不够了。一个女子,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人收买,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张黄氏看到韩风的目光,却是勇敢的迎了上去,口中兀自说道:“韩大人,你莫要小看我张黄氏。虽然奴家只是一个弱女子,可是什么叫做操守,奴家还是一清二楚的。从十一岁开始守寡到现在,奴家虽然没能换的个贞节牌坊,可是左邻右舍还是教阅房的姑娘们,提起奴家,个个都要说个好字。韩大人这般看着奴家,可叫奴家受不了。若是疑心奴家做了什么,便送去绍兴府审问好了。张黄氏一生,最是容不得不清不白。”
韩风看着张黄氏的脸色,倒也不像是在说谎,便轻咳一声,低声对小舞说道:“你怎么看?”
“以我的看法,张黄氏的确不像是在说谎。”小舞咬着韩风的耳朵说道:“她是缺钱,可是上个月,林大姐已经私下借了二十贯钱给她。而且明说了,不要她还了。我们姐妹吃了人家做的饭菜这么多年,还能不帮帮忙吗?”
“哦……”韩风侧过脑袋看着吴秦氏,笑呵呵的问道:“猪蹄是你买的啊。”
“是啊!”吴秦氏显得有些张皇,战战兢兢的说道:“是我买的,大人。”
“嗯,我就是想问问,你的儿女们在哪里?”韩风盯着吴秦氏的眼睛,厉声喝道:“说,是不是有人挟持了你的子女,叫你在猪蹄里下毒?”
吴秦氏嘴唇一阵哆嗦,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欲言又止,看了看小舞,又看了看秦燕,忽然跪了下来,膝盖在地上一阵前行,拉着秦燕的裙子,哭着说道:“秦姑娘,奴家没有出嫁的时候,也是姓秦。秦姑娘,你跟韩大人说说,我吴秦氏不是坏人啊。”
“她说没用。”韩风脸上的笑容一收,冷冷的问道:“我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你的子女,现在在哪里?当然,你可以不说,要是我的属下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别说我没提醒你,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是要株连的。就算是你的大儿子,一个秀才,也要被革了功名,这辈子也别指望再考科举,所以,有什么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出来才好。”
秦燕嘟囔道:“韩主事,你还是再问问清楚吧。”
“不用,就问她。”韩风知道一个女人的心,永远是最爱护自己的子女。若是有人用她的子女来胁迫的话,别说是叫她在教阅房的饭菜里下毒,就算是叫她去砸皇宫的大门,偷皇后的束胸布,她也毫不犹豫的就去干了。
相反,张黄氏的可能性就要小一些。一个中风在床的婆婆,没有什么值得威胁的价值,而且,二十贯已经到手的张黄氏,也没有必要去为了别人的钱,把自己的性命和生活全都搭进去。
“去查查她的家里。”韩风转首去秦燕吩咐道。
秦燕应了一声,便要走出去,韩风想了想,又说道:“先别急着去,我怕对方人多。等会,大家一起去。免得出事。”
吴秦氏呆呆的看着韩风,咬着下唇,死活不肯说话。两行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哭也没有用。”韩风淡淡的说道:“我并不能肯定是你,但是如果找不到你的子女的话。那你的嫌疑就是最大,很难让我不怀疑到你。再说了,对方要是胁迫了你的子女,你可以告诉我们。教阅房有多大的本事,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应该很清楚。我韩风可以答应你,一定可以想尽办法,帮你解决问题。可是如果你不说,后果你很清楚。现在教阅房的人一个都没死,个个都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那些胁迫你的人,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了你的子女?就算你的子女能回来,一旦被我查到的话,那他们的前途会怎么办?你是肯定要被杀头了。你想要自己的女儿被卖入官窑吗?想要自己的儿子,放着科举的路走不了,却要被脸上刺字,流放边疆吗?”
小舞轻声说道:“若是真的有什么难处,你就说罢,韩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很清楚,你不要硬顶着了。天大的事,难道韩主事还帮不了你吗?”
“好,我说。”吴秦氏的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顺着她白胖的脸庞,她的声音开始哽咽,一字字的咬着,尽量说的清清楚楚:“我说,前天,我的小儿子出去玩,就没有回来。我以为他是去同窗家里读书去了,平日里,他也时常这么做。我也不担心。可是,昨天早上,我要去买菜的时候,就看到家门口丢着一个信封,信封上边还染着血。我心惊胆战的看了看,却从信封里看到一个血淋淋的手指头……”
吴秦氏接连喘了好几口气,差点就要背过气去:“我,我当时就晕了。后来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信封里还有一封信,我不识字,是我大儿子念给我听的。里边的人叫我晚上去城隍庙见。我就去了……”
“去到那里,只有一个男人,头上戴着一个大斗笠,挡着脸,只是问我,明天教阅房准备买什么菜。我又惊又怕,就老老实实的都对他说了。然后他叫我不要怕,说我儿子就在他们的手里,很安全。叫我记得去哪个哪个摊子去买猪蹄就是了,今天就放我儿子回家……”
韩风眉头一皱,对方很明显是在要挟吴秦氏。可是吴秦氏的小儿子十有*已经看到了对方的真面目。而且,这些人不是什么绑匪,乃是一群金国的细作,他们更不能允许,有人知道自己的真面目,看起来,吴秦氏的儿子已经凶多吉少了。
韩风一把拉过小舞,贴着耳朵说道:“留在教阅房,带几个姐妹看着吴秦氏,不要让她寻了短见。我带着秦燕过去她家看看。”
小舞心里一凉,其实她也已经想到了韩风方才意识到的问题,于是便缓缓的点了点头。
韩风吩咐道:“秦燕,马上召集身手好的姐妹,至少要十五人,我们立刻动身去吴秦氏家去看看。”
秦燕答应一声,不用她召唤了,厨房外的女子,已经齐刷刷的站出来十几号人,更有几名女子已经去准备武器和弓箭了……
夏天的日头总是落得很晚,天边的红霞还在西方不断的燃烧,白天耀眼刺目的太阳,已经看不清楚光芒,只能看到一个红彤彤的大饼,还在西边的山头玩命的挣扎,死活不肯下山去。街上的行人不多,偶尔能听见有人喊着:“贾军彭,你娘喊你回家吃饭……”
韩风带着十余名女子,快步走在绍兴的街头,秦燕在侧前方带着路。吴秦氏一家就住在绍兴城北的小街道里。这儿住的大多都是穷人,大家生活在一起,守望相助。
绕过两个狭窄的小巷子,韩风便看到一个有些破败的小院落。秦燕指着那里说道:“就是这儿了。”
韩风手一招,两名女子从怀里取出短刀,一左一右,快速贴上院子门两侧。秦燕和另外三名女子取下弓箭,一排蹲好,弯弓搭箭,对准了院子门。
泥土砌成的围墙,显得十分破败,那两扇破破烂烂的大门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红漆,春联早已经不成模样,只能隐约猜出,曾经贴在大门口的是个“福”字。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听不到。韩风想了想,快步走上前去,飞起一脚将院子门踹开,左右两名女子飞也似的抢了进去,秦燕四人立刻跃起,手中的弓箭却还不敢松开,依旧是拉得满满的,对着院子里。
韩风大步走了进去,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院子里,一个小女孩趴在地上,身上的血早已流尽,渗透在地面上,泛出殷红的颜色,一道触目惊心的刀口,将她的后背几乎一刀两断。她的手中,还捏着一个小布猫儿,黄布缝成的小猫儿,也被鲜血染透,若不是尾巴上的颜色,几乎已经无法辨认。
而堂屋的门,却是开着,一个少年书生,靠着门楣,倒毙在那里,他死不瞑目,眼睛还看着妹妹的方向。一道几乎一模一样的刀口,从他的胸前掠过,开肠破肚,一本跌落在他手边的《论语》,被微风轻轻吹起,翻着书页,似乎是在嘲笑,在刀枪面前……孔孟又有何用?
第六十二章 贵客楼
悠悠河风卷起船上人的衣角,一股清凉之意却让船上女子的心里更加冰凉。
“朱紫衣,杀了那个小子也就罢了。你何必去将人全家灭门?”泠月看着正用力摇着船桨的朱紫衣,不满的说道。
朱紫衣头也不回,冷冷的反驳道:“真是没有想到,在建康,一人一夜就毒杀杜统领一家十七口的泠月姑娘,居然还发了善心。难道,我杀几个宋人,还要问过你不成?”
泠月淡淡的说道:“我杀的,都是必须要杀的。走了一个,在建康的事就做不成。而那对兄妹根本就对绍兴的大事,无足轻重。就算你怕露了脸,杀了那个小的也就罢了。哼,别以为杀的人多,就是功劳。你是南府的人,可不是军中的丘八。”
朱紫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自诩天资过人,不但头脑聪明而且还有一身好本领,在江南潜伏的时候也为金国南府立下过不少功劳。偏偏就是这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子,一眼都看不上他,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冷嘲热讽。
再说了,朱紫衣本来是姓完颜的,好歹也是皇族里沾亲带故的身份,起个汉名只是为了行走的时候方便而已。泠月压根就是个不起眼的小部落里出来的姑娘,还敢在自己面前摆脸色,难道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沐谦心?
一念及此,朱紫衣也反唇相讥道:“泠月,你是南府里出类拔萃的女子,论功夫,三五个壮汉也不是你的对手。而那沐谦心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论地位,你是我们金国族人,而她,不过是半个金人而已。但是,你和沐谦心一比的话,无论是枢密院还是都……”朱紫衣似乎很不想说这个名字,强行忍了下去。接着说道:“若是只能从你们二人中选一个的话,你也明白,大家都会选谁……”
比不过沐谦心,本就是泠月心中的痛处,如今被朱紫衣揭破,她还能忍下来,面不改色的说道:“你说这些有用吗?就算你贵为都事,见到沐谦心,还得恭恭敬敬的给她施礼呢。如今我们南府在绍兴办事,她也跟了过来。若是你真的有本事,为何不去杀了她,免得我们南府办事的时候,她会碍手碍脚。”
“杀她?”朱紫衣哈哈大笑起来:“我再狂妄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若是我去杀她,死的那个必然是我。你不要用激将法,这都是我玩剩下的招数了。一点用都没有。”
泠月闭上那张殷红的小口,收了声不再言语。
朱紫衣半晌没有听见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便主动说道:“今天晚上便是辛弃疾夫人范香玉的生辰,贵客楼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到时候务必要一击即中。成败在此一举了。”
泠月没有说话,却从怀里取出她的匕首,那柄匕首只有六寸来长,两侧各有一个长长的血槽,隐约泛着血光之色,看来也是杀了不少人的利器。
刀身崭亮,铜制的刀柄上包裹着黑色的皮子,坚固娇小,正好可以反手握在手中。若是刺入人体,想必也是十分轻松的事情吧……
韩风正对着天花板发呆,整个人成大字型躺在床上,摊开手脚,懒洋洋的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那些金国南府的同行是有脑子的,在教阅房下毒,无论是不是毒死人,都是在警告韩风,他们的目光并没有离开教阅房。
教阅房里有一些是新近来培养的细作,他们压根还算不得是细作,而像林珍这样的伤员,根本就无法动弹。若是教阅房的守卫力量减弱,一旦那些金国刺客突袭教阅房,必然是血流成河的局面。
韩风不敢冒这个险,绍兴府的力量就是这么多,官兵里去掉那些渣子兵,可以用的不超过两千人,其中大部分还集中在监司保卫赵扩。
绍兴府总是要有人来守的吧……街上需要人巡逻的……还得有人到处诈唬一下金国细作……人手使用起来十分窘迫。辛弃疾手中是有一部分飞虎军旧部,但是人数不算多,而且这股力量,也不能为了别的事,就彻底暴露出来。
在官场上混着,谁都会给自己留点底牌,而飞虎军旧部,就是辛弃疾的底牌,一旦亮出来。这位老人家的政治生涯,差不多也就到头了。
教阅房现在被牵制着,也不能全力以赴,韩风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很聪明,遇到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办法解决。
可是,时间现在恰恰是韩风最缺的玩意,因为,再过一个下午,范香玉的生辰就要举办了,要是大家猜的不错,金国的细作也该动手了。
“小少爷,你就起床吧。大家都等了这么久了。”李妙笔站在床边轻声招呼着。
小舞、秦燕、李妙笔都站在韩风的床前,等着韩风起床呢。
“起来又不是马上能想到办法,还不如躺着舒服,让我再想想。”韩风懒洋洋的翻了个身,面朝里躺着,不看那些等着他的人。
“男部的那些细作也都已经看到*,划过来了。”李妙笔慢条斯理的说道:“从少爷杀了史山唐之后,男部主事严明也明白自己要倒霉,干脆失踪了。我猜,可能是赵飞给他搭了什么门路,暂时躲了起来。不过这也不要紧。只要男部的细作听命于少爷就行了。”
“他们倒是无所谓。”韩风掰着手指头数着:“现在绍兴人手不够用。指望官军帮忙,是肯定指望不上了。而我呢,看守教阅房,至少要三十个人。放出去打探消息,至少也要三十个人。监视着监司那边的安全,再加上贵客楼那里。我恨不得把每个人都当两个人用。人手不够,你叫我怎么办。万一晚上出了纰漏呢?”
韩风抬起巴掌,在自己的嘴巴上拍了一下:“乌鸦嘴,晚上就不能出纰漏,让金人在我们眼皮子地下猖獗,以后大家也不用说是什么教阅房的人了,齐齐去临安去投了西湖,死了干净。”
“咱们人手不足,那些金人的人手也未必够。他们出手机会只有一次而已。”李妙笔叹息道:“小少爷,只能这么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岳飞相公曾经说过一句兵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没有什么计划是能在事先就完全计划好的。就算是诸葛亮再生,也未必能做到。咱们只能做到尽可能的想到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余下的,就要看大家的应变和运气了。”
运气?韩风笑了笑,要说自己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上辈子都死了一回了,居然还能重生。这份运气在滔滔不绝的穿越大军中,也算是很不错了。
虽然,比较倒霉催的是重生成为韩侂胄的儿子,要是自己不努力,不能改变韩家的命运,将来十有*要陪着老爸一起死。但是,至少在目前,还是个有钱有势的小衙内!
运气,还是真的很眷顾自己的。
“晚上贵客楼去的人很多,想要挨个排查也做不到。”小舞轻声说道:“既然是早就订好的引蛇出洞。就索性放开一点。金人来的再多,也不可能比我们的人手更多。只要保护好了辛知府和夫人。金人的阴谋也就不攻而破了。”
韩风点了点头,看着秦燕说道:“选好地方了吗?”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也只有秦燕才能听得懂,她笑嘻嘻的答道:“早就已经选好了。不过……韩大人,是不是残忍了一点。”
“残忍个毛毛。”韩风没好气的一骨碌翻了起来,十分潇洒的把搭落在额前的发丝一甩:“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对待自己的同袍,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韩风大手一挥,高声叫道:“走,不想了,先去贵客楼备着去。”
“今天的贵客楼,肯定不是一般的热闹。”归尘看着窗户外边走过的人们,充满期待的说道:“我现在就想去贵客楼了。”
沐谦心已经换好了衣服,她常用的那支琵琶也已经安放在盒子里,今日是范香玉的生辰,沐谦心特意换了一身红衣,长裙如云,红衣如火。
而她那张略带着一点点冷艳的脸庞,却像是火焰中绽放的冰山雪莲。叫人爱慕不已,却又不敢靠近。
“我们也要去早一些。”沐谦心看了看外边站着的哈大霸和金大伟,低声吩咐道:“你们两个送我们到了贵客楼,便可以回来了。无论贵客楼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再来接我们回去。”
哈大霸和金大伟齐齐点头应了一声,却丝毫没有怀疑过,要是沐谦心在贵客楼失手的话,她们要怎么样才能回来呢?
归尘看着这两名彪悍的汉子,虽然他们的名字都是汉人的名字,可是归尘却是心知肚明。哈大霸和金大伟都是女真族里的好手,寻常宋军,就算二三十人困住他们,也拦不住这两条汉子。小姐既然已经决定不带他们去,那就是有了更好的安排。
“不知道南府那边到底是什么安排。都是听人说那个朱紫衣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就凭他,也能跟我们小姐比吗?呵呵,希望今天南府不要丢脸丢的太大。”
归尘牙尖嘴利,能够抓住损人的机会就不放过,看起来,这主仆二人,对枢密院南府,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沐谦心悠悠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金人。能够不出事自然是最好的。可他们真的要是失手了,也怪不得别人。”
归尘知道小姐一向都是胸有成竹,便笑嘻嘻的收拾了东西,抱着琵琶盒子,快步跟在沐谦心的身后,在哈大霸和金大伟的护送下,朝楼下的轿子走去。
贵客楼,在绍兴府也是十分出名的大酒楼。这个大字,它是可以当之无愧的。单单是二楼好了,就可以同时容纳四十桌进餐,不仅如此,在二楼靠北墙还有一个长约三丈,宽约一丈多的戏台子。平时,酒楼也会请来一些唱戏的、唱曲的、玩杂耍的来这里表演。
今日来的都是绍兴府最有名的班子,绝非是天桥底下卖艺的可比。已经等候了很久的演员们,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楼,检查着自己的乐器,亮亮嗓子。玩杂耍变戏法的更是小心翼翼的测试着工具,免得一会儿丢人现眼。
近百名绍兴府娱乐界的精英们云集一堂,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上到二楼。
二楼的楼梯口,已经被博戈达亲自带人占据,六名精干的官兵,手按腰刀。他们和博戈达一起,看守着楼梯,无论是什么人,要上台表演的话,都要经过他们的检查。
贵客楼外,教阅房的男女细作三十多人,乔装打扮,混迹在人群中,监视着过往人群里任何有可疑举动的人。
而数十名绍兴府的衙役,和五十名官兵负责贵客楼外的戒严。单单是从阵势上看来,这座贵客楼,就算是数十名刺客来强攻,也休想伤到任何一人。
绍兴府的官员大多都已经到场,没到的只有监司的官员,辛弃疾早就已经和嘉王说过,监司的人还是留在那里好了。嘉王现在是金人眼中的香饽饽,一旦抛头露面,引来的刺杀力度,天才晓得有多大,这么危险的工作,还是让辛弃疾自己一力承当好了。
虽然少了嘉王和监司官员,二楼里也已经坐满了一百多名官员。这些人个个都是笑容满面,带着礼物,带着家眷,走到辛弃疾和范香玉的面前道贺。
“今天,辛世叔收了不少礼吧,要是刘御史能过来的话,弹劾辛世叔,就有文章做了。”韩风捏了捏鼻子,笑嘻嘻的对身边的博戈满说道。
博戈满微笑着朝迎面走来的官员们点头示意,一边低声回答道:“今年收的算是少的。嘉王在这儿嘛,这些官儿,大头都给嘉王送去了。现在也肉疼的很,给辛大人的自然就会少一点。不过,这也是大宋朝廷的规矩。官儿的屁股都不干净,大家就会怕了朝廷。因为你经不起查,一查一个准,谁都跑不了。官家说是要杀哪一个,都不算冤枉。”
“你也别说你辛世叔,就说你爹韩大人好了。你们韩府一个月的用度是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没个谱吗?其实老百姓的心里很明白,当官不为钱,谁来当官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难道说,黄金屋和颜如玉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你拿钱,老百姓不怕。怕的是你拿了钱还不干人事。若是你拿了钱,就给老百姓办点事,那也就算是青天大老爷了。可要是那些拿了钱还跟老百姓对着干的,这不是逼着人家跟你拼命吗?”博戈满悠悠的说道。
“说得对。”韩风笑呵呵的说道:“做个两袖清风的好官,不容易。但是想做个能办点事的官儿,绝对不难。可以拿的钱,拿一些并不算什么。若是克扣官兵军饷,挪用朝廷的救济款,这样的救命钱……那些人就该杀头了。”
两人说说笑笑,就看官员们已经安坐了下来,大多是按照品级和私交聚集在一起。
辛弃疾大步走到戏台上,提高了嗓门说道:“诸位同僚……”
他一开口,有些闹哄哄的酒楼就立刻安静了下来。辛弃疾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接着说道:“今日感谢诸位同僚,在百忙中,来参加内子的生辰庆宴。人生匆匆,不过数十载而已。而我和内子,已经携手半生。战火连天,还是贬官为民,内子都对我不离不弃。今日,这一场聚会,是特意为内子而办……”
范香玉微笑着站了起来,百余名官员齐声鼓掌。范香玉是名门之后,举止有礼。虽然年岁已经不小,可是那张被岁月沧桑了的脸上,还能看得出年轻时谨慎安稳的作风。她也没有说话,只是朝着众人示意之后,便坐了下来。
辛弃疾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酒楼这厢就已经把酒水饭菜流水似的送了上来。韩风提高了警惕,只见站在楼梯口的博戈达,在背后握起拳头,大拇指高高挑起,便知道这些饭菜已经经过检验,绝对纯天然无公害……
辛弃疾走了下来,坐在范香玉的身边,端起酒杯跟身边的人说笑喝酒。
这边,戏台上便走出两个高瘦的男子,上身穿着灰布短褂,下身穿着青色长裤,脚踩黑色布鞋,头发挽在脑后。
左边那名汉子痴痴呆呆的模样,冲着台下傻笑,而右边那个汉子却拿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上上下下给众人看了,空空如也。
傻笑汉子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又跳了两下,两手一摊,示意身上可是什么都没有。随即冲着临近的一桌叫道:“哪位官爷赏个铜钱?”
不知道是谁,取了个铜钱出来,高高抛到戏台上。傻笑汉子伸手接住,放在口袋里,诡异的朝众人笑了笑,随后将铜钱取出,丢在身后汉子的小盒子里。
啪,一声脆响。
这群官员还没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傻笑汉子便不停的伸手入兜,摸遍了全身,连袜子也没放过。但凡他的手到之处,便有铜钱摸出,一一飞出到那黑盒子里。浑身上下,却不知道是哪里藏了这么多铜钱……
“好……”随着一声赞许,满堂的鼓掌声便再度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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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下新书榜了,大家再给点力吧。让我第一名下榜好不好。
所以,我坚定的伸出右手,高声喝道:“要票。”
唔,要的理直气壮,要的坚定不移!
第六十三章 惊变
酒桌上的气氛永远是最浓烈的,几杯酒下了肚,不但脸色红了,嗓门大了,有些不好意思出口的话,也就顺理成章的出口了。
“我说刘主薄,听我在临安的亲戚说起,再过不久,你就要调任去安抚司了。那可是好地方啊。以后别忘了提携小弟一把啊。”一名肥头大耳的官员笑呵呵的举着酒杯说道。
刘主薄急忙谦让起来:“哪里的话,只是调职而已,又不是升官,提携这两个字,小弟可是万万担当不起的……”
随即便是一片哄笑之声。
韩风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这一桌都是精锐侍卫和辣手细作,仔细的盯着每一处角落。无孔不入的金国细作,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每一双眼睛都瞪得贼大,死死的监视着每一处动向,一切都显得像是一个热闹的饭局……
一个个精彩的节目演出,一个个知名的艺人离开。直到压场的沐谦心现身,这里始终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但是韩风却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警惕,金国细作不可能不利用这一次机会,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要是不打起来精神,被人钻了空子,可就是行百里半九十了。
沐谦心一出场,全场便即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看着这位色艺无双的女子。
她的一身红衣如同热情奔放的玫瑰,如果暗夜灿烂的篝火,轻移莲步走上了戏台。
归尘斯斯文文的跟在她的身后,一点也看不出泼辣丫头的模样。早已有人把戏台打扫的干干净净,放上一把舒服的楠木椅子。
沐谦心轻轻拨弄琴弦,微微欠身朝四方施礼,全场官员都已经鸦雀无声,不顾坐在自己身边的老婆或者小妾的白眼,呆呆的看着她。期待着从她的樱桃小口中,轻吟浅唱出的天籁之音。
“客子久不到,好景为君留。西楼着意吟赏,何必问更筹?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野光浮,天宇回,物华幽。中州遗恨,不知今夜几人愁?
谁念英雄老矣?不道功名蕞尔,决策尚悠悠。此事费分说,来日且扶头!”
一曲水调歌头,从沐谦心的口中轻扬唱出,在座诸人均是如痴如醉。
辛弃疾含笑抚着手掌,这一曲乃是他的得意之作。谁念英雄老矣?不道功名蕞尔,决策尚悠悠。自己若是唱起,自然是气吞山河,豪迈雄壮。从这位苏州花魁的口中唱出,却是另一番风景了。
曲声悠悠,绕梁不绝。沐谦心手指轻弹,琵琶清脆的跳出最后一个音符,便销声匿迹。只是那悠扬的曲意,还在众人心头萦绕。
“好。”辛弃疾豪爽的笑道:“好,老夫做了这一曲水调歌头,今日由心心姑娘唱出,才算是绝配了。”
韩风咧嘴一笑,心道若不是怕你们接受不了,小爷也可以上台去给你们唱唱东风破、菊花台,一直唱到千里之外……
就连压轴的沐谦心都已经唱完,这场酒席差不多也就到了尽头。知趣的官员们纷纷离开坐席,朝辛弃疾告退。酒后,也不知道有几人喝醉,跌跌撞撞,呼朋唤友,便是一股脑的要离开。这么一来,许多官员走向楼梯,恰恰是将博戈达和他的部下挡在楼梯上。
韩风脸色一变,低声对博戈满说道:“盯仔细了。”
不消韩风来说,博戈满自己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二楼还有不少人在和辛弃疾夫妇作别。形势有些散乱不堪。
韩风正要朝辛弃疾走去,忽然脚下一震,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站立不稳,接连退了好几步,只听“坷拉”一声巨响,楼板竟然被凭空砸出一个一丈方圆的大洞。几个原本站在这里的官员身不由己,惨叫一声便跌落到一楼。
随即几根飞索搭住炸开的楼板,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便已经从一楼飞身而上好几人。
事出突然,根本没有人来得及反应过来,辛弃疾下意识的将范香玉拉到身后,护住了她,可是韩风和辛弃疾之间却已经隔了那么一个巨大的空洞。
率先跃上的一名男子,便是方才刷杂耍的模样,脸上抹的就像个猴子一般,根本看不清他的相貌,只是他这一出手,那柄差点破了韩风相的弯刀,卷起一阵寒风,狂暴的朝辛弃疾砍去。
那些挤在楼梯上的官员一看有刺客出现,只恨自己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拼命朝楼下挤去,顷刻间就把博戈达和他的部下挤在楼梯上动弹不得……
楼上的侍卫加起来也有十余人,个个身手不凡,只是这一刻,只有两人在辛弃疾身边而已,其余众人都和韩风一样,顺着那大洞旁边朝辛弃疾兜去……
而从那圆坑里跳上来的刺客,立刻挥舞兵刃拦住这些侍卫。博戈满箭术虽然高强,可是拳脚功夫并不是强项,被一名刺客死死缠住,半晌不得脱身。
韩风心头大急,拔出腰刀,左右猛劈两刀,一股悍不畏死的势头,宁可跟对手拼个同归于尽,也要抢到辛弃疾的身边去。
但是韩风低估了这些刺客,他们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早就已经把自己的性命给丢到一边去了。能活着回去,自然是好的,可要他们在这里一命换一命的话,尤其是换韩风的命。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韩风大喝一声,钢刀当头举起,带起一片雪片般的刀影,照准了刺客的脑袋砍了下去,尖锐的破空之声,如同狂风呼啸而过。韩风看也没看那名刺客,正在用他的匕首指着韩风的小腹。
他是在赌,是人都怕死,的确,韩风也怕。真的能够完全豁出去,用自己的脑袋博别人的小腹,这样的人,绝不是很多,战场上或许被那种悲壮惨烈的气氛感染,会有一些。但是在阴谋诡计的刺杀当中,韩风自信没有几个人能够完全坦然的接受被人砍烂脑袋,而手中的匕首只是刺穿了对手的小腹。
说到神经粗,说到胆子大,韩风的确有资格藐视这些刺客。自己连重生这种惊悚加上惊恐再加上惊奇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还来跟小爷比神经粗?
如韩风所愿,刺客的确退缩了,他的匕首已经刺出去了一半,还是硬生生的半途变了个方向,把身形死命的朝右边移动,同时用那柄七寸长的匕首,去格挡韩风的钢刀。
他已经来不及了,韩风干脆利索的将他那脆弱的脖颈一刀两断,看也不看那股高高喷起的腔子血,一脚将那刺客的尸体从圆洞里踢了下去,只听一楼一阵惊呼之声,韩风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朝辛弃疾那边冲去。
面对着辛弃疾的是南府的天之骄子,是南府最出名的刺客,也是南府最年轻的都事,甚至从品级上来说,这位二十二岁的都事和已经五六十岁的辛弃疾也不相上下。尊老爱幼这句话,在刺杀的时候,完全被抛弃。
一个年轻力壮的小后生,挥舞着明月一般的弯刀,气势如虹的朝头发花白的老人斩去……刀身雪亮,势不可挡。仿佛他面前的,是就是杀父仇人一般!
“辛世叔小心。”韩风心中焦急,钢刀脱手掷出,尖锐的钢刀滑坐一道闪电,直飞朱紫衣的后心。
朱紫衣反腿一踢,那柄钢刀应声而起,刺入房梁之中,刀尾还在嗡嗡嗡的不住颤抖。
朱紫衣的眼睛都似乎要喷出火焰来,杀死辛弃疾,南府的任务就已经完成……更何况还有一个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得手的嘉王……
第六十四章 高射炮打蚊子
辛弃疾面沉如水,将范香玉护在身后,快步朝后方退去。
朱紫衣得势不饶人,弯刀直逼辛弃疾。
范香玉一辈子都是在豪门大家中长大,何时也没有见过这么刀光血影的时刻。
看到眼前弯刀就像鬼魅一般在飘忽,而酒楼里到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范香玉紧紧抓着辛弃疾的胳膊,只有她的丈夫,才能在这时候给予她安全感!
这一切在韩风的眼中,都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他清晰的看到沐谦心怀里的琵琶滑落在地上,脸色惊恐的朝后方躲去;归尘想要跟上小姐的步伐,却是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她这一倒不要紧,伸出去的右腿,刚刚好垫在范香玉的脚上……
范香玉站立不稳,左手还牢牢挽着辛弃疾的胳膊,右手已经下意识的高高扬起,身体重重的朝后倒去。虽然范香玉并不高,也不算胖,可加起来怎么也有*十斤。她这么一带,辛弃疾的身子随之一歪……
楼里灯光摇曳,挂在楼顶的宫灯,透着红红的灯纱,照得整个酒楼就像是血海一般的地狱。无数人在惨叫,无数人在惊呼,无数人在躲避。辛弃疾似乎已经站立不稳,被范香玉这么一带,歪歪斜斜的就要朝右边倒去。
而一个躲避在此的小官,此前一直惊惶的靠着戏台的柱子瘫坐在地上。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脸上忽然露出狠厉之色,从袖笼里翻出一柄刺目的短刃,照准辛弃疾的后心狠狠刺去。
归尘倒、范香玉跌、辛弃疾站立不稳,而夺命的短刃却已经逼近了辛弃疾的后心,前方还有挥舞着弯刀步步紧逼的朱紫衣,左边是那个要杀死辛弃疾的小官儿,右边却是瘫倒在地上的归尘和惊慌失色的沐谦心,耀眼的短刃直直逼近辛弃疾的后心,再有一个呼吸间,便要将辛弃疾的心房刺个透心凉!
韩风也好,博戈达也好,博戈满也罢,几乎要睁裂了眼睛,咬碎了钢牙。几声惊呼之声,从楼层不同地方响起。
朱紫衣的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虽然他不知道那个突然出手的小官是谁,但是这么一刀,就已经彻底把辛弃疾逼入了绝境。进退两难,左右失据。就连朱紫衣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够在这妙手天成的必杀局中活下来。
那个小官,八成是沐谦心早就已经安排下的人手,跟南府没有关系。但是作为一个金国人,看到生死大敌辛弃疾顷刻就要暴毙在眼前。朱紫衣还是浅浅的露出得意的笑。这份功劳就算是没有被南府得到,可至少也是杀死了一位令金国人恨之入骨的大宋官员!
“啪!”“嘣……”
酒楼似乎安静了一下,很少有人留意到,沐谦心的秀美微微蹙了蹙。
韩风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直到很多年以后,韩风都已经儿女满地跑,到处打酱油的时候,他还是喜欢抱着儿子,嘻嘻哈哈的说道:“你辛爷爷当年真是彪悍……”
是的,这一幕,不仅深深的震撼了韩风,也震撼了在酒楼里的每个人。辛弃疾几乎就要无法避开那必杀的一刀。千钧一发之际,辛弃疾伸脚一挑,沐谦心跌落在地上的琵琶飞到半空,稳稳的落入辛弃疾的手中。
随即,这个看起来已经不太壮的老头子,转身,侧旋,琵琶扬起一道乌光,用一记标准的街头痞子拿木棒砸脑袋的姿势,狠狠的把琵琶砸在那个小官的脑袋上。
断裂的琴弦将那小官儿的脸割的满是血口,偌大的琵琶只剩下小半截还在辛弃疾的手里。木屑与鲜血齐飞,牙齿共脑浆一色……
那小官儿呆呆的看着辛弃疾,不甘心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所有的人都忘记了一件事。眼前的辛弃疾的确是个老头子,可绝非是个糟老头子。
五十骑硬闯金兵大营,活捉张安国的人。就算比不得吕布、赵子龙之勇,也绝不亚于百骑劫营的甘宁了。他是老了,是天天带着博戈达、博戈满两名护卫,是没事就装模作样的喊累……
但是他依然是辛弃疾,那个“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辛弃疾。他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官儿拿着一把切西瓜都嫌小的刀给捅死!
朱紫衣下意识的停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猛然大喝一声,高举着手中弯刀,照着辛弃疾的脖颈砍去……
辛弃疾将身后的范香玉一推,朝左退了两步,朱紫衣得势不饶人,猛追过去,钢刀猛力劈下。辛弃疾侧身避开,似乎被朱紫衣的刀风逼住,并没有还手,只是朝右又挪了一步……
朱紫衣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这个老头儿到底在干什么?自己的手下还在拼命的阻挡辛弃疾的护卫。若是自己不能三招两式解决这个老头,这次南府的人手可就都要折在贵客楼了。
他步步紧逼,刀光如雪,可是辛弃疾只是在那方寸之地躲闪,不停的带着朱紫衣躲来闪去……
沐谦心脸上依然布满了惊惶之色,可是她心里却有一个大大的疑问,如今,距离朱紫衣最近的就是韩风,可为什么韩风还停下了脚步,就是不肯过去呢?
韩风的脸上带着一丝狡猾的笑意,笑眯眯的看着朱紫衣,忽然间大吼一声:“倒!”
朱紫衣的弯刀斜斜的顺着辛弃疾的胸腹掠过,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就能把这个绍兴知府开肠破肚。可是,这一点点就是咫尺天涯,就是长江天险,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而那个“倒”字一出口,辛弃疾想也不想,干脆利索的一个铁板桥,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是要做什么?找死么?
朱紫衣的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忽然间耳中听到的都是酒楼中人的惊呼之声,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冲到他的背上,带着他的躯体,几乎是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击在戏台上的墙壁上。
那面足足有一尺厚的墙壁,悉悉索索的开始掉落灰粉,朱紫衣的耳中还能清晰的听到墙壁在缓缓开裂的声音。
他忍痛扭过头去,费力的朝自己的后背看去,却只看到一柄足足有三支长矛粗细的木柄……
胸口一阵阵血气翻腾,朱紫衣忍不住喷了口血,把前面那雪白的墙壁喷的通红。
韩风走过去扶起辛弃疾,酒楼已经得到了控制,博戈达、博戈满带着辛弃疾的护卫,将金国南府的刺客逼入角落,而另外几人奔到辛弃疾的身边,警惕的保护着这位大人。
韩风施施然的把钢刀背在身后,走到只剩一口气的朱紫衣身边,淡淡的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很迷惑,也很郁闷……”
韩风朝后方指了指,对朱紫衣说道:“那是床弩,守城的床弩,你见过的。上边最大的箭,就是留给你的。昨天,我就已经吩咐人把床弩送到隔街的楼上。给你一份重重的礼物。你刚才中箭的地方,楼板是黑色的,不是深棕色。也是我特意换的。”
“床弩移动不便,不能跟着你瞄准。就只好请你自己站过去了。辛世叔刚才带着你躲来闪去,就是让你自己站好了,方便我们瞄准呢。”
“对面的箭手,是我教阅房的秦燕,她可是美女,还是神箭手,你死在她手里不算冤枉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可惜,这么大的床弩,就打了你一个。”韩风嘟着嘴摇了摇头凑到朱紫衣的耳边低声说道:“高射炮打蚊子……这句话你不懂的。算是我送你的临终遗言吧。”
朱紫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他一张开嘴,血水就顺着嘴角不停的流了下来。他的身体越来越无力,只觉得剧烈的疼痛已经快要将他的骨头拆散。他的希望就寄托在泠月的身上,至于什么高射炮打蚊子,朱紫衣已经无心去听了……
可是那个坏的掉渣的韩风,又凑过来说道:“若是跟你一起的香料女刺客去了监司的话……你黄泉路上可就有伴了。”
韩风钢刀一翻,厉声喝道:“这一刀是替吴秦氏一家三口还你的。”
刀锋夺目,热血逼人,朱紫衣喷腔而出的鲜血,将头顶上的宫灯打灭一盏。而那颗跌落在地上的头颅,无助的眼神里,却依然倾诉着他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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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原来是她
贵客楼杀得血流成河,监司里还是一片宁静。
烛台、石桌、棋盘……赵扩拈着一颗白子,重重的扣在棋盘上,朗声笑道:“嗯,这就是了。”
赵飞棋至中盘,一条大龙被屠的干干净净,自然没有胜理,便丢子认输。颇有胜亦欣然败亦喜的做派。
赵扩心知肚明,论到棋艺,自己比起赵飞来说,还是要差了好几个档次。看着赵飞这么卖力的搏杀,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这份棋力就更加难得。想要输,很容易。但是要输得惊心动魄,不留痕迹,那就是高手的做法了。自己身为嘉王,是未来的太子人选,赵飞让自己几盘棋并不算什么。
“下了两盘,都是险胜。歇会儿吧。”赵扩一伸手,身边便有伺候着的宫女递上热乎乎的湿毛巾来。他擦了擦手,拿起棋盘边上水果盘里放着的苹果,清脆的咬了一口,笑呵呵的说道:“今天是辛夫人的生辰,也不知道贵客楼热闹成什么样子。”
赵飞淡淡的说道:“辛稼轩一生之中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只是区区几个金国刺客而已。若是他就这么死了,那可就丢人到家了。今天的金国刺客,必然讨不了好去。”
“是啊,辛稼轩这一生已是传奇了。”赵扩悠然神往,他娶的王妃便是韩侂胄的侄女,和韩家走的很近,潜移默化之间,也受到不少影响。对于中原,赵扩也曾暗暗立誓,将来一定要收复故土。像辛弃疾这样的官员,正是赵扩最为欣赏的。
可是赵扩转念一想,现在辛弃疾他们都已经年岁不轻了。自己还只是嘉王而已。过些日子,自己父亲登基为帝,也不知道要做多久皇帝。等到自己能够掌握朝政的时候,辛弃疾他们是不是还在人间都难说的很了。想到此处,赵扩忍不住低头叹息一声。
“嘉王为何叹息?”赵飞看他脸色不善,便轻声问道。
赵扩微微摇了摇头,悠然说道:“我只是在想,当年高宗皇帝殿前猛将如云,当今官家用虞允文相公北伐,也是声势浩大。却为何都功亏一篑呢?”
赵飞知趣的闭上了嘴,高宗时期的确猛将如云,岳飞、韩世忠哪个不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只是高宗皇帝已经失去了进取心,苟安既可。又怕迎回二帝,又怕将领们功高震主,自然难以取胜。虞允文北伐,要说起来,部下良将谋士也不少,可是朝中反对力量太大。军队在前线打生打死,后边自己人还在拉着后腿,后勤跟不上,援军走的比蜗牛都慢,若是能北伐成功才是怪事了。
不过,这些话都不是赵飞能说的,于是他就只是看着赵扩,并不言语。
“赵监司,你对如今宋金两国的局势,如何来看?”赵扩心中一动,眼前这个赵飞,也算是个人才,年纪也颇为合适,若是能够和自己一心的话,将来收做自己的班底,也是一件好事。
赵飞何等聪明,怎能不知道赵扩这句话的意思,仔细想了想,赵飞谨慎的答道:“嘉王,宋金两国自从虞允文相公北伐之后,便不再有大战事。两国之间也互通来使,但,下官以为,这只是一个假象而已。”
“假象?”赵扩追问道。
“的确是个假象。”赵飞指着棋盘上的黑子:“黑棋占据北边的半壁江山,只是他们穷兵黩武,加上北方汉人屡屡起义,南归之士层出不穷。北方的局势并不太平,金人和汉人之间的矛盾很难调和。而金人本来只是游牧民族,骑射放牧为生。入主中原之后,他们要一下子从游牧变成农耕,朝中大臣大多没有经验,官制也是照搬我们大宋的体制,这些都是金人的隐患。更重要的是,金人的军队战斗力下降的太快,当年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有道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那时候万余女真人就能把辽国纠集的二十万大军打的落花流水。战斗力之强可见一斑。而到了中兴时期,反倒是我们宋军屡屡以少胜多,这样的战例无论是岳飞相公还是韩世忠相公,都曾经做到过。当年岳云小将军八百铁骑力敌金军近两万,鏖战一日,全军几乎成了血人,胜利的却是我们宋军。到了虞允文相公北伐的时候,虽然最终是失败了,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金人的战力还在不断的下降之中。”
“金人的强大战力,是建立在他们天生的骑射本事,部落式的生活,让他们彼此守望相助。对财富,对美女的贪婪,让这些金人充满了战斗的**。只有战争,才能让他们过上希望的生活。”
“而如今,金人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虽然江南更加富庶,可对于他们来说,中原的博大,物资的丰富,已经让他们喜出望外。在这种沉迷的气氛之中,还有多少金人能保持着最初那种强悍的战斗**?没几个了。”
“金人越来越多,就会越来越复杂,以前女真人少,几千人,上万人而已,生活在一起,大家亲如兄弟姐妹。现在呢,女真人越来越多了,管理一个万人的小部落,跟管理数百万人口的大国,绝对不是同一个办法。他们自身的矛盾也在不断激化。愈演愈烈。”
赵飞缓了缓,抬眼看了看赵扩,只见嘉王正在用心听他分说,便接着说道:“金人以为解决问题,就是要发动战争,以为自己手中的刀就能梳理国内的矛盾。所以,金人一旦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他们必然会南下,朝更加富庶的江南进发,用鲜血、财富、女人,将国内的矛盾转移出去。”
“这段日子,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但是迟早都会到来。”赵飞斩钉截铁的下了批语。
赵扩点了点头,对赵飞这番话显然十分认同,不过,随即他又摇了摇头,淡淡的笑道:“说是这么说,但是我们大宋的问题也不少。军队一再堕落下去……”
赵扩苦笑着说道:“绍兴大营也算是隶属于御前营的兵马了,听说金钱豹就带了几百个人杀到绍兴大营,片刻功夫就把绍兴大营全都缴了械。本王是真不知道应该夸金钱豹训练有素呢,还是应该骂史山唐是个蠢货。”
“金钱豹是有本事的。不然也不会调他来绍兴了。”赵飞解释道:“史山唐不会练兵倒是真的,不过……”
这不过之后的话,赵飞没有说出口,可是赵扩也明白他的意思。不过……金人要是能够打到绍兴来的话,临安八成都已经丢了。那时候绍兴大营是不是垃圾已经无所谓了。大宋,估计也要灭国了。
“驻屯大军还是有相当战力的。”赵飞宽慰道。
“且看着吧。驻屯大军那些有本事的将领接二连三的被调回内地。本王只怕,驻屯大军早晚也是要变成一团渣子。”赵扩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闭了嘴。再说下去,只怕孙子就要批评爷爷,侄子就要骂到叔父了。话题到此为止打住也就是了。
“听说不久后你会调回临安,在礼部任职?”赵扩岔开话题问道。
赵飞沉吟道:“是,去礼部事情多少也清闲一点。”
“史山唐死在绍兴,你却要去史弥远的手下做事。呵呵,有趣,有趣。”赵扩说着话,静静的看着赵飞的眼神,似乎要从他眼神的变化中找出几分自己希望看到的东西。
“史大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我计较的。”赵飞淡淡的说道。
两人在院子里说着闲话,赵飞的府邸布置的十分精巧。这儿是内院,院落并不算大,却从绍兴的活水之中引入一条小溪,清澈的溪水顺着石渠流过,在月光的照耀下,露出点点荧光。横跨小溪的有一座石拱桥,桥上有个八角小亭子,四个人坐倒也不显得拥挤,清风一阵阵从桥上掠过,端的是好清凉啊。
外院驻扎着绍兴军的官兵,对监司进行严格的保护,内院里都是赵扩的贴身侍卫和教阅房的细作。看守的这么严密,想来刺客想要混进来也十分困难。
就连伺候在一旁的侍女,都是教阅房的人。赵扩自然十分满意这里的布局,悠然自得的乘凉,和赵飞说着闲话。
只是一转眼间,赵扩似乎看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忍不住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走到桥边,看着潺潺流过的溪水。
赵飞引的是活水,石渠并不算深,最多不过一尺半而已,可是赵扩借着月光,似乎看到溪水之中有个小小的人影,在水底里顺流直下。
“有人?”赵扩虽然有些吃惊,却还没有慌乱,退了两步,对随行在身边的教阅房女子说道:“下去看看。”
教阅房的女子共有四人在这里伺候着,除了小舞之外,余下三人的身手都还不错。听到赵扩的吩咐,便有两人应了一声,快步走下桥去看着。小舞也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黑影,只是她无法确认那到底是不是一个人,便睁大了眼睛走到桥边仔细看着。
她的手中紧紧扣着一支响炮,这东西并不大,但是在深夜里,足可以声震四野,让四面八方的护卫都能听到。
月光静静的洒在水面上,诡异的银光顺着水波不住闪动,下去的两名女子,小心翼翼的走到小溪旁边,找了一支竹竿,谨慎的挑入水下,要把那个诡异的东西给挑上来。
这一挑上来,两名女子都松了口气,其中一人回头扬声叫道:“不是什么人,是个早已死了的小猴子而已。在水里看起来,是有七八分像是人形……”
赵飞和赵扩齐齐松了口气,这儿引的是活水,但是一个正常人很难把自己的身体缩小顺着水流进来花园。原来只是一个可能淹死在外边的猴子,顺着溪水流了进来,这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两位男子走到桥边,看着下边的女子将那具小猴子的尸体,挑起来,放在岸边,小心翼翼的放好……
“真是奇怪,居然还有猴子死在水里,难道是传说中的猴子捞月?”赵飞淡淡的笑道:“只可惜月亮没有捞到,反而把性命给赔了进去。”
两人靠在桥边说着话。却没有人留意到最后那名教阅房的女子,缓缓的顺着石拱桥的栏杆边上,不知道从哪里,扣出一根五寸许的短刺,反手别在胳膊后边,轻轻移动脚步朝赵扩和赵飞走去。
她叫云歌,这名字颇为好听,生的娇小玲珑,颇为秀丽。只是这一刻,她的眼中却闪着有些兴奋的光彩,呼吸也忍不住有些急促了起来,反握着短刺的右手一松一紧,汗水已经顺着掌心溢出。
赵扩那并不算宽阔的后背就在她的眼前,最多还要往前走上两步,云歌就可以把手中的短刺刺入赵扩的后心。短刺上早已被抹上了强烈的剧毒,这种毒乃是金国枢密院南府最强的蛇毒,只要入体,就算是御医在身边也救不回来。云歌不需要把短刺刺入赵扩的后心,只要划破他一点皮肤,就足以让这个大宋皇位的未来继承人死的干干净净,痛苦万分。
一步,云歌的脚步声很轻,没有惊动这三位。她紧紧咬着银牙,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兴奋。那两名教阅房的女子还在桥下处理猴子的尸体,小舞的武功并不算好,云歌有足够的自信,就算被发现,她也可以在桥下的女子抢上来之前,打倒小舞,然后杀死赵扩。
为什么是用打倒?云歌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潜意识里,她并不想杀死一个跟她一起在教阅房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
再有一步,云歌就可以走到赵扩的身后,到时候她只要一抬手,就可以把赵扩杀死。她已经激动的有些难以抑制。杀死太子的长子,或许,自己就能改变历史。
“别动了。”小舞幽幽的说道:“我没有想到是你,云歌,但是你最好不要再动。因为你再动一下,你就会死。”
云歌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小舞发现的,但是眼前这三个人,两个是不会武功的男人,一个是小舞,再不动手,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要错过。反正云歌已经不打算活了,便将短刺亮出,闪电般的刺向赵扩的后心。
唰,一阵猛烈的破空之声,一根短棒从天而降,击中了云歌的手腕,短刺清脆的掉在地上。
她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跪倒在地,捡起短刺朝赵扩掷去。
只是那支令她绝望的短棒再次出现,将那柄短刺不知道击飞到哪里去了。
从亭子的顶上跳下来一个小和尚,这个和尚除了脑袋上的香疤之外,就再也看不出一丝和尚的模样了,他冷冷的看着云歌,脱口而出:“善了个哉的!”
“你是什么时候上去的?”云歌死死的盯着无法。
无法没有理她,他出手根本不考虑男女之别,或许在这个花和尚的眼里,什么男男女女都只是一副皮囊而已。他一伸手就扣住了云歌的胳膊,随即顺着她的胳膊一路捏到肩窝,用力一扭,将她的胳膊卸脱了臼。
小舞忽然开口说道:“教阅房的人,搜身我来搜。”
“小心点。”无法补了一句:“要是你出了事,我可没法还一个这么大的漂亮姑娘给韩风大人。”
赵扩早已转过身来,看着咬牙忍痛的云歌,缓缓的问道:“你是教阅房的人,我知道枢密院当年挑选教阅房女子的时候,都是仔细查过的。你是汉人,为什么会帮着金人来行刺我?到底是为什么?钱?”
云歌看着赵扩,忽然冷笑道:“钱算什么,别以为人人都爱钱。我是要杀你,我是汉人又怎么样?汉人把我当人看了吗?我在教阅房里,十五岁就被人欺凌,你是高高在上的嘉王,当然不知道。那一年,我就怀了三次。堕了三次之后,这辈子也没法生养。我现在看到稳婆,还是浑身冷汗。你们真的把我当人了吗?什么大官小官,什么贱人贼子,都可以来教阅房发泄一番。既然你们对不起我,我又为什么要为你们这个朝廷守什么忠诚?”
“这么说,是金人早就已经策反了你?”小舞面无表情的问道。
“是啊,他们找我,几年前就找到了我。”云歌咬牙切齿的说道,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赵扩,你命大,我没能杀了你。”
“我可没有对不起你吧?”赵扩叹了口气:“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你说的是那个道理。也不至于来杀我啊。”
“你跟他们也没什么两样。朝廷为什么会用这样的人做官?还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龙子龙孙搞出来的?今天我失手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云歌狠狠的骂道。
赵扩摇了摇头,背着手走到了一边。
小舞却接着问道:“云歌,姐妹一场,你告诉我,教阅房里还有什么人被策反了?”
第六十六章 曹孟德
云歌听到小舞的问话,只是冷冷一笑,随即牙关一紧,咬破口中毒丸,浓腥的毒汁顺着喉咙进入肚腹,顷刻间便将这一个年轻的生命带走。
赵扩静静的看着云歌的尸体,半晌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对于云歌来说,到死她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受到那么多委屈,那么多侮辱。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在报复,都是正确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是非观和价值观,到底她是对还是错……要如何评价呢?
“算了,人都已经死了,找个地方好生安葬去吧。”赵扩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嗯,就说她是为了保护本王,力敌刺客而死。待本王回到临安之后,为她请个封赏吧。”
小舞低声道谢,将云歌的尸体抱了起来,放在一边,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云歌的经历就是许多教阅房女子的经历,她们恨过,反抗过,却都无济于事。她们心中有仇恨,也是自然而然的。
赵扩能够做出这一份姿态,也算是不容易了。在等级森严的社会里,一个上位者肯这么做,等于是朝这些教阅房的女孩们认错了。难道还真的指望皇帝老子下一份诏书做自我检讨吗?
在赵飞的庭院之外,有一个小小的山头,泠月斜倚在一棵大树下,听着夜风从耳边静静的吹过,却没有看到她和云歌约定的那抹烟花。
这位冷艳的女子缓缓的站了起来,微微摇了摇头,低声叹息道:“失手了。”
狂热的朱紫衣提出兵分两路,一路狙杀辛弃疾,一路用暗桩杀死赵扩。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被泠月拒绝。
南府聚齐在绍兴的人手几乎全部投入到对辛弃疾的狙杀之中。但是泠月很明白,有沐谦心在那里,要么就是沐谦心杀死辛弃疾,要么就是辛弃疾安然无恙。无论如何这份功劳也不会落入朱紫衣的手中。
而暗桩……泠月缓缓的朝山下走去,如果暗桩真的能杀了赵扩的话,那可真是喜出望外了。但是很明显,暗桩已经失手了。南府这次在绍兴损失惨重,自己回去了还不知道要怎么交代呢!
泠月一步步消失在夜色之中,宁静而深邃的黑夜将她的背影一点点吞没,就像,绍兴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人似的。
“辛世叔,没事吧?”韩风快步走到辛弃疾的面前,上下仔细的看了看,见辛弃疾连花白的头发都没少一根,便放下心来。
辛弃疾潇洒的吹了吹上唇的胡须,那一撇花白的胡须,朝上轻扬着。
“笑话,我老人家能被这样的人杀死么?”辛弃疾不屑一顾的看着韩风:“别把你辛世叔看的太没用,当年在御史台,我把你爹打的满地找牙。哭着喊着朝御史台里跑,一个劲的求御史们救他……”
博戈满站在辛弃疾的身边忍不住好笑,的确,辛弃疾没有吹嘘,他是把韩侂胄打的少了一颗后槽牙。但是韩侂胄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辛弃疾的鼻子上中了一拳,鼻血横流,右眼眶黑的就像熊猫。那一次打架,打架算是半斤八两,辛弃疾略占上风而已。
“辛世叔威风不减当年,小侄佩服的很啊。”韩风抱了抱拳,随即走到沐谦心的身边。
他一双眼睛在沐谦心的脸上溜溜打着转:“沐姑娘这次被吓得不轻啊。”
沐谦心脸上还有几分惊惶的意思,强直镇定的答道:“没事了,好在那些刺客都已经伏诛,大人们都没受伤。”
“说起来也真是好险。”韩风看着归尘,方才归尘那么一摔,恰到好处的把范香玉给带倒,又那么恰巧挡住了辛弃疾左右闪避的道路。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巧合,但是落在韩风的眼中,就不那么巧了。而那个出手的官员,能够抓住这千钧一发之际,显然也是不知道琢磨了多少次。这两个女人,还真是差一点就要了辛弃疾的命。
但是让韩风头疼的是,明知道这两个女人有问题,却还不好动她们。看得出来,沐谦心应该不属于枢密院南府的体系,她到底是金国哪一方面的细作,而这个神秘的体系到底在大宋扎根了多久,有多大的势力。韩风一无所知,教阅房和细作司也都是一无所知。
韩风没有天真到以为抓住沐谦心严刑拷打,就可以问过那些线索。别说是沐谦心这样的情报人员,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教阅房女子,也知道落入敌手,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自杀。不然的话,要遭的罪可是海了去了。而且,投诚,对于细作来说,是最不可能的一条路。在这个时代,一个投诚的细作,跟一堆毫无用处的垃圾没有任何区别……
放过这两个女人,咬死她们,把她们身后另一个庞大的金国情报网给拉出来。韩风暗暗下了决心,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好在沐姑娘没事,不然的话,不知道多少满地走、多如狗的三四品官员要吃不下睡不着了。”
归尘有些心虚,有意无意的避开了韩风的目光,一瘸一拐的站在沐谦心的身后。
沐谦心倒是表现的十分恰当,脸上的惊恐之色未消,眼眶里的泪水还在盈盈欲滴,笑容挤出来也十分勉强,话语里都是颤抖之音:“心心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真的难以忍受。韩大人,若是没什么事,心心想先行回去休息了……”
“只管回去吧,我派人送你们。”韩风一招手,一小队侍卫便走了过来。韩风交代了几句,这些侍卫便带着沐谦心等人下了楼去。
辛弃疾指着那个大洞,叹息道:“这些金国细作还真是有些门路,他们把火药塞在表演用的毛竹里边。贴住一楼的楼板,恰好是我之前坐的地方,要不是那时候我们夫妇起身跟大家伙儿告别,这是这一炸,就算不死,也要摔个仰八叉。”
“看看他们用的飞索,抓住楼板便能飞跃上来,身手的确不错。那个朱紫衣的本事很好,一柄弯刀逼得我老人家左右闪躲,还得带着他,让秦燕姑娘瞄准。真想把我老人家给累死不成?”
韩风嘿嘿一笑,再回头看看朱紫衣的尸首,偌大的守城床弩用来打区区一个人,实在是太残忍太过分了,那具被挂在墙壁上的尸体,显得是那么无助和悲凉。
楼下一个官兵模样的人快步跑了过来,对着守在手下的侍卫低声耳语几句,随即那侍卫又跑上二楼,低声对辛弃疾禀告道:“监司那里出了一点小乱子,不过已经平定了。嘉王和监司大人毫发无伤。教阅房有一名女子身亡。”
“是哪个?”韩风心里一紧,急忙问道。
那名侍卫摇了摇头:“只听说这么多,具体的得去监司问了。”
“辛世叔,这里既然没什么事了,我这就去监司。”韩风丢下一句话,便风风火火的跑下楼去。
辛弃疾拈着胡须,对身边的博戈满轻笑道:“韩风成熟多了,方才你不知道,我多害怕他一冲动就扣住沐谦心主仆二人,拉回教阅房去严刑拷打。想要摸瓜,总是要先找到瓜藤才行。这么好的瓜藤,要是韩风一把就给掐断了,才叫我老人家失望呢。”
“毕竟是韩侂胄的儿子嘛。”博戈满悠悠的说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韩侂胄自己就是拼命占便宜,他儿子当然宁死不吃亏。大人也不用担心,韩风的路总要他自己来走,无论是韩侂胄还是大人您,帮他大约指个方向就是了。帮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小孩子不摔跤,又怎么能学会走路呢?”
“嗯,话说我老人家也想看看韩风这小子什么时候摔跤。”辛弃疾摸了摸胡子,哈哈大笑起来。
韩风一溜烟带着几个人跑去监司衙门,一路上盘查森严,好不容易才算到了内院见到小舞等人,却迎面看到云歌的尸体在地上,韩风深深吸了口气:“怎么回事?”
小舞把方才内院里的事情大致分说了一番,韩风捏紧了拳头,淡淡的说道:“嘉王这么做,也算是做的不错了。不过,小舞你不能大意了……”韩风左右看了看,只见并没有其他人在身边,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小舞说道:“是有些官员对不起教阅房,甚至说是大宋的朝廷对不起教阅房。但,国是不能卖的。朝廷不好,可以换个朝廷。可是国家只有一个,我们脚下的土地,就是汉人的土地。你要仔细排查教阅房里,我不希望再有金人的内应在此。”
“韩大人,不知道你听说过一个故事没有。”小舞显然没有被韩风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吓住,她只是安静的说道:“听说书的说过,曹操当年和袁绍大战,打胜了之后,有人搜出来很多曹操部下和袁绍沟通的证据。可是曹操把那些都付之一炬。”
“教阅房的女子有可怜之处,我们都只是普通的弱女子,什么家国天下,对我们太遥远。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无论是用哪种方式。也许在大人的眼里,有人选错了。但这并非是条绝路,难道大人就不准备学曹孟德,给部下一个机会吗?”
“曹孟德?”韩风脑海中掠过那个经典的京剧白脸人物,微微一笑道:“既然小舞你都开口了,我也就陪你赌一把,做一次曹孟德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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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官道佳人
一行有些诡异的人马出现在临安的东南方,距离大宋的行宫所在还有不到六十里的距离。
之所以叫他们诡异,是因为这一队人马约有二十来号人,男女都有,人人都骑着马。真不知道这么多马儿,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马队后边还跟着两辆驴车,一行人马缓缓的顺着官道前进。
队伍中间的正是韩风,他跨.坐在一匹黑色高头大马上,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
嘉王赵扩处理完绍兴府的事情便要打道回府,虽然经历了一次刺杀,可总算是有惊无险,安全无恙。韩风也接到了来自临安的家书,只是看到信里说的那些话,韩风心里就一阵阵的别扭,可是还必须得回去一趟……
赵扩有心要带着韩风一起回临安,可是韩风还要带许多人一起回去,实在是不方便跟随赵扩的大队人马。
无法和尚却是兴高采烈,他现在已经被调入教阅房,也就算是枢密院的直属人员。想要去驻屯大军,只是韩侂胄的一句话而已,去临安,自然是喜出望外。要不是必须得赶路的话,无法甚至想去找几坛子酒来喝喝。
李妙笔随在韩风的身后,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看着前边少爷的背影。李妙笔如此聪明伶俐的人物,怎么能猜不到韩侂胄的心意?他的儿子需要班底,而自己就是韩侂胄为韩风准备的重要班底之一。
从如今韩风的趋势来看,和未来的皇帝赵扩走的这么近,又有韩妃没事给吹着枕头风,朝中有韩侂胄、地方有辛弃疾给撑腰,前途不可限量啊!自己跟随这样的人,岂不也是形势一片大好?
小舞和秦燕一左一右骑着马儿,心里还牵挂着在绍兴养伤的林珍。只是想到可以去临安,去大宋的皇城,心里就有点莫名的兴奋。长这么大,很少出过远门的教阅房女子们,可算是抓住机会出来开开眼界了。
一行人各自想着心事,顺着官道慢慢悠悠的朝临安方向走去。
“救命啊……”一个女子的尖叫声顺着官道传来。韩风本来走的有点累,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了,一听有人喊救命,顿时来了精神。
二十多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去,只见远处一辆马车狂奔而来,一个女子,站在马车门口,紧紧抓住车门,拼命的喊着救命。
而驾车的,居然又是一个女人,大宋这么多年来也很少见到女的马车夫,简直比熊猫还要珍贵。
在那辆狂奔马车的后边,几匹骏马一路狂追,眼瞅着离那马车就没几步了!
“好歹离临安也不远了,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官道上强抢民女?”韩风皱紧了眉头,两条浓黑的眉毛纠缠在一起。
李妙笔微微一笑,凑到韩风的身边说道:“据我所知,这条官路若是一路狂奔的话,最多不到半日也就到了临安。这些人追的紧,可是没有动手,更没有用什么弓弩之类的武器。其中想必是有些隐情的。”
正说着,那辆马车已经从韩风的马队边上跑了过去,站在车门口的女孩还在一个劲的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救下来再说。”韩风吩咐道:“和尚,看你的了。”
“嗯,小意思。”无法双腿一夹坐骑,那马儿跑快几步,冲到马车和那几骑之间。无法倒提木棒,指着冲过来的那几骑厉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居然敢在官道强抢民女……”
冲过来的约有四五骑,看着这一队奇形怪状的马队,便放满了速度。为首一个中年汉子诧异的打量着马队,朗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管的什么闲事?”
口气不小,韩风一听这熟悉的官腔就知道对方肯定不是什么草莽中人,但是看着打扮怎么也不像是官差。
韩风还没答话,无法就扯着嗓子叫道:“这儿是枢密院教阅房的马队,你们识相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不然惹恼了小衲,一顿棒子打的你们吃不消!”
枢密院教阅房……不知道是不是这六个字震慑了对方,那几骑不约而同的勒紧了缰绳,齐齐将马儿拉住。
为首那名男子回头不知道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几骑人马居然掉头就跑。他们的马儿也是好马,脚步飞快。
无法想要追上去抓住一两个人,却听见韩风大喊道:“别追了。”
无法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妙笔却是猜到几分,既然不知道对方什么来路,说不定那两个女的还不是什么好人呢。枢密院教阅房好歹也是官府中人,不要因为莫名其妙的英雄主义就误了正经事。
韩风这边收殓了马队,那辆狂奔而过的马车居然悠悠的转了回来,之前站在马车门口的女子,脸色通红,想必是在车上颠的。她在那个女马车夫的扶持下,颤颤巍巍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冲着无法和韩风施礼道:“多谢官人出手相助。”
韩风一甩缰绳,跳下马来,走到那女子的身边,和悦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被人追赶?”
那个脸色红红的女子拍了拍还在起伏不定的胸口,俏皮的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这才说道:“说来话长,你们是什么枢密院教阅房的人?也就是官府里的人啦。正好,我一路从临安逃出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你是他们的头儿吗?你说说,要是想让人找不到,我应该去哪里才好嘛。”
韩风哑然失笑,这个女子只怕是从来没有出过临安,一听她说话就知道一点阅历都没有。
于是韩风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们想逃去哪里?到任何地方,进城门都是要检查路引的,你手里可有临安府给你开具的路引吗?若是没有,你怎么进城?就算你不进城,一直在乡间徘徊,不是我吓唬你,现在天下算不得太平,江南还有不少盗匪出没,就你们区区两个弱女子,在山野里乱走,不是被虎狼叼去吃了,就是遇到强人被抓去做了压寨夫人。还想被人找不到……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那女孩苦着脸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我是真的不想回临安啊。”
韩风仔细打量了那女孩两眼,只见她穿着一身水粉红裙,皮肤白皙,长长的头发因为奔波,顺着额角披落下来,显得有些散乱,却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眉毛似乎略微淡了一点,可是眼睛却是又大又亮,小巧高耸的鼻子下边是一张红艳艳的小嘴,生的十分可爱,约莫也就十六七的年纪。
而她身边的那个女马车夫,长的十分清秀,目光流转,却有几分坚毅的意思。一身青色短裙,银色长裤,显得十分干练。
韩风不由得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不如说说来历,我看是不是能帮你们一些?”
那个女子喘了两口气,气呼呼的说道:“别提了。我啊,是从临安逃婚出来的。”
逃婚两个字一出口,二十多人齐刷刷的围了过来,从来都是看韩风做事出人意料,没想到在临安居然有敢于逃婚的女子。
一看众人围了上来,那个女马车夫便赶紧护在那女子的身前,娇声说道:“你们莫要吓坏了我家小姐。既然你们是枢密院教阅房的人,也不怕告诉你们。我家小姐就是户部尚书郦大人的女儿郦君瑾。怎么样?知道怕了吧,若是对我家小姐不敬,尚书大人告诉你们枢密院的韩大人去,你们统统都要吃棒子打。”
郦君瑾拉了拉那个女马车夫的袖子,含羞说道:“江江,他们好歹救了我,不要吓坏了他们。”
李妙笔凑到前边,恭敬有礼的对郦君瑾施礼道:“哦,原来是郦家小姐。在下李妙笔。方才听小姐说是逃婚出来的,不知道是否有什么隐情?”
郦君瑾幽幽的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唉,反正告诉你们也不要紧。本来我在家都是好好的。昨天晚上我就听见家里的婢女说起,说是家里来了客人,她们送茶的时候,听那位大人跟我爹提起,要将我说媒给哪位官宦人家的少爷……没想到的是,我爹居然还一口答应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都是这样,郦小姐却有什么奇怪的呢?”小舞诧异的问道。
“哎呀,这位妹妹,你生的好漂亮啊。”郦君瑾显然是个人来熟,一看小舞走到身边,便拉住小舞的小手,兴高采烈的对着她看来看去。
她的小嘴儿还嘟囔着说道:“妹妹,你是不知道了。临安的那些衙内们,吃喝嫖赌就样样精通,可没一个有出息的。要我嫁给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杀了我也不愿意。所以,今天天还没亮,我就叫江江偷偷准备了马车,一路就逃婚出来了。没想到被家里人发现,派了好几个人来追我回家。还好遇到了你们,枢密院教阅房……这是什么衙门,很厉害么?怎么家里人一听你们是枢密院教阅房的,就马上掉头跑了呢?”
小舞尴尬的抽回了手,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韩风却淡淡的说道:“那你现在还有什么打算?郦小姐?”
第六十八章 小姐脾气
郦君瑾嘟着小嘴,愁眉苦脸的说道:“真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路引这东西,本来我还想着逃出临安了,就去建康啊、苏州啊去看看去。现在可好,哪里都去不了。”
翘家不是个好习惯,韩风忍不住笑了笑,自己也曾经是个翘家少年,前生的时候念中学,老师叫自己回去找家长。于是自己二话不说就果断离家出走!吓得爹妈在自己回家之后,也没敢多批评两句……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父母,韩风刚刚浮上脸庞的笑意就渐渐淡了下来。
“郦小姐,既然哪里都去不了,还是回家吧。郦尚书找不到你,定然十分着急。”
韩风轻声劝说道:“虎毒不食子,你若是真的不愿意嫁,那就自己去找郦尚书说啊,他既然这么紧张你,又怎么会勉强你嫁给不喜欢的人呢?”
郦君瑾皱着淡淡的眉毛想了想:“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也对。不过,我还是先不要回家好了。嗯……就这样,江江!”
那个显得十分精干的婢女走了过来,应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唔,这样好了。你看他们枢密院教阅房也有不少女子嘛。我们就跟她们住在一起吧。不是有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我爹怎么想,也想不到我居然偷偷回了临安城。让他着急两天,我再回家去。到时候,他就不会逼我嫁人了吧?”
郦君瑾眨着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说道:“让我爹好好体会一下我这个乖巧女儿不在身边的日子,也让他心疼心疼。”
韩风听的直皱眉头,这郦君瑾还真是大户小姐当惯了,压根就没问自己是不是同意,就把自个儿放到枢密院教阅房的队伍里了。
韩风正要出言反驳,小舞已经低声说道:“韩大人,这……到底是带还是不带啊?”
“我可没打算带她们一起走啊。”韩风愁眉苦脸的说道:“但是你看看她人来熟的样子,现在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外人。”
郦君瑾这边刚刚吩咐了江江,便走到韩风的身边,笑嘻嘻的说道:“这位官人,你就带着我们主仆二人一起好了。我们吃饭很少的,不会用你多少伙食。而且,我爹可是堂堂户部尚书,你照顾的本小姐开心呢,将来肯定有你的好处。对吧?”
韩风没好气的笑了笑,知道这个泼辣大小姐一时半会是甩不掉了,索性对无法吩咐道:“你带着她们的马车,跟着队伍走好了。到了临安再做安排。”
“不不不,我不要坐马车了。”郦君瑾显然是刚才被马车给颠怕了,支吾着说道:“我还是骑马好了。”
“你会骑马?”韩风诧异的看着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骑马而已,就是坐在马背上嘛,谁不会啊,好了好了,不用你们操心,江江,来,把马儿解下来,备好马鞍,扶我上马!”郦君瑾高傲的昂起头,尽量踮起脚尖,勉强用目光居高临下的鄙视了韩风一眼。
于是,这一路车队又多了两个不速之客,郦君瑾面如土色的抓着缰绳,半个身子都已经快趴在马背上了,口中一直碎碎念个不停。而跟在她身边的江江,骑着一匹黑色小马,一脸紧张的看着小姐,生怕郦君瑾一个不小心就掉了下来。
韩风嘴角微微一扬,也不去看那对主仆,马队继续缓缓的朝前走去。
到临安还有一段不远的路。韩风也不着急赶路,到了正午时分,酷热难耐,教阅房这队人马无分男女都已经满身汗水。韩风和无法等人算是身体十分强健的了,可也热的有些难受。
韩风在马背上立起身体,远远看去,只见远处丁字路口隐约可以看到有酒旗招展。
“已经是中午了,天气最热的时分。我看前边似乎有个酒铺,大家不如去那儿坐下歇歇,打个尖。到午后再赶路好了。算起来,到临安也就是几十里地了。无论如何晚上临安关门之前也应该可以走到了。”韩风大声招呼道。
教阅房的女子们一片欢呼,她们纪律要森严一些,主官没有说要休息,一个个虽然已经热的受不了了,却还是咬牙坚持着朝前走。
“江江,扶我下来……我的天哪,骑马比走路还累……”郦君瑾已经彻底趴在马背上了,双手抱着马銮铃。
江江没好气的瞪了这群没有同情心的男女一眼,走过去把郦君瑾给扶了下来,果然就在前方不到一里地,还真有个小小的酒铺。
这间酒铺的位置极好,一条清澈的小河从酒铺东面缓缓的流过,而西面是一座小山。酒铺的伙计扯起了布篷,好大一片阴凉地。
“先叫大家牵着马儿去河边喝水去吧。”韩风对小舞吩咐道。
“嗯,你的马就给我牵着吧。”小舞笑盈盈的从韩风手中接过他的缰绳,自己牵着两匹马朝河边走去。
韩风和李妙笔、无法等人走到酒铺那里,热情的店小二已经迎了上来,笑呵呵的招呼道:“几位官人要吃点什么?尝尝小店的水酒可好?”
“随便喝一点吧。”无法眼巴巴的看着韩风,显然是酒虫大动,伸出一个小指头说道:“只是喝那么一点点而已。”
“那就拿两坛水酒来吧。其他小菜你们自己看着配。”韩风回头看了看:“二十多人呢。够你们忙一会儿的了。”
“放心吧,官人,别说你们是二十多人,就算有五十人,小店也能招呼得下。”店小二嬉笑着吹嘘了几句,便搭着白毛巾走回店铺。
要说小店铺动手还真挺快,牛肉大块大块的丢在锅里煮着,这边已经切好了不少凉菜送了上来,每张桌子还送上了一个大西瓜。
这么热的天气,看到西瓜,不分男女,一个个都已经快要流出口水了。
店小二拿着一把狭长的西瓜刀走了出来,麻利的把每张桌子的西瓜都给切成了小块,刀法倒是十分纯熟。
小舞走了过来,从怀里去出银针,小心翼翼的验着每一道菜肴。不经意间却看到郦君瑾主仆两人站在一边,小舞心底厚道,便朝两人喊道:“郦小姐,你们过来一起坐吧。”
其实郦君瑾倒不是因为面子不肯过来坐,只是她从小养成的官家小姐脾气,口袋里没有钱,自然是不肯过来吃东西。而且她还是挺记仇的,记得刚才韩风言语里似乎不想带着自己一起去临安,于是便看着韩风有点小小的不顺眼。
听到小舞招呼自己,郦君瑾便笑嘻嘻的答道:“好呀,和妹妹一起吃东西是最好不过了。”
郦君瑾快步走到小舞身边,看每张桌子都有一个女子拿着银针对着菜肴仔细检查,不觉皱眉道:“吃个东西也要用银针吃么?难道你们都不会用筷子的吗?来,姐姐教你,筷子是这么拿的……哇,这西瓜好红……”
郦君瑾咽了口口水,看着红艳艳的西瓜,实在是忍不住了,又不知道小舞她们到底是在瞎忙乎什么,便闪电般的伸出手,一把抢过一片西瓜,张开小口,美滋滋的咬了一口。
“郦小姐,你怎么这么着急啊。”小舞刚刚验了两盘菜,都没有问题,一抬头看到郦君瑾已经抓过西瓜咬了一口,不由得有些不满。但是转念一想,她们又不是教阅房的人,凭什么要用教阅房的规矩来管制她们呢。
小舞只是说了一句,看着郦君瑾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小片西瓜消灭的差不多了。便叹了口气,从桌子上拿起一片西瓜,仔细的检查起来。
郦君瑾渴了一上午,如今看到西瓜,怎么也忍不住了,嘴里还塞着西瓜,含糊不清的对江江招呼道:“来吃啊,快点。”
江江刚刚答应了一声好,忽然听见小舞叫道:“别吃。”
第六十九章 铁甲军
郦君瑾美滋滋的嚼着口中的西瓜,一听小舞这话,便诧异的问道:“有什么问题?”
“啪!”小舞一抬手打在郦君瑾的脸上,那张粉嫩的小脸顿时肿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西瓜自然的吐了出来。
江江勃然大怒,抢到小舞身边,一巴掌就要照着小舞的脸打下去,却被秦燕一把扣住了手腕,动弹不得。她只得愤怒的叫道:“你们居然敢打我家小姐,等我回去告诉老爷,你们就等着好了,枢密院就没规矩了吗?”
小舞和秦燕都没理她,也不去看马上就要落泪的郦君瑾。
“是什么?”秦燕低声问道。
小舞谨慎的拿起西瓜又闻了闻:“是迷药。慢性药。”
韩风和无法已经双双抢了出去,店铺里已经空空如也,想必是店里的人看到迷药失手,二话不说就偷偷溜了出去。
韩风正要检查一下店铺,忽然听见李妙笔在外边高声喊道:“少爷,快出来。”
韩风不明就里,但是他知道李妙笔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便握紧了腰刀快步跟着无法走了出来。两人这一走出来,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耀眼的阳光透过路边大树上密密麻麻的树叶,将众人的身体笼罩在一边清凉之中。可是抬头望去,依然是刺眼夺目。西边的山头上忽然出现了一线兵马。就是一线……一道重装骑兵就像一道流动的黑线一般,缓缓的,充满压迫感的在西边山头出现。他们手中的兵刃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山顶上一名银甲小将躬身对身边的将领说道:“都指挥使大人,东面是河。教阅房的人背水一战,若是他们敢上官道逃跑,必然逃不过我这批精锐部下的追击。”
“你带的兵,我自然是有信心的。”那名都指挥使大人冷冷的说道,他那张布满了皱纹的大手,缓缓的摸了摸胡须,咬牙切齿的说道:“韩风要不要活的都无所谓,杀了他,记得把脑袋给我带回来。”
“末将领命。”银甲小将在马背上微微一躬身,缓缓的将头盔上的面具放了下来。
这一队骑兵乃是仿造当年西夏人的铁甲军所创建的铁骑,从人到马都覆盖着厚重的铁甲,重达七十斤,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人眼,一双马.眼。端的是坚不可摧,坐下战马都是久经训练,负重奔驰,短途冲刺都是军中第一流的。如今这名银甲小将领了足足一百五十名铁甲军出来,面对不到三十人的教阅房人马,简直是雷霆之势!
都指挥使大人缓缓的补充道:“那些女的也不要留下,跟韩风在一起,都是教阅房的女子。全杀了吧。”
银甲小将低沉而又坚定了应了一声,手中长矛斜斜举起,尖锐闪亮的矛尖在阳光下无比明亮,他的手臂沉稳无比,丈许长矛巍然不动,如同鉄铸一般。
“杀!”银甲小将一声暴喝!
“杀,杀,杀!”百余骑齐声大喝,雄壮的声音在山头上久久回荡。百余匹战马缓缓催动步伐,随即借着居高临下之势,不住加快脚步。鼓点一般的马蹄声将整座小山敲打的都似乎要摇晃起来!铁甲片互相撞击,金属的铿锵之声大作,充满肃杀之气。
都指挥使大人手按马头,立在山顶上看着下方惊惶混乱的教阅房人马。脸上渐渐流出一丝残忍的冷笑!
骤然之间,在临安附近遇袭,饶是教阅房的人都是训练有素,也不禁个个都变了脸色。
就在看到山头的那股黑色铁流之时,电光火石之间,韩风快速简单的和李妙笔交换了几句意见。
“不能走官道。跑不过他们。”李妙笔快速的说道。
韩风点点头:“下水,铁甲军下不了水。”
“马不要了。”李妙笔急促的说道:“若是能活下来的,子夜时分在河东八里坡相聚。”
教阅房的女子们毕竟是受过训练的,一个出色的细作本来就是要面对各种各样艰难的环境,并且要生活下去。
她们二话不说就马上散开,小舞和秦燕交换了一个眼色,秦燕翻身上马,取出弓箭,两腿一夹,居然是迎着山上冲下来的骑兵冲了上去,她白衣飘飘,长发如丝,却是一脸坚毅,手中紧紧的扣着弓箭,紧贴在马背上,试图用自己去把那群铁甲军引开。随即几名教阅房的女子快速上马,分别朝南北两路冲去。
小舞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快步跑到河边,回头看了看秦燕的背影,一头扎进水中。
“噗通……”韩风正要朝河边跑去,忽然听见一声响,一侧头,却看到郦君瑾迷药发作,迷迷糊糊的摔了下去,江江哭着喊着扶不住她……
“人给我。”韩风一把抓过郦君瑾,抄起她的双腿,往怀里一抱……
江江哭喊道:“我不会游水……救我……救我……”
韩风飞起一脚踢在江江的大腿处,江江跌跌撞撞的退了几步,一头撞在无法小和尚的身上。
“交给你了,无法。”韩风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抱着郦君瑾朝河边跑去,猛然跳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带着一个人,一落入水中,韩风就觉得身体一个劲的下沉。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把郦君瑾的身体扭转过来,用臂弯勒住她的胸颈处,用前生在大学里学来的标准水中救人的姿势,双腿拼命的拍打着水,死命朝对岸游去。
教阅房的人大多都已经跳下了水,韩风没想到李妙笔的水性居然这么好,那厮手舞足蹈的一顿狗刨,竟然冲在众人的最前方。无法背着江江,紧随在李妙笔的身后……
只是秦燕等几人已经舍命去引着铁甲军去了……韩风心里一阵剧痛,却是毫无办法!
“秦燕,你们可千万别给小爷出事。”韩风吐了口水,恶狠狠的骂道:“小爷还他娘的准备成亲的时候叫你们当伴娘呢!”
银甲小将根本无视秦燕射来的利箭,任凭那支长箭撞击在自己胸甲上,滑落在地上,他长矛一挺:“左队,将在岸上的人全部扑杀,一个不留。右队留下防止他们回头,其他人跟我涉水过河!”
这条小河还是颇有深度,但是这员银甲小将显然知道,就在南方不到两里处,那儿的河床很高,马儿踩着水过去的话,水最多淹到马脖子,凭借沉重的盔甲,涉水过去一点也不难。左右两队各自分出去三十人,而银甲小将自带着近百人,快速朝浅水处挺进。
大家现在拼的就是速度,教阅房的人,能够早点上岸,活下来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而铁甲军若是先一步渡过小河,那等待韩风他们的命运就是被人堵死在河中。
韩风苦笑一声,想要在河里顺流直下也不可能,这条河是朝东南方流的,对方只要守住了浅水处,自己这群人就得撞上去,可要是逆流而上……除了自己和无法之外,又有几个人有这样的体力呢?
正想着,韩风已经看到银甲小将带着大队人马已经到了两里外的浅水处,大队骑兵正准备涉水过来。
而这边游的最快的李妙笔已经连滚带爬的上了岸,不顾湿漉漉的身体,拔腿飞奔。
韩风用力紧了紧臂弯,抱紧了还在昏迷不醒的郦君瑾,咬咬牙,双腿不住的打着水,雪白的水花在他身后溅起。
他一侧首间,似乎看到远远的、那员银甲小将,也在朝他看来。两里的距离,两道目光,刹那间交汇在一起!都是充满了杀机,充满了愤怒!
第七十章 我是谁?
韩风趴在一处小山丘之后,下巴抵在青嫩的草地上,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前方。
那一场生死时速的比赛之中,教阅房人终于抢过那一队铁甲军,成功上了岸,随即四面八方的散去。
逃亡,分散逃开才是最有活下来的机会。若是大家都聚在一起,那才是死路一条。
那员银甲小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他把部下三人三人分成一个个小队,就在这一片区域展开搜索。
人的脚,始终没有马腿跑的快,哪怕是背负了两百斤重量的战马,也绝对比人快多了。
韩风没打算去和铁甲军拼速度,他只是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安全的地方把自己隐藏起来,想办法先活下去……
郦君瑾的呼吸渐渐重了起来,过河的时候,韩风不可能把她照顾的面面俱到,这位大小姐呛了好几口水,眼下也到了快要醒来的时候。
韩风缓缓的把手掌伸出过,按住郦君瑾的小口,轻声说道:“不要大声说话。”
虽然目前看起来四野里静悄悄的,可是韩风并不敢保证,是不是有一队铁甲军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任何高声大语,任何痕迹都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踪。自从在绍兴大营面对两门铁火炮以来,这是韩风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是这么浓烈。
对方居然能够出动御前营的铁甲军来狙杀自己……韩风微微眯起眼睛,渐渐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南渡以来,因为不断和金人作战,军队和将领的实力一直在增强。可是大宋依然是一个以文官体系为主导的国家。军队要受到很多限制。
为什么选择是在离临安六十里的地方。是因为,这里已经是铁甲军已经到达的最远范围。往返百里……铁甲军就算是急行军,百里也要一天。但是他们很显然离城不可能超过两天。
按照大宋军制对军队管辖的严密程度,他们只可能在第一天晚上闭门之前出城,在第三天凌晨,临安府开城门之前就必须要回到临安了。
不然的话,无论是哪位将领统帅着御前营铁甲军,都会面临枢密院和御史台的压力。除非他想要造反,否则,只能乖乖摘下自己的官帽,回老家种地去。
韩风斜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阳光依然刺眼炫目,如今到下一个凌晨开门之前约莫还有六七个时辰。只要自己能够保证在这六七个时辰不被抓到,就算是安然无恙了。
郦君瑾不知道有没有听见韩风说的话,悠悠的醒了过来,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一丝惶恐看着周围,却是丝毫没有动弹。
她的记忆还有些模糊,头很疼。只记得自己吃了一片西瓜,跟着就被小舞甩了一巴掌,再然后好像就晕了过去……
郦君瑾只觉得浑身难受,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身体,那些名贵的杭绸,打湿了水之后,比家里厨房用的抹布还叫人难受。
郦君瑾并不笨,看到韩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轻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有人要杀我。”韩风十分平静的说道。
郦君瑾缓慢而又清晰的凑在韩风身边说道:“我跟你不是很熟,至少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别人要杀你,跟我没什么关系吧?要是你忙的话……我还是先走了。不耽误你跟他们打仗……”
“你走了其实我挺开心的。”韩风淡淡的说道:“带着你就是个累赘,只是对方的架势不光是要杀了我,还想把教阅房的人一网打尽。你现在出去,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教阅房的女子。到时候杀了你,岂不是很冤枉?你要走,我也不拦着你。不过,提醒你,最好能找到证明你不是教阅房女子的东西,否则……”
“我哪里有什么东西嘛……”郦君瑾没好气的说道:“到底是什么人要杀你?”
“是御前营的铁甲军。”韩风有意跟身边这个女人多说几句话,放松一下自己紧绷的神经。在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老是这么绷着,也不用等到对方杀过来,自己都已经快要把自己憋疯了。
郦君瑾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山贼强盗呢。原来是御前营铁甲军啊……你们枢密院教阅房是官府衙门。他们铁甲军是朝廷官军。这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了?真是奇怪。”
“我也觉得很奇怪,调动铁甲军来杀我,本事不小嘛,到底是什么人?”韩风疑惑的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犯了什么罪名?”郦君瑾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下意识的远远躲开了韩风一点。心里琢磨着该不是这个年轻的官员要谋逆?还是要投敌?然后朝廷出动铁甲军来杀他?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很危险?但是转念一想,也不对,自己遇到枢密院教阅房的时候,他们是朝临安方向去的,做人再笨也不至于自投罗网吧?
韩风轻笑一声:“你别瞎猜了……我算过,只要熬过七个时辰,我们就是安全的。你既然是郦家大小姐,最好是别跟着我。在我身边,你反而更危险。”
郦君瑾皱了皱眉头,从来男人遇到自己都是抢着上来谄媚的,没想到韩风居然这么不给面子。莫名其妙把自己拖入到一个危险的环境,又莫名其妙的叫自己滚蛋。完全没有把户部郦大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郦君瑾正要说话,忽然脑袋被韩风按住,小嘴儿一下子就被地上的小草挡住,差点吞进去半口泥。她还没来得及挣扎,耳边就听见韩风的声音:“别动,有人过来了。”
郦君瑾缓缓的顶着韩风的手臂抬起头来,看到小山丘之前,三名黑甲骑兵缓缓催动战马走了过来,手中的长矛有意无意的在草地里划拉着。这三名骑兵列成品字形,不但在搜索,而且是在警惕着教阅房中人的突袭,看起来端的是训练有素的强兵。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如我出去告诉他们我的身份,想来他们也不敢伤我……”郦君瑾压低了声音说道:“要是你运气好的话,他们送我回临安。你也可以瞅个空跑掉。”
韩风诧异的看了这位大小姐一眼,倒是没有想到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居然还有这么仗义的一面。韩风转念一想,这位郦小姐行事冲动,因为听到婢女的传言就毅然翘家,这样的脾气,倒是有些泼辣也有些直率。
“你身上有什么信物吗?”韩风叮嘱了一句。
郦君瑾缓缓的把手掌挪到脖颈处,扯下一块小小的玉牌,上边写着一个“瑾”字,她那双雪白的小手一转,韩风便清晰的看到,另一面写着一个“郦”字。
“我去了……”郦君瑾把玉牌扯了下来,捏在手中,低声对韩风说道:“喂,你是枢密院教阅房的啊,要是我再从家里逃出来,去枢密院教阅房投奔你们去。可别再对我大呼小叫的了……”
韩风只是点了点头,想来也料定了那些官兵看到一个姑娘家走出来,手中拿着郦君瑾的玉牌,应该也会谨慎一些的吧,若是郦君瑾没有危险,自己一个人要跑路,还是轻松的多了。
郦君瑾忽然跳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山丘下跑去,用那娇嫩的嗓子高声喊道:“下边是哪儿的官军?我是户部郦尚书的女儿……”
三名排成品字形的骑兵看到一个女子从山坡上冲下来,齐齐勒住马头,左侧一人弯弓搭箭瞄准了郦君瑾,右侧一人却是取出套索,准备活捉。而居中那名官兵,长矛一指,隔着面具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那小娘子,慢慢走过来,手抬起来。”
郦君瑾勃然大怒,可是也不想刺激那个瞄准着自己的弓手放箭,便放慢了脚步,慢慢的挪下山丘。
“你说你是什么人?”三名官兵根本就没有放松警惕,长矛距离郦君瑾鼓囊囊的胸口不过是两尺许,而那柄利箭更是随时可能射穿郦君瑾的身体!
“我是户部郦尚书的女儿,郦君瑾,这是我的信物。”郦君瑾傲然把手中的玉牌递了过去,说道:“我和家人走散了,你们是御前营铁甲军吧,那你们送我回临安,到了尚书府。我爹自然重重有赏!”
为首那名官兵,催动战马,收起长矛,两腿一夹,战马跨前几步。他一弯腰从郦君瑾的手中接过玉牌,仔细的看着,又上下打量着郦君瑾,一双隐藏着头盔和面具中的眼睛显得深邃无比,看的郦君瑾心中隐约有些发毛。
“一块玉牌不能证明你的身份。”那名官兵缓缓的说道:“教阅房的女人想要造出这么个假东西,并不难!”
郦君瑾气得七窍生烟,厉声斥道:“你们倒是看清楚了,这块玉牌乃是和田玉,价值不菲。要作假,也没必要用这块玉吧。这一块玉就起码值得八百贯。”她越说越气,从头上取下一支黄金发簪,上边镶着六个一模一样大小的珍珠,色泽温润,光彩照人。
“看清楚了,这是北海珍珠,难得的是一模一样大小。教阅房的女子,怎么可能用得起?”郦君瑾愤愤的说道:“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第七十一章 霸王硬上弓
“陈老二,这块玉倒是一块好玉……值钱!”为首的官兵侧过脑袋对左侧的同伴说道。
陈老二盯着郦君瑾拿在手中的发簪,死命的看了半天,低沉的说道:“北海珍珠,也很值钱。林泽水,你说呢。”
那个叫做林泽水的官兵就是拎着套索的人,听陈老二这么说,便嘿嘿一笑:“什么珍珠,什么玉,我都不知道好歹。二哥,你和海霸天大哥看着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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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霸天迟疑了一下,掂量着手中的玉牌,缓缓的说道:“不管人家小姐是真是假,有钱就是有钱啊。区区一块玉就能值八百贯……”
陈老二接口道:“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命就差得这么远呢?人家是含着金钥匙生下来的,咱们这些苦命的丘八就是咬着牛鼻环生下来的吧?”
林泽水无奈的叹道:“当个官兵也就是为了吃口饭而已。一个月的军饷就算全都拿到手,咱们还是御前营也不过是一贯钱而已。头儿们要扣,将军们要罚,就算我当官军当到两百岁,只怕也买不起人家那一块玉啊……”
“所以说嘛,当兵有什么好的,只要会投胎就行了,投一户有钱人家,谁还来当这官军啊。说不定哪天跟金人开战了,咱们的命都得送到战场上去。”海霸天愤愤不平的说道。
陈老二长叹一声:“你以为现在就没危险?教阅房的人不是好对付的,你看他们游水多快,跑的多快。只怕是有几个能打的,要是咱们兄弟落了单,还真不好说会怎么样呢?呵呵,要是我有那么多钱,也早就不想当兵了。”
“他娘的,我是看着手里这块玉就眼热,你说,咱们三得几辈子才能赚到这块玉?”海霸天喃喃的说道。
林泽水斜瞥了海霸天一眼,按着蠢蠢欲动的马头,低声说道:“十辈子吧。要是倒霉,都当兵的话……”
陈老二接口道:“娘的,北海珍珠、和田玉……咋就不是咱们的呢。”
“要是咱们的,下半辈子可就什么都不愁了。”海霸天嘿嘿一笑。
“林泽水,你看怎么办?”陈老二扭头问道。
林泽水愣了愣,答道:“我年纪最小,海老大,二哥,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全听你们的。”
三个人越说越是露骨,越说越是兴奋,把那和田玉和北海珍珠已经当成了自己家的似的。
郦君瑾隐约感觉有些不妙,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想要回头看看那个男人是不是还在山坡上,却又强行忍住,到底没有回头看去。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儿荒郊野林,除了咱们哥儿仨,不可能有人来吧?”陈老二没理会郦君瑾,只是对着海霸天说道。
海霸天点了点头,黑色的铁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却隐约可以感觉到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份灼热的光彩。
“既然没人,那就是天知地知我们哥儿仨知。别说是不是一个尚书的女儿,就算是公主,也无人知晓。大不了就在她身上绑块石头丢下河,等有人看到的时候,说不定早就泡烂了,谁还知道是哪个啊?”陈老二冷冷的说道。
林泽水忽然接口道:“小娘子很标致,杀了太可惜。”
“那就别糟蹋了,老子也大半年没碰过女人了……”海霸天回头看了看陈老二,两个人会心一笑,叽叽的笑声叫人不寒而栗。
郦君瑾心里一冷,转身就跑。
她没有回头跑向韩风的方向,那儿是山坡,她一个女子上山坡的话,步伐太慢,根本跑不了几步就会被这三个官兵抓住。但是顺着山坡朝东方跑去,数十丈之外有个小树林,只要自己跑到了小树林里,骑兵的战马也不方便追赶,他们若是下了马,身上穿着这么厚重的铠甲,又能跑的多快呢?
那片小树林反而成了郦君瑾的救命稻草,她的生机就在于能否在这数十丈的距离里,不被那三名已经被**熏昏了头脑的官兵抓住。
至于韩风,郦君瑾并没有抱太大的指望,说不定韩风早就已经趁着三名官兵说话的时候跑掉了。
再说了,就算他不跑掉,面对三名全副武装的铁甲军,韩风就真的有胆子冲下来救自己吗?
要救自己,就得靠自己。郦君瑾心里一直都是这样的做人原则,指望任何人都不如指望自己可靠。
逃婚的时候是这样,而如今,郦君瑾也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看不出来,这位官家小姐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居然跑的飞快,顺着山坡一溜烟的朝小树林方向跑去。
她身上的衣服还没有干,水粉红色的长裙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跑动起来,曲线玲珑的背臀在阳光下扭动着,两条笔直修长浑圆的长腿,每一步迈动的时候,都带动着身体惊心动魄的起伏。
林泽水硬生生的咽了口口水,手中的套索,嗖的一下飞了出去,准确无误的套住了郦君瑾的身体,他长臂一展,郦君瑾应声而倒!
那具玲珑突兀的身体,被套索拉倒在地,三人的眼中一起泛出了兴奋的光彩,这个娇艳欲滴的美娇.娘,转眼之间就会成为三人的胯下之臣。而且,当他们想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尚书小姐,要嫁人也是嫁给那些王孙公子。
换句话说,三人马上就可以把某位王孙公子的未婚妻压在自己的身下,肆意辱弄。一股莫名的兴奋感就瞬间覆盖了全身!
“慢点拖过来。”陈老二嘿嘿笑着说道:“那小娘子细皮嫩肉的,要是被你拖的皮开肉烂,那就太可惜了。我看她脖颈处的皮肤,真是白嫩,就算是临安风月楼的红姐儿,也没法跟她比啊。”
“我知道!”林泽水一点点将绳索往回拉,郦君瑾拼命挣扎起来,可是被他这么一拉,又摔倒在地上,手脚撑着地,死命不让自己的身体被拉回去。
可是她的抵抗却是无力徒劳的,三名官兵嬉笑着看着郦君瑾狼狈不堪的被拉过来,幻想着待会儿的旖旎风光,面具下的脸孔几乎已经开始扭曲。
“待会儿,我先上。”海霸天伸手抓住自己的腰带,已经准备先来个霸王卸甲,再来个霸王硬上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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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一树梨花压海堂
海霸天看着在地上拼命挣扎的郦君瑾,大嘴咧的更开,双手捧住厚重的头盔,左右扭了一圈,才把那个重重的头盔给摘了下来。
他那宽大的腰带在手中不断变幻着形状,好半天才算给解开,露出里边暗红色的衬里。
大热天的穿着这样的铁甲,本来就酷热难当,一脱下来,海霸天也不禁出了口气,随手把脸上的汗水一抹,哈哈大笑道:“当了这么久的铁甲军,就数今天当的最痛快了。”
陈老二不禁有些心痒,回首对林泽水说道:“你仔细看着啊……”说罢也学着海霸天的模样开始脱着盔甲。
他和海霸天是欢场老手了,并肩在临安的窑子里作战都不知道多少回了。陈老二对海霸天那点本事心知肚明,他上了阵也不过是一杯茶的功夫就得缴枪不杀。既然如此,自己还是早点做准备的好。
海霸天刚刚把盔甲卸掉,陈老二就不甘示弱的开始脱掉盔甲。
郦君瑾哭喊着在地上挣扎,只是她那一点儿体重外加微薄的力气,在林泽水面前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铁甲军本来就是御前营里的精兵,选拔的士兵都是上等效用,个个膀大腰圆,身强力壮,别说区区一个郦君瑾,就算她再胖上五十斤,在林泽水的手里还得拎着像一只小鸡儿似的。
“小心……”海霸天正看着已经离他不到一丈的郦君瑾,正在流口水,忽然听见林泽水一声大喝。
海霸天诧异的回头看去,只见一条黑影从山坡上猛然冲了下来,居高临下的冲击,虽然是用两条腿再跑,但是也显得速度极快。那人不是韩风却是哪个?
韩风在山坡上看着郦君瑾走下去和那三个官兵说话,他们离的很远,一时间听不清楚郦君瑾在说些什么。但是看到那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二话不说拔腿就跑,韩风就知道肯定不对劲了。再看林泽水只是轻描淡写的就把郦君瑾用套索圈住,两手不停的往回拉……这意图就十分明显了!
一个韩风面对三个训练有素的铁甲军,尤其对方还是全副武装,可想而知取胜的难度有多大。韩风也算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了,趴在山坡上仔细的盯着下边的动静,郦君瑾的哭喊声、海霸天的大笑,清晰的传入耳中,只是他一直在忍。
忍到有两名铁甲军的军士都开始脱铠甲的时候,韩风果断出手,腰间佩刀如闪电般抽出,一跃而起,朝山下冲去。
海霸天惊异的看着从山上冲下来的韩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长矛正丢在一边呢,手忙脚乱的想要过去把长矛抓过来,可只是一动,已经解开的裤带就彻底松了下来,暗红色的长裤滑落下来,露出两条毛茸茸的大腿。他想要迈步,却被裤子挡住了腿,重重一跤摔倒在地上。
“挡住他……”海霸天声嘶力竭的喊道。
林泽水也慌了手脚,把手中的套索丢了下来,伸手去抓挂在马鞍上的长矛,手指头刚刚碰到长矛,似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从箭壶里取出弓箭,弯弓搭箭想要射韩风……
韩风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只是顷刻之间,韩风便已经奔到海霸天的身边,四十二码的大脚在海霸天的胸口上重重一踩,清脆的踩断了他两根肋骨,不听海霸天那痛彻心扉的呼痛声,手中钢刀笔直刺出,照准了陈老二脱了一半的铠甲缝隙处刺去……
铁甲军的装备最是坚固,正因为如此,无论是穿上还是脱下,都要费一番功夫,陈老二就吃亏在这里。他的铠甲只脱了一半,手脚反而都被铠甲束缚着,韩风一刀奔心而来,竟然无法抵挡,只能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几乎要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似的看着韩风的钢刀深深的没入自己的心房……
韩风飞起一脚将陈老二踢飞,随手将钢刀拔了出来,回手一刀劈在海霸天的脑袋上,精钢炼成的大刀,将那个肥嘟嘟的头颅劈成两半。
谋定而后动,杀人就要如此,先挑软的捏,把最没有抵抗力的海霸天和陈老二杀死,就只剩下一个林泽水了。
大宋的御前营实在是太久没有打过仗了,林泽水不知道是看到这幕血淋淋的场面惊吓不已,还是被韩风的神勇骇住。手指头一松,一箭软弱无力的射了出去。
韩风立起钢刀一挡,那柄利箭便顺着韩风的身边掠过,斜斜刺在地上。
林泽水哪里还有勇气去和韩风相斗,到了这个时候,保命才是要紧,林泽水调转马头,两腿一夹就要逃走。马儿高高立起,长嘶一声,撒开四蹄……
韩风丢下钢刀,伸手抓过海霸天插在地上的长矛,快步朝那两匹低头啃草的战马冲去,他身手矫健,脚步极快,几步就已经冲到战马身边,随即高高跃起,稳稳的落在马鞍上,长矛在马臀上一击,马儿紧随林泽水追去。
铁甲军难对付就在这里,只要他们全副武装的跑起来,一般的弓箭根本不可能伤得到他们。除非是用那种强大的弩箭才有可能射穿他们的盔甲。
韩风一面追着林泽水,一面盘算着自己要怎么样才可能把这个死硬的铁甲军给杀起。
长矛?哪怕是自己把长矛给掷出去能够刺到他,最多也就是让他吐口血。看到林泽水在前方的骑术,韩风可没指望自己这个半吊子骑马的能够追上这个专业骑兵。用弓箭?别开玩笑了。韩风皱紧了眉头,要是被林泽水给跑远了,带着铁甲军一路追过来,自己的小命可就真是要呜呼哀哉了。
韩风无意识的在马鞍上一阵乱摸,却摸到一条绳索,不由得嘴角一扬,得意的笑了笑。居然这匹马上也有套索这种玩意,岂不是正和自己使用?
长长的绳索在韩风的手臂上松松垮垮的挽了几道,韩风默念道:“赐予我力量吧,管你们是哪路神佛,能让小爷重生,这一下就必须让小爷命中。”
悠长的绳索在空中飞出一道华丽的弧线,居然是真的不偏不倚落在林泽水的脑袋上。韩风大喜过望,手中绳索一紧,调转了马头就朝反方向跑去。
林泽水应声被拖倒在地,他反应倒是挺快,伸手在身边一阵乱摸,居然被他摸出一柄短刀出来,朝着绳索就砍。只是绳子软,刀子硬,哪里有这么容易就被砍断?林泽水接连砍了两下,见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便挽住一点绳索,拼命的拿短刀割了起来。
面具下的脸孔急剧的喘着气,林泽水的心狂乱的跳动着,他亲眼看着韩风只是在一个照面之间就把海霸天和陈老二杀死,这两个都是铁甲军的老兵,平日里大家私地下较量过,手下也是有几分真功夫的。比起自己来,可是强的太多了,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挡不住韩风,自己要是落入到韩风的手中,那岂不是死路一条?
林泽水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铠甲,在地上被拖着也不觉得很疼,手中的短刃正卖力的割着绳索,忽然间,身体停了下来……他惊诧的抬头看去,可是已经有些倾斜的面具挡住了他的视线,只能听见脚步踩在草地上的声音。
郦君瑾浑身疼痛,双手软弱的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她的衣衫已经有些破烂,不知道被地上的树枝、石子划破了多少口子。好不容易天旋地转的站了起来,眼前却出现了极为骇人的一幕!
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举起地上脸盘大的石头,对着一个全身盔甲的官兵脑袋,狠狠的砸了下去,那混杂着金属之声,骨裂之声和惨嚎声的怪异声音,不可阻挡的钻入郦君瑾的耳朵里。只是这一切还没完,那个男子再度捡起石头,高高举起,对着那已经瘪下去的脑袋,又是狠狠的砸了下去……
韩风丢下石块,拍了拍手,就像没事人一样走了过来,看着目瞪口呆的郦君瑾,懒懒的招呼道:“没死就一起动手,这些马儿不能留着战甲,否则太扎眼了。”
他身上还有飞溅出来的鲜血,脸上更是被甩了一道猩红的血迹,郦君瑾沉默的,呆呆的看着韩风的脸,忽然蹲了下去,跪倒在草地上,痛苦的呕吐起来。
“少见多怪。”韩风满不在意的哼了一声,伸手开始摆弄那三匹战马。马儿都是认路的。自己只需要两匹马就已经足够了,余下的那一匹就必须要杀死。战马身上的马甲也不容易卸下,韩风累得满头大汗,折腾着战马,好不容易都给卸了下来。便随手抓起地上丢着的长矛,把那匹用不上的战马捅死在地上。
郦君瑾吐了半天,才算觉得好点,一回头就闻到一股刺激的血腥之气,再看韩风凶神恶煞一般的把一匹战马捅死在地上,嗓子里一阵发痒,肚腹中更加恶心,忍不住蹲了下来,又是一顿好吐。
“喂,吐吧,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韩风牵着两匹马走到郦君瑾的身边,没好气的说道:“能不能骑马了?”
“能……”郦君瑾用袖子挡着脸,警惕的看着这个片刻之间就残忍的杀死了三个男人的人,小手颤巍巍的伸过去抓住了缰绳。韩风翻身跃上战马,却看到郦君瑾呆呆的站在马儿身边,不由得诧异的问道:“怎么还不上马?”
“以前都是江江扶我上去的。”郦君瑾倔强的一抬头:“不过我不会求你,我自己上。”她伸手抱住马鞍,踩住马镫,用力一跳,眼瞅着就要跳到马鞍上,到底是腿上没有力气,一软之下就滑了下来。
“真墨迹……”韩风在嗓子眼里咕噜了一句,纵马走到郦君瑾的身边,探下身子,伸手揽住她的小腰,将她抱上那匹战马,随手拿着长矛在马臀上轻轻刺了一下。两匹马儿,八个蹄子,欢腾无比的跑了出去……
夜色轻轻的降临了,从小河过去之后,要走接近*里地才能到李妙笔说的那个八里坡。韩风带着郦君瑾的马儿,小心翼翼的一路躲着,朝八里坡方向靠近,这一路上,还算运气好,没有遇到铁甲军的官兵,可是快要走到八里坡的时候,韩风便远远看到一股尘烟,跳上马背,登高一看,似乎是铁甲军一部已经提前到了八里坡这里堵截,韩风心头一凛,便带着郦君瑾远远绕开。
“为什么又要走开?”郦君瑾低声问道。两个人一路朝南,跑到一片树林里才停下来。
她本来身上就已经被擦开了许多伤口,在马背上一阵颠簸,更是疼痛不堪,不过这个女孩子倒是有她坚强的一面,一路上并没有叫过一声辛苦,也没有要停下来休息。
韩风皱着眉头说道:“可能是我们的人被抓了。但是也不太可能……教阅房的人,我是信得过的,就算被抓,也不可能会供出八里坡这个聚集点来。既然已经看到了有官兵去了八里坡,那还是小心为上,暂时找个别的地方躲躲。”
“这里荒山野岭的,要怎么躲啊?”郦君瑾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从八里坡跑出来之后,两人一路朝着南方奔跑,还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就因为自己都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对方才更加没法猜测,想要堵截,那就得看运气了。
韩风跳下马儿,左右看了看,天气有些闷热,下午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如今已经是浓云翻滚,天上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偶尔从云层之中传来低沉的雷声。
“可能要下雨,咱们得先找个地方躲雨去。”韩风走到郦君瑾的身边说道。
“躲什么?我看这里就挺好的。”郦君瑾指了指旁边一棵参天大树,轻声说道:“这棵树这么大,也能挡住雨水吧,不然的话,还要去哪里找啊?”
“哦,你若是站在这棵大树下边,那就是找死了。”韩风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不过转念一想,这时候的人,八成还不知道雷雨天站在树下,会被雷劈渡天劫去了。便放缓了语气,解释道:“树很高,就容易被雷打中,你若是站在树下,就很可能也被雷打中。所以,我们还是去找个山洞比较妥当。”
郦君瑾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牵着马儿走在韩风的身后,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又不解的问道:“雷不是雷公打下来的吗?为什么会打树呢?”
“呃……雷这个东西,其实是……算了,你以为是雷公打的就是雷公打的吧。”韩风想到那些复杂的中学物理知识,一阵头疼,支吾了过去。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雷公打的?那是谁打的?”郦君瑾很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走近到韩风身边追问道。
韩风无奈的摇了摇头:“反正不是我打的。爱谁谁。”
“哦,那雷公打树也就罢了,我站在树下怎么也会被打呢?”
韩风咬紧了牙关,极力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冷冷的回头看着郦君瑾,充满杀气的说道:“从现在开始给我闭嘴,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反正荒郊野林的,没人知道是我杀了尚书的女儿。”
郦君瑾看着他那张杀气腾腾的脸,下意识的闭了口,可是看到韩风牵着马儿走远了,便快步跟了过去,嘟囔着说道:“我又没看不起你不会打雷,这么凶干什么……”
韩风索性闭了嘴,不搭理这个大小姐,两人在树林里走了一圈,还真的看到一间破败的小草屋。这件屋子看起来有些年份了,两扇狭窄的门板早已腐朽不看,门上依稀还能看到曾经贴着红纸的痕迹,十有*是当年的看林人居住的房子。
“走吧,今天夜里就要在这儿过夜了。”韩风把两匹马儿赶到房子后边,找了个石墩子,将马缰绳拴好。这房子虽然破败,不过雨檐还挺长,马儿要是贴着墙站着,大概也不会被雨水打湿。
郦君瑾两条秀美紧紧的拧在一起,随在韩风的身后推开了房门。
双手只是轻轻推在门上,两片破烂门板就应声而倒,激起一片灰尘,刺鼻的腐朽味道钻入鼻孔,让两人都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屋子里布满了蜘蛛网,隐约能看到一张小小的桌子上积满了灰尘,还有一张只垫着几块木板的床。
韩风一手捂着鼻子,拿着钢刀的刀鞘拨弄着房间里的蜘蛛网,回头一看,郦君瑾居然也有模有样的跟在自己身后,拨拉着蜘蛛网。韩风不由得轻声一笑,低声道:“好在还没有下雨,我出去看看,捡些东西回来,那张床也是睡不得了。今天晚上就打地铺好了。”
“我宁可不睡。”郦君瑾干脆利索的回答道:“谁知道你这人是不是信得过?”
韩风微微一笑道:“这你算是说对了,小弟一直很仰慕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树梨花压海堂的采花大盗。你就自求多福吧!”
郦君瑾看着韩风大步走了出去,仔细的想了想,还是谨慎的把那半截刀鞘悄无声息的挪到了自己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