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七章 被人遗忘的无形钉
梅超风占了上风,这一点没错。
这场面人人都看得明白,李莫愁只是在跟一条蟒鞭相斗,她的结果无非就是两个,一是蟒鞭打不中她,二是被蟒鞭打中。
而相隔两丈有余的蟒鞭的主人梅超风却只需在月下起舞,根本没有被李莫愁攻击到的可能。是谓立于不败之地。
这情景与钱青健预想的一样,以白蟒鞭对李莫愁的拂尘,就应该是这么个结果。
钱青健认为,如此相持之下,李莫愁必败。
李莫愁的武功见识自然不低,“白蟒鞭法”既然是依据大蟒攻击猎物所参悟出来,那么用拂尘打击蟒鞭的七寸就是最正确的破法。
梅超风运力于鞭,发力于三丈之外,力臂极长,耗力亦巨。李莫愁拂尘击打的“七寸”之处,正是梅超风发力的关键所在,七寸受击,整条“蟒蛇”的灵动大受影响。
然而梅超风练过《九阴真经》,胜在内力悠长,且易于瞬间爆发,每每可以在蟒鞭七寸被击后,以九阴真经的内力于瞬间爆发,迅即调整蟒头的攻击方向,因此即便李莫愁应对正确,却依然脱不开蟒头的如影随形。
与之前和小龙女那一场对战不同,李莫愁虽然也是古墓派轻功,但是她的拂尘防御远非玉*女素心剑可比,而且她的内功也略低于小龙女,因此,小龙女能够耗垮梅超风,李莫愁却耗不过。
钱青健估计,一旦李莫愁发觉这样耗下去耗不过对手,便会施展她的冰魄银针取梅超风的性命。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会提出疑问,为何李莫愁不像她的徒弟洪凌波那样一上来就施展冰魄银针杀掉对手?
其实,李莫愁虽然杀人不眨眼,却也不是遇见谁都一定要下死手的。在钱青健的记忆中,李莫愁曾经在全真派的追剿之下,迫不得已打了孙不二一枚冰魄银针,结果她随即就登门送上了解药,意示她发射剧毒暗器乃是万不得已,并非想要杀掉孙不二。这是为何?因为李莫愁在知道对方势力强大、或者是不明对方的势力究竟有多强大时,下手也是很有分寸的。
得罪整个全真派的魄力,李莫愁还是没有的。而眼下的形势,青袍人武功高低尚不明确,若是一上来就杀掉这个青袍人口中的“大姐”,未免会形成不死不休的局面。李莫愁虽然恨不能杀掉青袍人解恨,但是却不想让对方视她为死敌。
这就是李莫愁迟迟未曾发射冰魄银针的原因。
众人观望之下,这武林中一前一后的两名最负盛名的女魔头堪堪斗了半个时辰,形势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李莫愁在高接低挡左闪右避之余,心中早已焦躁不耐。偷眼去看对手时,却发现对手状甚从容,犹如一名在月下翩翩起舞的黑衣女巫,她当然也意识到了这样下去恐怕落不了好,无奈之下,趁着身体的一次疾速的回旋,打出来三枚冰魄银针。
她知道以对方的武功,一枚银针怕是毫无功效,因此三枚银针成品字形打出,分取对手的咽喉和双*乳。
大不了打中了再送上解药,或者可以用这大姐的命来胁迫青袍人放弃保护陆家满门也未可知。这是李莫愁在这一瞬间的想法。
除了钱青健之外,厅中之人尚且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梅超风哈哈长笑,之前一直闲着的左手向前一拂,“叮叮叮”三响汇成一声,三枚银针已经被击落在地,长笑声落,梅超风不屑道:“只有你赤练仙子有暗器么?”右手中蟒鞭不停,左手再次拂出,三道暗灰色的光华已经袭向李莫愁的上身。
李莫愁大骇之下,百忙中拂尘再次抽击蟒鞭一下,同时全力纵身而起,却已稍嫌不及,无奈下在半空中双腿左右踢出,那三道暗灰光华穿透了杏黄道袍。
李莫愁身形未曾落下便喝了一声:“且住!小妹甘拜下风。敢问姐姐可是梅超风?”
梅超风闻言撤了蟒鞭回来,那蟒鞭如同一条活蟒一般一圈圈围绕在梅超风的腰间,看得众人咋舌不已,只听她朗声笑道:“真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铁尸的名字!我还以为如今这江湖上就只有一个赤练仙子李莫愁了呢。”
李莫愁何以能够突然认出对手是梅超风?
原来,十二年前她和钱青健并肩行走江湖之时,曾取笑钱青健不懂暗器,并且自认为她的冰魄银针是当世暗器之王,当时钱青健曾经反驳了她几句,说了几种厉害的暗器出来,其中有一样便是梅超风的“无形钉”,当时钱青健描述的“无形钉”的形状和打出时的威力都被李莫愁记在了心中。
梅超风并非没有暗器,只是她一身横练刀枪不入,再加上精擅“九阴白骨爪”这种近战武功,所以平时几乎不屑使用“无形钉”,这“无形钉”也是她从《九阴真经》下部的各派杂学中学来,却不知是从前明教哪位法王的看家本领。
钉名无形,说明了这种暗器的隐蔽性之强,速度之快,威胁性之高。十二年前在苏州城北土地庙,双眼已盲的梅超风用这无形钉,尚且能够吓得欧阳克一身冷汗,何况现在她双目复明,又在蟒鞭的配合下双重攻击,当然会打得李莫愁措手不及。
梅超风自承身份,陆立鼎夫妇都是没什么反应,只因梅超风十余年来未曾在江湖中与人仇杀,一心整治铁掌帮兼又保护小龙女。又因陆立鼎虽然跟哥哥学了一手江南陆家刀法,却从不曾闯荡江湖,更不与江湖人物来往,所以他们并不清楚梅超风是谁。
武三娘却是心中暗凛,十余年前,武三通未疯之时,也曾给她讲过一些武林轶事的,所以武三娘知道梅超风是什么来历。心想:原来这是女魔头打女魔头啊!看来不只是生姜,女魔头也还是老的更辣。
李莫愁确认了对方是梅超风之后,将拂尘插回后颈,打了个稽首,笑道:“既然是梅姐姐,小妹这便告辞。”
梅超风一摆手道:“且慢!”
“怎么?难道梅姐姐一定要取了小妹的性命么?如果小妹没有记错,你我似乎是同路之人,何必相煎甚急?”李莫愁笑道。
梅超风往厅里的钱青健一指,道:“你走不走原本不关我事,只是我弟弟一再邀请你吃饭,你还不曾吃过,岂能就此离去?”
“如果我一定要走呢?”李莫愁的笑容已经有些冷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淡淡道:“如果你一定要走,我就把你留下来。而且会让你很没面子。”
说话的人是钱青健,此际他已经站在了门口,左手里还领着睡眼朦胧的程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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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八章 一声叹息
李莫愁微微一笑:“真的吗?真是多谢你了,可是我突然不想吃饭了,怎么办呢?”说话间身形纵起,向大厅的房檐上斜斜飞去。
大厅门口距离李莫愁起身之处长逾三丈,却挡不住古墓派的轻功凌风而至。李莫愁的身形拔到最高,下落时双足堪堪踏上屋檐边缘的瓦面,却见原已预计好的落足的两片屋瓦骤然碎裂开来,露出两根椽木之间的缝隙,耳中同时听见这男人的福建口音:“我说过,这会让你很没面子。”
男人说话声中,李莫愁的双足已经没了着落之处,若是收腹将双足向前踏上尺许,虽然可以踏中瓦面,但是同时身体重心将无法保持,必将摔落屋檐之下,急切之间,只得伸足在椽头上一踢,一个倒翻凌空而下。
站稳之时,已是处于青袍人和梅超风的夹击之处,李莫愁临危不乱,笑道:“既然如此,小妹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言罢,状似坦然地从男人的身边经过走向厅内,心里却在惊骇:“他用什么打碎的屋瓦?怎么也看不见他的暗器何在?”
她这十多年来身处江湖中人的围杀之中,早已养成了处变不惊且颇富急智的素质,经过青袍人身边时,一眼瞥见青袍人领着的程英,心念一动,便伸右手摸向程英的脸蛋,笑道:“小妹妹生得可真俊……”
钱青健怎会让她的手摸在程英的脸上?这纤纤柔荑看似白腻可人,实则是赤练神掌,若是摸了上去,程英小命可就难保,哪怕自己身具妙手回春之能,救治起来也是麻烦的紧,当即伸手将李莫愁的纤手握在了手中。
钱青健此番举动绝不是杞人忧天,记忆中李莫愁因为责怪武三娘拦阻洪凌波杀人而摸了武三娘脸蛋一把,就把武三娘半张脸蛋摸得漆黑,后来武三娘给小腿中了冰魄银针的武三通吸吮毒血,导致两毒并发而死。
如今钱青健一身武功远超李莫愁,右手虽是后发,却能先至,李莫愁本想拿了程英为质以求脱身,不想却被这青袍人将手握住,顿时大羞,想也不想,就将赤练神掌的剧毒内力攻入了男人的掌心。
李莫愁从小到大,除了十二年前在南阳郊外被钱青健扛着跑了一路之外,从未与男子肌肤相接,如今年已三十,仍是处女之身。就是当年与陆展元痴恋苦缠,也始终以礼自持。
及至后来情场失意,江湖上有不少汉子见她美貌,不免动情起心,可是只要神色间稍露邪念,往往立毙于她赤练神掌之下。
此时这男人一只温热的大手抓住她的小手,她本能地就要取这男人的性命。却不料掌力催入对方掌心之后,竟似泥牛入海,空荡无依,不禁心头大骇,已知此人内力之深,深不可测。
但她同时也心存侥幸,只因她终究将剧毒输送了进去,只盼这青袍人立即中毒毙命,不及反击。因此笑道:“看不出尊驾如此庄严正义,竟然也会施此轻薄之举,实在令人不齿。”
钱青健也不松手,只哈哈一笑道:“庄严正义与我从不相关,只是这小姑娘的脸蛋谁都可以摸得,偏偏你不能摸。”
李莫愁知道心思已被对方猜透,便也不再逞那口舌,又等了两个呼吸,却见青袍人毫无异状,蓦地想起洪凌波所述这人有用冰魄银针吃菜之能,自是也不畏赤练神掌之毒,不禁羞愤不已,嗔道:“松开人家的手嘛……”左掌却已无声无息拍出,拍向对方右肋。
此时钱青健左手拉着程英的小手,右手握着李莫愁的右手,又因为害怕犯病而不敢吸取李莫愁的内力,心念动处,便聚了真气布于肋下,给她来了个“她强任她强,清风拂山冈。她横任她横,明月照大江。”任由李莫愁的一掌拍实。
早在十二年前斗酒神僧就对钱青健说过,这个二十个字的口诀并非是《九阳真经》专有,而是无论任何一门内功练到了极高的境界,便能做到这般云淡风轻。这法门又云:“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
虽然钱青健远远达不到扫地僧的三尺气墙那种境界,但是李莫愁的这一掌威力也是远不如百年前的萧峰,最多也就跟几百年后的灭绝师太差不离,如何能伤得身具三百年内力的钱青健?
左掌击中,李莫愁心中狂喜,心说就算你的掌心有鬼门道,总不至于你的软肋也能抵得住我的赤练神掌全力一击,哪知一掌拍过之后,只觉掌力又似融入了对方的肌理深处,再无伤人之兆。她顿时万念俱灰,这人是人是鬼?若他是人,这武功……哪里是人能够练成的?
李莫愁心若死灰却不忘右手被男人捏在手中,缩回左手又去掰对方的右手,一掰之下,只觉得那之手犹如铁钳,便加力回扳,却没能扳住对方的手指,滑脱而回,将右腕袍袖带的往上撩起,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来。
钱青健随即看到,那欺霜赛雪的肌肤上鲜红一点,正是点在手三阳经脉上的守宫砂一粒。他心中一动,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应该惋惜,叹了口气,放脱了她的右手说道:“进屋吧,你吃饭,我有事跟你商量商量。别再玩心眼了,我不想点了你穴道让你丢人。”
李莫愁却不肯移动脚步,只将一双美目凝视在钱青健的眼睛上,颤声问道:“你竟然……真的……是钱青健?!”
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她听得钱青健叹气,只觉得这叹息之声异常熟悉,她一生之中只近距离交往过两个男子,一个交往了不到两个月,另一个交往了一年多,如何听不出这声叹息就是钱青健的习惯。
这叹息的长短,和叹息的嗓音,李莫愁都是熟的不能再熟了。钱青健伪装了说话,伪装了笑声,却没有想到去伪装叹息,结果就被李莫愁听了出来。
李莫愁怎么会听不出来?十二年前两个人一路同行,从南阳直至苏州,两人同吃一桌饭,同宿一间屋,每当钱青健给她说话她却兴致不高时,她就会听见钱青健这样的一声叹息。
钱青健一愣,不知李莫愁如何判断出是他来,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再去伪装什么,大不了就是反目成仇呗。想到这里,他把面具摘了下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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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九章 输了(为盟主TemplarL加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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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青健摘下了面具,李莫愁就看见了十二年前的那张熟悉的脸,只是,这张脸非但没有变老,却仿佛变得更加年轻了,年轻中却又透露出一种成熟而又沧桑的味道。而且,似乎比之前英俊了许多。
李莫愁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只是在这一瞬间,她心中的一股怒火油然升起,挥起右手就向钱青健的脸上扇去。
那一声预料中的耳光并没有响起,纵然李莫愁用的是古墓掌法,她的手腕也在钱青健的左脸一侧被再次捉住,丝毫挣扎不得。
说起来也很奇怪,钱青健这一生被两个女人打过四记耳光,前有黄蓉后有李莫愁。钱青健始终对黄蓉的两记耳光耿耿于怀,至今未曾放下。而在钱李初相遇时,李莫愁也曾经打了钱青健两记耳光,钱青健却没有记恨。或许只是因为李莫愁直至今日还是处女这个缘故罢。
但是今天,钱青健绝不肯让她再打一下。因为他对李莫愁已经没有了感情上的期待了。
此情此景,怎么看都像是小夫妻闹别扭的样子,厅内陆立鼎夫妇心中惴惴,均想:这李莫愁跟钱大侠的关系不一般啊!也不知道钱大侠会不会继续保护陆家。
李莫愁的手腕被钱青健捉住,挣扎不动便不挣扎,脸上再也没了笑容,而是换成了一生之中罕有的怒色,直视钱青健的双眼,质问道:“十年以前,你为何那般轻贱于我?你可知你说的那些话比杀了我还难受么?”
钱青健却不回答,只松开了左手的程英,说道:“去找你的师父。”又对梅超风说道:“你带着大家回避一下吧。”
梅超风也看出来了钱青健和李莫愁的不一般,就带了程英和陆立鼎等人去了后院,整个大厅和前院就留下了钱青健和李莫愁两人。
钱青健不欲当着这么多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面说话,因为他知道,不仅十年前他说出来的话确实比杀了李莫愁更令她难受,而且他现在也没打算说什么好听的,他压低了声音道:“我轻贱你了吗?我有哪一句说的不对吗?我早就告诉你不要接近小白脸,早就告诉你小白脸靠不住,结果呢?你现在告诉我,当初我说的对不对?”
李莫愁冷笑道:“就算是你说的对,你用的着当着陆家庄喝喜酒的全部客人揭我的伤疤么?你说我比母猪都蠢,你说我是全天下最蠢的那个女子,你说我瞎了眼睛,你说我身边有天下最出众的男人却不知道珍惜,却看上了陆展元那个龌龊而又薄情的废物!你还说我不如青楼中那些千人什么万人什么的姑娘,钱大侠,我记的没错吧?”
钱青健无言点头,李莫愁几乎一个字都没错地复述了十年前他挖苦她的那段话。十年前他为了出一口气,彻底打击李莫愁,也为了彻底揭露陆展元,戴着面具说的这些话,虽然十有**都是事实,可是,若是让他以钱青健的身份来说这些话,他当真说不出口——这至少也会给人一种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的感觉。
此时此刻,仿佛钱青健才是那个杀人如麻、被江湖中人喊打喊杀的魔头,而李莫愁却成了正义的审判者,即便钱青健沉默相对,她依然不肯放过他,冷冷说道:“钱大侠,还抓着我的手做甚么?难道你如今武功高强了,便要对我施以强暴么?”
钱青健立即松开了她的手腕,说了声:“我没那想法……”
李莫愁直接用一声冷哼打断了钱青健:“哼,你没那想法,你为什么说我身边有天下最出众的男人却不知道珍惜?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就是说你天下最出众么?你不就是想要让我做你的妻子么?还说如果我不做你的妻子便会被烈火烧死,现在我告诉你,我情愿被烈火烧死,我也不会嫁给你。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怕啥来啥!一直以来,钱青健怕的就是李莫愁这样想!他固然早已经放弃了跟李莫愁鸳盟成谐的想法,但是此刻既然被李莫愁说穿了他的想法,他丢人就已经丢定了!
就算是现在就把李莫愁杀了,他这辈子也注定了无法扭转这个失败,这是感情上的失败,也是精神上的失败。哪怕真的已经武功天下第一了,也无法挽回这个失败。
如果李莫愁刚刚这段斩钉截铁的话语被他人知道,那么将来就一定有人会说这样一句话——“曾经有一个叫做李莫愁的女人,至死不承认钱青健的出众,至死看不上这个叫做钱青健的男人,由此可见,钱青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在某些女人的眼里,钱青健甚至不如一个龌龊的纨绔陆展元,他注定只是一个小混混!”
钱青健呆住了,这也太特么伤自尊了!这时候再说“李莫愁你别把自己真当作仙女,其实我早就看不上你了,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之类的话,还有用么?还有意思么?只有输的不要脸的赌徒才会在输了之后用这样的话语去证实自己其实是有机会赢的。
然而钱青健知道,至少这一次,他没有赢。他就这样站在李莫愁的面前,形如木雕泥塑。
良久,李莫愁忽而恢复了迷人的笑容,说道:“好了,我们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钱青健如梦方醒,说道:“你还不能走。”
李莫愁笑容中带着诧异,问道:“你既不想用强霸占我,又不肯杀了我,我也没有办法奈何你,你还留我在这里做甚么?”
钱青健道:“抛开咱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不说,只说你,你看错了陆展元总是事实吧?可是陆展元对你负心薄幸,关那些无辜之人什么事?”说到这里,他又指着后院的方向道:“关陆立鼎一家什么事?你杀他们做甚么?你这不是乱杀无辜么?”
李莫愁笑道:“哟,果然是大侠风范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咱们俩一起在信阳的时候,你钱大侠也是随便杀人的,你不是直接用斧子劈了一名宋兵么?我随便杀人也是跟你学会的,怎么?现在你成了名满天下的大侠了,开始管起我这个恶名远扬的女魔头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六〇章 潇洒此生
钱青健一念之仁,不想让李莫愁丢人现眼,却救了他自己。此刻他被李莫愁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又无言以对,这若是被之前那一厅男女老少看见了,钱大侠今后就特么没法混了!
自从十二年前,他在蒙古大漠被柯镇恶抓住脖子摔晕之后醒来,又莫名其妙地获得了这个武侠世界的诸般记忆,知道前后几百年的人和事之后,虽然经历过各种挫折和不顺,但是他始终没在**和精神上吃过什么亏。几乎在每一次与他人的周旋之中,他都是最终获利的那个。
唯独李莫愁,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此前一番热脸贴冷屁股也就罢了,今天却又被她数落这么一顿,这脸真的是没地儿放了!说起来,李莫愁等于是在十二年前后两次打击了钱青健的自尊。
当然,处于钱青健的位置上,若是换成一个脸皮厚些的男人,或者心胸豁达的男人,再或者是阴狠毒辣的男人,那么这些根本都不叫事儿。
脸皮厚的会直接点了李莫愁的穴道弄到床上去玩了再说;
心胸豁达之人则根本不会把这事放在心里,一个全天下都在追杀的女魔头看不上自己又有何妨?心胸豁达之人根本不会纠结这样的事情,一生只需有一个好女人彼此相爱就足够了;
至于阴狠毒辣之人,当然会选择现在直接杀了李莫愁灭口,只要这时把李莫愁杀了,那么丢人不丢人的,这一辈子谁都不会知道。
可是钱青健不是以上三种人,所以他纠结,他痛苦。
长期以来,钱青健可以撒谎骗人,也可以挖坑埋人,但是他真的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归根结底,他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他不会因为理屈词穷或者恼羞成怒就去杀一个本不该由他来杀的人。
龙套也好,枭雄也罢,他都讲道理。当然,如果对方不跟他讲道理,那么他会比对方更加的蛮横无理。
李莫愁现在就是在讲道理,偏偏她道理讲得不算错。她第一次杀人,就是以钱青健为榜样的。可以说,钱青健是李莫愁杀人的启蒙老师,虽然钱青健杀人事出有因,不是完全的滥杀无辜,但是李莫愁学来学去,就有了滥杀无辜的苗头。把这恶果归咎于钱青健最初的熏陶,也不是全部的强词夺理。
既然李莫愁说的没错,钱青健就无从反驳。李莫愁的意思很明白,你来说我滥杀无辜,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你钱青健没资格来说我。
所以钱青健只有陷入沉默。
李莫愁见钱青健再一次陷入沉默,这次干脆不打招呼了,后退两步,就要扭身上房。
钱青健怎肯让她这样离去?无奈之下,出指点了她的穴道。
李莫愁的身形定在了大厅门前,却仍旧笑着说道:“钱大侠就这点本事,说不出道理来就来硬的,我算是见识了。”
钱青健抑制不住自己的叹息,说道:“随便你怎么想好了,就算你说的道理都对又怎样?陆无双和程英做了我和梅超风的徒弟,她们的父母便是我徒弟的父母,我岂能容你杀害她们?”
李莫愁不再说话。既然钱青健点了她的穴道,就不是可以用唇舌来解开的,说了没用,又何必再说?这等于是不给钱青健讲理的机会了,你爱说啥就说啥,我不跟你讲了,我不听了,不给你机会了。
钱青健就站在李莫愁的背后,也不转到她的身前,再次沉默了很久,忽然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可以看不上我,我也承认我没有资格批评你滥杀无辜,但是我保护我的徒弟,我保护我的亲人,这总没什么不该的吧?”
钱青健的声调逐渐高了起来:“就算我钱青健其人一钱不值,就算我钱青健为天下人所不齿,我他妈保护我的亲人有错吗?你李莫愁此生如果敢动陆家庄里任何人的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我豁出去了,我宁可背负着求欢不成怒而杀人的骂名来杀你!行不行?”
说到最后一句“行不行”三个字,钱青健已经不自觉地用上了佛门狮子吼,震得李莫愁一阵眩晕,震得大厅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声音在夜间远远地传了开去,回荡在南湖西岸的田野之间,惊起湖中一滩鸥鹭,飞向漆黑的天际。
此时月亮已然落下,正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钱青健的心中却似亮起了一盏明灯,他越说越明白,越想越通畅,只觉得人生从此进入了另外一番境界。
我钱青健是龙套也好,枭雄也好,大侠也好,不都是别人认为的么?不都是别人评价的么?合着我特么活来活去,都是给别人活的?
你李莫愁看得起我也好,看不起我也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从此只为自己舒服而活,从此不再在意他人如何作想,只要我愿意,只要我高兴,只要我想,我特么爱怎么做就怎么做,管别人说什么做甚?
我就是不许你李莫愁杀陆家的人,你不服气,你就给我在这里憋屈着,你爱说啥就说啥,爱咋想就咋想,能怎么着?
来嘉兴的目的就是救程英,就是找杨过,办成这两件事就回终南山,看见不爽的人就灭,看见亲朋就言欢,既然《易筋经》找不到,那就临死之前爽到底。
如此才不枉人世间走这一遭。
想到这里,他也不理李莫愁了,就打算进屋找个地方睡觉,睡醒了就去找杨过,反正记忆里杨过在这个时候也没在窑洞之中,要到明天早晨才会提着一只大公鸡回“家”。
钱青健刚才的狮子吼把梅超风等人惊吓得不轻,不知钱青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又都从后院中涌入了大厅,却看见李莫愁站在院中呆若木鸡,看见钱青健走向厅内,正欲询问时,李莫愁在后面开口了:“钱青健,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钱青健的脚步停下,头也不回地说道:“很简单,发个十年前那样的毒誓,誓言你此生不伤陆家庄任何一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钱青健刚刚抬步,就听见身后李莫愁咬着牙说道:“好!我李莫愁在此发誓,此生绝不伤害陆家庄任何一人,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宋朝的武林人物还是很看重誓言的,立誓人违背誓言的百中无一。李莫愁在十年前立誓不来寻陆展元一家的麻烦,果真遵守了十年的誓言,钱青健相信此时她立下的誓言也会遵守一生。虽然她极有可能依然不得好死。
此时已是红日初升,天地之间一片祥和宁静。
李莫愁此誓一立,陆立鼎一家尽皆喜上眉梢,均知大难已经消于无形,无不对钱青健感激涕零。
却见钱青健面上无喜无怒,又淡淡说了句:“陆家庄的大门也不是随便打碎的,走的时候留下赔偿。”说罢,反手一指,身后两丈外的李莫愁已获自由。
李莫愁知道钱青健已经不再在乎什么名声名誉,哪里还敢再激怒这个深不可测的高手,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放在地下,片言不发,径往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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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2016年10月15日星期六,第一更。(未完待续。)
第三六一章 恶镇柯
钱青健放下了包袱,这一夜最憋屈的那个人就又变成了李莫愁。十年前后,她两次来陆家庄寻衅,却两次在陆家庄被人逼迫着在众目睽睽下立誓,丢一次人还不够,一定要来丢第二次人么?
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憋屈的了,李莫愁不敢回头,她倒不是害怕钱青健反悔把她杀了,她是没脸再看陆家庄大厅里的任何一个人,不论男女,不论老幼。
她甚至开始怀疑,陆家庄是不是她命中的不祥之地,只要她来陆家庄,就注定要灰头土脸颜面扫地。
李莫愁是一个极易迁怒于旁人的女人,此时一腔愤怒,一腔羞恼无处发泄,她的胸中似已燃烧起来熊熊的火焰,只想出去见谁杀谁,杀上一千一万才能消解这般羞愤。
只是这大清早的除了田地里的耕夫,更有何人可杀?
李莫愁转着这个念头,刚刚走出了陆家庄的庄院大门,却看见外面正行来一个跛足老者,手持一根铁杖在地上点点戳戳,速度却是极快,那老者似是感觉到前方有人过来,便朗声问了句:“陆庄主在家吗?那姓李的魔头可曾来过?在下柯镇恶特来助拳!”
这老者正是江南七怪之首飞天蝙蝠柯镇恶。
当年郭靖、黄蓉华山论剑之后协守山东青州,后来跟着托雷去了西夏,成吉思汗病逝之后,蒙古大军也已撤兵,靖蓉便回到嘉兴请柯镇恶去桃花岛主婚,哪知柯镇恶一向与黄药师合不来,竭力推脱不肯去桃花岛,只留在嘉兴与一些市井之徒赌博喝酒。
靖蓉无奈之下接了临安牛家村的郭靖母亲去了桃花岛,与黄药师一同主持成婚,随即在桃花岛归隐。
黄药师性情怪僻,不喜热闹,与女儿女婿同处数月,不觉厌烦起来,留下一封书信,说要另寻清静之地闲居,迳自飘然离岛(靖蓉不知黄药师乃是去了洞庭湖,只为能偶尔见一见铁掌帮的副帮主梅超风)。
一别经年,黄蓉思念父亲和师父洪七公,和郭靖出去寻访,两人在江湖上行走数月,未曾找到黄洪两位长者,却发现黄蓉有了身孕,只好回归桃花岛。
不觉十月过去,黄蓉产下一女,取名郭芙。她怀孕时心中不喜,但生下女儿之后,却异常怜惜,事事纵恣。
这郭芙不到一岁便已顽皮不堪。郭靖有时看不过眼,管教几句,黄蓉却加意护持,郭靖每管一回,结果女儿反而更加放肆一回。
到郭芙五岁那年,黄蓉开始授她武艺。这一来,桃花岛上的虫鸟走兽可就遭了殃,不是羽毛被拔得精光,就是尾巴给剪去了一截,昔时清清静静的隐士养性之所,竟成了鸡飞狗走的顽童肆虐之场。
郭靖一来顺着爱妻,二来对这顽皮女儿确也十分爱怜,每当女儿犯了过错,要想责打,但见她扮个鬼脸搂着自己脖子软语相求,只得叹口长气,举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
这些年黄药师与洪七公均是全无音讯,这一日柯镇恶却请自行来到岛上。原来他近日手气不佳,连赌连输,欠下了一身债,只得到徒儿家里来避债。
靖蓉见到大师父,自是欢喜,留着他在岛上长住,黄蓉暗地里派人去替他还了赌债。柯镇恶却不知道,不敢回嘉兴去,闲着无事,就做了郭芙的游伴。
忽忽数年,郭芙已满九岁。黄蓉记挂父亲,与郭靖出岛寻访,柯镇恶和郭芙自也非要同去不可。四人离岛之后,黄蓉才告知柯镇恶那些债务早已还清,柯镇恶大喜之下,首先便要回嘉兴。
到得嘉兴,柯镇恶向故旧打听,有人说前数日曾见到一个青袍老人独自在南湖土洲上的烟雨楼头喝酒,说起形貌,似乎便是黄药师的模样。
郭靖、黄蓉大喜,便在嘉兴城乡到处寻访。
今日清晨,柯镇恶带着郭芙,携了双雕到树林中玩,不意凑巧碰到了武修文。武修文和郭芙年龄相仿,玩到了一起,偶尔说了“赤练蛇”要去陆家庄杀人之事,柯镇恶一听便知是赤练仙子李莫愁,侠义之心顿生,便来陆家庄助拳。
此时李莫愁正愁没人泄愤撒气,听柯镇恶一说来助拳对付她,顿时大怒,心说你这个瞎眼的老蝙蝠也来欺负我,我杀了你可不是破誓!
一声轻啸,合身扑上,拂尘起处,就向柯镇恶脖颈缠了过去。这第一招出手便是要命的绝招,拂尘取的是敌人的要害,自己身上的处处破绽反而不必防守,自是她自恃杀着凌厉,攻敌之所必守。
柯镇恶于敌人来招听得清清楚楚,铁杖疾横,格开了拂尘,顺势点出,迳刺敌之右腕。
铁杖是极笨重的兵刃,自来用以扫打砸撞,柯镇恶却运起“刺”字诀,竟使铁杖如剑,出招轻灵飘逸。
李莫愁拂尘微挥,银丝倒转,已卷住了铁杖头,叫一声:“撒手!”借力使力,拂尘上的千万缕银丝将铁杖之力尽数借了过来。
柯镇恶双臂剧震,只觉铁杖便要脱手飞出,危急中乘势跃起,身子在空中斜斜窜过,才将她一拂的巧劲卸开,心下暗惊:“这女魔头果然名不虚传。”
李莫愁这一招“太公钓鱼”,取义于“愿者上钓”以敌人自身之力夺人兵刃,本来百不失一,岂知竟未夺下老瞎子的铁杖,却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柯镇恶与李莫愁交手数合,就知不是她的对手,心想:“这女魔头武功之高,竟似不亚于当年的梅超风。”当下展开伏魔杖法,紧紧守住门户。却不知当年的梅超风正在院子里跟钱青健说话呢。
此时陆家庄内众人当然也听见了柯镇恶那一嗓子,紧接着听见外面“叮叮噹噹”地打了起来。知道是柯镇恶和李莫愁动上了手。按理说柯镇恶表明了是来帮助陆家庄的,陆立鼎就该出去与柯镇恶并肩作战共抗强敌才对,若是不出去则显得陆家庄为人不仁不义。
可是钱大侠刚刚给陆家庄解了围,陆立鼎若是再出去招惹李莫愁,那不是把已经化解掉的危机重又揽了回来么?而且直至李莫愁灰溜溜地立誓离开,也没看出来钱大侠跟李莫愁到底是什么关系,若是出去跟柯镇恶合伙,反而得罪了钱大侠该当如何?
陆立鼎纠结万分,不敢妄动,却又不好不动,只好眼巴巴看向钱青健,意思是“钱大侠,你看这事儿咋办?”
钱青健当然知道外面是怎么回事,依据他的记忆,李莫愁跟柯镇恶打上一阵,是会考虑到郭靖黄蓉以及黄药师的势力惹不起而手下留情的,最终只吓唬吓唬柯镇恶了事,这种闲事实在没有必要去管,而且他对柯镇恶一向没什么好感,所以他干脆靠在大厅的椅子背上闭目养神,对陆立鼎的征询目光视而不见。
梅超风和柯镇恶更是死仇,虽然十二年前在归云庄算是说开了化解了大半,后来又因为黄蓉的关系而无法继续追究郭靖和柯镇恶,但是不论是谁对这种曾经的死敌都不会在心底完全原谅,此时柯镇恶犯在李莫愁的手里,梅超风更是乐见其成。其实她更想跑到墙边爬上围墙看一看热闹,却因钱青健的态度而放弃了这个打算。
在梅超风的心目中,没有任何的善和恶、是与非,只要是钱青健觉得该管的,她就会去管,只要钱青健认为该杀的,她就会去杀,钱青健认为不该去看热闹,她就不去看热闹。
陆家庄里的人是这么个态度,因此就没人出来,这边柯镇恶还以为是李莫愁已经把陆家庄的人都杀尽了,心中愈加愤怒,出招却更是谨慎,只盼固守待援,若是双雕能够过来,再引得郭靖黄蓉来到,这魔头便之能束手就擒。
李莫愁狂风暴雨的七八招攻击之下竟然没能得手,心中也是佩服:“曾听陆郎这没良心的言道,他嘉兴前辈人物中有江南七怪,武功甚是不弱,这老儿是江南七怪之首,果然名不虚传。”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及此刻陆家庄内钱青健的想法又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他认为按照记忆,李莫愁会打上几个回合就走人,其实他恰恰忽略了因为他的改变而带来的诸多变化。
首先是因为他的参与,导致了郭靖在华山论剑之时未能获得出手的机会,这个变化的直接后果就是郭靖在武林中的声望没能获得巨幅提高,以致于当年陆展元在和李莫愁提起江南七怪时都没提起郭靖和柯镇恶的关系;
其次是他记忆里的李莫愁是在陆家庄杀人放火之后出来遇见了柯镇恶,当时的李莫愁并无任何悲愤羞恼,又加上郭靖的大侠之名响彻江湖,所以李莫愁才会放了柯镇恶一马,而今天李莫愁却在陆家庄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迫切地想要杀人泄愤、已经到了见谁杀谁的程度了——这一心理,是钱青健无法准确估计到的。
因此钱青健根本不知道李莫愁是下了必杀柯镇恶的决心的。
打斗中,李莫愁佩服过后心中主意已定:“若是再不出绝招,万一陆家庄内的钱青健或者梅超风出来架梁,就还得再丢一次人。”
想到这里,拂尘一扬,银丝鼓劲挺直,就似一柄花枪般向柯镇恶当胸剌去。这拂尘丝虽是柔软之物,但藉着一股巧劲,所指处又是要害大穴,这一剌之势却也颇为厉害。
柯镇恶铁杖在地下一顿,借势后跃。李莫愁踏上一步,腰肢轻摆,拂尘银丝已卷住杖头。柯镇恶只觉一股大力要将他铁杖夺出手去,忙运劲回夺,那知劲力刚透杖端,突然对方相夺之力已不知到了何处,这一瞬间,但觉四肢百骸都是空空荡荡的无所着力。
李莫愁左手将铁杖掠过一旁,手掌已轻轻按在柯镇恶胸口,笑道:“柯老爷子,你既然巴巴地赶来找死,我就成全你啦。”柯镇恶此时自己无法抵挡,怒道:“贼贱人,你发劲就是,罗唆甚么?”
李莫愁笑容之中闪过一丝狠戾,内力吐出,柯镇恶一声嘶吼,在清晨的凉风中传了甚远,随即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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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二章 到底谁疯了?
柯镇恶就这么死了。死在急于泄愤的李莫愁手里。
若是按照十二年前钱青健的理论,那么柯镇恶的死,钱青健也洗不清干系。
当然这与洪七公两次救了欧阳锋、随后欧阳锋才留得一条命杀了江南五怪这件事还是有所不同的。
不同之处在于,钱青健并不是救李莫愁于必死,只是没杀她而已。所以若是按照钱青健的理论来分析,欧阳锋杀五怪,洪七公过错很大,李莫愁杀大怪,钱青健过错较小。
听见了柯镇恶临死之前的那声怒骂以及那声惨吼,钱青健已经感觉到事态的不对了,柯镇恶这叫声不对啊!这分明是吃了大亏之后发出的怒吼,而且在这声惨吼之前,他听见了柯镇恶的那句话“贼贱人,你发劲就是,罗唆甚么?”难道说,李莫愁真的发力了?
只不过,现在的钱青健才不会在乎谁死谁活,爱谁谁,爱咋咋地,柯镇恶死了就死了,关我屁事?
钱青健不由得睁开眼睛看向梅超风,只见梅超风也在看向他,脸上似乎有着欣慰和失落的复杂表情。钱青健刚想说“柯镇恶有可能死了”,却听见空中一声雕唳,便闭口不言,心想:“这回有热闹看了。”
在他的记忆中,李莫愁和柯镇恶这番打斗并没有将靖蓉的双雕引过来,不过此时双雕发现了李莫愁杀死柯镇恶,也应该是在情理之中的。
雕的飞行高度多高?无需知道具体的高度,只须知道整个的南湖西岸有多大就行了,整个的南湖西岸,也脱不出高空中雕的视野。
他恍然想起,记忆中柯镇恶和李莫愁的对打,是在陆家庄燃起大火之时进行的,大火之上,浓烟滚滚,必是影响了双雕的视线,以致于没能发现柯镇恶与李莫愁的搏斗,而今世今晨天气晴朗,陆家庄别说没有浓烟烈火,就是早晨的炊烟也没能升起,武三娘和仆人阿根及两名婢女已经各自回房歇息,陆二娘也带着程英和陆无双去补觉了。没人做饭,自然没有炊烟。
这样一想,双雕发现柯镇恶与人搏斗就更合情理了。
钱青健略一寻思,说道:“都回屋睡觉去罢,外面的麻烦只能越来越多,让人家怪上了,我是没啥事,你们两个未必也能没事。”
钱青健这是为了梅超风和陆立鼎着想了。若是黄蓉知道梅超风对柯镇恶见死不救,纵然黄老邪不责怪徒弟,梅超风自己的心里也会忐忑,那又何必呢?不如大家都去睡觉,事后有人问起,只说李莫愁夜间来过,被打退了,其余事情一概不知。对梅超风和陆立鼎来说,这样会好些。
前者能够避免被靖蓉怨恨,后者能够避免一个不仁不义之名。
不说钱青健在陆家庄内安排各人睡觉,只说庄外李莫愁刚刚杀了柯镇恶,就听见空中雕唳声声,抬头看去,只见两道白影疾速俯冲而下,目标正是自己,李莫愁杀了柯镇恶余愤未消,心说这种扁毛畜生也来欺我,当即两枚冰魄银针向上电射而出,双雕久经靖蓉训练,似是识得厉害,急忙振翅高飞,但银针去得快极,嗤嗤作响,从雄雕脚爪之旁擦过,划破了爪皮。
雄雕受伤后一声凄鸣,雌雕已知伴侣受伤,跟着鸣叫一声,双雕在空中折转,一雕往西,一雕往南,分别向远方飞去。
李莫愁不知这双雕的来历,同样是因为郭靖黄蓉声名不显,又从论剑之后便隐居桃花岛,因此李莫愁敢于出手杀雕没有任何压力,却不知双雕后面更有强援。
她击退了双雕,又跟着往南的雄雕追了一段,眼见雄雕不敢飞入低空,这才停步不追。兀自不能消气,正欲找人去杀时,却见武三通老远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娘子,娘子……”
李莫愁以为是武三通在占她便宜,大怒之下,扬手又是三枚冰魄银针射了过去,武三通刚刚问出来:“李姑娘,你把我娘子怎……”见到暗器袭来,哪还顾的上把话说完?立即躲闪,却已太迟,躲过了两枚,第三枚早已射入他的小腹。
武三通狂怒之下,骂道:“你是疯狗么?怎么逮谁咬谁?”却忘了他自己也是精神不正常之人,一个箭步窜到李莫愁面前,疾出一指,点向李莫愁的腰间大穴。
武三通用的正是南帝一灯传授给他的一阳指,十二年前,一灯在传授给钱青健一阳指后,觉得反正也是外传了,不如把这门绝学通过弟子们发扬光大,便又传给了渔樵耕读四大弟子,四大弟子之中以朱子柳练得最好,武三通疯疯癫癫,反倒也强于“渔樵”两人。
李莫愁刚刚在院子里看见钱青健反手凌空解穴,此时见武三通手指的按捺之法依稀与之相似,心头大惊之下,在武三通食指距离她尚有两尺开外就已闪身躲避,不敢硬打硬接。却不知非但武三通的一阳指不够看,就是他师父一灯大师此时的一阳指造诣,也比钱青健差得太远。
武三通一指未中,立即进袭,他恨李莫愁不问青红皂白就下死手,当下使出一阳指来也是毫不容情而且不择位置,就连李莫愁隆起的两团丰满也不避讳。
李莫愁心中暴怒,使出来她此生最得意的拂尘杀招“三无三不手”来,第一招便是“无孔不入”,此招看似只是一招,实则千头万绪,一招之中包含了数十招,乃是向敌人周身百骸进攻,击点敌人全身各处大穴。却不料拂尘只击至半途,武三通已经坐倒在地。她更不停手,一柄拂尘根根有如钢针一般,全部扎在了武三通的头脸脖颈以及前胸,武三通哼都没再哼一声,就此气绝。
其实,武三通被冰魄银针射中要害,剧毒随着血液流转,原本也不过是片刻的生命弥留,他却还强运一阳指追击李莫愁,更快地导致了毒质攻心的速度,再无生还之理。至于拂尘的一招“无孔不入”,击中与否都已经无关生死了。
李莫愁和武三通这一阵,距离陆家庄的大门已远,因此陆家庄内也无人知晓,即便是钱青健也未能听见武三通来到。武三娘也还在陆家庄的后院休息,却不知她的丈夫已经毙命。
李莫愁杀了武三通之后,心想刚才那双雕必是有人饲养训练,才会攻击,索性继续往南寻找,希望能够找到那训雕的主人杀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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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三章 你爹才是钱青健(为盟主TemplarL加更二)
那两只白雕分为西南两路飞行,是因为雌雕向西去寻找郭靖黄蓉,而雄雕自知伤势严重,不敢飞行过远,因此便飞来寻找郭芙。
那时郭芙已经随着武修文被武三通领到了烧酒坛子的窑洞外面,武三通嘱咐儿子和这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女孩一起玩耍,不可走远,就赶着去送死了。
且说李莫愁估计着那只雄雕的飞行路线往南寻来,寻来寻去,也找不到那雄雕去了哪里,只道是飞得远了,离了南湖地域,便即不再找寻,在一片树林中坐下,继续生她的闷气,嗯,杀了一个柯镇恶,又杀了一个武三通,还是不够解恨消气,这十年以来她纵横江湖,却唯独没来嘉兴,也不知道是否又有青楼重操旧业了,心里盘算着略做歇息之后,再去找到等在许家村北面的洪凌波去杀青楼。
刚刚闭目小憩了一会儿,忽听头顶又有雕唳,连忙站起身来,从林间枝叶的空隙往天上看去,只见那只雄雕正在树林上空盘旋,林外远处却有一个童声女音在呼唤:“雕儿雕儿,快下来,你再不下来,我叫妈妈不给你肉吃。”
李莫愁心想:“这小女孩当是这扁毛畜生主人的女儿了,且寻了这女孩儿,问清楚她妈妈在哪,杀了这个饲养畜生的女人!”
她循着声音找了过去,果见林外一座烧窑外面,一名小女孩正仰天而望,似是气恼道:“真是怪了,今天这雕儿怎么不听我的话了?”窑洞口还有两名男孩驻足观望,似是自惭形秽,不敢靠近女孩。
李莫愁见这女孩大约**岁的样子,身穿淡绿罗衣,颈中挂着一串明珠,脸色白嫩无比,犹如奶油一般,似乎要滴出水来,双目流动,秀眉纤长。
李莫愁一生自负美貌,除了在苏州见过的卓千悦和在宜兴张公洞见过的黄蓉之外,从不曾认为还有谁及得上她的美丽。
此时见了这个女孩,竟觉得她的容貌在女孩中堪称世间稀少,虽然年幼,也是秀丽之极,或许只有古墓中自己的师妹小龙女能够比这女孩漂亮一些,但若是以衣着映衬来比较,却又不如这女孩几分了。只不知这女孩的父母更是何等龙凤人物,竟能生出这般靓丽的女儿来。
这女孩正是郭芙,今早她和柯镇恶出来放雕,在树林中遇见了武修文,然后柯镇恶就赶去了陆家庄,又跟武修文玩了一会儿之后,武修文的爹爹武三通又寻了来,将他们两个一并领到了烧窑洞,随后武三通也赶去了陆家庄。
再往后双雕只飞回来了一只,寻到了站在窑洞门外郭芙,落了下来,无论郭芙如何命它升空也不再飞,让郭大小姐在大小武面前很没面子。可过了一阵之后,却又自行飞到了天上,郭芙气恼之下喊它下来,它又不下来了。这回面子丢的更大。
郭芙怎知那雄雕是因为中了剧毒才不愿升空,后来又因久等雌雕不至,这才飞上天空让雌雕可以看见,实是因为它自知再不获得救治,便活不多时了。
这时李莫愁走近了郭芙,笑问:“小妹妹,这雕儿是你们家养的吗?”
郭芙见这道姑相貌竟然跟母亲不分轩轾,难得见到一个这样漂亮的女人,心中生出几分好感,若非如此,她理都不会理睬陌生之人。
只是这双雕却是她郭家的骄傲,当世任是蒙古宋金,不论谁家也无法捕捉驯养的,因此便傲然说道:“当然啦,这是我爹爹从雕儿小时就捉来养大的。”
郭芙这话却是在吹了,若是钱青健在此,自然知道这雕儿是在郭靖华筝小时候玩耍时,发现这对白雕的父母先后丧命,郭靖华筝见这幼鸟可怜,才央求马钰帮忙救下的,却非郭靖亲自捕捉。
李莫愁不知就里,便问道:“你爹爹倒有几分本领,他叫什么?在哪里?”
李莫愁认为这女孩的父亲不过是爬树捉鸟掏蛋的本事,夸上几句只是为了诱问女孩家长在哪,以便过去杀人。然而听在郭芙的耳朵里可就是老大的不乐意了。什么叫“倒有几分本领”啊?
郭芙小嘴一撅,不高兴道:“我爹爹的本领可大了!这天下间除了我外公,再没人比我爹爹本领大,我说出他的名字来,只怕吓着你。”
李莫愁心说这天下间最近十年里名头最盛的无非就是钱青健,难道这小姑娘竟是钱青健的女儿?若是如此,倒是不能把她一家怎样了,便问道:“你爹爹本领这么大,是钱青健么?”
郭芙怒道:“什么钱青健?你爹才是钱青健!”
郭芙是真的不知道钱青健是谁。
黄蓉一直对钱青健和杨康印象不好,虽然后来在华山论剑时钱青健给黄蓉的印象一度改观了不少,但是钱青健对她始终待答不理的,却又令她气恼的不行,以致于在她与郭靖成亲之后的日子里,郭靖只需说出一个“钱”或是一个“杨”字,黄蓉就会大发脾气,吓得郭靖从此不敢在她面前提这两人的姓名,不论是他们夫妇认为已经死去的杨康,还是在江湖上名动四方的钱青健,说事的时候就更是避开这两人。而柯镇恶也跟这两人的关系极差,更是绝口不提郭靖这一生一“死”的两位兄弟。如此一来,郭芙又如何能够得知钱青健是谁?
李莫愁原本对这女孩并无恶感,可是她还真的没见过如此喜欢摆谱兼又大小姐脾气十足的女孩,顿时心生杀意。女孩这一句“你爹才是钱青健呢”一说,她已经能够确定女孩不是钱青健的女儿了。
既然不是钱青健的女儿,你跟我赤练仙子摆什么谱?她伸手就往郭芙的脸蛋上摸了一把,笑道:“小姑娘的脾气还真不小。”
郭芙只觉得这只手柔嫩嫩滑腻腻,摸在脸上说不出的舒服,正不知这道姑是何用意时,只听天上雕唳大作,两只白雕一先一后向道姑疾冲而来,远处却传来了妈妈的喊声:“芙儿!快跑!离开那女人!”
郭芙见双雕攻击这道姑,已经知道这道姑定是敌人,又听妈妈这一声急切的呼喊,声音中包含着无限的恐惧和惊慌,登时变得不知所措,身后南面是窑洞,东面是湖水,道姑却堵在西面,我该往哪边跑啊?
这一刻,郭靖的大女儿竟然找不到北了,她的怂包草包特点尽显无遗。(未完待续。)
第三六四章 失效的赤练神掌(为盟主TemplarL加更三)
李莫愁倒是不担心郭芙跑掉,被她摸过脸蛋,若无对症治疗,早晚都是死。这女孩虽然长得漂亮,但是这性格太令人讨厌,早些杀了,也免得将来祸害他人。眼下她要再给这两只扁毛畜生一个狠的,这次她抖手打出四枚冰魄银针,
双雕来了强援,自然要先在主人面前确认敌人,再亲自啄敌人一口,这就好像两个孩子被邻居家的孩子打跑了,找了爹妈回来时,首先要过去打回来两下是一个道理。
但是双雕却没想到这敌人在主人来到附近时依然凶狠,竟然比上次出手更加残忍,竟然是双倍银针打了出来。
双雕也是拼了命了,不再躲闪也不再振翅高飞,拼着受伤,也要抓敌人一些血肉下来。
结果就是,雄雕瓷瓷实实地中了两针,皆在胸腹要害,再无余力拉起身躯,只能硬撞敌人以求同归于尽,却在敌人的闪躲之下,一头撞在了地面,激起尘土飞扬,眼见是不活了。雌雕中了一针,喙、翅、爪三样皆未能伤到敌人,却被李莫愁施展古墓轻功,飘至一旁后以拂尘抽下来几根洁白的雕翎。
雌雕一击不中,哀恸声中再次拉起身子,飞在高空,伺机盘旋而下。
李莫愁刚刚躲过一劫,就听见一声怒吼:“为何伤我雕儿?”一股掌风从身后袭来,掌风不劲,但李莫愁转身过来时却已呼吸不畅,眼见敌人一只右掌向己攻来。
她知道来人武功甚强,却也不惧,只要不是钱青健即可,天下哪来那么多高手?她疾出左掌运起赤练神掌内力与来敌相对,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李莫愁只觉得对方掌中巨力奔涌而至,沛然无俦,急忙催动内力将手掌剧毒注入到敌人的掌心。
及至此时,她才看清来者浓眉大眼,神情朴实,一身粗布衣服,就如寻常的庄稼汉子一般,似是心痛爱雕伤死,一张脸上满是悲痛的恨意,这人她认识,这不是在张公洞中遇见的郭靖么?
只是李莫愁也来不及多想,因为郭靖的掌中内力竟然不是一道,而是不知道究竟有几道,一道更胜一道地叠加在一起攻了过来。李莫愁只因要催毒伤敌,左掌与敌人右掌交接的时间稍稍延长,便已承受不住这强悍内力的冲击,只觉胸口一痛,呼吸一滞,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已经涌在了口中,她强忍着这口鲜血不欲吐出,嘴角却已流出了一道血迹。
然而郭靖手中的内力增加却远远没有尽头,李莫愁大骇之下,右手挥动拂尘,一招“无孔不入”攻出,同时左掌撤回,她本已全力施为左侧的攻击,右手拂尘不过是虚张声势,全无内力灌注,只不过是撤退之时的虚张声势而已。
郭靖不知就里,他只道这美貌道姑另有杀招,不敢大意,左手以空明拳的一招“空碗盛饭”去迎那拂尘,却发现道姑已然退后,这一瞬间,他心头也颇震惊,不知这道姑是何来历,眼见她这模样略有些眼熟,年龄又与己相仿,却不知为何对双雕下此毒手。
李莫愁将一口鲜血咽了回去。惊惧之下,更是大感郁闷,眼见这郭靖毫发无伤,更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不由得茫然不知其解。今日她的赤练神掌屡屡未能奏功,打死柯镇恶也是凭借内力杀人。除此之外,以赤练神掌打钱青健不伤也还罢了,毕竟钱青健不知如何练就了一身卓越的武功,可是为何打这郭靖也没有半点作用?
难道这中者立毙的赤练神掌竟然失效了吗?李莫愁就是不受郭靖这一掌的内伤,恐怕也会郁闷的吐出血来。
她却不知,也是她今天倒霉,天下一共两个半百毒不侵的人被她遇见了两个整的。第一个自然是钱青健,第二个就是郭靖,而那半个不怕毒的杨康则是快活在西域白驼山庄,不会与她产生交集。
郭靖对于这道姑能够在他一掌之下从容逃脱而惊异不已,虽然看得出她受了些轻微的内伤,但是天下能挡住这一招降龙十八掌的更有几人?
这一招降龙十八掌,正是他精研了十年并且浸淫了《九阴真经》在内的“亢龙有悔”,时至今天,他已经能在此招与敌人甫一交锋的瞬间连催十三道掌力叠加,其造诣已经超过了全盛时期的洪七公。然而这道姑一介女流,居然能与他对上一掌又近乎全身而退,可见其内力亦是非同凡响。
他伤了敌人,不欲再下死手,因此收势站住,喝问:“你是谁?为何伤我双雕?”
直到这时,窑洞口的大小武才醒悟过来,说道:“她是赤练蛇!”
这俩憨货在李莫愁刚刚到来与郭芙对话之时,均未能把在陆家庄酒桌上听到的关于李莫愁、赤练仙子、道姑等事情联系到眼前的女人身上,更没联想到在陆家庄房上房下“路过”了一回的小道姑洪凌波与这名道姑之间的关系。
郭靖尚在迷茫,赤练蛇是谁?他只听说过白蛇青蛇和许仙的故事,却不知哪里又冒出来一个赤练蛇,难道这道姑也是千年蛇精修炼所化么?
只听身后妻子的声音说道:“她是李莫愁,芙儿,你怎么样了?”
郭靖李莫愁过了这一招,黄蓉才急急赶到,她内力远逊郭靖,纵是全力奔跑也难免落后于丈夫,她和郭靖被雌雕喊来,那雌雕不能人语,因此靖蓉只知道这边发生了不测变故,却不知变故详情。远远的看见女儿郭芙站在这道姑身畔,而双雕在空中便已对道姑露出敌意,她当然要提醒女儿快跑。
跑到近前时听见小武说什么“赤练蛇”,她反应甚快,立即就联想起最近十年名噪江湖的“赤练仙子”李莫愁,而在李莫愁与郭靖两两分开之时,她也认出来了这个女子正是当年在张公洞内被她劝走的钱青健的“伴侣”。
这时黄蓉顾不上郭靖和李莫愁对阵如何,谅那李莫愁也不会是丈夫的对手,她一心只恐郭芙遭了李莫愁的毒手,急忙冲向女儿察看究竟。
李莫愁也已认出了黄蓉,心中想道:“十二年不见,这两人怎么也把武功练得如此高了?却缘何又在江湖中声名不显。”不过她既知打不过靖蓉夫妇,又已经伤了人家的女儿和双雕,如何还肯留在这里等着人家报仇,立即轻笑一声,说道:“你们两个真是不仗义,见了老朋友动手就打,我却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今日我还有事,改天再跟你们算账……”说话间她脚下不停,古墓轻功施展之下,早已飘然远去。
郭靖被李莫愁说的略有惭愧,竟而停住了不追,却听黄蓉怒道:“你怎么把这女魔头放走了?她伤了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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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五章 雌雕殉夫(为盟主TemplarL加更四)
郭靖回头看时,只见郭芙的半张小脸上已经漆黑一片,黄蓉正在喂郭芙吃“九花玉露丸”,想要拔腿去追李莫愁时,黄蓉嗔道:“别追了,快过来设法给芙儿驱毒!”
郭靖向来对黄蓉唯命是从,她说不追,便即不追,急忙来看郭芙的状况。
殊不知郭靖这一不追,李莫愁却捡了一条命,只因刚才与郭靖对掌时,李莫愁自身的剧毒被郭靖的掌力逼回了她的体内,虽然她有对症解药自可无碍,但是却不能长时间加速奔行,此时若遭强敌疾追,即便不被捉住,也会毒素攻心而亡。
黄蓉道:“芙儿这种情况,需要当天割破肌肤放出毒血才行,只以九花玉露丸救治,只恐这毒素彻底伤了芙儿脸部的筋脉,将来她的容貌只怕……”说到这里,黄蓉再也说不下去,脸上尽是忧急之色。
黄蓉家学渊源,自幼跟随父亲黄药师学了少许的医药之道,她的言外之意是说,若要从女儿脸上割出一个伤口来,今后难免也会落下疤痕,而且她下不去这个手。
郭靖虽然愚钝,却也明白了妻子这番话的意思,他同样下不去手,更不知道如果割面,将从何处下刀。他也知道这九花玉露丸虽有灵效,解毒却不对症,只急得他两只大手在裤子上搓了又搓,不知该做甚么,也不知说什么好。
黄蓉幽怨地看了郭靖一眼,知道这事郭靖更不如她,便也不去做些无谓的责怪,只说道:“其实我也不知应该从何处下刀才好,又或应该割几刀,我们还是抓紧去找爹爹,如果今晚仍然找不到他老人家,也只好我来做这件事情了。”说着话,她的眼中已是充满了泪水。
两个人只顾着女儿的毒伤,却忘记了死去的雄雕,那雌雕在天上盘旋许久,找不到从树林中逃走的李莫愁,便凄厉地哀鸣了一声,一个俯冲冲向地面,郭靖黄蓉见状大惊,却已无法阻挡,眼睁睁地看着雌雕撞起了一蓬尘土飞扬,尘埃稍落之时,那雌雕已经没了丝毫的生机。
郭靖心中大痛,禁不住泪如雨下,黄蓉再也忍不住,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双雕承载着她和郭靖太多的美好回忆,十多年来已经成为了郭家的一份子,却这样丧在了李莫愁的手里,黄蓉咬牙切齿地哭道:“李莫愁,我不杀了你我就不姓黄!”
郭芙原本不知自己的伤势如何险恶,任由父母看着她发愁。适才她看见雄雕死了也没怎么当回事,只觉得从此少了一个玩伴有些可惜,此时又看见雌雕殉身,还奇怪地问了一句:“咦,它怎么自杀了呢?”及至看见父母都哭了,隐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却不知严重在哪里,只闭住了嘴,不去招惹父母。
大武小武站在窑洞的洞口,看见两个大人都哭了,更是不敢出声。
之前郭芙一直在炫耀她家的雕儿,让两武很是眼馋,同时也嫉妒非常,这雄雕在不受郭芙控制时,他们的心中还有一丝幸灾乐祸,待到雄雕死掉时,他们甚至隐隐有些高兴。但是随即看见雌雕殉身时,两人年纪虽小,也能感受到一丝凄凉与悲壮,均觉得这一对白雕的死太过可惜了。
郭靖哭了几声,知道这时不是大放悲声的时候,便去烧窑内寻了一柄铁锸(铁锹)出来,在林边挖了个坑,把双雕葬了,又培土成坟。黄蓉默默地在一旁帮助郭靖,做完这些,郭靖忽又想起柯镇恶来,便问郭芙:“你大公公呢?”
郭芙道:“大公公说是去陆家庄打赤练蛇去了。”
郭靖脸色骤变,说了声:“坏了!蓉儿,你带着孩子随后来,我先去陆家庄看看!”说罢向北飞奔而去,他曾经在十二年前烟雨楼之战后为了寻找黄蓉走遍了嘉兴的每个角落,当然知道陆家庄在哪。
黄蓉知道丈夫一向敬爱大师父胜似亲父,虽然女儿的毒伤令她忧心忡忡,却不能阻止郭靖对柯镇恶的挂念。只能任凭郭靖飞奔而去。
郭靖走后,黄蓉又问了问郭芙这两个男孩是谁,郭芙又把如何遇见武三通的事情讲了。
这一世,由于钱青健的种种蝴蝶翅膀的振动,导致黄蓉未曾去过桃源县寻一灯治伤,因此她跟武三通也是不熟,只在华山之巅见过一灯手下的渔樵耕读四大弟子一面,却无来往。
然而既然郭芙是武三通送到此处的,黄蓉也能理解武三通的一番好意,心想此时若是只留这两个孩子在此,万一再生变故,却又对不起武三通送芙儿来此的情分了,便领了两个孩子一起前往寻找陆家庄。
一行人陆续离开酒坛子烧窑,烧窑洞外便又恢复了湖畔的幽静。
静谧之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从西面跳跳跃跃地走来,口中哼唱着江南俚曲,手里还提着一只大公鸡。这大公鸡得来不易,这是他跑到很远的村落中,半夜学了鸡叫偷来的,附近的农户家中的公鸡母鸡都快被他偷光了。
少年来到窑洞外面,将绑了双腿的公鸡往窑洞中一扔,却发现有些不对,原来他看见了铁锸的位置被人动过了,窑洞的旁边也多了一座坟。自言自语道:“瓦砾瓦国(湖州方言,意思是‘奇怪’)”
又见坟墓旁边地下明晃晃的撒着一枚银针,针身镂刻花纹,打造得极是精致。
他俯身捡起,握在左掌,忽见之前银针所在的一旁有条大蜈蚣肚腹翻转,死在地下。
他觉得有趣,低头细看,见地下蚂蚁死了不少,数步外尚有许多蚂蚁正在爬行。就拿着银针去拨弄几下,只见被他拨弄过的蚂蚁兜了几个圈子,便即翻身僵毙,又试了几只小虫都是如此。
少年大喜,心想若是用银针去捉蚊蝇,再好不过,突然左手麻麻的似乎不大灵便,猛然惊觉:“针上有毒!拿在手中,岂不危险?”连忙抛下银针,只见两张手掌心已全成黑色,左掌尤其漆黑如墨。
他心中害怕,将手在大腿旁用力摩擦,更觉左臂麻木越甚,片刻间便麻到臂弯。他幼时曾给毒蛇咬过,险些送命,当时被咬处附近就是这般感觉,哪还不知凶险?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忽听背后有人说道:“小娃娃,知道厉害了罢?”这声音铿锵刺耳,似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
少年急忙转身,大吃一惊,只见一人用头支在地上,双脚并拢,撑向天空。
少年惊得退开了几步,叫道:“你……你是谁?”(未完待续。)
第三六六章 认爹(为盟主TemplarL加更五)
那人双臂微曲,双手向上一撑,身子忽地拔起,一跃三尺,落在少年的面前,说道:“我是谁?我若知道我是谁就好啦。”
少年更是惊骇,转头就跑。只听得身后“笃、笃、笃”的一声声响亮,回头一望,不禁吓得魂不附体,原来那人以手为足,双手各持一块石头,倒转身子而行,竟是快速无比,离自己背后已不过数尺。
少年极度惊恐之下更是拚命狂奔,忽听呼的一声响,那人从他头顶跃过,落在他身前。
“吾妈!”少年大叫一声,转身又往回逃,可是不论他奔向何处,那怪人总是呼的一声跃起,落在他身前。
少年枉有双脚,却赛不过一个以手行走之人。他转了几个方向,那怪人越逼越近,当下伸手发掌,想去推他,那知手臂麻木根本不听使唤,只急得他大汗淋漓,蓦地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那怪人一双怪眼从下面看向少年,道:“你越是东奔西跑,身上的毒越是发作得快。”
少年聪慧乖巧,立即双膝跪倒,叫道:“求老公公救我性命。”
那怪人摇头道:“难救,难救!”
少年道:“你本事这么大,定能救我。”这一句奉承之言,立教怪人高兴起来,微微一笑,道:“说说,你怎知我本事大?”
那少年听他语气温和,便觉有门,忙道:“你倒转了身子还跑得这么快,天下再没第二个及得上你。”
他随口捧上一句,岂知“天下再没第二个及得上你”这话,正好搔中了那怪人的痒处。他哈哈大笑,声震林梢,叫道:“倒过身来,让我瞧瞧。”
少年心想不错,自己直立而他倒竖,确是瞧不清楚,他即不愿站立,那就只有自己倒竖了,当下倒转身子,将头顶在地下,右手尚有知觉,在一旁撑住。少年也是练过几年“逍遥游”拳法的,虽然教他之人不得其法,但是少年总算是身具武功之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怪人即又皱眉沉吟。
少年此时身子倒转,也已看清怪人的面貌,但见他高鼻深目,满脸雪白短须,根根似铁。又听他喃喃自语,说着叽哩咕噜的怪话,极是难听。
少年怕他不肯相救,求道:“好公公,你救救我。”
那怪人见他眉目清秀,看来倒也欢喜,道:“好,救你不难,但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少年道:“你说甚么,我都听你的。”
怪人裂嘴一笑,道:“我正要你答应这件事。我说甚么,你都得听我的。”
少年心下迟疑:“甚么话都听?难道叫我吃*屎也得听?”
怪人见他犹豫,怒道:“好,你死你的罢!”说着双臂一缩一挺,身子飞起,向旁跃开数尺。那少年怕他远去,忙要追去求恳,却不会用手走路,当下翻身站起,追着叫道:“公公,我答应啦,你不论说甚么,我都听你的。”
怪人转过身来,说道:“好,你发个重誓来。”
少年此时左臂麻木已延至肩头,心中越来越是害怕,只得罚誓道:“公公若是救了我性命,去了我身上恶毒,我一定听你的话。要是不听,让恶毒重行回到我身上。”
少年甚是狡狯,心想:“以后我永远不再碰到银针,恶毒如何回到身上?但不知这老怪能不能听出来。”
却见怪人脸有喜色,显得极是满意,少年暗喜:“老家伙信了我啦。”
怪人点点头,忽地翻过身子,捏住少年手臂推拿几下,说道:“好,好,你是个好娃娃。”
少年只觉经他一捏,手臂上麻木之感立时减轻,叫道:“公公,你再给我捏啊!”
怪人皱眉道:“你别叫我公公,要叫爸爸!”
少年道:“我爸爸早死了,我没爸爸。”
怪人喝道:“我第一句话你就不听,要你这儿子何用?”
少年心想:“原来他要收我做儿子。”他一生从未见过父亲之面,听母亲说,他父亲在他出世之前就已死了,自幼见到别的孩子有父亲疼爱,心下极是羡慕,只是这怪人疯疯癫癫,实在形象不堪,做了义父岂不丢人?
怪人怒道:“你不肯叫我爸爸,嘿嘿,别人叫我爸爸,我还不肯答应呢。”
少年寻思怎生想个法儿骗得他医好自己。那怪人口中忽然发出一连串古怪声音,似是念咒,发足便行。
少年大急,叫道:“爸爸,爸爸,你到那里去?”
怪人哈哈大笑,说道:“乖儿子,来,爸爸教你除去毒质的法儿。”
少年走近身去。怪人道:“你这毒治起来可着实不容易。”当下传了口诀和行功之法。讲明此法是倒运气息,须得头下脚上,气血逆行,毒质便会从进入身子之处回出。只是新学乍练之际,每日只能逼出少许,须得月余方能尽祛毒质。
少年极是聪明,一点便透,入耳不忘,当下依法施为,果然麻木稍减。他运了一阵气,双手手指尖流出几滴黑汁。怪人喜道:“好啦!今天不用再练,明日我再教你厉害的武功。咱们走罢。”
少年一愕,道:“哪里去?”
怪人道:“你是我儿,爸爸去那里,儿子自然跟着去那里。”
正说到这里,只听见远处一声长啸亢然而起,那啸声雄浑沉厚,从北方传来,只惊得四下里林鸟纷纷飞起。怪人脸色大变,正要说什么,却听北方一啸未已,第二啸又发,啸上加啸,声音振荡重叠,犹如千军万马,奔腾咆哮。
怪人面色更加凝重,说道:“不行,我不想见这个人,我得赶快走。”说罢也不理少年,“笃笃笃”的疾速远去,少年欲追,却哪里能够追的上?
这啸声自是郭靖所发,他一路前往陆家庄,连续发现武三通和柯镇恶的尸体,武三通也还罢了,柯镇恶之死令郭靖愤怒填膺,再难抑制,当即发啸向李莫愁挑战,两啸未过,三啸又出。
这时黄蓉也已经带着三个孩子行到武三通的尸体处,大小武立即扑上痛哭,黄蓉却遥见陆家庄前郭靖怒而发啸,知道丈夫是在挑战,当下气涌丹田,跟着发声长啸,郭靖的啸声雄壮恢宏,黄蓉的却是清亮高昂。
两人的啸声交织在一起,有如一只大鹏一只小鸟并肩齐飞,越飞越高,那小鸟竟然始终不落于大鹏之后。两人在桃花岛潜心苦修,内力均已大进,此时双啸齐作,当真是回翔九天,声闻数里。(未完待续。)
第三六七章 黄蓉求救(为盟主TemplarL加更六)
郭靖黄蓉的啸声闻达数里,不只吓跑了倒立行走的怪人,就是南湖南岸醉仙楼前站立在湖畔的一位青袍老人也皱眉道:“他们怎么也来了?唉,这下南湖也没法肃静了。”
窑洞附近,那中了剧毒的偷鸡少年呆呆看着怪人离去的方向懊恼不已,只因他不知道没了怪人的指导,这手上的剧毒能否根除。
这少年正是杨过、杨改之。他母亲在湖州西北的长兴生下了他,就此带着他从当地长大,在他九岁那年,母亲穆念慈病死,临终之际,嘱咐他将遗体葬在嘉兴王铁枪庙外,与他父亲杨康的墓穴葬在一处。
于是杨过便来到了嘉兴,安葬了母亲之后,觉得再回长兴也是无味,便在嘉兴南湖之畔居住下来,每日里偷鸡摸狗,与城乡之中的地痞无赖打架斗殴,倒也养活了自己三年多。
杨过现在还不知道那倒立行走之人名叫欧阳锋,乃是几十年间威震天下的四绝之一“西毒”,只觉得这老头疯疯癫癫的,待自己很是不错。
醉仙楼外湖畔静立的青袍人自然是黄药师了。
或许会有人奇怪,为何今年仲秋之际,如此多的武林人物齐聚嘉兴?钱青健、李莫愁、郭靖黄蓉、柯镇恶、武三通都是有各自的目的,那么欧阳锋和黄药师来这里做甚么?
先说欧阳锋,此人自从在华山之巅疯癫以后,一心纠结于“天下第一”四个字,心中便只记得几个重要所在。什么重要所在呢?就是具备实力和他决一死战的高人出没之地。
这样的地点在欧阳锋的一生之中只有四个,华山、嘉兴南湖烟雨楼、桃花岛、终南山。除此之外,欧阳锋也想不起去什么地方能找到高手一决名次。
那么他为何听见了郭靖的啸声反而跑了呢?这并不是因为他害怕郭靖的武功,而是因为在他发疯之前,做了一件自认为及其丢人的事情,就是撕扯黄蓉的衣服,却偏偏被郭靖看见了。因此他虽然疯了,潜意识中却隐隐觉得不愿再见此人。
这是欧阳锋来嘉兴的原因。可是黄药师呢?黄药师又是为何而来?
答案很简单,黄药师是为了梅超风而来。
黄药师自从离开了桃花岛,就隐居在洞庭湖畔,那洞庭湖北衔君山,南岸不远即是铁掌山,黄药师自己都不敢确定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觉得要住的距离梅超风近一些才好。
日前黄药师听说铁掌帮弟子说起梅超风来了嘉兴,不知道嘉兴又有什么样的风云际会,便悄悄尾随而来,及至发现梅超风等在嘉兴是等钱青健,又觉得不好意思出面厮见,一来不想让人知道他跟随女徒长途跋涉,二来他在女儿黄蓉的婚嫁一事上总觉得对不起钱青健。因此就一直在嘉兴转悠着喝酒赏景。
郭靖黄蓉的啸声当然也不止惊动了欧阳锋和黄药师,更传到了许家村的村北,在这里,洪凌波把十年前李莫愁错过了的何员外一家屠了一个干干净净。
自从何老拳师被一个青袍人用何老拳师的铁胆打死之后,何家大院的威望一落千丈,江南绿林道上和嘉兴本地的一些匪霸武痞纷纷上门拜访,名义上说是拜访,其实就是霸王打秋风,定期前来勒索钱财。
何老爷没了武功高强的弟弟做靠山,求助于官府,但是往往是公人衙役前脚走了,后脚那些土匪恶霸便即上门,何老爷里外里反倒花了双份的钱财打点。又派人去了昆仑山寻找昆仑派的族人帮忙,却听说昆仑派遭逢大难,一时之间元气大伤,别说是江南,就是常春坳之外的事都不肯过问了。何老爷求天天不应,告地地不灵,便只好任由这些人欺凌敲诈,几年下来,好好的万贯家业被人勒索一空。
然而何老爷却改不了一年纳一个小妾的习惯,偏偏还要倒驴不倒架的看见谁家的女子美貌便要强抢硬娶,结果他好死不死地就看见了姿色上等的洪凌波,小道姑又如何?还俗不就行了?
所以何老拳师一家数十口终究没能逃得过去这道坎,在陆家庄婚宴的十年后,被洪凌波烧成了一片白地。
李莫愁来到村北时,顾不得询问洪凌波为何屠戮这户人家,拉着徒弟就匆匆离开了许家村。后来过了许久才想起今天这档子事情,一问之下,才知洪凌波杀的是一户姓何的人家,于是对徒弟的作为大加赞赏了一番。
除了李莫愁之外,听见郭靖黄蓉长啸的,而且是听的最清晰的,莫过于陆家庄里的一批人了。
此时陆立鼎等人都不知外面来了什么样的高手,又战战兢兢地回到了客厅,这外面折腾来折腾去的,里面的人睡不着啊。
大家都看钱青健,却见钱青健依然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仿佛外面的啸声他根本听不见一样。也就没人敢于出庄去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啸声未尽,大厅内的众人却看见武修文哇哇哭着从没了大门的大门口跑了进来,老远就喊着:“娘,我爹爹他死了,呜呜哇……”
武三娘大惊,也不管钱青健意下如何了,跑出厅外,抱起小武就往外面跑,边跑边问:“怎么回事?你爹爹在哪呢?”
如果说柯镇恶的死是钱青健没料到的话,武三通的死,就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了,不用问,能杀武三通并且有可能杀他的,只能是李莫愁或欧阳锋,李莫愁的可能性大,但是杀起来不是很容易;欧阳锋虽然杀起来容易,但是杀武三通的可能性小,俩疯子能打起来么?
虽然很意外,但是钱青健不会对武三通及其家人的命运有什么关心,而且他现在也无暇再去想这件事,因为郭靖和黄蓉带着郭芙进了陆家庄。
郭靖也没看厅里坐着的都是谁,一边大踏步往里走,一边问道:“陆庄主在不在?我师父柯镇恶来陆家庄帮忙却死于门外,各位可曾知道么?”话未说完,人已经进了大厅,一眼便看见了被人众星捧月般围在正中的钱青健。郭靖不禁愣住了。
却见钱青健说道:“柯镇恶来到院外的时候,我知道。”说到此处,他又一指左右众人,续道:“他们不知道,他们都在睡觉。”
郭靖怒道:“大哥,你知道你为何不去救我大师父?”
钱青健道:“我为何要去救你大师父?就因为他是你大师父么?他却不是我大师父。”
郭靖被钱青健说的无言以对,黄蓉却面露惊喜之色,一拉郭靖的袖子,顺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道:“钱大哥,你在这里可太好了!”
黄蓉进来之后,美目流转,自然也看见了师姐梅超风在场,却顾不上打招呼,若是郭靖把钱青健给得罪了,那可就大事不妙。自家女儿的一张脸,全指着钱青健这个神医来治呢。
倒是梅超风向黄蓉点了点头,笑着说了声:“小师妹也来啦。”
郭靖正满腔悲愤,不知如何与钱青健理论时,虽不知黄蓉拧他是何用意,却知道妻子从不做没有道理之事,便把目光看向黄蓉,却见黄蓉对他使了个眼色。
钱青健缓缓起身,淡淡说道:“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好。黄帮主大驾光临陆家庄,我却不是陆家庄的主人,既不能迎接也不能接待。陆庄主,麻烦你招待一下丐帮的黄帮主。钱某这就告辞了。”
这一世因为黄蓉在丐帮屡次做出决策性的失误,丐帮弟子对这个美女帮主的拥戴十分有限,在外面也从来不以现任帮主黄蓉为荣,与江湖中人吹起牛逼来,不是吹洪老帮主,便是吹钱长老的一些光辉事迹。这就导致黄蓉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如何响亮。
黄蓉却满脸是笑拦住钱青健的去路说道:“钱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她手指郭芙说道:“这是小妹和靖哥哥的女儿,名字叫郭芙,芙儿,快喊钱伯伯。”
郭芙却不听话,只因她看见父亲郭靖质问钱青健,心中已自对钱青健有了恶感,因此只当听不见她妈妈说话,不仅不曾喊一声“伯伯”,就是脚步也不往前挪动一步。
黄蓉大急,向郭芙瞪眼喝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懂事?见到长辈也不知道问候!都让你爹把你惯坏了,看我回家不打你。”
郭芙怎会害怕黄蓉这番呵斥,理都不理,只把小脸一仰,跑到了郭靖的身边,站在了郭靖的腿侧。
钱青健早就看见了郭芙脸上的一片漆黑,却也只作不见,心说黄蓉啊黄蓉,到了什么时候你也忘不了给我演戏,这郭芙明明是你惯出来的疯丫头,这时候却把帽子扣在郭靖头上,真是好笑。
当下只作不知,对黄蓉微微一笑道:“孩子害羞,不叫就算了,那啥,你跟我郭靖兄弟忙着,我还有点事。”
郭靖直至现在也没反应过来黄蓉的真实用意,兀自在一旁生着闷气,在他看来,大师父的命比女儿的一张脸重要多了。
眼见钱青健领了一个小女孩就要出门,黄蓉不得不再次张开双臂挡住去路,眼圈又已红了,恳求道:“钱大哥,求求你,救一救我的女儿。”
在黄蓉看来,郭芙的脸蛋可比柯镇恶的一条命重要多了。(未完待续。)
第三六八章 耍流氓(为盟主TemplarL加更七)
黄蓉对钱青健说出“求求你救我女儿”的时候,郭靖终于明白黄蓉为何拧他胳膊了。但是他依然还对钱青健生着闷气。
假设钱青健没在陆家庄的大厅中,如果大厅中只有梅超风和陆立鼎,那么对于陆立鼎来说,郭靖最多只会在心中埋怨“我大师父来帮你陆立鼎,你陆立鼎好好地活着,我大师父却死了。你陆立鼎不应该。”但是他绝不会怒斥陆立鼎。
对梅超风那就更不可能发火了,郭靖会理解梅超风与柯镇恶原本就有深仇,她不救柯镇恶是天经地义一样的合乎情理。
话说人这一类动物,总是会对自己的亲人有着过多的要求,要求亲人承担更多的责任。
举例来说,某人病了或者伤了,他的同伴、同僚不来看望他,他不会觉得有什么难过。因为他认为那些人跟他不够亲近,所以他对那些人也没有要求,更不会认为那些人就应该来看他。
但是,如果这生病或受伤的某人的女朋友也不来看望他,他就一定接受不了,因为他会下意识地要求女朋友来看望他抚慰他,会认为女朋友有这个责任。
回到本书的情节中来,郭靖把钱青健看成了亲人,所以他对钱青健就有了要求,他认为钱青健有义务去救柯镇恶。这就是他对钱青健发火的原因,钱青健也能理解,所以他才没有说更难听的话给郭靖听。
这也好比故事里未来的杨过坚持要娶他的师父小龙女时,郭靖想要一掌拍死杨过,是一样的道理。换做路人甲要娶师父为妻,郭靖绝对不会产生拍死路人的想法。他要拍死杨过,只因为他把杨过当做亲人。
当然,这一世有了钱青健的改变,杨过已经不可能作为小龙女的徒弟了,因为钱青健现在对黄蓉所说的“出去有点儿事”,就是要出去找到杨过,再把杨过收为他的徒弟。他的徒弟,就不能算是小龙女的徒弟了。
但是黄蓉含着眼泪对他说了“求求你”,钱青健就只能停了下来,在这种事上,钱青健不打算拿捏,就是看在黄药师的面子上,也该救。
所以他笑道:“其实你自己就可以救你女儿的,不必求我。”
黄蓉心说我自己当然能够救女儿,可是我没法保证她的脸上不留疤痕,只有你这位能给人换眼睛的神医才能做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刚要解释时,却听钱青健又道:“你不是已经给你女儿吃过九花玉露丸了么?现在她需要的就是放血却不损容颜的法子……”
“对!对!就是这样……”黄蓉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别的方面不说,单说医术,钱青健实在是无人能比,他自始至终正眼都没看郭芙一下,已经把郭芙中毒前后的状况说的明明白白。
只听钱青健续道:“那你就上南湖边上,或者是附近找个池塘跳下去,以你大海里弄翻欧阳锋的木筏的本事,游个小河沟不算难吧?”
黄蓉心说洪七公这人哪都好,就是嘴不严,什么都跟人家说,但是这说着给孩子治病,让我去游泳却是为何?这八竿子打不着啊,不过她曾经屡次在钱青健手下吃瘪,钱青健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时,她永远都猜不到钱青健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多次教训之下,她已经不敢妄自猜测钱青健的意图了,只能乖乖地听下去。
只是钱青健却越说越下道:“你下水之前,一定要先脱光了衣服……”
听到这句话,黄蓉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心想:“原来是让我这样救我女儿!且听你说完,如果不是很过分,为了我的女儿,我也忍了,等女儿的毒去了我再找你算账!”
就是郭靖也在奇怪,钱大哥以前没这么下流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是梅超风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心说弟弟你这是想干啥?我师父把黄蓉许给你时你不去争取,到现在却又奇货可居地过这嘴瘾,有意思么?
陆二娘已经悄悄别过了脸,陆立鼎也悄悄往后院移动,生怕听见钱青健再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来。
却听钱青健继续说道:“而且我记得郭靖兄弟也是跟你学会了游泳了吧?嗯,还得让郭靖兄弟站在你身边看着……”
黄蓉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心说我要让郭靖看回我们家里去看不行么?一定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看我光身子,怕是你要看才是真的!
厅中众人更觉得钱青健过分,你要淫辱黄蓉也就罢了,怎么还让人家郭靖在旁边看着?这也太过分了!
郭靖的脸上已经涨得通红,纵然他一向对钱大哥信任无比,这时也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的拳头已经开始握紧。
其实,郭靖对钱青健的信任降低,也是因为一上来钱青健公然表示没救柯镇恶所致,否则,即使钱青健说到这里,郭靖也会沉住气听个究竟才会做出判断。
这时钱青健转头看了看梅超风和陆二娘,说道:“麻烦梅姐和陆二娘也在湖边或者是池塘边看着……”
梅超风在心里啐了一口,你要干坏事,还拉着老姐干什么?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陆二娘更是羞不可抑,却因为钱青健对她一家恩情深重而不敢做出鄙夷之色,只好低下头来默不作声。
大厅中的气氛怎生一个尴尬了得。就是郭芙都感觉到不对劲了,瞪圆了一双眼睛,充满了敌意看着钱青健。
只听钱青健继续说道:“梅姐和陆二娘负责不让乡亲们和渔民靠近,郭靖兄弟负责跟在弟妹你的身边,至于弟妹你么,你的任务就是让水蛭钉在你的身上。”
厅中多数人这时都已发觉刚才自己是想歪了,唯有黄蓉这个最聪明的人,还在想着钱青健这是哪一种虐待之法,她都能听见自己咬牙的咯咯声了,却听见钱青健继续说着:“郭靖兄弟,你最好找一个容器,酒坛子就不错,你一旦发现弟妹身上有一个水蛭钉上,就把它捉下来放在酒坛子里,用这个方法,大约捉上二十条水蛭就足够用了。”
众人都还想不出捉水蛭做甚么,但是明显这不是钱青健要侮辱黄蓉了,这一点大家都可以确认。就是黄蓉自己也才醒悟过来,急忙问道:“捉二十条水蛭做甚么?”
钱青健叹了口气道:“用水蛭来吸你女儿脸上的毒血啊!这样什么疤痕也留不下来!你总不能让我为了你女儿去捉水蛭吧?这就是我说的,让你自己救你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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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九章 争徒
厅中众人尽皆惭愧无比,思想怎么这样肮脏呢?把人家钱大侠、钱神医想成什么人了?
水蛭吸血,简直都算不得医术,却恰恰能够将郭芙脸上的毒血吸出来,更不至于留下伤疤。但是这个办法,除了未来五毒教的蓝凤凰之外,在这个时代里的人们还真的就想不到。
本来钱青健有无数个方法可以治疗郭芙的病症,但是因为他厌恶郭芙的性格,便决定用这个方法吓唬吓唬郭芙。
水蛭也就是蚂蟥附在脸上吸血,对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来说,应该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但即便是这件恐怖的事情,钱青健也不会亲手去操作,就让这对惯孩子的夫妻自己下手好了。
众人在知道了这个方法之后,都对钱青健的奇方妙法敬佩的无以复加,纷纷称赞钱神医不愧“神医”之名,而此时的钱青健在经过了那晚李莫愁对他的指责之后,已经不在乎这些虚名了,他不会为了虚名去做任何事,也不会被虚名束缚住他的手脚,即“为名所累”这四个字,从此与他不再沾边了。
既然方法确定了下来,大家就开始思索附近哪里的池塘蚂蟥多,哪里又比较隐蔽不至于被路人闯入,兼又考虑哪里最近。
几个熟悉附近环境的人不约而同地选定了一个池塘,那池塘恰恰就在郭靖黄蓉刚刚离开的那座烧窑的旁边,那池塘不大,周围有林木环绕,比较适合进行钱青健所述的操作。
钱青健正好也要去那里找杨过,也就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跟大家一起出了门,郭靖把柯镇恶的尸体抱了,流着泪说要去葬在两只白雕的墓旁。郭靖现在也想明白了,人已经死了,凶手只有李莫愁一个,再去追究别人救不救非但不智,而且没用。
一行人走到了武三通的尸身旁边,跪在那里的武三娘已经停止了哭泣,丈夫这么多年疯疯癫癫,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空负一身武功连孩子都教不好,甚至根本就没正经教过。对于这样的丈夫来说,也许这一死也是个解脱。
陆立鼎协助武三娘把武三通的尸首抱起来,随着众人一同来到窑洞的旁边,郭靖把大师父的遗体放在双雕的墓旁,又到窑洞里去找铁锸,却发现窑洞里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在几块砖瓦围成的土灶里烤制一只叫花鸡。
“小兄弟,这是你的家吗?借你的铁锸一用。”郭靖很客气。
“拿去用吧。”杨过头也不回,一心烤鸡。
“杨过,你这么多年都去哪了?我怎么找不到你?”钱青健出现在郭靖的身后。
杨过倏然转头,盯着窑洞口上的钱青健,被烟火熏得花里胡哨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钱青健笑道:“我不止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你属猴,今年五月的生辰已过,已经十三岁了。”
杨过像是被踩了猴尾巴一样跳了起来,叫道:“你是谁?你怎么比我娘知道的都多?”
郭靖也震惊非常,扔了刚刚拿到的铁锸,一步跨到杨过身边,双手扳住了他的双肩,上下打量的目光里透着无限爱惜:“你娘是穆念慈?”
杨过惊讶万分,他这么多年来孤苦伶仃,此刻却一下子出现两个熟知他来历之人,如何不令他骇异,一时之间茫然不知所措,只傻傻地点了点头。
郭靖大喜,一把将杨过搂在怀里,叫道:“我终于找到你啦,蓉儿,蓉儿,快来看这是谁!”
钱青健微微撇嘴,什么叫“终于找到你了”?你找过么?
黄蓉闻声进入窑洞,未等说话,手中领着的郭芙已经喊了起来:“爹爹,你怎么抱着一个叫花子,你看他身上多脏啊。”
郭靖沉下脸道:“不许胡说,这是你的杨过哥哥,他的祖父与你祖父是八拜之交,他爹爹与为父还有你钱伯伯也是结义兄弟!快过来叫哥哥。”
郭芙撇撇嘴,心说我祖父是谁,我都没见过,挣脱了母亲的手,扭头就出了窑洞。
郭靖一脸的无奈,这孩子真不懂事。转头过来说道:“过儿,我叫郭靖,那是你的钱伯父,他叫钱青健,还有这位是我的妻子,你该叫她郭伯母。”
杨过心道:“母亲生前从未提过钱青健的名字,倒是常常提起郭靖和黄蓉……”穆念慈临死之前,曾经要儿子去桃花岛找靖蓉,只因郭靖曾答允她要收杨过做徒弟。可是那桃花岛孤悬海外,穆念慈都不知应该如何去寻,杨过小小年纪,更是不知该如何去找。
杨过生性聪慧,立即喊了声:“郭伯父,郭伯母。钱伯父”
黄蓉微微点头,却看见杨过的神情酷似他的父亲杨康,登时心生几分憎厌。
钱青健点头道:“待会儿跟我一起走吧,今后你就跟着我,我来教你武功。”
黄蓉心头暗喜,眼不见为净,让杨康的儿子跟着钱青健再好不过。
却听杨过说道:“钱伯父,我娘死前告诉我,说我的师父是郭伯父,我不能跟你去。”
郭靖大喜,他向来惋惜杨康兄弟走错了路,以致终于惨死在铁枪庙前,若是杨过跟了钱青健,以钱青健现在的行事风格,未必就能调教出一个正人君子出来,万一杨过再走错了道,岂非对不起死去的兄弟杨康?于是道:“对对对,当初你娘抱着你拜过师的,你早就是我的徒弟了。”
杨过小小年纪,眼见郭伯父比钱伯父年纪大了许多,只道他武功也比钱青健强许多,又因郭靖将他搂在怀里,毫无嫌弃做作,话里话外又饱含挚诚,这一点任是谁也能感受得到。
因此杨过挣脱开郭靖的怀抱,纳头便拜:“师父!”郭靖喜悦地将杨过扶起,连连应声。
钱青健没想到自己先一步认出杨过,居然还是这个结果,他也不屑在此时与郭靖抢夺杨过,心想:“等你到了桃花岛,你就该后悔了,也罢,不先吃上一番苦,今后你也不知道什么是甜。出不了半年郭靖就得把你扔给全真牛鼻子,到时候再说好了。”
想到这里,钱青健返身出了窑洞,与领着程英的梅超风和陆立鼎夫妇告辞,带着陆无双飘然而去。
郭靖黄蓉等人先葬了柯镇恶与武三通,再到池塘捉了水蛭,给郭芙吸了脸上的毒血,又在武三娘的请求下,收了武敦儒、武修文为徒弟,一家人与梅超风告别,各自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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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〇章 莫愁铩羽
俗话说:有钱难买愿意。杨过自己心甘情愿跟郭靖走,那就让他跟着走好了。
钱青健带着陆无双一路返回了终南龙女山庄。
一路上陆无双很是懂事,从不令钱青健觉得麻烦,甚至还带给了钱青健许多开心。
心情好了,旅途便不枯燥,钱青健也懒得买牲口代步,索性先把全真派的轻功传授给陆无双,一路即是旅行,也是练功。陆无双聪慧伶俐,学的不难,随学随练。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钱青健自然而然就会在心中比较。
他觉得:陆无双与郭芙同岁,两个女孩既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相似的是同样在父母的宠溺中长大,区别是郭芙不论在何处,不论在不在父母身边,都要耍她那大小姐的性子;但陆无双则不同,她懂得审时度势,不论是否有父母在身边跟随,都知道看人下菜碟,在强者面前,会变得乖巧的很,非常讨人欢喜。
若是与小龙女比较起来,陆无双的性格很是外向,在哄人开心的时候,她会把话说的非常准确到位,不像小龙女那样含蓄,总是把许多话都留在心里。
钱青健很是羡慕陆立鼎,能有这样一个解语花一样的女儿,他甚至在心里抱怨华筝的肚皮还是不够争气,怎么就不生出一对龙凤胎来呢?
这一天来到终南山脚下冈峦上的普光寺,此处也是终南山的山门所在,两人在寺外沿着山路上行,却听见山风中有铃儿叮噹作响,循声向山上看去,只见山道上来了两头花驴,花驴的辔头上拴着金铃,驴背上分别坐了一大一小两名道姑,均是杏黄色的道袍,正是李莫愁和洪凌波师徒。
远远地看上去,洪凌波的道袍有些宽大而不合身,道袍的正面破了十几道裂缝,似是被宝剑划破,颇有些衣不遮体的尴尬,山风吹过,道袍鼓荡,白皙的肌肤时隐时现。
陆无双看见这对凶名昭著的师徒不禁变了脸色,脚下也微微踟躇,却听见钱青健说道:“跟我在一起,这天下你谁都不用怕,大胆往前走,她们会给你让路的。”
陆无双大着胆子往前走,钱青健负手在她身后跟着,昂首看向前方,无视一切阻挡,更仿佛前方根本就没有任何阻挡,仿佛整个终南山都不在他的眼中。
李莫愁师徒果真牵着缰绳让花驴避在一旁,把山道的中间让给了陆无双。眼看着小脸涨的通红的陆无双和目空一切的钱青健走过,山风中飘来钱青健教导陆无双的话语:“好好练武,终有一天,你自己也可以像今天这样一往无前的。”
李莫愁看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袍消失在山道转弯处,失落地叹息了一声,心想:“这辈子是练不到钱青健这般武功了。”
她和洪凌波那日离开了嘉兴,立即买了两头驴来了终南山。
原本自从她练过了《赤练神掌》之后,已经觉得自己的武功在江湖上是顶尖的水准了,然而在嘉兴陆家庄内外,先负于钱青健,后负于郭靖,这两人都是她的同龄人,却比她的武功高出来不知多少。尤其钱青健,在十几年前武功也不过泛泛,现在却已让她难以望其项背,这就令她深深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五毒秘传》的“毒”是很厉害了,但是“武”却还远远不够,她终于想到要回到古墓看看,期待能学到师父的《玉*女心经》。
等她带着洪凌波来到终南山时,却找不到古墓了,原因是在通往古墓的几条道路上,处处都修建了围墙,那围墙在茂密的树林中穿过,整整把古墓入口包了一大圈,两丈高的围墙上面又布置了带着尖刀锐刺的渔网,那渔网也不知是何物所制,竟然用普通刀剑无法砍破。
李莫愁无奈之下只能寻到了围墙的大门,朗声向内喊话,说李莫愁回来拜见师父。
出来迎接的,是带着孙婆婆的小龙女,两人对李莫愁师徒都比较热情,接了李莫愁进入山庄,小龙女告诉李莫愁,说是师父早就死去了。
李莫愁心中大定之下,提出要进古墓去师父的石棺前叩拜,小龙女不疑有他,便带着她进入了古墓,结果在古墓甬道中,李莫愁突然打出冰魄银针,小龙女不曾提防,立即中针。
李莫愁随即以冰魄银针的解毒药为要挟,要求小龙女拿出《玉*女心经》来交换,岂知小龙女根本不要她的解毒药,反而指责她不顾同门之情,痛下毒手。李莫愁恼羞成怒之下,要将小龙女杀死在古墓之中,却被小龙女双剑合璧击败。
小龙女手下留情,只用剑尖划破了她的一身道袍,却没伤她的肌肤。在她骇然逃出古墓时,小龙女并未追赶,只在她身后声明:同门之情至此断绝,再来古墓,则会代师清理门户,那就不是一身道袍破损的代价了。
狼狈逃出龙女山庄的李莫愁苦苦思索也想不通为何小龙女中了冰魄银针却无需解药,找了一个林木茂密之处与洪凌波换过了道袍,她们不敢在终南山上逗留,便即下山,在山道上又杀了两名贼眉鼠眼盯着洪凌波身子看的全真道士,才到山脚时,却又遇见了带着陆无双的钱青健。
钱青健自然不知道李莫愁经历的这许多事情,不过他从洪凌波那身略长略肥的道袍上也能猜出李莫愁师徒在山上没占着便宜。如今已是十七岁的小龙女不论掌剑暗器还是轻功都比李莫愁高出很多,唯有对敌经验和心狠手辣这两方面远远不及李莫愁,但是他既然留给了小龙女解药,想来除非小龙女束手就屠,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所以他带着陆无双悠然上山,顺便还指点陆无双金雁功在上山时的施展要领。陆无双认真听讲,努力练习,在前面纵跃奔行,钱青健就缓缓跟在后面,不时指出她哪里做的不够标准。
陆无双奔过了一道山梁,却发现路上躺着两具道人的尸体,吓了一跳,禁不住喊出声来。
正好此时山上也下来了两名道人,看见地上道士的尸身,顿时脸色大变,看向陆无双喝道:“什么人?敢在终南山上杀我全真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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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一章 没能发出的战书
遭受这种无端的指责,陆无双委屈的不行,说道:“不是我……”
“无双住口!”
身后传来钱青健一声冷喝,声音不大,但极威严。
陆无双立即闭嘴不言,忽然手上一暖,却是被钱青健握住了,领着她向前走去,耳中听到教诲:“在我门下,遇见这种事不可以解释。没有为什么,记住没有?”
陆无双乖巧地说了声:“我记住了,钱叔叔。”
一路行来,陆无双对钱青健的称呼就是“钱叔叔”。因为她觉得钱青健的年龄比她父亲陆立鼎小得多,也因为钱青健不许她叫“师父”。
钱青健默许了陆无双的这个叫法,没有必要给陆无双解释他其实比陆立鼎年长,钱青健不喜欢任何形式的麻烦。
陆无双在钱青健的携领下与那两名看上去三十几岁的道士走了个面对面,却见钱青健右手袍袖向前左右拂了一下,这两名道士便如同木偶一般左右倒了下去,却不知钱叔叔是如何做到的,心中好生羡慕。
陆无双不知道的是,钱青健在拂袖之前,早已经凌空点了两道的穴道,连哑穴都点了,然后又用怒涛铁掌的劈空掌风将两人拂倒,一切都是真气外放所为。
……
龙女山庄内,小龙女没在古墓之中,而是躺在了山庄中她的闺房里养伤。李莫愁的一枚冰魄银针打在了她的左腰,虽然银针已经用磁石吸出,虽然有钱青健留给她的解毒药,能让她轻松打败李莫愁,也能最终驱毒离体,但是冰魄银针之毒也不是服了药当即就能够无恙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毒药的施用和解救。杨过需要逆转经脉逼毒一月以上,郭芙在脸上放出毒血之后也需要继续服用九花玉露丸一段时日。小龙女虽然用了钱青健研制的解毒圣药,但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是静养一昼夜才佳。
钱青健在小龙女床头的一张梳妆凳上坐了,听小龙女讲完了与李莫愁发生战斗的前前后后,不忍责备她,只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以后记得要有防人之心。”
小龙女微笑看着钱青健说道:“谁能想到师姐好好的竟然突然偷袭?”
钱青健无奈道:“你不记得我之前提醒过你的话么?再者,此前的十多年里,我和梅大姐轮番坐镇龙女山庄,如临大敌一般,你也是知道的,莫非你认为我这样做是脑子糊涂了?这么多年,你见我做过一件必要的事情没有?”
小龙女伸出手来,想握钱青健的手,钱青健却躲了,结果小龙女的手就落在了钱青健的大腿上,她按着钱青健的腿轻轻摇动,说道:“好啦,我错了还不行么?”
钱青健摇着头,看似不经意地握住了小龙女的手腕,把她的胳膊放回到床上,在她体侧摆好。心想:“古墓派的女子从来不盖被是个问题,有个被窝拦着才更显得自然。”说道:“善良不是错,以己之善度人之腹也不是错,但若是因此丢了命可就太可惜了。”
小龙女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既然你这样在意我的性命,为何又拒我于咫尺天涯?但这话却问不出口,只好说道:“我记得了,哥,你这身衣服都穿了十多年了,我刚刚跟孙婆婆学着给你缝了一件新袍子,你换上试试,好不好?”
钱青健摇头笑道:“这就不必了吧?我这件还没穿烂呢……”
这许多年来,钱青健一直极爱惜地穿着慕容菡给他缝的这身青袍,除了当年华山论剑时被梅超风搂着在舍身崖打了几个滚之外,这青袍真的是蝇虫不能落,一羽不能加。他一直期待着有朝一日穿着这身青袍看见慕容菡来到龙女山庄,虽然这份期待也已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变淡,但是不换袍子的习惯却保持了下来。
早些年时,小龙女还小,李玉秋和措曼玛美就曾经多次提出给钱青健添置新衣,有几次都已经做好了,却被钱青健严辞拒绝,害得那两个女人偷偷哭了几回之后,也知道他心意之坚,从此不敢再提此事了。
但是他对小龙女就无法这样疾言厉色,只好推脱道:“……对了,我给你找来了一个徒弟,希望你能好好教给她古墓派的武功。”他有意岔开话题,给小龙女说了一番陆无双的来历之后,又把等在门外的陆无双叫了进来。他原本是打算在小龙女康复之后才提此事,此时也只好提前了。
陆无双在小龙女的病床前磕头,完成了拜师仪式,规规矩矩地站在床头,准备伺候小龙女的起居。心中却颇觉这师父有些名不符实。
看年龄小龙女最多比她大五六岁,看武功……不用看也知道这个姐姐被李莫愁伤了,这武功连程英的师父梅大姨都不如,又如何跟钱叔叔相比?但是钱叔叔既然讲明让她拜入这位龙姐姐的门下,她也不敢有任何的违拗。
……
重阳宫中,气氛凝重。
全真掌教马钰与各位师弟师妹聚集在重阳宝殿,各个都是一脸肃容,认真听取两名负责巡山的第三代弟子讲述在半山梁上的遭遇。那两名死去的道士的尸首也被全真弟子移到了重阳宝殿之上。
听完了这两名弟子的讲述,孙不二已经气得脸都白了,说道:“这钱青健简直是欺人太甚!难道他武功高强,就可以如此欺侮我全真派不成?各位师兄,咱们不能再忍让了!”
孙不二虽然气得不行,也知道她的武功比钱青健差得太远,更知道若是她一个人去龙女山庄,就不是拼命而是送命。
郝大通说道:“掌教师兄,我觉得如果使用咱们近年来练成的天罡北斗大阵,应该能够制伏钱青健。”
郝大通说的,正是最近这些年全真六子研究出来的新阵法。这阵法由九十八名道人组成,每七人一组,可布成十四个天罡北斗阵。每七个北斗阵又布成一个大北斗阵。自天枢而至摇光,声势浩大,威力比一个北斗阵增加了百倍不止。两个大北斗阵一正一奇,相生相克,互为犄角。
而每个小北斗阵又可独立攻防,自成一体。敌人纵使能够破除三两个小北斗阵,却难挡其余多达十个北斗阵的轮番攻击,端的是厉害无比。
当日全真六子在钱青健以手指凌空写字后,均是感受到了全真教面临空前的危机,他们将钱青健视为大敌,回来后几经商议,又闭关苦思,终于研究出来这样一个阵法。
想那钱青健内力外放,最多不过是两丈远近,却如何杀得掉壮阔如海的天罡北斗大阵?一旦到了决死的关头,拼着全真教损失几十名精英,也要将其毙于大阵之中。
因此郝大通在此时提出来这个建议,意欲与钱青健决一死战了。
刘处玄却不无忧虑的说道:“郝师兄可曾考虑到那古墓周围并无一片空地能布此阵?”
郝大通一愣,说道:“我们想个办法把他激到重阳宫来不就行了?那钱青健眼高于顶,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若是给他下个战书,估计他一定能来。丘师兄,你认为呢?”他不反问刘处玄,却去问丘处机,自是因为丘处机的武功在全真诸子之中名列第一,全真派每逢遭遇大敌,也都是丘处机力主出战。
比较反常的是,原本在全真诸道中性格最为暴躁的丘处机却一直没有说话,仿佛心思也不在与钱青健是战是和这件事上,始终在那里若有所思。
听见郝大通的询问,丘处机却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说道:“此事不忙决定,待我看一看这两名弟子的伤势如何再作计较。”
那两具尸首是马钰等人聚齐之后才被全真弟子抬到殿中的,此前全真六子一直都在听取那两名被钱青健点了穴道的弟子的复述,却没人去看那两具尸首的伤痕是如何的。
丘处机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当年他们全真派诬赖黄药师打死了谭处端,就是始终都没有通过谭处端的伤势去分析敌人的武功是什么,结果在华山之巅被人指出打伤谭处端的乃是蛤蟆功时,谭处端的尸体早就埋在地下化为白骨了。若非欧阳锋毫不在意地承认此事,全真派只怕到现在还想跟黄药师拼命呢。
丘处机将两具尸首翻来覆去地检视了半天,也未能找出死因来,没办法,只好用手去摸这两具尸体的周身上下,结果这一摸之下,发现这两名发髻高耸的道士的头盖骨都已经碎了。
丘处机站起身,把这个尸检的结果说了,马钰沉吟道:“这种情况,应该是敌人以手掌或者是软兵器灌注了内力击打所造成的,如果是钱青健杀人的话,你们觉得他会用这种手段么?”
众人脸色凝重,想了一阵之后,大多纷纷摇头,表示这种可能性不大。
丘处机则说道:“假设是钱青健杀的那两人,何以后来的两名弟子他却不杀?而且孙志斌刚才也说了,那钱青健尚且距离他一丈开外时,他就动弹不得了,试想,如果这丛志武和梁志同是钱青健亲手杀的,他用得着以掌力拍击两名弟子的天灵么?”
郝大通道:“丘师兄,你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
丘处机缓缓点头道:“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此事从长计议吧,先把在山的全真弟子都问一遍,看看今日除了钱青健和那个小女孩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武林人物来过终南山。”
一个时辰之后,马钰遣散了召集在重阳宫门外的全部弟子,一番询问之下,有弟子说曾经远远地看见山道上下去了两头驴,驴背上似是坐着两名身穿杏黄道袍的道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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