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唯一活路
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之中,两个人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在茫无边际的雪地上,只在身后留下两行长长的脚印。连续下了这么多天的大雪,已然称得上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了。
蛋黄一般的太阳挂在西边的天空,迎面袭来的寒风让人缩紧了脖子,林珍和韩风早已换上了寻常的衣服,虽然有些单薄,不过两个人好歹都是习过武艺的人,还能在风雪中顶得住。
那两匹战马,因为目标太大,又走不得山路雪地,韩风两人索性把它们放生好了。
韩风手中撑着一支粗大的树枝,支撑着半边身体。林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韩风,走的甚是缓慢。
韩风侧过脸看了看林珍,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微微侧过头去,居然不敢和韩风对视,口中嘟囔道:“你看我作甚?”
“那就不看了。”韩风笑了笑,女人多少都是这样,有些羞涩的。揉了揉腿,只有几天的功夫,腿伤自然是不可能完全好的,离滁州还有一百多里路,面前还有一道金人的封锁线要过去。风险还没完全过去,如今走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放眼望去,白茫茫都是雪地,这一夜还不知道要在哪里过夜呢!
林珍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说道:“今天走不得了,我记得地图上边,这儿是有个小村落的。不过,那份地图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了。不知道如今这个村子还在不在,我们去找找,在村子里过一夜,也比在野外好啊。”
韩风点了点头,这么冷的天气,要是蹲在雪地里过一夜,还不得变成冰雕啊。再说了,地图上标记的这个村子都是汉人,只要自己的谎话能圆过去,谅他们也不可能察觉到这两个男女就是从江南过来的细作司成员。
两人搀扶着,一步步挨了过去,好半晌才看到十几件茅屋稀稀落落的坐落在一个小山坡下边,其中居然还有几户人家升起了炊烟。林珍面露喜色,拉着韩风,缓缓的朝那个小村落走了过去。
刚刚走到那些破旧的茅屋前边,忽然从一间房子里,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满脸胡须,身材有些瘦小。他看到一对年轻男女走到这里来,不觉也是一愣,快步走到院子口,推开木栅栏门,疑惑的问道:“这大雪天的?你们怎地到了这里?”
韩风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珍就已经抢着说道:“这位大叔,还想求你行个方便。我和我家哥哥是从北边过来……”她还记得幼年时会说的北方话,一口中原口音十分标准,加上楚楚可怜的表情,让人毫不怀疑她的言语:“我们走到淮南那里,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霉运,遇到军队打仗,混乱之中,乱兵想要抢劫我们,我哥哥为了护我,被人砍伤了腿,我们侥幸逃生,不敢停留,便一路过来……”
“进来吧。”让林珍有些奇怪的是,这个男人说话的口音,不太像是淮南附近的人氏,有些奇怪,却也说不上来到底奇怪在哪里。韩风心中暗笑,女人啊女人,果然都是说谎的天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瞎话,可脸上还是看不出一点心虚的模样!
男子领着韩风和林珍,走到屋子里,虽然房子很简陋,可毕竟能够遮风挡雨。堂屋生着一个炭炉,炉子上暖着一个壶,韩风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酒味,嘿嘿一笑道:“冬天喝点酒,倒是挺暖身子的。”
“我的胳膊有老伤,天气冷了,不喝两口,胳膊疼的难受。”那个男子扯过一把竹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椅子顿时吱吱扭扭一阵轻响,呵呵笑道:“看你们也不像坏人,反正我这里穷的要命,你们就算是打家劫舍的强人,也不至于看上我这个破草屋。”
韩风和林珍也找了两个小凳子坐了下来,看着那位男子说道:“不知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叫我牛伯好了。”牛伯从炭炉旁边挂着的篮子里,提出几块肉来,随手丢给韩风:“这些是我自己晒的肉,野兔子,吃点吧。我是穷了点,不过待客还是要面子的。喝酒吗?”他笑呵呵的看着韩风两人。
“牛伯都这么爽快,我还客气什么?”韩风微微一笑,探手入怀,取出一小块银锭子,约莫有个五六钱重,放在篮子里:“过冬都不容易,我身上也没多少钱财,这个就算是借宿费好了,牛伯别嫌少。”
那老人怎么肯收?两人谦让了一阵子,还是拗不过韩风,收了下来。牛伯转去里屋找碗筷去,韩风忽然附耳在林珍耳边说道:“他是个老兵。”
“你怎么知道?”林珍诧异的反问道。
“他虎口和大拇指、食指中间的茧子特别厚,无论是打猎还是做农活,都不会磨出这样的茧子,只有我们军中常用的麻扎刀,才会磨出这样的茧子。”韩风轻声说道:“虽然他有一条胳膊不是很方便,可无论是走路还是坐下,多少都保留了一些军中的姿势。你听他说话,很像是淮南口音,不过说到一些字的时候,还是偏向于广南那里的口音。”
“广南口音你也懂?”林珍一脸疑惑的看着韩风。她怎知道韩风上辈子去了KTV这样的地方,都是狂飙粤语歌的。
韩风微微一笑:“略懂,略懂!”
“所以,我怀疑,牛伯应该是早年过来江北的汉人。只是,从来都是汉人南渡去江南,几乎没有什么人会逃去北方,除非是犯了重罪的。看他的年岁,十有**……是当年北伐的时候,流落在北方的官兵。”韩风悠悠下了结论,然后轻声叮嘱道:“什么都别说,咱们先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牛伯拿着碗筷走了出来,憨厚的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好家什,用的东西都挺粗糙的。你们将就着用。这个村子里,也没几户人家了。往前是滁州,往后是淮南,一边是金国,一边是大宋,地也没法种,村子里剩下的人都指望打猎为生。要是再过几年来的话,说不定,这个村子都已经没了。”
林珍接过碗筷,用开水烫了,给韩风倒了一碗酒,似乎是不经意的用手在酒水里划过一道,手指上带着的指环,悄无声息的弹出一根银针,在酒水中一过,颜色丝毫没变。林珍放下心来,无名指轻按,将银针收了回去,把酒水递给韩风。
“老伯是一直都在这里居住吗?”韩风故作无心的问道。
牛伯眯着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似的,苦笑道:“不是,来了这里也有许多年了,这儿也挺好的,与世无争。”
韩风仰起脖子,把一碗酒水灌下肚子里,**辣的酒流过肠胃,顿时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忍不住一擦嘴:“好酒。”
“自己酿的,就是粗糙了点,喝着呛鼻子。”牛伯看到韩风赞他的酒,脸上不觉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听老伯说话,似乎是从广南那里来的。莫非老伯祖籍广南?”韩风淡淡的问道。
牛伯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摇了摇头道:“都是陈年往事了,提它作甚,如今不是过的挺好吗?”
韩风看他不想说,但是也知道这个老人家没有什么恶意,便也不再提,和林珍胡乱吃喝了一通,便靠在炭炉便取暖,昏昏沉沉的,正要想睡觉。忽然一阵纷乱的马蹄声渐渐逼近,村里顿时有些慌乱,狗叫鸡鸣……
一个宏亮的声音大声喝道:“排查南朝细作,村里的人都出来,再不出来,就放火烧屋了。”
牛伯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看向韩风和林珍。韩风没有做声,林珍手腕一翻,修眉刀已经在手中,面对已经五十多岁,胳膊不太灵便的老人,林珍有信心,可以在一瞬间结果了他的性命!前提是,如果这个老人,想要出卖他们的话!
牛伯静静的看着两人,脸上密布的皱纹纹丝不动,听着外边的脚步声,马蹄声,惊呼声,吵闹声越来越是喧哗,轻声开口道:“你们是细作?”
“是!”韩风轻轻吐出一个字,双眼盯着牛伯,他知道林珍的修眉刀,足可以让这个老人家,瞬间死亡,可是听着外边的马蹄声,至少也来了四五十兵马,杀这个老人容易,想要突围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细作司的?”牛伯开口叫出细作司三个字,韩风立刻就肯定了他的身份,一般的老百姓,怎么可能知道细作司?
“是!”韩风还是只回答了一个字。
“淮南前些天出了大事,是你们做的?”牛伯淡淡的问道。
“是!”
牛伯缓缓站了起来,林珍也随着他站起,站直了身体,修眉刀在屋里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寒芒。
“我得出去,不然金兵会进来。屋里的炕下,有个地洞,你们可以进去躲躲。”外边金兵的呼叫声越来越大,已经有人拿着狼牙棒在砸那些简陋的木栅栏墙了。
牛伯悠悠叹了口气:“快点,这是唯一的活路。”
第五十一章 探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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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个,话说今年冬天不是很冷啊,但是发烧生病的人很多,各位书友,好好照看身体啊!切莫像俺那样,病了真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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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里永远都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潮湿的环境哪怕是在冬天也不会让人觉得干燥。那股扑鼻的臭味,让每个第一次踏入大牢的人,都有忍不住要作呕的冲动。昏黄的灯光挂在墙壁上,照耀着那些早已发黑的石头,用那一点点光芒,给阴暗的牢房带来一丝光亮。
往日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牢头,今天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点头哈腰的站在牢房门口,陪着笑脸,迎接两个人走了进来。这两人,一个穿着深蓝色大氅,把自己有些单薄的身体包裹的紧紧的,脸上的胡须和皱纹出卖了他的年纪,只不过看起来精神十分矍铄,眉宇之间有一股说不出的气魄;他身侧是个中年人,愁眉不展,厚重的红色锦袍在昏暗的灯光下根本看不清是哪种红色!
牢头忙前忙后的招呼着两人走进牢房,径直朝最深处走去。一路上,关押在各个牢房里的人,知道是有大人物来了,抱门喊冤的有之,哭泣求饶的有之,破口大骂的也有之。这两人却不为所动,随着牢头一路走到尽头。
牢头踮起脚尖,把火把插在墙壁的灯环上,道了声无礼,开了旁边牢房的门,便远远走开。这间牢房看起来要比别的牢房都要干净一些,一个妙龄少女,正靠着那张破烂的木板床坐着,牢房里阴冷无比,她身上的衣衫有些单薄,蜷缩着身体,看起来有些无助,可脸上的神色却是淡定无比。
“小舞姑娘。”老者轻声唤道:“留守大人这次可叫你受委屈了。”
小舞抬起眼来,扶着墙站直了身体,盈盈万福道:“原来是陆大人,连大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连江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小舞这叫什么受委屈啊?应该说,魏子兴已经很给面子了,若是换了别人,早就推出去砍头了。魏子兴叫建康府来审理这个案子,就是有心要放小舞一马。只是,连江习惯了当好人,里里外外都不得罪。可是这次小舞带人大闹留守司,许多人都看在眼里,自己要是按照法律办事,就要杀了小舞的脑袋。回头来,韩风那个是非精回来了,不得拔了自己的胡子?可要是不按法例办事,这么多官员看着,随便哪个人去临安参一本,自己头上的帽子,也就保不住了。
之前忙的屁颠的跑去问陆游,这位老人家轻描淡写就是一个字:“拖!”
拖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拖到韩风回来么?现在天才知道,韩风到底是不是还活着,要是那小子已经死了,难道要自己判小舞一个斩立决?
无奈之下,连江被陆游拉着胳膊一路拽到牢房来,亲眼看看小舞是什么模样,现在看到小舞还算镇定,连江也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忽然之间,这位做官许多年的老油条,也觉得,自己渐渐在老去了。像韩风这样的后生,简直锐气逼人,虽然自己官职很高,可面对韩风这样的人之时,进退都失去了方寸,有些不知所措。
“小娘子不用客气。”陆游走到木板床旁边坐下,屁股刚刚放在木板床上,就听见嘎吱一声轻响。这位学政大人由不得轻笑道:“这样的床,小娘子只怕是睡不惯的。回头叫牢头给你换一张床好了。”
连江解释道:“小舞姑娘,本来男女应该分开关押,不过,你带人大闹留守司,乃是大罪,一般的牢房,不够资格关押你,只好关在大牢里。倒不是本官有意刁难你,也知道你在这里不方便,我已经叫牢头加意照看你了。”
“这倒不必,大宋有大宋的法制,该怎么处置我,都行。”小舞一脸淡然,轻启朱唇道:“只要留守司的公文到手,派人去救我家大人。至于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陆游正要开口,连江已经按耐不住了,一拍大腿,叫苦连天道:“我说小舞姑娘,你是不知道外边的动静。我且先告诉你好消息,留守司这次果真放行,没有刁难。豹组精选了五十人,狼组派了二十人,花雪云都尉亲自领队,已经去了江北,务必要把韩风找回来。”
小舞露出一丝笑意,轻声反问道:“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豹组现在和城卫闹得很僵。你也知道,魏子兴大人已经说了,城卫要监管豹组。但是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儿头,怎么可能被监管得住?在军营里,要出去就出去,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城卫要拦路,二话不说就硬闯。区区八百城卫,还要分配人手看守内城外城,平日里还要维持治安……也不过就二三百人在那里监管,哪里会是豹组的对手嘛!城卫的统兵官已经去留守司叫苦好几次了!”
“这事儿,韩大人回来自然会解决的。”小舞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说道:“豹组本来就是战力极强的队伍,想要控制豹组,没有七八倍以上的兵力,想都别想。再说了,我已经坐在牢房里了,留守司何苦要难为豹组,这不是给城卫出难题吗?”
“这也就罢了。细作司的曹大人和留守司的许大人,把这次你们闹事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写成折子,递去了临安。本来,我还想着能帮帮你。现在看起来,事情要是闹大了,就算是枢密院也未必真的能护得住你。”连江愁眉苦脸的说道。
“哦?反正我是无所谓的,要杀要剐,随便来呗。”小舞满不在乎:“能救回韩大人就行。”
“你以为这么简单?”陆游忍不住开口道:“豹组的那些人不知道是被谁教的,在床单上,用红漆写着,要是谁敢法办你,就要血洗谁家。风头浪尖的,连知府也很为难,皇城司的人,就在建康府看着。你也知道,皇城司,本来就是监察百官,乃是官家身边的一支亲军。闹来闹去,最后谁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小舞促狭的笑了笑,这如今是个连环套。自己带人闹了留守司,出于面子也好,还是留守司的威信也罢,魏子兴都不得不办自己。但是魏子兴这个人,做事很老道。说是要办自己,却把案子推给了建康府,潜台词就是,要连江找个空子放自己一马。
不过,眼下看起来,太子妃的势力还是很有门路的。曹宗卿和许衡联名上书,细作司和留守司一起指证,这件事想不闹到刑部、大理寺都不行。最后压下来,不是皇城司办这个案子,就是临安亲自派人来办。可是大家都不想背黑锅。那两百人的豹组可不是好惹的,大幅标语已经挂了出来,谁也不想成为这一支虎狼之师泄愤的对象!
现在连江很害怕,陆游很忧愁,韩风生死未卜,魏子兴抽身事外,曹宗卿和许衡落井下石,太子妃想必应该得意了吧?
“我明白了。”小舞叹息一声:“原来官场里的事,这么复杂,留守大人其实是想卖一个人情给韩家,只是这个人情被人截胡了,就变成了催命符。”
“小舞姑娘,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韩风回来。”陆游那双老眼,一点儿也不昏花,盯着小舞说道:“我们老了,无力改变官场上的任何规则。目前的情况,无论是按照什么趋势发展下去,你都是死路一条。就算是韩侂胄这个死老头,也得按照官场的规矩来办事。能够打破这个规矩的,只有韩风。不是我们不想,而是我们不敢!”
小舞微微一笑,的确如此,杀李玄,把绍兴闹得天翻地覆,逼得李冬豪决斗到死,打群架提士气。这些事,换了陆游这些人,是怎么都做不出来的。不是他们想不到,而是他们早就已经被禁锢在官场这个囚笼里,只能按照那个模式走下去。而韩风,却好像从来没有把这些规矩放在眼里,打破就是打破,破而后立!
但是撕破脸皮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豹组再强,也只是大宋的一支官军而已。真的造反吗,那不至于。而朝廷也绝不允许一支强悍且毫不畏惧规矩的军队存在,如果真的逼到了那一步,可以想象的是,朝廷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敢于反抗的豹组全部镇压下去。两百人,在囤积了重兵的建康府,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浪,至不济,就是把留守司的官员全部换一遍而已。这个损失,朝廷承受得起。
小舞幽幽的说道:“无论朝廷要怎么做,我都无话可说。豹组那里,我会让燕姐安抚一下,毕竟是细作司的人马,是朝廷的军队,哪里能真个就和朝廷对着干?只是……算了,如果真的要判我斩立决,你们一定要劝说韩大哥,不要替我报仇就是。”
“我们会尽力而为!”陆游一脸的无奈,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犯了一身死罪,想要活下来,除非有奇迹出现,这个奇迹,只能寄托在韩风的身上了。
连江身上一阵冰寒,他能猜到眼前这个女子和韩风的关系,要是小舞真的被判了斩立决……韩风又会怎么做?
第五十二章 屠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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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松油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深深的坑窝,气势汹汹的金兵大吼大叫着,把全村的人都集中了起来,三四十男女老幼,在雪地里,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站在一起。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
高大魁梧的金兵头目,提着一柄厚重的九环砍刀,重重的在雪地里踏着脚步,恶狠狠的喝问道:“全村的人都到齐了?哪个没出来,全村尽数都给杀了。”
听了这句杀气腾腾的话,全村百姓更是害怕,一位老者,撑着拐杖走出来两步,沙哑着声音说道:“我们村子没多少人,都在这里了,一个也没有少。军爷稍安勿躁,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南朝细作啊!”
“闭嘴,有没有细作,老子自己会查。”那个金兵头目恶狠狠的在老头儿肩膀上一推,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连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村里的年轻人倒是有胆子大的,抢出来两个人,扶起了老头儿,站在人群中。
“这么下去,我怕他们出事。”韩风躲在炕下的地洞里,这儿不知道是牛伯什么时候准备的地洞,或许是因为晚上要烧炕睡觉的缘故,地洞里并不寒冷,还储备了一坛清水,几块干肉。还在后墙边上挖了个洞.眼,留作通气和观察外边的情况所用。韩风便是凑在炕后的洞.眼里,眯着眼睛朝外看去。
林珍看不到外边的情况,点燃了地炕里的蜡烛,观察着地洞里的事物,却在放着清水的坛子底下,找到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打开一看,不由得轻声惊呼道:“韩大人,你过来看看。”
韩风弃了洞.眼,挪到林珍的身边,伸手取出铁盒子里的物事,脸色也凝重了起来:“这是飞虎军的铜牌。当年飞虎军里有许多人是跟随辛弃疾大人北伐。辛世叔的部下,每人带着一块铜牌标记身份职务,哪怕是在战场上战死了,也好根据铜牌确认身份。铜牌的背面,记录着每个战士杀敌的数目……”
韩风把手中的铜牌翻了过来,背面斑斑点点的都是一道道划痕,这些划痕是用特制的工具划出来的,不然的话,就算是用小刀子也没法在铜牌上挖出痕迹。韩风一条条摸着手中的划痕,叹息道:“牛伯原来是飞虎军的官兵,看来,当年他也曾经杀过不少金狗啊。”
林珍点了点头,凑到洞.眼那里看着外边的情况。
金兵头目倒提着九环砍刀,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一个个端详着那些吓得有些面无人色的村民,忽然劈胸抓住一个年轻人,厉声喝道:“你是这村里的?”
那个年轻人吓了一跳,一口标准的淮南口音脱口而出:“我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绝非什么细作啊……”
“滚开。”金兵头目一把将他推出老远,接着晃荡到一家三口面前,看着那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小女孩,伸手在她脸上一摸,调笑道:“虽然生的不甚美貌,好歹也是细皮嫩肉的,八成就是南朝来的细作了。”
那个女孩的爹娘吓了一跳,双双跪在雪地里,连连求饶道:“军爷,这可是冤杀人了。我们一家三口在这里已经居住了好几十年,怎么可能是南朝细作。军爷,求你开开恩,我们全家感恩戴德……”
“哪里来的这许多废话?”那个高大的金兵头目一脚一个将那对夫妻踢开,伸出左手,将那幼小女孩儿揽在怀里,伸手在她的腰间一捏,哈哈大笑道:“军爷带你去验验身,南朝的女细作,听说大腿上都是有纹身的。”
那个女孩似乎惊呆了,被那金兵头目抱在怀里才回过神来,忽然撕心裂肺的惊叫一声,拼命挣扎,只是她年幼力气小,却怎能挣脱这个高大魁梧的金兵头目?那个金兵头目放肆的狂笑着,一把抱住她的双腿,往肩上一扛,转身就要朝离这儿最近的房子……牛伯的房子走去。
那对夫妻双双扑了上来,一边一个抱住金兵头目的双腿,苦苦哀求道:“军爷,冤枉啊,求你放过小女……只要您放了小女,俺们愿意给您做牛做马……”
“呱噪的烦!”金兵头目脸色一变,九环砍刀当啷一抖,却是硬生生的朝着那汉子的脖子劈下,咔嚓一声,锋锐的钢刀劈断了颈骨,一颗头颅死不瞑目的掉落在雪地里,满腔热血带着腾腾雾气洒落出来,融化了好一片白雪,染得一片雪地,宛如黑色!
“啊……”那个妻子猛然一惊,绝望的抬头看着那个浑然不在意的金兵头目,蓦地狂叫一声:“我与你拼了……”拦腰抱住那个金兵头目,伸手便要去拔他腰间的牛角尖刀。被金兵头目扛在肩膀上的小女孩,哭喊着,嘶叫着,拼命用一双无力的小拳头在他背上打着,而那些战战兢兢的村民,畏缩的躲在一边,惊恐不已的看着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的金兵头目,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金兵头目狂笑一声,侧身躲过那个疯狂的妻子,顺势用刀背拍在她的肩头,一个弱小女子怎吃得住被人这么狂打,顿时翻身摔倒在丈夫的血泊之中,脸上身上染上无数血迹,却翻着眼睛,咬紧牙齿跳了起来,嘶吼着要去追打那个金兵头目。
金兵头目冷哼一声,随手把九环砍刀往身后一丢,插在地上,反手抓住那个女子的衣领,用力一拽,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大手朝后方一丢,那个女子仰天摔倒在一群金兵之间,衣襟裂开,露出里边白生生的胸脯,一边丰腴的乳.房暴露在那群金兵的眼前。
金兵头目恨恨的扛着肩膀上的小女孩,大步走到队伍之前,捡起自己的九环砍刀,贪婪的用眼神狠狠的在那女子的胸脯上挖了一眼,舔了舔嘴唇,看着自己的部下,狞笑道:“村子里的女人,都赏给你们了。”随即压低了声音:“男的统统杀了!”
那些金兵立刻会意,眼前这些人就算是汉人,可按照地界算的话,也算是大金国的子民,金国的军队,对金国的子民……还是杀人灭口的妥当。再说了,在军营里憋了这么久,都快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模样了,看到那个挣扎在雪地里女人,好几个金兵都已经忍不住生生的咽了几口口水下去。
“自己找乐子去,别打扰我!”金兵头目嘿嘿一笑,伸出握着砍刀的手在扛着的女孩大腿上掐了一把,便要抬腿朝牛伯的房子走去。
“站住!”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家,一步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指着金兵头目喝骂道:“你们还是不是人?畜生啊!”
金兵头目回头一看,只见牛伯浑身颤抖的走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惊恐。那个老人家恨恨的看着自己,一字一句的骂道:“你们若是女真人,我还真的懒得骂你们。女真人,就没把我们汉人当成人看过。可你们也是汉人啊……看看你们的脸,想想你们身上的血,你们这群畜生,以为穿上了那一身狗皮,就能对着汉人作威作福了?就真的找到靠山了?就可以去残害自己的同胞了?”
金兵头目脸色阴森了下来,一双眼睛就像是要择人而噬似的,死死的盯着牛伯,手掌里的九环砍刀,当啷抖动一声,那些铁环撞击在刀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就像是催命的靡音。
惨淡的月光照耀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殷红的鲜血把土地染成黑色,数十名杀气腾腾的金兵,数十个惊恐无助的村民。一具无头的尸体倒卧在雪原中;一个已经呆滞的半裸妇人,绝望的看着天空;一个拼命挣扎的少女还在不住的哭喊;一个出离愤怒的老者,颤巍巍的朝着那些金兵一步步逼近。
牛伯猛然拉开衣襟,露出瘦骨嶙峋,但是伤痕累累的胸膛,拍着胸口道:“来啊,杀我啊!老子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也活够了。我就是当年飞虎军部下押队,姓牛名大海。老子杀过的女真人起码十来个,像你们这样披了一身狗皮,就耀武扬威的杂碎,少说杀了几十个。来啊,不敢杀我?哈哈哈哈……”
他狂笑了起来,笑声无比悲凉,回头看着那些惊恐的村民,惨笑道:“大伙儿跟这群披着狗皮的杂碎拼了吧!”
猛然间,老人家回首瞪着金兵头目,厉声喝道:“要拼命的,老子第一个来!”他双手张开,奋力朝那金兵头目猛扑过去。
金兵头目冷冷的看着牛伯,沉沉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杀!”
数十金兵立刻抢了出去,钢刀挥舞,长枪乱挑,惨叫声不绝于耳,一股股热血喷洒在小小的雪地上……
“呸!”金兵头目恶狠狠的吐了口吐沫,扛着那名哭喊不停的少女,转身朝着牛伯的房子走去!
在他的身后,银色月光笼罩之下,一身血污的牛伯,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支长枪在他心窝捅出一个斗大的血窟窿,许久,那具傲然不屈的尸体,缓缓倒下!
第五十三章 皇城司的消息
豹组的军营之外,那些神色紧张的城卫们,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军营里的豹组官兵,里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这些城卫们,吓得鸡飞狗跳。这几天,要说豹组还真没有难为他们,若是真的打起来,区区两三百城卫还不够给豹组塞牙缝的,可是他们肩负着要监管豹组的责任,又怠慢不得,言语上的冲突,偶尔有几个小兵忍不住打了起来,还是十分正常的。
今天豹组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劲,消息灵通的城卫得到消息,曹宗卿和许衡的折子是用了八百里加急送去临安,临安那边的反应更快,皇城司的人同样是用八百里加急一个劲的朝建康府赶来,听说,不日就要到达建康府。
如今距离那些豹组和狼组的细作去江北,已经过去了几日,韩风依然没有任何回来的消息,关在大牢里的小舞虽然不至于被冻着饿着,那日子也不好过,豹组的士兵越来越不淡定,跟门外城卫的冲突渐渐多了起来。城卫被打的叫苦连天,一个个哭丧着脸跑去找自己的长官,宁愿去守臭水沟也不想蹲在豹组门口了。
李妙笔端着一杯热茶,暖着有些冰冷的双手,看着那些有些烦躁的豹组官兵,叹息着对秦燕说道:“秦姑娘,你必须要控制住这些官兵,在少爷没有回来之前,绝对不能再出任何事了。”
秦燕没好气的看着这个白面书生,冷冷的反驳道:“我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他们要是想要做什么,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拦得住?韩大人成天说你读书多,是个聪明脑袋,现在看你,也是废物一个,只知道躲在这里吃饭喝茶,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李飞镖,无法都跟着花雪去了江北,小舞又被扣在大牢里,建康府就我们两个能说上话了,你倒是给我一个主意啊?说啊!”
李妙笔看她一腔火气都冲着自己发过来,苦笑着说道:“秦姑娘,你真的不用担心。少爷一定没事,他和林姑娘在一起,若是没有被金人抓到,在深山野岭里躲一段日子,根本就不是个事。要是真的被金人抓住了,以他的身份,金人早就大张旗鼓的声张起来了。又怎么可能等到花雪姑娘她们都已经去了江北这么久还没有消息呢?”
“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歪理。”秦燕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喃喃的说道:“可是小舞要怎么办?依我说,当时小舞就不应该答应那个魏子兴,害的自己进了大牢,这寒冬腊月的,要吃多少苦头啊。还不知道这个案子最后要闹成什么样呢。”
李妙笔闭上嘴巴,这件事也是他觉得最棘手的,纠缠在一起的势力实在太多,说起来,韩侂胄应该会在临安保着小舞,可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压力这么大,而且这一次是触及到朝廷最敏感的神经,调兵压迫留守司……自从苗刘之乱以后,宋廷对军队的动向控制的更严。小舞这件事看起来不大,只是带着几百人去了留守司而已。但是别的军队要是有样学样,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就纠集一群人马,去各自的长官那里闹事,还怎么办?
一旦官家的态度暧昧下来了,韩侂胄也不好办事,公事公办的话,小舞必死无疑。这一次,李妙笔也非常头疼。
“听说皇城司的人,带着临安那边的意思来建康府。”秦燕冷冷的看着李妙笔,举起右手掌,做了个朝下斩的手势,带着一股渗人的杀气说道:“我看,不如让我带一些人在城外截杀了那些皇城司的人,看看临安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是不追究小舞也就罢了,若是追究的话,一不做二不休,我带人劫了大牢,带着小舞投去淮安……”
李妙笔呆呆的看着这个美貌女子,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我的亲姐姐呦,你能不能不要想着杀人来解决问题?杀人啊,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若是临安想要追究小舞,你们就一辈子不能见人。可若是临安不想追究小舞,你这么一截杀,可就什么都完了。小舞等于是被你害死了。”
秦燕左思右想,觉得李妙笔说的也有道理,有道是关心则乱,自己的脑子就像一团浆糊似的,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急的把廊台上的冰柱一根根掰了下来,远远丢在地上,听着冰块破裂的声音,心里才仿佛舒服了一些。
李妙笔叹了口气,陪着秦燕在廊台上坐着,两个人都不愿意回到房间里去,似乎在冰冷的廊台上,就能让脑子清醒一些,想出什么好办法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守在外边的城卫,忽然战战兢兢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个穿着厚厚号衣的小兵,胆怯的挪着脚步踏入豹组军营,扯开嗓子叫道:“诸位,不要打我,我只是来通报个消息的。”
秦燕冷冷的看着那个小兵,勾了勾手指头,守在大门口的豹组官兵立刻放行,那个小兵陪着笑脸走到秦燕身边,低声说道:“这位想必就是豹组秦姑娘是吧……”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秦燕没好气的斥骂道。
那个城卫小兵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美艳无匹的姑娘,骂起脏话来,居然这么流利,只得作揖道:“皇城司的大人们到了建康府,现在要细作司豹组的秦姑娘也去建康府听宣。”
“晓得了!”秦燕瞥了那个城卫一眼,只见他脸上有一块肿起来的红疙瘩,随口问道:“脸上摔的?”
“我的姑奶奶,怎么是摔的,早上被你们豹组的人打了。”那小兵愁眉苦脸的叹道:“我可是没有动口也没动手,他们出来就说要走,我就说了句,待我先去问问押队,就被劈头打了一拳,如今还疼着呢。”
秦燕忍着笑,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在那小兵手中:“不关你的事,他们也不是真个要打你,不然,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拿去看看伤,多了赏你喝酒。”
“谢谢秦姑娘。”那小兵本来已经准备好进了豹组大门要被狠狠的揍一顿,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就走了出来,身上还没带伤。不由得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哈腰的道谢,捧着一块银子喜滋滋的走了。
“秦姑娘心肠还是挺不错的。”李妙笔悠悠说道,一抬头看到秦燕杏眼圆睁,作势要打自己,急忙叫道:“别打,我与你一起去建康府!”
建康府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数以百计的官兵在建康府周围驻守,一路过来,秦燕已经被盘查了好几次,身上带的武器全部被收掉,带着一肚子疑惑,秦燕和李妙笔快步走到了建康府。
这当儿,建康府已经有不少人了,细作司的曹宗卿、高天赐;留守司的魏子兴、许衡等人,建康府的陆游、连江,楚天岚和容元丰等人都在这里。秦燕一转眼看到被枷锁扣起来的小舞也站在一边,急忙快步走到小舞身边,恶狠狠的瞪了站在小舞身后的官差一眼,握着小舞冰冷的小手,心疼的问道:“小妹,受苦了。”
小舞轻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燕姐,你别担心,且听皇城司的人怎么说。”
之前去过豹组的皇城司官员苏夕颜,悄然走到秦燕和小舞的身侧,低声说道:“多谢你们豹组把萧冥海活捉回来,还抓了泠月这个辣手刺客。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们,可是这一次,韩大人回来之后,我怕是没法跟他交代了。”
秦燕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问话,忽然看到一队青色锦衣的皇城司官兵手按腰刀,护着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快步从后院走了出来。那人有些肥胖,留着三溜胡须,一身红色官服看起来十分笔挺,应该是刚刚换过的。
他径直走进建康府大堂,余下众人便都跟了进去,皇城司官兵在一旁维持秩序,小舞也被一群皇城司官兵包裹着,远远和众人隔开。
“诸位,本官是皇城司副指挥使陈远尹。”那个有些肥胖的官员开口说道:“诸位大人,有礼了。”
在场的官员有些已经见过了陈远尹,有些还没见过的,急忙施礼。皇城司虽然声名不是很强,但毕竟是皇帝身边用来监察百官的机构,是能够在官家面前说上话的官员,近水楼台先得月,好几任皇城司指挥使都升了高官。这位陈远尹将来的前途十分光明,还是早些打好关系的好。
陈远尹志得意满的看着这些恭敬的官员,缓缓开口说道:“这一次,留守司被围困一案,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朝廷很是震动。赵相公亲自主持,各部大臣会议,决定必须按照军法严惩不贷。”
秦燕脸色一寒,厉声反驳道:“难道不救人的就没事,围个留守司就要杀头吗?这个是什么王法?”
“闭嘴。”好几名皇城司官兵厉声斥道。
陈远尹轻笑着看着秦燕,淡淡的说道:“都说了是赵相公亲自主持,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去临安告御状去。不过,我先说在前头。会议结果是,人犯供认不讳,细作司和留守司人证确凿,此案,当判斩立决!三日后,午时三刻,校场问斩!”
第五十四章 死贼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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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大地,狂洒的热血,男人濒死的惨叫,女人的哭喊,在小小的村落里交织成一片人间地狱。肆意屠杀的金兵,狂笑着用手中那锋锐的武器,宰割着手无寸铁的村民。天空中的明月惨白的就像是一张毫无血色的静默的脸。
韩风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因为用力,指节变成了惨白的眼色。林珍贴着韩风的耳朵,急促而又紧张的低声说道:“我们不能出去,四五十个金兵,我们绝不是对手,出去,也只是白白送掉你我的性命。”
韩风缓缓抬起头来,林珍的心止不住狂跳起来,这眼神,她见过,当年在教阅房,韩风就是这样,随后,教阅房变成一片血海,史若海、李玄就此毙命!那种愤怒到极端,充满了杀意的眼神,让见多了风雨的林珍,也不寒而栗。
小巧精致的修眉刀被林珍死死的捏在手里,暂时,这个地洞是安全的,那些被金兵屠杀着的村民,林珍无能为力的看着那些惨剧发生,她只想保住韩风的性命,别人,现如今,自身难保的林珍,真的顾不上。
砰的一声,头顶上落下一阵灰尘,两人下意识的抬头朝头顶看去,头顶就是牛伯家里的炕,那个女孩的哭喊声不断传来,还有衣帛撕裂的声音,和那个金兵头目的狞笑……
“这脸蛋只是一般……皮肤倒是真个水灵……”“啪……”似乎是一巴掌摔在脸上,“好丫头,居然还敢打老子,看老子怎么泡制了你!”
头顶上一阵混乱的声音,韩风咬了咬嘴唇,伸手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冷冷的说道:“不出去,就能活下去。但是我要是真的不出去,这辈子,我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金兵头目嘿嘿笑着,看着在床上蜷缩着身体,衣衫破烂的小女孩,那些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遮不住她的身体,雪白的大腿,温润的腰腹,暴露在他的眼前,那个女孩哭喊着,惊恐的伸手拼命去拉着破烂的衣衫,但是已经被扯烂的衣服,顾上就顾不得下。无助的女孩哭哑了嗓子,把手头上能抓到的所有东西一件件朝金兵头目身上砸去。
悉悉索索的声音,是那个金兵头目解开了裤带,长长腰带带着裤子落在地上,露出一双长满了腿毛的丑陋大腿,他搓着双手,随手把砍刀戳在地上,兴奋不已的朝着已经是待宰羔羊的女孩走去,随手把她丢过来的枕头之类的玩意打飞。
刚刚走到床边,正要一个饿虎扑食冲上去,忽然腿上一凉,一支匕首从炕洞里伸了出来,顶在他的要害处,这一惊非同小可,方才还怒不可遏的命根子瞬间软绵绵的垂了下来,砸在匕首上,顿觉一疼,一股淡淡的鲜血顺着要害便流了下来。
“往后退,如果不想死。”
那个金兵头目还算聪明,不然也混不到一个小头目,能带着几十号人,要害被划伤,他还能死死的咬着嘴唇没有叫出声来。他知道,一旦自己开口大叫,那柄寒冷刺骨,又锋锐无匹的匕首,必将硬生生的刺入自己的肚子里。
从炕洞里缓缓钻出一个男子来,那柄匕首却是一直没有离开金兵头目的要害,随即从炕洞里又钻出一个女子,那份美艳,乃是金兵头目生平仅见的美貌,换了在平时,就算不扑上去来个霸王硬上弓,至少也要调戏几句。可是如今,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放肆!
那个女子从炕洞里钻出来,立刻用炕上的床单,把那个衣衫破烂的女孩给包裹了起来,小声在她耳边安抚着。
“你们不是要找南朝细作吗?”韩风嘲讽的笑了笑:“我送上门来了。”
金兵头目倒不愧是个见风使舵的人物,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低声说道:“那是上峰的意思,我们这些跑腿的,就是在下边吆喝几声,怎么敢来找好汉呢?”
“屠杀整个村子,就是你们干的好事。”韩风冷冷的说道:“去滁州的金**营,现在是什么动静,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
那个金兵头目顿时老实无比,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原来自从山头一战之后,给容元丰等人赢得了不少时间。那一支豹组骑兵,用最狂暴的方式冲破了金军的最后一道防线,杀回滁州去。这一下,让金军颜面无光,但是他们也很清楚,宋军不可能完整的回到江南,扩大搜索,必然会有所收获,整个军营派出不下两三千人的队伍,分成数十人一队,到处盘查宋军的漏网之鱼,还真的被他们抓住一两个,只是如今也已经到了尾声,一场大雪,让许多踪迹都消失不见。
林珍正在低声安抚那个女孩子,那个绝望的女孩子听着金兵头目在那求饶的声音,忽然跳起来,一把抓过林珍放在床上的修眉刀,双手紧握,用力朝那金兵头目怀里刺去。韩风正还有几句要紧的话要问,突然看到那个女孩子暴起发难,横过手掌拍在那女孩的手腕上。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怎么可能拿得住修眉刀,被韩风一巴掌拍落在地上,那个金兵头目死里逃生,一身冷汗的看着韩风,嘟囔道:“好汉,你还要问什么,我什么都说,求你饶我一条狗命,不,是贱命,贱命。杀我,都脏了好汉你的刀啊……”
“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报仇?”那个女孩子已经收了哭声,冷冰冰的瞪着韩风,她被林珍揽在怀里,一脸的怒气。
韩风侧过脸来打量了她几眼,其实这个小女孩长的还算漂亮,只是在村子里待了十来年,不怎么会打扮,看起来就像是个土里土气的傻丫头,脸上红肿一片,想必是被那个金兵头目打的,眼睛红红的,鼻子还在一抽一抽的,一脸忍不住的煞气看着韩风。
“我有话要问他。”韩风只是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扭过头看着金兵头目道:“你们这一队人马到了村子,那离这儿最近的人马,应该在哪里?”
金兵头目急忙说道:“我们每一队都有自己的搜索范围,相隔约莫在七八里路,好汉要走的话,现在来得及。好汉,我什么都说了,是不是可以饶我一条贱命?”
“最后一个问题,老老实实回答我,我可以饶你不杀!”韩风眯起眼睛看着那个金兵头目。
金兵头目喜出望外,只要能活下去,哪怕叫他现在跪下来舔韩风的鞋底,他也毫不犹豫就做了,急忙答道:“好汉,只管问,我绝不说谎。“
“你是汉人?”韩风轻声问道。
“呃……”金兵头目不知道韩风是什么意思,迟疑了一下,但觉胯下一疼,匕首似乎又顶.紧了一些,脱口而出:“是啊,我是淮南本地人!”
韩风点了点头,忽然手腕一提,匕首顺着金兵头目的大腿,将那丑陋不堪的命根子连带小腹狠狠割开一道深深的血槽,左手用力按住他的嘴巴,将那金兵头目推到墙上,匕首一点点朝上移动,林珍急忙伸手捂住那个女孩的眼睛,却没想到,那个弱小的女孩子,用力将林珍的手掌拉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韩风给那个金兵头目——开肠破肚!
“你答应不杀我的……”金兵头目的嘴巴被韩风捂住,无力的喘息着,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一句无助的话语。
“我撒谎!”
韩风干脆利索的答了一句,匕首渐渐割到心脏的位置,他冲着金兵头目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缓缓的,一点点的将匕首刺入心脏之中,一寸寸朝里深入,附在金兵头目的耳边说道:“疼吗?这一寸,是牛伯的;这一寸,是那女孩家人的……最后这一寸,是小爷送你的!”
三寸长的短匕,齐柄没入金兵头目的胸膛,韩风冷漠的看着他那双凸起的眼珠,缓缓松开左手,又将短匕拔了出来,厌恶的在金兵头目的身上,将肮脏的血迹擦去。
“我说头儿,那丫头好玩吗?让小弟也爽一下呗!”门外忽然传来一个金兵嬉笑的声音,随即推开了堂屋的大门,林珍立刻抓起掉在地上的修眉刀,飞也似的冲了出去,弯弯的修眉刀,带着一道夺命的银光,杀向那个金兵。
只是,他依然发出了那一声惨嚎!
狂风呼呼作响,卷起屋顶上的浮雪,飘飘摇摇的落下,狂飙的血箭穿透了冬夜的寒意,数十名金兵围着韩风和林珍二人鏖战,刀光闪闪,枪影迷离,不时有人摔倒在地,和村子里已经死去的那些人一样,变成了冰冷的尸体。韩风舞动着那柄九环砍刀,背靠着林珍,刀光带着铁环的响声,只求在死去之前,多杀几人!
林珍心中渐渐宁静下来,虽然自己一生多坎坷,可若是真的今天死在这里,能够和自己的心上人死在一起,岂不是最好的归宿!只可惜,林珍就算舍弃自己的生命,也无法再将韩风救出。
一杆长枪闪电般刺来,穿入韩风的刀环,用力一挑,筋疲力尽的韩风,拿捏不住钢刀,脱手而出。
林珍大惊失色,急忙反身要救韩风,可是几名金兵已经吼叫着冲上来,刀枪并举,顷刻间要把韩风碎尸万段!
那个静默的小女孩,手中提着韩风的匕首,静静的站在牛伯的院子里,看着那些长刀,大枪,狼牙棒,照着韩风招呼过去,她缓缓的提起匕首,顶住了自己的咽喉,尖锐的匕首挑破咽喉的油皮,一地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林珍两行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伸手把韩风拉倒在地,自己的身体却是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哪怕是死,自己也要死在他的前边!
“嗖!”“嗖!”几声连响。
摔倒在地的韩风,紧紧的抱着林珍,此刻,再没有人能分开他们。这一对年轻的男女,并没有闭目等死,却是温柔的看着对方!
几名金兵重重跌落出去,身体被利箭刺穿,随即,韩风听见一声怒吼:“善了个哉的!”
韩风长长的松了口气,忍不住爬起来破口大骂道:“死贼秃,你怎地不明年再来?”
第五十五章 法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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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的像要压落到地面上似的,走在户外的人们,缩着脖子,拢着袖子,寒冷的天气,让他们做什么都显得要慢半拍。就算是坐在房间里的人,也围拢在火炉旁边,咒骂着今冬建康府奇寒的破天气。
按说这样的天气,街上的人不应该有很多,可是今日不同,居然很多人走上了街头,若是从空中鸟瞰过去,那些汇聚的人群,去向正是位于城北的校场。建康府的大军校场,足可以容纳好几万人,今天,校场不是要点将领兵,而是要处斩一名人犯。
“听说那是一个小娘子,生的十分美貌,真是可惜,这就要被杀头了么?”一名年轻的小后生,抱着膀子,跟着人群缓缓朝前走去,忍不住对身边的同伴嘟囔了几句。
他那同伴呵呵笑了两声:“怎么着?你还挺怜香惜玉啊,还是好好念书,早些考中秀才才是正途。听说那个女子乃是细作司的人,你要知道,细作司的女人,哪里会有什么正经妇道人家。之前不是听说有一彪人马堵了留守司的大门吗?我听人说,就是那些细作司的人干的,哼,这不是把自己的命给送了吗?”
小后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细作司是做什么的,他只是一知半解而已。只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看过人杀头,更何况还是要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于是,怎么都不肯留在温暖如春的家中读书,翻墙和同窗好友一起来校场看杀头来了。
一队高举着盾牌的官兵,沉默的踏着重重的步子,把长长的拒马枪布置在豹组之前,上百面盾牌齐齐砍在地上,底下的尖端深深砸入地面之中,随即,数百支长枪架在盾牌阵上,两翼强弓硬弩部署完备,若是豹组的人敢冲出来的话,只有和这些来自沿江大营的兵马死战了。而看这架势,官军也是有备而来。数以千计的官兵把豹组团团包围,过半都是骑兵,甚至还从扬州调来一批铁甲重骑,弹压这里的豹组官兵。
院落里的豹组官兵不屑的看着那些如临大敌的官军,人数,并不代表什么,否则的话,三百豹组铁骑也不可能在江北闹得天翻地覆了。
秦燕一身黑色劲装,挽着手中的长弓,背靠在廊台的柱子上,愁眉不展的看着李妙笔,忽然伸出脚尖在李妙笔的小腿上轻轻踢了一下,无奈的问道:“你已经想了三天了,还是没有办法?”
“真没办法!”李妙笔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左思右想,要是少爷回不来的话,除了劫法场之外,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秦燕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斜斜的飘到那些在豹组军营之外的官兵,淡淡的说道:“人家都防着我们这一手呢,你看吧,调动了两三千人把我们给团团围困。是的,豹组是一支强军,但是莫名其妙就跟自己的兄弟部队厮杀起来,就算是韩大人,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午时三刻……小舞就要问斩,要去劫法场,我自己去就好了。”
李妙笔抬起头来,看了看这个明艳女子,没有做声。他明白这些女子在绍兴这么多年,相互之间甚至要比亲姐妹还要亲,要秦燕眼睁睁的看着小舞去死,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劫法场这事儿,我倒是盘算过。”李妙笔从怀里取出一张小地图,摊开在膝盖上,指着校场的位置说道:“你看,今天问斩小舞,少说也要调动数百上千兵马在校场维持秩序。本来只是军法处置小舞,为什么要选在校场,还叫老百姓都可以来观看?毫无疑问,那是临安有人想要少爷和豹组的难堪。”
“这么多老百姓和兵马在校场,你想带着武器混进去,不容易。秦姑娘,我知道你的弓箭很强,在校场东侧百余步有个酒楼,你最好是先去酒楼,找一个房间,用你的弓箭,保证小舞不至于被人杀死。然后精选一队铁骑,人不需要多了,十个人就好,人少,你们容易从豹组逃出去,人少,也方便混进校场去。”
“容元丰统领之前和我联络过,他们偷偷准备了一些火药,已经埋在校场内了,看守校场的人,也有我们的眼线在,必要的时候,点燃引信,制造一场爆炸。在那时,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将看守小舞的官兵射翻。然后十人突入,救出小舞,容元丰的眼线,会把他们的战马‘让’给你们。那些都是军中精选的好马,随后,你们直接突出北门,余下的事,就是楚天岚统制安排了。真不行,就躲到淮安去!”
李妙笔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仔细跟秦燕分说着劫法场和逃走的时间路线。
秦燕轻轻的点着头,手指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箭羽,心里却是平静的很,若是真的救不出来,便和小舞死在一起好了。
当年的绍兴,秋日黄.菊,两个妙龄少女,偷懒躲在山坡后,嬉笑着说早晚要拉着林大姐,学人家桃园三结义……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小舞的身上被换上一套白色的囚服,一条结实的麻绳,将她的双手牢牢绑在身后,脚下被扣着一条两尺长的铁链,每走一步,铁链都会拖在地上,叮叮啷啷的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八名皇城司精选的卫士,手按腰刀,紧紧的包围着小舞的左右。
端坐在台上的诸位官员神色各异,陆游是一脸焦急,只恨帮不上韩风的忙。许衡和曹宗卿交换了一个眼色,心照不宣的露出一个微笑。连江双手捧着热茶,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否在碎碎念,祈祷韩风回来了,不要发疯。魏子兴凝神闭目,面无表情,压根看不出他的心思。
陈远尹却是不同,他那一双小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走入校场的小舞。这个女子,只是一个筹码,是临安李氏和韩氏之间博弈的一个小小筹码。小舞的生死不足为道,但是临安有人要用这个女孩子的命,来狠狠的打韩风的脸!
皇城司是为官家服务的,所有的消息,除了贴身太监之外,就数皇城司知道的最快了。虽然陈远尹并不知道信息就是财富这句话,但是他也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如今,官家退位在即,再有几个月,太子就会成为新的大宋皇帝。
自己做这个副职,已经做了太久,有些厌倦了,一个人独掌皇城司是什么滋味?陈远尹很想尝一尝,他还记得李四维对自己说过的话——去建康府,斩了那个女人,未来的皇后,会保你独掌皇城司!
这句上不得台面的话,却叫陈远尹怦然心动。谁都知道,当今太子是个怕老婆的主儿,太子妃的话,有时候比太子的话更加管用,既然人家已经许诺了皇城司都指挥使的职务,杀一个女孩子算得了什么?韩风的怒火?哦,不,身为皇城司都指挥使,不知道比韩风高了多少层级,怎么会去惧怕一个后生,就算是韩侂胄又能怎么样?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背靠大树好乘凉!
看着那个白衣女子缓缓走入校场,陈远尹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轻声唤过苏夕颜道:“去,验明正身!”
苏夕颜无奈的点了点头,抱拳离去,走下点将台的时候,忍不住朝着北方看了一眼。他觉得自己欠了韩风不少,如今韩风的部下要被杀头,自己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苏夕颜的心里格外难受。
走到小舞的身前,苏夕颜看着那个镇定的少女,轻声说道:“小舞姑娘,对不住了!”
“别这么说。”小舞平静的根本不像是要被杀头的人,冲着苏夕颜微微一笑,转身走到校场前端站好。
两名官差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过来,一人端着一个大木盘,左边的盘子里放着两盘菜,一荤一素外加一碗米饭,右边的盘子里,放着一壶酒,一个酒杯。
那官差厉声叫道:“有的吃,便吃,黄泉路上,不至于做个饿死鬼。来生投胎,好好做人。”
小舞轻轻一笑,苏夕颜侧首怒喝道:“滚开,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那两名官差不知道怎么惹到了皇城司的官员,狼狈不堪的放下饭菜酒水,急忙走到一边去了。苏夕颜抓起酒壶,满满倒了一杯酒,双手递到小舞面前,诚恳的说道:“小舞姑娘,我和韩大人并没有深交,但是看到你们愿意为了他,甘愿赴死,可想而知,韩大人是个怎样的人!这次,苏某人无能为力,惭愧的很,若是无力回天,此事内情,在下必将对韩大人一五一十分说清楚,将来为小舞姑娘讨还公道!”
“这一杯酒,苏某敬的乃是大宋朝第一刚烈女子!”
小舞费力的用被扣住的双手接过酒杯,秀丽的眼眸含着一丝笑意,一饮而尽!
校场内外的老百姓,挤得水泄不通,个个瞪大了眼睛,准备看着那个不凡的女人被杀头!
一片雪花飘飘摇摇的落了下来,已经晴了数日的建康府,再度落下小雪!
黑沉沉的天空,无数雪片转眼间抖落而下,轻轻飘落在小舞的发梢,那一袭飘逸乌亮的长发,随风轻摆,分外憔悴!
“莫非有冤情?”小后生喃喃的说道。
他的同窗忍不住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又不是六月雪,发什么疯呢?”
“午时三刻到!”执法官厉声高呼。
陈远尹含笑看着连江,淡淡的说道:“连大人,看你了!”
连江一脸无奈,咬了咬牙,随手将签筒一丢,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高声叫道:“斩……”
远远的,酒楼上,一人扣紧弓弦,四箭扣在指缝,弓开如满月,眼神凌厉如刀!
混乱中,校场里,一人擦着火折,看似漫不经心,火折若落下,必然石破天惊!
第五十六章 归来
第二更送到,顺便求下红票和收藏。
本来今天想要三更的,可是下午家里就来客人了,一直招呼着,到客人走了,都已经晚上10点多了,于是只能赶出来一章。
好在一章也算是完成基本任务了。H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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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的官兵,百无聊赖的看着悬挂在门洞上的冰柱子,口中默默的数着。
“三十七根,是单数,哈哈哈,来,输给我五十文。”那个抱着麻扎刀的官兵,哈哈大笑起来,伸出大手,挨个跟那些打赌的官兵们收着钱。
这鬼天气,阴霾的马上就要下雪,城外的人,懒得进城,城里的人,懒得出去。何况,今天城里校场上,还有人要被杀头。大宋法律十分宽松,一般来说,很少判人斩立决。这次,杀的还是一个女子,更是叫人诧异。守门的城卫,有心去看个究竟,但是职责所在,又不能走开,只能无聊的蹲在门洞里数冰柱子玩儿!
“多谢诸位了,今天赌神爷爷罩着我。”那个赢了钱的官兵乐呵呵的笑道:“要不然,晚上咱们大家伙儿一起去找个青楼,乐呵乐呵?”
一个抱着白蜡杆子的官兵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可没你那么好的心情,明天,我要被调去看着豹组,听说,去那边的人,差不多都被豹组打过。人家都是各个军营里边的最强者。我这样的丘八,哪里挡得住人家一个拳头,想起来,我就愁啊!”
“是啊!”一个老兵搓着手走了过来,故作惊恐的吓唬那个小兵道:“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杀头的女人,就是豹组的人。她死了,豹组那些爷们还不得发疯啊?你明天去站岗,十有**是要吃苦头的。别看沿江大营那些官军都在,遇到什么事,倒霉的还是我们城卫!”
几名城卫官兵齐齐叹了口气,只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身在城卫,只能被豹组那些人欺负,也无可奈何。
空旷宽大的北门门洞里,几个无聊且愁闷的老兵,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很明显,这个兵,他们当的并不痛快。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快接近,几名城卫诧异的抬头朝外看去,这么个天气,什么人还在打马飞奔,朝建康府进来?不过,职责所在,城卫必须是要拦下来盘查一番的。
人未到,蹄声如雷已经先至,马蹄敲打在坚硬的地面上,似乎隐隐震动了大地。那几个城卫刚刚站好队伍,一队骑士旋风也似的卷入北门。
“来者何人?下马盘查!”领头的城卫高声喝道。
“滚!”当先骑士马鞭一挥,鞭花在那城卫头顶炸响,啪的一声脆响,吓得那个城卫急忙抱头蹲下。余下几个城卫见势不妙,十分识趣的让开道路,贴着冰冷的墙壁,生怕挡住了那队骑士的道路。
数十骑飞奔入城,惊魂未定的城卫拍了拍胸脯,恶狠狠的吐了口吐沫,跺脚骂道:“给老子一匹马,老子也能拦你下来。”
“你们看到没?”那个颇为老成的城卫,呆呆的看着那队骑兵远去的方向,忽然间脱口而出:“我好像看到了细作司的骑都尉。”
“谁?”还有人没反应过来。
老城卫战战兢兢的说道:“是那个杀人不偿命的韩风,回来了!”
飞驰的烈马,在空旷的建康府大街上狂奔。天气太冷,街上的人稀少无比,今日建康府出了门的人,大多都聚集在校场。街上那些稀稀落落的人,看到狂奔而来的烈马,立刻躲闪在一旁,给那群气势汹汹的骑士让开道路。
韩风的大腿被马鞍磨得隐隐生疼,刚刚从江北归来,一路上的艰辛自然是不用说了。下了船就听说小舞今日要被斩首的消息,韩风二话不说,带着那群跟随自己从江北归来的战士,“借”了码头守军的马匹,一路狂奔进了北二门。
大军校场已经不远,远处那些喧哗的声音渐渐传入韩风的耳中,他的脸色却阴沉的像是一块冰冷的铁板,大腿上的伤口,在马鞍上摩擦,似乎又要渗出血来。可是韩风却没有停下来看看伤口的意思,马鞭飞舞,将胯下战马打得狂奔不止。
细碎的雪花缓缓从天空飘落,落在韩风的眼睛上,化作水珠,模糊了他的视线,远方密密麻麻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将大军校场挤得水泄不通。
韩风焦急的抬头朝天空看去,没有阳光的天空,纷纷扬扬的落着雪花,根本不知道时辰,但是算起来,午时三刻,只怕,马上就要到了。
挤得热火朝天的人群,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站在外围的老百姓回头一看,一队烈马飞奔而来,虽然看着这里人山人海,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吓得那些老百姓立刻让开道路,拥挤的人群顿时混乱一片,成百上千的人想要退开,却是彼此挤在一起,甚至有些瘦弱的人已经被挤倒在地,惊声尖叫着,想要躲开那些烈马!
马上骑士的骑术实在精湛,到了人群外围,齐齐翻身跳下马来,除了为首那人依然端坐在马背上,余下一队精悍官兵手持刀鞘,用力将人群推开一条道路。马背上的韩风,紧咬牙关,冷冷的看着前方——那个白衣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风雪之中,宛如一朵盛放在冬天的冰花,那么平静,那么淡然……
马儿一步步朝前挪着步子,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已经嗅到一丝即将要出乱子的气息,无数目光投向策马缓行的韩风,顺着那些豹组官兵的推搡,缓慢却又整齐的给韩风让出一条道路来。
端坐在高台上的诸位大员,已经发觉了这边的纷乱。陈远尹心头一紧,拍案叫道:“时辰已到,斩!”
一声号炮惊天震响,侩子手用力一推小舞,要她跪下,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小舞的身体,忽然一支利箭闪电般洞穿了他的手臂,那名肥胖的侩子手,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臂,这才撕心裂肺的发出一声惨嚎。嗖嗖嗖,破空之声连响,小舞身侧的几名皇城司护卫顿时被射翻在地。
点将台上乱成一片,许多官兵举起盾牌冲上高台,惊慌失措的东张西望,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法场闹事。陈远尹到底是皇城司的第二号人物,场面虽然乱得一塌糊涂,陈远尹脸色依然镇定,厉声喝道:“立斩人犯!”
混乱的官兵队中,一人擦着了手中的火折子,缓缓的看似不经意的朝一条长长的引线递去。酒楼上的秦燕,顾不得别事,一支支长箭落在手中,凡是有人敢于靠近小舞的,必然被她一箭射翻,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却也叫人半晌无法站起来!
校场里的老百姓们兴奋莫名,热血沸腾的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幕,劫法场,这种只会发生在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如今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怎能不让他们亢奋?
喧哗的校场就像是一锅被煮沸的汤,维持秩序的官兵奋力将那些试图挤近的人们推开,校场里的官兵严阵以待,刀剑出鞘,盾牌高举!
一道慢慢分开的人潮中,一骑傲然出现在校场边上,马銮铃叮当连响,马蹄轻快的踏着碎步,踩着地上薄薄的白雪,朝小舞的所在前进。
一群风尘仆仆的战士,跟随在那一骑的身后,他们没有叫喊,更没有动武,只是那一股泠然到了极点的杀气,叫那些维持秩序的官兵动都不敢动,他们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这些战士,不会主动出手,但是如果自己上前挑衅的话,迎接他们的,必然是雷霆一击!
数十名皇城司的护卫,挡在韩风和小舞的中间。
韩风静静的看着站在断头台上的小舞,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缓步朝台前走去。
守在台前的皇城司护卫,不知所措的看着韩风过来,他们虽然不认识韩风,但是也隐约也能猜到眼前这位爷的身份。数十张脸上的表情无比精彩,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韩风一步!
一名皇城司的带队小将狠了狠心,横刀拦在韩风身前,开口说道:“你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从韩风的身后,抢过一个光头和尚,轻轻抬起巴掌,啪的一声,重重落在那个挡路小将的脸上,随手一推,那个倒霉的小将便跌跌撞撞的摔倒在一边。
数十名豹组官兵傲然站在韩风身后,韩风一步步走向小舞的身边,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点将台上的官员们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或是心喜,或是深思,或是愤怒!却没有一个人做声!
韩风提着伤腿,吃力的跳上断头台,站在小舞的身侧,低头看了看她脚上的铁镣,随手捡起侩子手掉在地上的大刀,双手紧握,奋力劈下,刚烈的刀风卷起飘落的雪花,重重的砸落在铁镣上,砰!火光四溅,那条坚硬的铁镣,一刀两断。
韩风随手把长刀往地上一插,解开小舞身上的枷锁,风雪中的女子只是静静的看着韩风,一言不发,眼神却是温柔之至。
韩风缓缓侧过身体,盯着点将台上的官员们,轻轻的抬起右臂,食指弹出,遥指着陈远尹,虚指两下,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随即,韩风脱下身上的披风,包裹住小舞玲珑单薄的身体,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右手在她双腿处一抄,将她抱在怀中,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第五十七章 豹组密议
今日第一更送到,稍微晚了点!第二更,约莫在六七点之间。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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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披风,把小舞的身体完全笼罩起来,那个小巧玲珑的女子,把俏丽的面庞深深埋在韩风的怀里,众目睽睽之下,恬静的躺在韩风的怀抱之中。一头飘逸乌亮的秀发披落下来,随风轻摆。
韩风抱紧了她,缓步走下断头台,脚步很是轻柔,生怕步子大了,会惊扰怀中佳人似的。面面相觑的皇城司护卫,呆呆的看着韩风走下来,没有一个人敢上来阻拦,好几双目光,转上点将台,看着台上的陈远尹。
这位皇城司副指挥使,呆若木鸡的看着韩风的背影,想要开口阻拦,嘴唇蠕动了两下,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方才远远的,韩风虚指他那两下,让这位混迹官场多年的老官员,感受到这个后起之秀毫不掩饰的愤怒!
官场上,大家都是虚以委蛇,很少有人如此露骨的表现出这般愤怒。陈远尹手脚冰凉,身上裹着厚厚的皮毛大氅,也不能给他一丝温暖,脸上的肌肉似乎有些僵硬,想要挤出一丝笑容表现出自己的轻松,可是挤出来,却是十分难看的神色!身为皇城司的副指挥使,陈远尹有自己的明哲保身之道,可是韩风那逼人的气势,却叫他不寒而栗!
如果韩风真的想,绝对不会让他活着出建康府!
他手下那些皇城司的护卫,跟韩风身边那些虎狼之士相比,简直是猫狗一般!
点将台上的官员,有意无意的都在看着陈远尹,他们或多或少都在建康府任职,和韩风都会有些交集。而远道而来的陈远尹,则代表着另一种态度。在场的人,若是要和韩风冲突,也只有陈远尹可以毫无顾虑的出手。
魏子兴拢了拢身上的锦袍,把魁梧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个人犯嘛……到底还斩不斩了?”
陈远尹心里咯噔一下,要是别人说话,自己还能借着官威表示一下愤怒,但是魏子兴身为建康留守,位高权重。他区区一句话,就要自己进退维谷,魏子兴在朝中一向比较中立,他和川中吴家交好,和曹家关系也算不错,但是对于现在针锋相对的韩家与太子一党,魏子兴并没有太多参合。
在官场混迹了这么久的陈远尹,下意识的就联想到一个十分严重的可能性。魏子兴本来明里暗里就有些护着豹组的意思,若非这一次是赵汝愚亲自主持,大臣会议要处斩小舞的话。魏子兴并不想要追究小舞!
难道说,魏子兴在韩家和太子的博弈之中,已经暗中选择了韩家?这可叫陈远尹有些想不明白,但是看着魏子兴那双平淡如水的眼眸,陈远尹又不敢多说什么。抬眼望去,韩风已经抱着小舞走下了断头台,一群豹组官兵护着两人,就要朝校场外走去。
“拦住……”陈远尹刚刚说出两个字。忽然嘴巴被人捂上!
回头一看,却是那个老书生陆游,这位学政大人一脸诚恳的说道:“嘘,陈大人,你不要命啦?没看到人家准备充分,又有箭手,又有兵马的。小舞这件事,报上临安,让大人们处置就是了。老夫也是为你好,这厢你要是拦着韩风的话,那伙人真的敢跟你拼命,到时候死伤的都是大宋官军,哪怕陈大人你能活着离开建康府,回到临安,被御史们参上一本,说你激起兵变,也是大罪……老夫句句实情,陈大人,你仔细想好了。”
陈远尹被陆游一顿歪理邪说,说的有些迷茫,隐约觉得这个老头子说得对,但是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时间又想不明白陆游说的错在哪里。嘴巴被陆游捂的严严实实,陈远尹费力的拉开陆游的手掌,长长的出了口气,眼角一瞥,却看到魏子兴淡然微笑,连江一脸忍不住笑的模样,心中一阵恙怒。
场边的建康百姓让开一条通道,韩风抱着小舞,跃上马儿,带队离开。远处的酒楼上,那个手持长弓的女子,嫣然一笑,收起弓箭,转身下楼。混乱的场中,十余名官兵模样的人,趁乱离开,地上丢弃着一个已经熄灭的火折子,转眼之间,火折子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白雪。
“这件事,我一定要奏明官家!”陈远尹站起身来,朝着临安的方向,抱拳道:“如此嚣张跋扈,目无法纪的官员,我皇城司不严办了他,日后怎能监察百官。”
“哦,那陈大人可得辛苦了。”魏子兴淡淡的留下一句话,站起身来,带着留守司的官员离去。陆游和连江随即告辞,曹宗卿的脸色有些难看,只得对着陈远尹交代一句:“陈大人,这等顽劣之徒,只怕只有皇城司能治他了。”
陈远尹一愣,这算是玩的什么路子?要杀头的时候,大家都沉默看热闹,出了事了,就是皇城司自己担着。但是人家已经纷纷离去,陈远尹无奈的看着一片狼藉的校场,恨恨的跺了跺脚,交代了几句场面话,愤愤然的率众离去。
守在豹组之外的官兵,十分配合的放开道路,让韩风进去军营。
李妙笔笑嘻嘻的站在军营门口,看着回来的韩风道:“少爷,就知道你会没事,咦,还把小舞姑娘给带回来了啊。看来,校场那边现在已经炸了锅了吧?”
“你随我来。”韩风冲着李妙笔招了招手,回头对身后的亲信们道:“都进来吧。”
韩风的居所里,准备好了暖暖的炭炉,带着香味的上等木炭,偶尔会发出噼啪的火声,小舞和林珍准备着茶水,其他人围坐在一起。韩风听李妙笔等人把这些天来建康府的事分说完毕,悠悠的叹了口气:“太子妃还真是跟我耗上了!”
李妙笔嬉笑着忖道,你把人家亲弟弟亲侄儿都给打死了,太子妃要是不耗上才见鬼了呢。
“人,我是不会交的。”韩风接过小舞递过来的热茶,捧在手心里:“皇城司不会硬闯来拿人,建康这里,驻屯大军和我们的关系不错,楚天岚不会做他们手里的刀,来对付我。但是细作司里,现在已经很清晰了,曹宗卿和太子妃之间必然有些关系,不然的话,他不会冒险来对付我。要知道,他在细作司是第一人,可是在枢密院里,还轮不到他排上字号!”
“那你打算怎么办?”无法最受不了这种非常费脑子的事,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我猜……”李妙笔顿了顿,看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自己的身上,这才接着说道:“这件事一闹,皇城司必然会把整件事上报到朝廷,要求朝廷严惩。本来只是处决小舞一个人,但是现在,他们会把打击面扩大,少爷和诸位去了法场的,个个都跑不掉。从大宋法例上说的话,你们犯的事,起码也要流放。”
“如果临安那里,太子施加压力的话,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真的有兵部行文到此,楚天岚不得不调兵镇压豹组。真的有刑部公文到来,皇城司也可以逼迫建康府抓人。所以,我们要想压下这件事,要么,现在就带着大队人马打出建康府去,找个山头当土匪!”李妙笔淡淡一笑,学着韩风的模样耸了耸肩膀:“当然,这条路,诸位都是不会选的。”
“那就只有第二个办法,太子妃无论多么努力,她必须要借助太子的影响力。现在能压得住太子的人,有两位,官家和皇太后。”李妙笔眨了眨眼睛,看着韩风说道:“少爷,祖奶奶和皇太后是亲姐妹,这一次,就算你平日里再桀骜不驯,也要对老人家拍拍马屁,让祖奶奶入宫一趟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韩风拍了拍李妙笔的肩膀:“有些话,老人家说出口总是比我们要好。尤其官家最重孝道,就算皇太后拿着龙头拐杖,打了太子一顿,太子也得毕恭毕敬的受着。这封信,稍候我便写好,林大姐,你选几个得力人手,秘密送到临安去。把我们这儿的事,给分说清楚。”
林珍点头答应了,温柔的坐在韩风身侧。
韩风接着说道:“不过,我现在奇怪的是,赵汝愚这次亲自主持这件事,他是右相兼任枢相,真的开口,至少我爹和郦尚书不会答应的。多少会在临安争取一些时日,怎么会让赵汝愚的命令来的这么快?”
李妙笔被韩风这一句话提醒,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单手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李飞镖对这些朝堂上的事,懂的不多,看着一个个都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虎毒不食子,韩大人也不可能想要骑都尉死。除非,他们想要让豹组真的和建康府各部打起来!”
小舞眼前一亮,拍手笑道:“我猜到了!”
正想得脑门都快要破了的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小舞,李飞镖抓了抓头皮,喃喃的说道:“我瞎说的,不承担任何责任。”
韩风笑呵呵的看着小舞:“快说说!”
第五十八章 万岁
第二更送到。比预定时间要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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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舞用一个十分优雅的姿势坐了下来,轻声解释道:“我只是斗胆这么一猜。”
韩风点了点头:“这里都没有外人,想说什么就说。”
“在临安的时候,我们就知道,韩大哥这个骑都尉,是官家亲自封赐的。也就是说,官家对韩大哥是另眼相看,寄予厚望的。”小舞缓缓的说道:“当然,玉不琢,不成器。韩大哥想要真正做到官家的要求,独挡一面,仍需磨砺。比如,把之前的豹组重新整顿起来,再比如,这次去江北,虽然有些太子妃的险恶用心在里边,但是,官家若是想要阻拦的话,一句话就可以了。官家没有做声,就是想看看韩大哥到底是不是能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房间里的人,没有一个发出声音,静静的听着小舞说话,有些时候,女人看待问题的角度和男人不同,也许,她所想的,更贴近于真相。
“大宋有几百万户人口,人才济济,说句对韩大哥不敬的话,惊采绝艳之辈,或许是还没有崭露头角,但是绝对不会没有。当年金兵南下,一路直取开封府的时候,朝中几无可用之将,然而不过十余年间,中兴四大名将,打得金兵闻风丧胆,若非这样那样的原因,收复中原并非不可能。”
小舞缓缓闭上眼睛:“身居官家之位,考虑的乃是天下大局,一人生死无关紧要。官家的确希望韩大哥能够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但他不会用一纸圣旨把韩大哥提拔上去,反而要韩大哥自己一步步打出来,拼出来,所以,我觉得,官家是故意不去干涉赵相公这一次的决定。就是要大家翻脸!”
“翻脸?对官家有什么好处?”无法诧异的问道。
韩风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接口说道:“因为官家很快就要避位了。大宋的官制决定了官家只要退位,对朝政的影响力,几乎立刻就会跌落下去。但是太子和太子妃,实在令人放心不下,如果要挑选一些家族豪门,在幕后对太子等人形成牵制的话,除了官家少数亲信之外,韩家这样已经和太子站在对立面的家族,必然会被官家拿在手中,作为在幕后掌握部分权利的筹码。”
小舞微微点头,淡淡的笑道:“所以,官家这一次故意不干涉赵汝愚和太子妃等人的决定,赌的就是韩大哥是不是可以活着从江北回来。很简单,若是韩大哥回不来,那我死不死,根本无关大局。若是韩大哥回来了,我肯定死不了,在建康府,谁都不敢动豹组。最后,这个蹴鞠还得踢回临安去。”
“嗯,官家就得想办法补偿我喽。”韩风拍拍手掌:“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合计一下,到底要怎么跟官家讨价还价了。”
小小的房间里一片温暖,放下了心的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讨价还价起来,这一次,丰厚的临安竹杠,要是不给敲个痛快,怎能让大家满意?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城卫知道韩风回来之后,哪里还会看着豹组,这不是自己找打吗?细作司的官员们,礼貌性的看望了韩风之后,各自找借口躲得远远的。在朝廷一天没有处置好韩风这件事之前,没有人想表明自己的立场。但是魏子兴居然亲自带人来豹组看望韩风和受伤官兵,让许多墙头草,心思立刻又活络了起来。
表面上一片平静的建康府,又怎知道临安府已经是什么模样了?
寒冷的天气,离开了热被窝的官员们鱼贯走入金銮殿,手中捧着冰冷的节笏,客套的跟熟人打着招呼,等待着日复一日的早朝。
赵昚一步步走向龙椅,那张代表着权力顶峰的宽大座椅,虽然坐着并不舒服,可他已经坐了二十多年,继续坐下去的日子,已经没有多久了。北伐遥遥无期,收复中原几乎成了梦想,朝中官员还在各怀鬼胎的内斗。自己的儿子是个怕老婆的主儿,这也就罢了,偏偏那个儿媳妇还不是个省油的灯,李氏家族的势力越来越膨胀,自己的年纪却在一天天老去,明明是寒冷的冬天,自己却不想赖在温暖的被窝里,听说,冬天,越是年纪大的人,越是能早起……看来,自己还真的是老了。
赵昚自嘲的笑了笑,在龙椅上坐下,接受着群臣的礼节。如今上朝,太子都是在一边旁听的,来年,过了年之后,这把龙椅,就要交给糊涂儿子了。这片江山,不希望他能发扬光大,至少要能守得住吧?赵昚忍不住瞥了太子一眼。
“官家,皇城司有事启奏。”陈远尹已经从建康府赶回了临安,今日早朝,愤愤不平的陈远尹早已和部分官员谋划定夺,定要韩家这次无法庇护韩风。
“说!”赵昚淡淡的说道。
陈远尹大步走出队列,手捧节笏,大声诉说在建康府发生的种种事情,韩风等人大闹法场的故事,被他添油加醋说来,一群目无法纪的暴徒居然敢抢劫人犯,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陈远尹把自己说的就像是个无辜之人,韩风却已经成了恶迹累累的跋扈之徒。
“说完了?”赵昚看着陈远尹。
陈远尹有些心虚,低声应道:“便是如此,微臣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启奏官家,求官家定夺。”他从怀里取出几分折子,乃是建康府几位官员写的证词,交给金銮殿上的值日太监,转递给赵昚。
赵昚接过证词,看也没看,随手丢在龙案上,平静的问道:“你说韩风犯了这么多事,为何你不动用人手,直接把他拿下,押回临安来?”
陈远尹愕然抬头,解释道:“韩风那厮善于收买人心,豹组官兵数百人都被他蛊惑,要是微臣要捉拿他,只怕在建康府引起骚乱。微臣也是为了维持稳定,所以暂且吩咐皇城司在建康府监控韩风即可。”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怕惹事,不敢抓韩风,但是觉得朕一开口,韩风这个嚣张跋扈,目无法纪的恶徒,就会乖乖的束手就擒了?”赵昚微笑着问道:“是不是如此?”
陈远尹一头汗水滚滚落下,低声道:“微臣不敢。只是要捉拿韩风,为了防止他部下反抗,至少也要调动驻屯大军镇压才行,微臣没有枢密院和兵部手令,于是……”
“皇城司抓人还需要驻屯大军配合,看来你这个皇城司的副指挥使,当的有些糊涂了。”赵昚脸色渐变严肃起来,拍了拍桌子,声音虽然不大,却是将陈远尹吓得心里乱跳。
“皇城司要抓人,直接去了便是,他若是反抗,便形同谋逆,你自可要建康府和留守司紧急出动,捉拿人犯。但是你没有,便是失职,陈卿家,你让朕很失望。”赵昚翻了翻桌子上的证词,淡然说道:“既然你都不敢行使自己的权力,这份权力让你把握在手中也没了意思。广南东路有个知县出缺,你且去吏部领了公文,去那里安享晚年吧。”
“官家……臣……”陈远尹大惊失色,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求饶,急忙看向站在台阶下的太子。
太子脸色有些踌躇,正想说话。
忽然间,赵昚一拍龙案,厉声喝道:“滚出去。”
陈远尹泪流满面,瘫坐在地上,哭喊着抱着台阶前的柱子,死命的叫道:“官家,冤枉啊……微臣,微臣真的没有……”
“金瓜武士何在?”值日太监跟随赵昚许多年,知道这位大宋皇帝的脾气,看陈远尹那副死皮赖脸的模样,便高声叫了起来。四名手持金瓜的武士走上金銮殿,七手八脚的将陈远尹拖了出去,哭喊声一路从金銮殿里直到大殿之外。
“韩风这件事,朕已经知道了。哪位卿家还有要补充的吗?”赵昚威严的目光从群臣脸上扫过去,太子、赵汝愚、韩侂胄……群臣没有一个人做声,已经明知道赵昚有了自己的决定,哪个再出来说话的,便是疯子。
“功要赏,过要罚。”赵昚捡起一份奏折,抖了抖:“这是韩风自己写来的。朕核查过,属实!”
“豹组深入敌占区,破城擒敌,英勇奋战,无人投降,无人被俘!”赵昚沉声说道:“这是大宋官军之楷模。豹组需补充,需扩建。朕特旨准豹组可扩充到千人,各地驻屯大军要极力配合,选拔最精良的人才,补充进去。十倍抚恤,户部要一文不少发放!朕再给他们,活着的,每人赐钱百贯;战死的,另补良田十亩,户部督促各地官员办理。”
“小舞在留守司外,聚众拦路喧哗……罗卿家,怎么判?”赵昚问道。
赵汝愚怎么听着就有点不对味了,什么意思?带着几百个全副武装的铁甲骑兵,包围了留守司,喊打喊杀的要干掉许衡,到了赵昚嘴里,变成了“聚众拦路喧哗”……不过,官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最终是没打起来!
“罚俸训诫。”刑部尚书罗弘毅拱手禀告道。
“嗯,这么办,很好。小舞这个案子就这么定了,韩风擅自去救她,虽然法无可恕,但是情有可原。念在韩风这次去江北负伤立功,功过相抵,朕就不追究他了。”赵昚若有深意的看了看站在台阶下的韩侂胄,接着说道:“朕的旨意,你们都可信服?”
“万岁!”
第五十九章 找事
今日第一更送到。
散了早朝,太子还没来得及回去后宫,就被太监叫住,一路领去御书房。赵昚早已在御书房等着要和太子见面了。
燃着从南洋进贡的香炉,淡淡飘渺的烟雾,弥漫了整个御书房,闻起来据说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书房很宽敞,却一点儿也不冷,夹墙里的温暖,让整个房间就像是春天一般温暖。赵昚坐在居中的大椅子上,居然还觉得有点儿热,松开了衣领。
太子被领进书房,几名侍奉的太监随即离开,将书房留给这一对帝王父子。
“坐下吧,朕也很久没有和你好好聊聊了。”赵昚指了指靠墙放着的椅子。有些肥胖的太子,谢过恩典,便走到一旁坐下。
“有的时候,朕一直在想,为什么太子妃叫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是你在打理大宋的天下,而不是她?”赵昚没有跟自己的儿子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切入正题,严肃的说道:“朕立你为储君,你就要拿个储君的样子出来。这个龙椅,朕已经坐不了多久了。完颜璟一登基,朕很快就让位与你。但是,你始终让朕放心不下!”
“儿臣让父皇操劳了。”太子似乎面有愧色,低着头说道。
赵昚淡淡的叹了口气:“这儿没有外人,朕想听你说说,到底你自己是如何看待韩风这件事的?你只管说。”
太子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赵昚,看这位大宋皇帝的脸色一本正经,绝非说笑,知道今天怎么都躲不过去,便硬着头皮说道:“父皇,其实只是区区一个韩家庶子而已,又不是大宋的栋梁之才,就凭他做的那些事,杀头也不为过。韩风接二连三的跟太子妃一家过不起,他的部下又在建康府闹事,儿臣只是跟赵相公说,叫他主持公道,秉公办理才行!”
赵昚嘲讽的笑了笑:“果然是朕的好儿子啊,见识非凡,非凡!”
恙怒的大宋官家站起身来,阔步走到太子面前,吓得这位年岁已经不小的太子,立刻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双手垂在腿上,低头听着赵昚的吩咐。
“你是要做皇帝的人。”赵昚语重心长的说道:“天下都是你的,天下的人才也都是你的。切忌看人出身,岳武穆是什么出身?百姓人家。韩世忠是从西北军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辛弃疾呢?北归之人,可是文才武略均是上上之选。你怎知道他就不会是大宋的栋梁之才。朕问你一句话,如今满朝文武,叫皇城司去拿人,有几家亲卫敢于反抗的?韩风是会招揽人心,但是朕知道,他没有篡位夺权的野心。”
“他是一柄钢刀,一匹烈马,用好了,就是威力无穷的利器。只是可惜,朕觉得,你驾驭不了这样的人物。”赵昚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太子妃目光短浅,你不能和她一样。朝廷需要很多种官员,才能牢固。会办事的官员,能够为君分忧;会打仗的将领,可以保家卫国;会插科打诨的小丑儿,至少也能让人莞尔。有的时候,身为帝王,要塑造出一个乃至更多奸臣来,因为,奸臣有的时候,做出来的事,十个忠臣也未必做得了。”
太子疑惑的反问道:“奸臣还有这样的好处?”
“有!”赵昚掰着手指头说道:“帝王之术,在于权衡二字。清流向来是看那些奸臣不顺眼,自然不愿意同流合污。两边便可以形成牵制,用奸臣消弱有能之士的影响力,保证皇权的安全。要知道,实力和野心是相辅相成的,你不要忘记了,我们赵家江山,是怎么得来的!”
“再则,你养了那些奸臣,自己心里有数就行,给他们的权柄,控制在自己的手中,随时可以收回,当民怨沸腾,又或者朝廷矛盾激化的时候,推出去杀了便是,天底下人人都知道,杀奸臣的,便是好皇帝。”
赵昚伸出大手,在太子肩头一拍:“你要明白,培养一个人才不容易,但是想要捧起来一个奸臣,却是简单的很呢。这世上,无能之辈,总是比人才,多的太多了。”
太子满身大汗,听了赵昚这番话,眼前似乎出现了另一个天地。从来他都没有想过,什么叫权衡之术,什么叫帝王心术,恩威并施?只是他听也就是听了,过不几天,十有**还是要忘掉的。对于太子来说,只有太子妃的话,是他不得不听的。
“那,韩风?”太子喃喃的问道。
“韩风,就算是你登基了,也不要动他。”赵昚冷冷的说道:“朕很欣赏他,如果太子妃还是一意要和韩家为难,朕袖手旁观,再吩咐别人不可以插手。那你以为,李氏家族,有多大的本事,能够和韩家对垒?”
“可太子妃怎么说也是我们赵家的人……”太子连忙反驳道。
“蠢材,你还是不懂。身为帝王,掌控天下,为己所用,便是自己的人。至于嫔妃,只是女人而已!”赵昚若有深意的看了看太子:“你再继续听这个女人的话,将来必然后悔莫及。朕是想给你留下一个人才,而你不要逼得这个人才,以及他的家族,完全站在你的对立面。权衡二字,你好好想想吧。”
太子低声嘟囔了两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赵昚不理会他,径直朝座椅走去,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
“李氏家族靠不住,从古到今,外戚掌权,从来都是动乱朝纲的根本。”赵昚看太子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说了两句,索性闭上嘴巴,挥手示意太子只管离去。看着那个肥胖的身影推开房门,远远走了出去。赵昚冷笑两声,手掌轻轻在书桌上拍了两下,喃喃叹息道:“蠢材,蠢材,这样,叫朕怎么放心把江山交给你?”
赵昚和太子这一番对话的同时,韩风正在豹组发愁,他的手里拿着一块铜牌,一手托着腮帮子,呆呆的看着铜牌。对面还坐着几名女子。
“韩大人,这也不是办法啊,自从她来了这儿,话都不说一句,我们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秦燕是个急性子,终于忍不住了,愁眉苦脸的叫了起来。
韩风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们是女人,都无法叫她开口,难道还能指望我这个男人吗?我又不是宋玉潘安。”
对面居中坐着一名少女,容貌颇为清秀,虽然称不上美丽,皮肤却很白皙,她目光十分无神,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身边林珍和小舞哄着她说话,还是一言不发。这位少女,便是那一夜屠村的唯一幸存者,韩风等人大发善心,把她也给带了回来。
小舞说了几句话,看来也没什么办法,只得皱眉道:“韩大哥,我看,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她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一时半会都不可能恢复过来,我想,不如送她去教阅房女部去。那儿都是女子,再说了,我们都是从那里出来的,姐妹们都十分照顾新人。时日长了,想必她能渐渐恢复。”
林珍补充道:“这可不是给教阅房女部招揽人手,不过,我觉得只有这个办法了。她要是不愿意做个细作,没有人会逼迫她。”
“我知道。”韩风有些惋惜的看着那个女孩子,在那个小小村落里的一夜,让韩风记忆犹新,那个当年飞虎军的老兵——牛伯,也是死在那里,他的铜牌还在自己的手中呢。
“既然要送她去绍兴,林大姐,你安排人手,把这块铜牌派人一并给辛世叔送去,请他查查这个飞虎军旧部,是不是还有什么记录在。若是能找到他的家人,那,抚恤,我也想给他留一份。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留在江北……可他到底是个好汉子。”韩风把手中的铜牌递给林珍。
林珍小心翼翼的收起铜牌,仔细放好,浅笑着对韩风说道:“既然是骑都尉交代下来的事,那我还能不给做好吗?”
“咱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临安的消息,好生无聊啊。”韩风打了个哈欠:“你们出个主意,打发一下日子吧?”
小舞眨了眨眼睛,忽然吃吃笑道:“韩大哥是不是还记得,当日你们去江北的时候,月吟风姑娘和江江曾经赶去码头送行?”
韩风被她一语惊醒梦中人,拍案叫道:“小舞,你真是太聪明了,闲着没事,应该叫小和尚跟李飞镖赶紧成婚啊,咱们也好闹闹洞房什么的。”
几人正说着,忽然看到一人走进房内,秦燕掩口笑道:“真是白天不能说人,一说李飞镖,他就到了。”
李飞镖看着韩风和几个姑娘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还以为自己脸没有洗干净呢,伸手在脸上擦了两下,诧异的问道:“咋啦?”
韩风就像个老夫子似的拍着胸脯站了起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官身为你的上司,理应操办你的婚姻大事,回去跟你家月吟风说一声,就说本官已经替你们定了日子,准备成婚去吧!”
李飞镖顿时石化!
第六十章 不情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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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说下,近来龙套不够用啦,想名字是一件很纠结的事。之前那些龙套名字,有些的确安排不了,还有一些可以用的,是安排在后边的剧情里,暂时还不到出场的时候。
所以,拜托大家帮帮忙,想想名字,发在龙套楼里,谢谢!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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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李飞镖的门槛都快被人给踢破了,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同僚们自然是要送礼的,不少建康府的官员,看着豹组最近的势头,也送来了贺礼。韩风亲自坐镇,拿着一支毛笔,坐在李飞镖家的院子里,用他那歪歪扭扭的毛笔字,记录下送来的一笔笔礼物。
一双包养的十分白皙细嫩的手,拿着一封红色礼单递到韩风面前。
韩风笑呵呵的伸手接过,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却看到眼前居然来的是藏娇阁的老板娘——春三娘。
春三娘是个人来熟,尤其是下定决心要在建康府抱着韩风的粗腿,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就自己坐了下来,挨着韩风,两条胳膊柔顺的绕在韩风的臂膀上,半边充满弹力的身体挤在韩风的身上,一点儿也不顾忌站在韩风身后的两个女子脸色微变。
“小官人近来也不去藏娇阁耍去,阁子里的姑娘天天都念叨咱们韩小官人,待得事情忙完了,小官人一定要去藏娇阁喝上几杯啊……”春三娘柔腻的说道。
韩风很自然的把胳膊从她怀抱中抽了出来,展开礼单看了看,由不得赞叹一声:“喝酒的事以后再说,春三娘,你这次出手的手笔很是不小啊。”
“这是哪儿的话啊。”春三娘伸手在韩风胳膊上一拍,带着香气的水袖从他面前拂过,一股淡淡的水粉香味顿时冲入韩风的鼻中。这位混迹风月场许多年的妇人吃吃笑道:“在阁子里的姑娘,哪个不盼着自己能有个好归宿。如今吟风姑娘能嫁个好人家,女儿们都替她高兴,这份礼物,是大家伙儿一起凑份子的。要是叫我一个人拿出来啊,那可是真的拿不出来呢!”
“有心就好,就好。”韩风低下头,在礼单上慢慢的写下几个奇丑无比的字迹。
春三娘笑盈盈的咬着嘴唇看韩风写字,口中赞道:“小官人书法别出一格,比苏体圆润,比蔡体奔放,比米体要大气磅礴,将来必是大宋书生效仿的对象。”
“得了,小爷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有数。”韩风指了指堂屋:“吟风姑娘在里边呢,你自己进去跟她闲话去,就不用客气了。”
“哦……”春三娘迟疑了一下,附在韩风耳边低声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想跟小官人商议一下,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韩风看看春三娘难得一本正经的样子,点了点头,吩咐林珍和小舞继续登记礼品,便带着春三娘进了堂屋。月吟风刚刚煮好了茶,看到昔日东主,两人自然少不了寒暄一番。韩风告了个罪,两人便各自寻了地方坐了下来。
“有什么事?说说吧。”韩风直觉这个青楼老板找自己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春三娘脸色有些迟疑,半晌挤出一丝笑容。这样的神情,对于她这样在风月场混迹了一辈子的女人来说,实在是有些稀奇。
韩风诧异的看着春三娘,淡淡的说道:“有什么就直接说好了。我也未必一定就会帮你。”
春三娘急忙说道:“小官人这次一定要帮帮忙,奴家只是想请小官人这几日有空去藏娇阁坐坐,若是能在那里宴请几位建康府的高官,更是最好不过了。”
韩风抱起了膀子,眼睛盯着春三娘,看她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春三娘叹息一声,知道瞒不过去,便一五一十的招供道:“瞒不住小官人。其实近来建康府来了个小财主,名叫宇文良(此龙套感谢书友‘ytht财神’提供)。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岁许,做事却极为老练。他不知道携带了多少本钱来到建康府,一来,就把秦淮河畔一家名叫‘群芳院’的青楼买下。”
“本来群芳院实力是远远及不上我们藏娇阁的。但是这个宇文良手段非同一般,小官人去江北这段日子,其实也没多久。可宇文良就这么些日子,就连续将其他楼子里的头牌、花魁接二连三挖走。现在群芳院声名鹊起,别的楼子生意可就惨淡的多了。”
看春三娘这般哀怨,韩风不觉有些诧异,反问道:“你们开楼子的,不是都有卖身契在手吗?他怎能说挖就挖呢?”
春三娘无奈的看着韩风,幽幽的说道:“若是他自己上门来说要买别人楼子里的姑娘,谁也不会把自己楼子里的头牌姑娘卖给他啊。可这个宇文良神通广大,就说他买下群芳院的时候吧。群芳院的老板本来是不想把楼子给转出去的,但是他就能把群芳院周围的地都给买下来。然后跟那老板说,要是不把楼子转给他,他闲钱多得很,大不了就拉一圈围墙,把群芳院给围起来。”
“小官人,你说,要是被他拉一圈围墙起来,还怎么做生意?群芳院也没了办法,将院子卖给了他。宇文良便把群芳院大肆扩建,不停招兵买马。这样的手段,这样的钱财,哪个能与他相斗?”
韩风端起茶碗缓缓喝了一口,笑着问道:“春三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做青楼生意的,跟建康府的地痞无赖可都熟得很呢。我就不信,你们没有找人私下去探探宇文良的底细。”
韩风这么一说,春三娘的脸色更加尴尬,苦笑着说道:“小官人果然什么都知道。既然都已经威胁到了大家的生意,又到处挖人。自然有人想要动他的脑筋,可是无论是来明的还是暗的,最后都被宇文良给打的一塌糊涂。而且,这些事,也没法报上官府。所以,奴家左思右想,小官人是古道热肠,要是小官人去……”
韩风打断了春三娘的话头,轻声笑道:“你的算盘打的倒是挺响,想把我拉在前边,让宇文良以为我是你们的靠山。有了现在风头在建康府一时无二的豹组给你撑腰,谅那个宇文良也不敢打你的主意,对不对?”
春三娘脸色有些尴尬,只是陪着笑。韩风耸了耸肩膀:“第一,我不是什么古道热肠,青楼什么的,我也没兴趣,你们斗来斗去,管我什么事?第二,那个宇文良,我没听说过,但是我帮你撑腰,他一定会记恨我。我什么好处都没有,无缘无故替你得罪个人。连人家什么来头都不知道,你觉得我韩风会做这样的事吗?”
春三娘看韩风想要拒绝自己,脸色马上变了,求助的眼光看向捧着点心走过来的月吟风。
好在大家多少是有些香火之情的,当初月吟风在藏娇阁的时候,春三娘也曾经关照她不少,要不然的话,她想要只卖艺不卖身,也没那么容易。看到春三娘这般为难,月吟风便壮着胆子走到韩风身侧,低声说道:“韩大人若是方便的话,便帮帮忙吧,我想,三娘绝对不会让大人白白操劳的……”
“嗯……”韩风看看这个自己部下的未婚妻,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缓步朝门外走去,随口应道:“让我想想。”
那两个女子还在屋里说话,韩风已经一脚踏出了门口,刚刚走到院子里,便看到林珍冲着自己招招手。韩风微微一笑,走到林珍身边,低声问道:“什么事?”
“你们方才在屋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林珍左右看了几眼,看大家伙儿都在各自忙碌,便接着说道:“其实,我觉得,韩大人应该答允春三娘。”
“为什么?”韩风知道林珍不是一个轻易发表意见的人,言必有中。
林珍缓缓的说道:“自古以来,有两个行当,是从来都没有断绝过,也是天底下最赚钱,最一本万利的财路。”
韩风嘿嘿一笑,要是放在一千年以后,应该是三条财路,那就是黄赌毒。只不过,现在这年头,毒这个玩意,实在是不成气候。但是他也知道,林珍说的两个行当。一个是赌博业,一个就是色.情业。
“我身为女子,对于青楼妓院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但是千百年来,这门行当就没有断绝过。回过头想想,青楼女子里,也走出过梁红玉这般巾帼英雄,更有不少诗词不亚才子的奇女子。这一门行当,传承千年,固然有男人喜欢寻欢作乐的缘由,若是回过头来看看,无论是从法度还是从道理上来说,都不可能断绝了这一门。比如,一个官员被抄家,女眷就会被变卖为妓。又或者说,一家人穷苦不堪,便会将女儿卖入青楼。源头既然止不住,就不如把这条财路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林珍淡淡的说道:“或许,这样还是一件好事。而且,韩大哥想要发展起来,手中没有钱开路可是万万行不通的。更不可能指望韩家源源不断的砸钱进来。现在,你的用度不多,家族还没什么意见。要是将来需要用度的时候,韩大人把钱都花在你这里,家族里那么多兄弟姐妹怎么肯服气?一碗水端不平,肯定是不行的。”
“不如,咱们利用这个机会,把建康府的青楼妓院,全部拿在手中。”林珍十分淡定的说道。
韩风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容我思量一番。”
第六十一章 群芳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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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冬夜里的建康府依然是热火朝天,秦淮河边春意浓浓,寻花问柳的时刻,谁人还记得如今乃是寒冬?
群芳院本来就是秦淮河一间颇有名气的院子,里边姑娘有数十位,也有一些生的十分俏丽的女子在内。自从宇文良接手这间妓院之后,一力发扬光大,如今光是占地,就已经比当初多了三倍,旁边的楼阁还在不断修缮,里边的女子却已经多了一倍,而且个个都是以前别的楼子里的头牌。
群芳之名,到了如今,才是名不虚传。妓院要打开门做生意,守在门口的龟奴,格外卖力。看到三个器宇不凡的男子走了过来,便即笑呵呵的迎了上来,低声说道:“三位爷,既然来秦淮河这边耍子,当然要来我们群芳院啦。别的不说,但是这里的姑娘们,不知道比外边漂亮多少倍,难得更是唱得好曲,跳得好舞,着意的温柔体贴……”
这三人为首的便是韩风,今日他贴了两撇小胡子,看起来要比真实年纪大上几岁,听那龟奴卖力推介,不由得想起上辈子去帝都著名的三里屯啊,亮马桥啊,那些猥琐男神神秘秘的在自己手里塞着名片,上边写着“各国佳丽”,那时的风光,和如今,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韩风随口应了两声,打赏了龟奴几个铜板,带着无法和李飞镖两大护卫,雄纠纠气昂昂的踏入群芳院。
一迈入正门,便感觉气势不同,寻常青楼,大厅里定是莺莺燕燕,酒客云集。这儿大厅里却是一片恬静之意,墙上挂着柳永的真迹,桌子上放的是唐三彩,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隐约可以听见楼上后院里传来女子的吟唱和轻笑,更是让人平添几分神秘感。
大厅里坐着两名女子,看年纪打扮,应该是老.鸨。那两人看到韩风等人走了进来,十分亲热的帖了过来,一人殷勤招呼着,另一人却捧起一本画册,翻开第一页,送到韩风面前,笑盈盈的说道:“这位大官人,看着面生的很,想必在这儿也没有相熟的姑娘,再说,我们院子里最近新来了不少姑娘。大官人不如看看这本册子,选个合意的?”
韩风一愣,这做生意的套路与寻常青楼不同,跟后世去KTV叫上一群小姐,端坐在沙发上选美,颇有相似之处。韩风可不相信那个宇文良也是重生穿越众,只能说,这个人,对于打理青楼生意这一块,的确是个天才。
画册里的女子,个个画得栩栩如生。那个捧着画册的女子,轻轻翻开一页,卖力推介道:“大官人,你看,这位小雪姑娘,年方二八,体态丰腴。擅唱蝶恋花,更难得的是,她之前只是卖艺,要不怎么说大官人来得巧呢?近来,小雪姑娘才答允了陪客,却还要她自己看得上眼才行。奴家看大官人,相貌堂堂,身材魁梧,器宇不凡,一看就是世家子弟,家中殷实,又是饱读诗书之士。这小雪姑娘的初红,不知道大官人有没信心拿下呢?”
韩风暗赞一声,这个老.鸨真是能说会道,她不问有没有兴趣拿下,只问有没有信心拿下,分明是要刺激自己的肾上腺素。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少不得就要器宇不凡的吼一声,必须拿下。若是今晚拿不下,就不知道得多少银子砸在这位小雪姑娘身上了!会做生意,真的会做。
不过韩风也不是个善茬,懒懒的瞥了一眼,便道:“不过也是寻常女子而已,无甚出奇。你们群芳院号称群芳,若是能有别的楼子里都找不出的姑娘来,本少爷才算是佩服你们。至于钱财……”
李飞镖立刻踏前一步,拍了拍衣衫里的褡裢,一阵金属撞击之声,听起来就知道带了不少钱。那两个女人喜形于色,交换了一个眼神,将手中画册放下,却是走到墙边一个柜子里,取出另一本画册,捧到韩风面前,打开!
那女子指着画册中的一人道:“大官人请看,这个女子不是中土人士,听闻是从西域而来,皮肤白的像雪一样,眼睛蓝的就像海水,更奇怪的是,头发是金黄色的。她这身段,约莫和大官人一般高,两条长腿真个叫人**……她是随着西域海船到泉州来,不想遇到风浪,这女子被人救起,也没了钱财,便自己卖身,是我们东主最近大价钱从泉州的青楼里买来的。”
金丝猫?韩风咬了咬嘴唇,看来这里的套路还真不少啊。不过,金丝猫而已,上辈子见过了,也不足为奇,便淡淡的说道:“这等色目人,少爷在江南见过一些。还有什么?”
那女子看镇不住韩风,嫣然一笑,翻开一页,指着画册里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说道:“此女来自南洋,皮肤是黝黑了一些,但是温柔可意,床上另有**之处,若是男人碰到她,她立刻就会软得像一团水似的,遇到这等女子,哪个男人还惜命的?”
韩风有点儿晕,揉了揉太阳穴,居然连马来西亚黑人都有。一时间,韩风到是对这个来头不小的宇文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若果说,在广南见到马来西亚黑人不稀奇,在泉州看到欧洲人,也不奇怪。可是他能把这些人都给买到建康府来,那就不得了了。这个,不但需要财力,更需要很多关系的打点。但是自己怎么想,都想不到朝中哪位大员,是姓宇文的。
随意在画册上点了几个女子陪酒,韩风带着无法和李飞镖两人走到楼上雅间坐下,趁着服侍的众人去端酒水的功夫,韩风对无法低声说道:“这间青楼的主人,来头不小。想法儿寻个由头,在群芳院闹点事,看看他们主人会不会出来。宇文良的底细,我已经吩咐小舞去查。不过,还是想看看这个人。”
无法翻了个白眼:“为什么是俺?”
“废话,李飞镖这小子又打不过别人,到处丢飞镖,岂不是暴露身份,就指望你了。”韩风拽了拽粘在无法头上的假发,嬉笑道:“挺结实的。”
几个人正在商议,忽然传来敲门声,随即几名女子走了进来,端着热气腾腾的酒菜送上雅间,在桌子上摆好。
正巧,隔壁房间里,忽然爆起一阵掌声,韩风给无法使了个眼色。小和尚会意,举起拳头在木板壁上砸了两下,厉声吼道:“吵吵闹闹做什么?找打么?”
送酒的女子急忙欠身道:“想必是隔壁客人喝多了,奴家这就叫人过去看看,几位客官稍安勿躁。在楼上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吵闹起来,失了体统。”
韩风不觉诧异的看着这个女子,区区一个送酒的女子,都能说出这一番话,更是叫韩风对这个青楼充满了兴趣。她这一说,却是叫韩风和无法不好发作,所幸,隔壁喝酒的客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过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男子怒气冲冲的闯了过来,站在门口指着韩风三人骂道:“是哪个不要命的,跟本大爷这儿撒野呢?”
“就是我了。”无法翘起二郎腿,笑眯眯的看着那个怒火冲天的汉子。
那人穿着一身苏绸长袍,做工精细,脚下是一双小牛皮靴子,腰间玉带上四颗猫儿眼闪闪发亮,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要是换了寻常人,还真不好招惹。不过韩风、无法这几个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又是存心来找事的,怕他什么?
韩风侧着脑袋看着那几个送酒菜的女子,懒懒的说道:“你们看吧,这些人又吵闹,又嚣张,站在门口,喊打喊杀的。搞得本少爷很没有心情,今天晚上的酒帐,我就不打算结账了,除非,你们叫这几个人滚蛋。又或者,叫你们东主亲自来跟我谈。不然,我这口气是咽不下去了!”
“呦,看来你小子还挺嚣张的。”站在门口的汉子冷笑道:“本大爷可还没玩尽兴,走?自然是不会走,你爱结账不结账,自然有群芳院的人来招呼你们。”
那个送酒的女子却是不卑不亢的说道:“这位官人,哪一行都有自己的规矩,若是你嫌隔壁吵闹,我们可以给您换一个雅间。嫌酒水不好,姑娘不够可意,楼子里都可以给你换了。但是不结账,可说不过去,哪怕是官司打到建康府,也是官人理亏。看官人是个斯文人,闹上官府可不好吧。”
李飞镖懒懒的说道:“若是我们执意要走,你们还敢动粗不成?”
“动粗自然是不敢,不过,几位官人要是真的不想结账,楼子里也不能就这么让你们走了。”那个女子很是淡然的说了这么几句,依然面带笑容,十分镇定的说道:“诸位官人慢用,稍候姑娘们就到了。”
韩风心里更是奇怪,区区一个女子,就让这场风波渐渐化于无形之中,这个宇文良,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六十二章 宇文良
今天更新的有点晚了,连续几天三更,实在有点累,今天白天又去上班,下午略微休息了一下,去酒吧坐了会儿放松,晚上才开始码字。抱歉,晚了点。
预告,明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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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风心里的疑惑还没有完全解开,那名女子又走到门口劝说暴怒的汉子离开。依然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态度。
要说起来,这个青楼还真有自己的底气,经常来青楼一掷千金的,要么是富豪要么是官员。开青楼的,若是黑白两道玩不转,根本不可能开得下去。宇文良来到建康府,虽然没有多久,但是已经多方面展现了自己的实力,那些青楼里的常客,自然可以推测出这位过江猛龙的势力,只要面子已经有了,就无所谓再让两步。
韩风沉吟片刻,知道今天想要找事,实在是不太可能了。便从怀里取出一块银锭子,放在桌子上,微笑着对那女子说道:“酒钱,我就先付了。”
那名女子笑盈盈的走过来,收起那块银锭子,欠身施礼道:“多谢大官人。”
她掂量了一下银锭子,目光在银子上一溜,脸色微微一变,又施一礼道:“大官人,请稍候片刻。”
那几名女子不知道她在惊慌些什么,诧异的随着那女子走了出去。韩风却是稳坐钓鱼台,端起酒杯就喝,拿起筷子就吃。过不多时,门外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里边的客官,不知道,在下能否进来一叙?”
韩风沉声应道:“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一个斯文儒雅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迈步走了进来,反手带上房门,对着韩风拱手道:“在下就是这间青楼的东主——宇文良。这厢有礼了。”
韩风微笑道:“坐下说吧。”
两人心照不宣,方才韩风递出去的那个银锭子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韩字。这个韩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不过,在江南,大家都知道,只有韩侂胄一族的人,才会在自家的库银上,刻上这个韩字。在建康府,拿出这块银锭子的年轻人,不用问就知道,一定是韩风了。宇文良是个聪明人,别人到了群芳院,他可以不见,但是韩风来了,自己要是不给面子,得罪了建康府的小太岁,以后的日子,只怕就难过的很了。
韩风撕下贴在嘴唇上的小胡子,以真面目示人,宇文良却是无动于衷,举起酒杯,给韩风添上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笑呵呵的等着韩风说话。
“我看宇文公子做生意的手法,有些别出心裁,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韩风开门见山的问道。
宇文良笑了笑,故作松了口气的模样,朗声道:“在下还以为韩大人是为了什么事来我这群芳院呢,原来是这件事啊。其实,在下少年曾经随着家中海船,游走各地。南洋、琉球、扶桑各处都是去过的。看别人做生意的窍门,自己再琢磨琢磨,于是,看起来就和中原大部分人的手法不同了。”
“海船?”韩风顿了顿,看着宇文良的眼睛说道:“宇文这个姓氏,在江南不多见,恕我无知,真的没有听说过。不知道府上是……?”
宇文良爽朗的大笑道:“若是别人问我,我会撒谎骗他。但是韩大人掌管豹组,手下精兵强将无数,教阅房那些女子也是神通广大,要是我再撒谎,韩大人早晚会知道真相。将来岂不是觉得我宇文良不够厚道,反而怠慢了韩大人。在下也就实话实说了吧!”
“我家,乃是海盗出身。”宇文良一本正经的说道:“琉球海盗!”
韩风点了点头,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确比较爽快,海盗出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琉球名义上是归属于朝廷,其实,只是澎湖地区被列入福建晋江县管辖。那里有兵驻守而已!琉球本地,还是基本上属于松散的管理状态,中央朝廷,在琉球连一个机构都没有设立过。宇文家,与其说是琉球海盗,不如说是琉球一霸!
“先祖自从隋唐之时,就带领家人部下到了琉球。”宇文良缓缓的说道:“数百年来,谨慎经营,虽然是海盗出身,却也积累下好大本钱。如今,我家中有船队四百,属下过万。在琉球算得上是一方霸主。”
韩风知道他说的应该不假,在琉球这个么地方,有一万人的军队,四百条大小船只,的确可以横着走了。不过,琉球那里,据听说还有另外两股势力,也不比宇文家的小。台澎地区的龙争虎斗,跟中原应该没有什么关系,这个宇文良怎么就跑来建康府了?
“那宇文小官人应该在琉球呼风唤雨才对,怎地来了江南?”韩风还没来得及问,李飞镖已经按耐不住问了出来。
宇文良看了看韩风,知道韩风应该也有此一问,便叹息道:“反正已经不打算瞒着韩大人了。其实,我宇文良在家族里,乃是幼子,不过,却是唯一嫡子!”
“当年我爹娶了我娘之后,因为久久没有生育,便又纳了三房妾室。这三房里出了七男八女之后,我娘才生了我。所以我虽然是嫡子,却是年纪最小的一个。我那个……那个大哥,足足大了我二十岁。今年已经四十整了。”
宇文良脸上掠过一丝戏谑的笑容:“去年,我爹过世之后,其他三房联合起来,逼死我娘,要杀我这个幼子,瓜分宇文家。我娘在家中这许多年,还是有些忠心耿耿的部下,拼死救了我出来。只可惜,我娘却是死在琉球!”
“我爹病重的时候,其他三房的野心就毕露无遗,我娘为了留一条后路给我。偷偷转移了部分家产到江南。此外,我们虽然是做海盗的,但是销赃走水路,还是要和大宋水师打好关系。所以和广南东路,福建路的官员,也有相识。我带着一批忠心部属逃到江南之后,便是要东山再起,将来夺回我在宇文家应有的地位。”
宇文良年纪轻轻,说着这话的时候,神色愤慨无比,杀气腾腾。
韩风悠悠的叹了口气:“这可不容易啊。据我所知,琉球有三虎,其中之一,应该就是你们宇文家了。现在宇文家内斗,余下两家必然闻风而动。仿佛三国故事,蜀国内乱,吴魏哪能不出兵?你要东山再起,就要人手,要钱。所以你就想走开青楼这条线?”
“是,不但是青楼,赌场,我也想要做。”宇文良冷冷的咬了咬嘴唇,镇定的说道:“凡是能赚钱的,赚快钱的。我都要做。”
其实两个人看起来,年纪还是宇文良大一些,可他却比不上韩风二世为人的阅历。韩风听他这么说,只是微微一笑,摇头道:“宇文兄,你太天真了。”
若是换了别人,宇文良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说自己天真?真是笑话,但,这话是韩风说的,就算不服,宇文良也只有低着头道:“请韩大人指教。”
韩风伸出食指,点了点桌子:“宇文家在琉球盘踞数百年,根深蒂固。你也说了,你大哥比你大二十岁,假若他十五六就参与家族事务,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能培养出多少亲信?抓住多少权柄?而你呢?就指望身边这些保护你的安全,帮你开青楼妓院的这帮人,就想跟他斗?这不是笑话吗?此其一也!”
“赚快钱没有错。”韩风伸出中指:“错的在于,就算你有了钱,战船你有吗?有钱能买得到吗?你只能偷偷摸摸的贿赂船厂,隔三差五给你打造出一两艘海船,还得警惕着不能被皇城司查到。你家中有船四百。你得多少年才能弄出一支可以与之抗衡的船队出来?更别说,你家里万余人马,至少也是受过训练的人。这些人手,你招揽到了,用什么名义?要知道,大宋是不允许有私军的。若是你真的弄出一支数千人,万余人的队伍来,第一个灭你的,就是朝廷。此,其二也!”
“第三,也是你最天真的一面。有了钱,有了人,你想要夺回宇文家,殊不知,战火一开,余下的台澎二虎,就会并肩齐上,先分了你们宇文家再说。到时候,你是一番忙碌,为他人作嫁衣裳。”
韩风冷冷的看着宇文良:“所以,你是个蠢材。”
宇文良汗如雨下,报仇之念一直在他脑海中。对于宇文良来说,赚钱,招人,重新组建一支海盗队伍,打回琉球去,才是自己的正途。眼下被韩风这么一说,简直是条条道路都走不通,偏偏,韩风说的都是实情,一句虚言都没有,一时间,宇文良居然有些绝望了!
“韩大人可否教我?”宇文良眼巴巴的看着韩风,一个人在没了主意的时候,最是无助,别说面前是韩风,就算现在是一头猪坐在宇文良的面前,宇文良也会抓着猪蹄子,仔细询问半天。
“我不是不教你。”韩风悠悠的说道:“只是,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勉强别人,宇文公子也是个眼高于顶,心高气傲的人。只怕我们合作不来。”
“韩大人能帮我报仇?”宇文良眼前一亮,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死活都不肯松手。
可是韩风只是端起酒杯,淡然自若的喝了一小口,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这叫宇文良的一颗心有些七上八下,始终就是不踏实!
韩风这一作态,宇文良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本也是个聪明才智之辈,不然的话,也不可能短短时日就把一个群芳院搞得风生水起,看到韩风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在卖关子。宇文良也晓得,人家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你?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韩风帮忙,自己就要付出。
宇文良认识一些官员,广南东路和福建路的官员,在他来到江南之后,也曾给予过一些帮助,私地下也曾帮宇文良给建康府的官员疏通过关系。否则,宇文良怎么能又是兼并,又是强买的这么轻松?
但是,那些官员始终只是外围官员,大宋朝廷的核心,宇文良八竿子也摸不到。眼前的韩风就不同,他出身韩氏家族,族中能人无数。韩侂胄是朝中大员,未来岳父掌握户部,和飞虎军前主帅辛弃疾交好,表姐夫又是太子的长子……怎么看,韩风都是一个注定了会了不得的人物。
宇文良狠了狠心,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韩风这条粗腿抱住。现如今,若是不能借助大宋朝廷的力量,自己想要复仇,简直是痴人说梦。
“韩大人,在下做事一向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宇文良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道:“听了韩大人这一番话,在下知道自己有多天真,想要报仇,那是痴心妄想。只求韩大人能够施以援手,在下愿意鞍前马后,为韩大人效力。”
“效力……那倒也不必。”韩风方才故作姿态,就是要引宇文良自己想清楚,眼下看他信誓旦旦的站了起来,便开口说道:“我们可以合作。”
“我现在掌管豹组,将来用钱的地方很多。但,我不是一个赚钱高手。”韩风很坦然的说道:“做生意,不是我的强项。但是看得出来,你是这方面的天才。能够打造出这样的青楼来,的确非同一般。我很看好你。”
“你帮我赚钱。”韩风看着宇文良,沉声说道:“做得好,我会让你进入官场,拥有一官半职,这点事,对于我们韩家来说,太轻松了。之后,我会想办法,让晋江县在澎湖驻军,进入琉球,设立机构。若是你能够帮到我,我承诺,琉球未来的巡检司,必然是你做主!余下的事,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宇文良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仔细的分析韩风说的话。名义上来说,琉球依然属于大宋朝廷,澎湖就在宋军脚下,若是真的有几位大臣说动官家,要驻军踏上琉球,设立一个只有区区九品级别的巡检司,简直是轻而易举。琉球三虎,不会因为朝廷设立个巡检司而跟官军大打出手的。
但是,自己若是拥有了巡检司的名分,那在琉球想要东山再起,就容易的多了。再说了,方才韩风说的是合作,就是说,韩风也会提供资源,让自己放开手脚来赚钱。
有了韩家做靠山,不比自己小打小闹要好得多吗?
韩风看着宇文良忽喜忽愁的表情,轻轻一笑,举起杯子,递到口边,一点儿也不心急!
第六十三章 排查
下午四点才到家,回来有些晚。好在无什么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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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用着急,考虑几天再答复我。”韩风站了起来,随意朝宇文良笑了笑,带着无法和李飞镖两人朝外走去。
宇文良若有所思,随在韩风身后将他送出群芳院。
走出群芳院,李飞镖有些疑惑的问道:“难道骑都尉大人真的要和宇文良合作不成?”
韩风点了点头:“宇文良做生意的手法的确与众不同,如果能够把他收为己用,相信将来必然能够成为得力臂助。”韩风还有一些原因没有说出来,作为一个宋代的人,宇文良就已经能够把娱乐场所经营的接近于后世的那些风月之地。足可见此人有其独到的天赋了。
其实答应宇文良,在琉球设立一个巡检司并不是什么大事。要知道,在历史上,直到元代,中央王朝才第一次在台澎地区设立了直属机构,不过,也是一个区区九品的巡检司。山高皇帝远,台澎地区和中央的联系一直不是很紧密。加一个巡检司,只是官员们在朝堂上吵吵嘴皮子的事。韩风敢开出这样的条件,自然有自己的底气。
无法和李飞镖对这其中的事,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于是也不多问,陪着韩风一路回到豹组。
刚刚回到衙门,林珍已经在韩风的房间等候半晌了,看到韩风回来,急忙迎了上去,从怀里取出一份信件,递到韩风手中,轻声说道:“辛知府已经回信了。等着骑都尉大人拆阅呢。”
无法和李飞镖各自找了个由头告辞,韩风抖了抖信封,拆开信件,仔细看了一遍,摇头笑道:“辛知府也是个急性子,办事比一般人快的多了。”
辛弃疾当年组建飞虎军,对部下极为不错。但凡是飞虎军的官兵,都有档案在辛弃疾手中备案。就算是后来撤了飞虎军,辛弃疾也没有丢弃这些档案。毕竟当年北伐的时候,飞虎军死亡无数,更是失踪了不少人。万一有侥幸生还回到江南的,就指望这些档案来证明身份,领取朝廷的抚恤封赏。
所以,韩风把牛伯的铜牌送到辛弃疾手中之后,辛弃疾没有费多大力气,很快就查到了这个押队的资料。
牛伯是广南东路人,少小从军,后来随飞虎军驻守长江,年近三十才娶了妻子,不过,那时候牛伯在飞虎军也是出名的人物,娶的妻子虽然不是名门闺秀,却是也小家碧玉,生的颇为美貌。后来北伐开战,宋军渡过长江,从襄樊、建康两地出兵,初期连战连胜。后来,金兵势大,加上宋廷内部不稳,内讧连连,最终失败。金人一度攻过长江,虽然没有取得多大的战果,可也劫掠了一番。牛伯的妻子,便是在那个时候失踪的。
之后飞虎军出动,将过江金军击退,随即追击到江北。在江北遇到金人重兵,鏖战数日,最终寡不敌众,撤回江南。牛伯,是在江北战役里,被误以为已经战死。却没有想到,他还活着,在江北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生活了这许多年,最终还是为了自己的同胞而死。
辛弃疾信中唏嘘不已,并将当年牛伯登记的家中住址写给韩风,让他查访看看,是否还有家属在世,好去抚恤一番。
“原来是在镇江啊。”韩风合上信笺。
林珍接过信笺仔细看了看,解释道:“当年徽宗皇帝改润州为镇江府,就是因为镇江背山面江,形势雄险,为镇守江防之地。所以得名。镇江府那里一贯雄兵驻守,飞虎军也曾经在那里镇守过。所以,牛伯可能是在镇江驻守的时候,在那里安了家。”
“嗯,你去查查地址,稍候我想去亲自拜祭他一番。”韩风有些怅然:“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也去。”林珍紧跟着说道:“他也救过我。”
两人相对无言,静静的叹了口气。显然是想到了那一天在江北的故事。
正沉默见,小舞端着一壶热水走到韩风的门口,轻轻的唤了声门,随即走了进来,将热水放在桌子上,看着两人愁眉不展,不由得笑道:“韩大哥,林大姐,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怎么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韩风被小舞这么一说,忽然回过神来,便把晚上带着无法和李飞镖,去了群芳院去看看那个宇文良的事,跟两名女子分说了一遍。说到宇文良的身世,两名女子不约而同的凝重起来。来自琉球的海盗少主,这样的人,招揽一下虽然没有大碍,却怕被朝中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以此为攻击。
小舞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轻轻的咬着嘴唇,半晌才说道:“韩大哥,宇文良若是招揽,并无不可。不过,他一心想要回琉球,夺回自己的势力,日子久了,总是要怕他多生是非。还是小心提防的好。”
林珍看了韩风一眼,缓缓的问道:“不知道韩大人既然想要插手这方面的生意,却要如何进行?要知道,青楼女子,有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人。若是因为要利用她们赚钱,就一棒子打翻一船人。那可不是正道!”
韩风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见外边有人禀告道:“韩大人,群芳院老板宇文良,派人送来拜帖。”
韩风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宇文良是想通了,你们就等着瞧好了。”
这几天,李飞镖和无法的婚事还在如火如荼的筹备之中,那边韩风却是奔走于建康府各大衙门之间。跟那些建康府的大人物们,日夜商议。韩风的提议让这些大人物,一个个目瞪口呆,最终还是架不住韩风的游说,一个个都点头答应了下来。
冬天的早晨,已经忙碌了一夜的青楼女子们还在高床暖枕休息,或许身边还有着昨夜的恩客。寒冷的天气,与楼子里旖旎的气氛格格不入,温暖的楼阁里,裸露在被外的雪白的手臂,让人浮想联翩。
“啪啪啪……”大门被人重重叩响。
急忙披衣而出的龟奴骂骂咧咧的嘟囔道:“真不知道是哪里的色鬼投胎,一大清早就来找姑娘,难道姑娘家就不是人?不能让人歇歇么?还吵了老子睡觉……”
嘴里一点嘟囔着,龟奴愤愤不平的拉开了大门,一抬头,一排穿着官差衣服的男子,面色凛然的走进楼子里,为首一人高声叫道:“这楼子的东主何在?叫出来,建康府有重要公文要公布。”
龟奴仔细一看,顿时咧嘴一笑:“呦呦,小的道是哪位,原来是建康府王捕头啊,一大清早是什么风把王捕头吹来了啊?什么公文啊?王捕头先坐着稍安勿躁,小的这就去把您最喜欢的媚儿姑娘给请出来。”
那些官差一个个忍不住好笑,却又不敢在长官面前笑出声来,一张张强忍着笑意的面容,十分精彩。王捕头脸上一阵挂不住,要知道,这一次不仅仅是建康府自己的行动,还有其他好几个衙门配合,这个龟奴一喊,岂不是暴露了自己是这里常客的身份,一时间怒从胆边生,一巴掌就甩在那龟奴的脸上,厉声喝骂道:“瞎了眼的泼才,本捕头,是那种寻花问柳的人吗?马上给我滚去,把你们东主叫出来。”
龟奴哼哼唧唧的捂着脸,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这位王捕头,但是看他说得十分严肃,又不敢怠慢,只得低着头,一溜烟的朝后房跑去。
王捕头转过头来,陪着笑脸对身边一人说道:“和尚大人,稍候是您说……还是……”
“当然是你说。”无法抓了抓光溜溜的头皮,翘起嘴角笑道:“小衲对青楼里的门道又不熟悉,哪里比得上王捕头这般轻车熟路?”
王捕头哪里敢得罪无法,便笑呵呵的答应下来,肚子里把无法给臭骂一通,好在没有等多久,这家青楼的东主——一个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女子,带着一身脂粉香气,就走了出来。看起来,这个女子还是刚刚起床,神色还有些慵懒,衣服还不算太整齐,眼睛红红的,显然是被龟奴给吵醒的。看到王捕头站在这里,那个女子嘻嘻笑道:“王捕头,怎么说建康府有公文?我这楼子里,可是什么契税都按时交足了啊?”
“跟你的契税无关。”王捕头有些尴尬的说道:“是这样的,建康府有令,最近经常有人得了花柳病,因为冬天了,大家经常去澡堂子,一来二去,就会互相感染。搞得建康府许多人心中不安。为了防止病情扩大,所以,建康府联合诸衙门下令,对建康府所有青楼妓院进行排查。”
“排查?查什么?”那女子柳眉倒竖,看起来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气呼呼的叫道:“我的女儿们个个都是干干净净的,那些什么得了花柳病的,你怎知道他是在哪里得的病,少安在老娘的头上。”
王捕头一时语塞,毕竟他和这个女子也曾经有过露水姻缘,话不好说的太满,只得看了看无法!
第六十四章 改编
王捕头脸色尴尬,站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一回头就看到小和尚拉长了脸看着自己,没奈何,王捕头只得硬着头皮,把手中加盖了建康府官衙大印的公文递到那个女人手中,低声道:“自己看吧。”
“老娘不识字,你又不是不知道?拿个公文叫老娘怎么看?”那个女人气呼呼的把公文随手丢还给王捕头,冷冷的说道:“反正就是不行。”
王捕头面有难色,支吾着想要说些什么,小和尚已经一把将这个捕头拽到一边,看着那女人道:“这个是建康府的意思,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检查都是必须要进行的。如果查完了,楼子里的姑娘个个都没事,你们继续营业,可若是查出来有事的话。后果,你自己是知道的。”
无法跟王捕头不同,没有这么多顾忌,轻描淡写的交代了几句话,双手抱着膀子,看着那女人。
身为妓院的老板,怎么可能不知道?妓院里的女子,除非是那些新近开始做生意的,不然的话,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病痛。严重的,花柳也不是不可能。当然,楼子里也会给那些得了病的女子去治病。不过,从来是不会声张的,因为一旦客人知道这个楼子里,有女子得了花柳,那生意不用说就一落千丈。再说了,就算楼子里的姑娘个个干干净净,也架不住天天要接客。那些男人是不是都干净,可就难说的很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但是,斗大的红印盖在公文上,面前那个光头和尚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可是神气十足,能够开一家妓院,老板自然是阅人无数,她知道这样的男人,虽然看起来似乎人畜无害,可一旦得罪了,随时会把这间楼子夷为平地。
胳膊怎么都拗不过大腿,那女人迟疑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靠近了无法的身体,借着他魁梧的身体挡着别人的目光,从怀里取出一大块金子,在无法眼前晃了晃,随手塞在无法的手中,低声道:“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何苦要如此为难我们这些苦命人呢?”
无法捏了捏金子,拉过那女人的手,又把金子塞了回去,淡淡的说道:“金子这玩意,我也很喜欢。可是没办法,这次不是一个衙门的事,是许多衙门在一起联合行动,就算你给我钱,把我打发了。这间楼子只要一天不查,天天都有人来上门,你怎么做生意?你有多少金子要送出去?”
那女人看就连贿赂这一招平时万事万灵的招数都已经失去了作用,脸色更加难看,追问道:“这位大人,敢问这次要查青楼,只是查病这么简单吗?”
“就是这么简单。”无法点了点头:“是上边的意思,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你最好也不要为难我们。让我们交不了差的话,你的生意也不好做。”
那女人正要说话,之前那个龟奴已经快步跑了过来,附在女人耳边轻声说道:“后门也被人堵了,那两个生病的姑娘,带不出去……”
女人脸色一变,无奈的摇头道:“查吧,查吧……”
整个建康府这几天都很热闹,到处是官差带着官兵,连同从药房请来的郎中,最后,人手实在不够用,就连稳婆、仵作,都要齐齐上阵。要知道建康府乃是风月之地,十里秦淮多少佳人,洞房夜夜换新郎。那些青楼女子加起来,人数几乎和城卫一样多了,查起来,难度的确不小。
当然,也免不了有些妓院,死活不肯让别人来查,最后被官兵围住楼子,一个冲锋,把里边的姑娘家都给拉了出来,照样得检查。有些妓院,带着礼物金银,跑去找相熟的官员,想要行个方便,结果,那些往日的靠山们,个个摇头拒绝,忍痛把成盒子的金银朝门外推。这一下,那些妓院老板才知道,建康府这次是来真格的了。
春三娘一脸寒霜坐在豹组的门房里,面前虽然有个暖暖的炭炉,可她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温暖。上次想要找韩风帮忙,没想到这位韩小官人,居然来了这么一手,搞得整个秦淮河的青楼妓院,没有一家能安生的。
春三娘已经在这儿坐了老半天,远远听见韩风跟人说话的声音,这个彪悍女人立刻冲到门口,不过,就在冲过去的一瞬间,方才的一脸寒霜,已经变成了如花笑颜,十分温柔的冲着韩风打招呼:“小官人这么冷的天还要出去办事啊,真是辛苦啊!”
当她看到韩风身边的男子,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那个人,正是群芳院的少主,宇文良。
“呃……宇文少爷也在这里啊。”春三娘迟疑了一下,还是打了声招呼,都说同行是冤家,不过,宇文良绝不是她能对付的。还是保留些礼数,以后也好见面。
韩风看到两人碰面的尴尬的一幕,嘿嘿笑道:“正好,春三娘也在这里,来,进屋一起聊聊。”韩风吩咐门房的人去准备茶水,又唤来小舞、林珍、秦燕、李妙笔等人,自己带着春三娘和宇文良到了会客厅。
众人分宾主坐下之后,韩风把手里一叠厚厚的文案,丢在桌子上,朗声说道:“这里有这几天来,建康府排查所有青楼妓院所得的数据。”
看到一群人不解的模样,韩风翻开一份卷宗,解释道:“这几天来,建康府一共排查了五十多家青楼妓院,总计检查了一千多青楼里的姑娘。其中高达六成,有这样那样的疾病。并且其中有一百多人,有花柳……”
韩风说完,扫视了房间里的诸人,一张张脸色都不太好看。
“余下的四成,并非是没有问题。身体完全健康的,自然是有。可是也有不少人,存在这样那样的暗疾。有些女子,因为长期服用砒霜想要自己的肌肤变的更加雪白,现在身体已经很差;还有的女子因为怕怀孕,长期吃一些草药,身体也是一团糟。虽然不至于传染给其他人,可对她们自己的身体,绝对是一个隐患。”
韩风淡定的看着诸人:“现在,你们还有谁有意见的?”
林珍缓缓的接口道:“本来沦落风尘,靠出卖皮肉生活。就已经是这些女子的不幸了,若是因为服用药物,或者染了病痛,而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就更加悲哀。韩大人的所为,我觉得没有错。”
韩风笑呵呵的走到林珍身边,耸了耸肩膀:“我不是什么圣人。其实,青楼妓院,从古到今都没有办法断绝过。要知道,市场决定了需求,这句话简单一点说,就是因为男人有这需求,就会出现这样的行当。哪怕女人个个都不愿意,也会出现因为抄家,因为被变卖,甚至是被一些恶人,拐卖掳掠来的女子,强行逼迫她们去从事这样的行当。”
“男人可能没有这样的需求吗?”韩风淡淡的问道。
沉默了片刻,包括宇文良,无法在内,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既然这个是定局,那就只能想办法把青楼妓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些女子的确很可怜,皮肉生涯,看不到尽头。到了人老珠黄的时候,或者就被妓院扫地出门,贱卖给一些贩夫走卒为妾,要么就是沦为最低等的暗娼,偷偷接客,也赚不到几个钱。其实,这件事,完全可以操控在我们的手中。”
韩风顿了顿,接着说道:“春三娘,我知道你心中不服。觉得是建康府在针对青楼妓院。这一次排查,你的藏娇阁里,有一名女子染了花柳,其他有这样那样疾病的女子,共有十三位之多。你想要赚钱,这没有错。可这些病,你准备怎么办?”
春三娘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韩风。
“所以,我决定,和宇文良,携手合作,把建康府的青楼妓院整合起来。一是要在官府的监控下经营,定期要对那些女子的身体进行检查。”
韩风看到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微笑着说道:“第二,对源头要卡住,凡是贩卖人口,又或者掳掠而来的女子。任何青楼妓院都不得强买为妓。也就是说,除了律例规定,要变卖为妓的,和愿意自卖自身的人之外,青楼妓女就不得强买。”
“第三,青楼妓院里,要接受官府的监督,官府会派遣专员,不定期对青楼妓院进行暗访,看看有没有违规的事情发生。”
韩风冷笑着哼了一声:“若是不遵守这三条的。楼子也就不用开了。”
宇文良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一直在欢笑,要知道,把青楼妓院这一行生意,不动声色的纳入官府控制之中,也就变相的捏在了自己的手中。以官府为后台的生意,谁能斗得过。民不与官斗嘛,带上了深厚的官家色彩,比起以前那些只能跟建康府里的小官吏们打打交道的妓院青楼,不知道要高级到哪里去了……这门生意,最后便宜的,还不是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