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化蝶舞姿
前面几场的歌舞陆续演完,已经带动了现场的情绪,如此多的年轻貌美女子姗姗起舞,那风情、那仪容、那身段,华丽的霓裳裙,娇美的舞姿,让在场的百姓和贵族子弟全都看得过瘾。
潇湘苑、妙玉楼、晴香阁、玉春楼等欢场之地,各派一些俳优、歌姬出来表演了节目,但这几个青楼,在京城虽有些名气,但是比后面三个压轴的青楼,无论建筑规模、环境档次、姬女素质、花魁才艺与美貌,都差了不少。
所以,当报幕司仪,说出接下来将是铜雀楼的倾月姑娘出场的时候,顿时让会场的情绪一下子点燃起来。
“哗啦——”
掌声如潮,全都激动地等待这位铜雀楼的头牌登场了,要亲眼目睹她的绝世风采。
那铜雀楼可是散金的地方,出入皆是贵人,普通百姓寻花问柳,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这就好比,现代许多世俗阶层的男子要嫖,只能去街边小巷不正规的按摩店、洗浴店,花一两百皆可;可是若要去‘水上人间’这样的档次夜总会去,一瓶酒就好几千,吃喝完后,才有特殊服务,这之前铺垫花费就上万元了。
这时,大幕拉开,里面站着三十六位俏丽清美的姬女,长发垂着燕尾形髻,一身浅红色罗衫裙,有些像蝴蝶的装束般,在诸女中间,还有一个牡丹状的花蕾,是用彩布制作而成,果然精致鲜艳。
编钟敲响,紧跟着丝竹、琴箫等合奏起来,曲乐优雅,三十个俏丽姬女开始翩翩起舞,演起各种曼妙无伦的舞姿。
这一幕,就好像诸多蝴蝶在围绕着一朵牡丹花。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场中,都是眼前一亮,垂涎欲滴,只见外围三十六女在舞台上,罗裙飘飘,扭动着纤细的小蛮腰,雪白的手臂做着各种手姿,妙相纷呈,如彩蝶纷飞。
“这气场,不拿第一谁能服?”
“倾月姑娘在哪里?”
“呀,不会在那朵牡丹花里吧?”
这些围众没有看到倾月,一时都陷入议论,兴趣更浓了。
忽然间,那个中间的牡丹花蕾骤开,仿佛瞬间花开了一般。
面朝绿湖,花开富贵!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要看倾月姑娘是何倾城姿容和模样?
许多达官贵人倒是见过倾月,但是大部分贵妇、郡主们,还有一些士子、高官们,却没有见过,更别说外围老百姓了,都聚精会神,看到了那一个苗条修长的身段。
白素为下裙,水红色为上襦,把个人儿衬得美玉雕琢一般,长丝如瀑,墨黑乌亮,窄袖短襦,曳地的长裙飘飘,如孔雀对纹锦丝缀的紧身半臂衣,两束细线联珠,恰在娇美的前胸贲起处打结儿,整个人如同一个牡丹仙子般。
乔倾月容色倾城,雪白的脸颊,额间一点梅花妆的花钿,红唇皓齿,凭添几分清丽。
她一现身,就以一个漂亮的舞步,旋身一转,衣裙飘展,曲线曼妙,完美的身材一展无疑。
“彩!”许多人鼓掌大呼,喝彩起来。
罗昭云和长孙无忌等人也在舞台区前二十米的软席间,只是比较靠后,但依然能看清倾月姑娘的容貌,的确有倾城之姿,与萧依依,似乎在伯仲之间,不逊色多少。
倾月姑娘以舞蹈见长,此时轻舞翩飞,袅袅婷婷,辉映间更觉得妩媚多姿,明艳照人。
乐曲也变得畅快激扬,钟鼓节拍铿锵有力,筝弦飞快弹奏,舞姿变得轻快,给人无限生机和活力。
像是化蝶要飞舞的感觉,给人一种视觉的震撼。
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她的舞姿魅力,当一个曲调推行了高颠时候,忽然轻跃而起,双臂一展,长袖顿时飞舞而出,盘旋成一圈一圈的。
四周的姬女们,同时环绕着花蕾盘旋,有的姬女从花篮内抓起花瓣,向上一散,顿时花瓣漫天飞舞。
仙子散花!
在场的人都有这样的体会,对倾月姑娘的舞姿给予很大的肯定,同时她还小唱了一段古乐府的词,配合着舞姿,非常得体,虽然不以歌声见长,却仍很打动人。
全场掌声如雷,直到铜雀楼的表演结束时候,大家都意犹未尽。
长孙无忌也兴奋地直鼓掌,等倾月带人退出舞台后,他才转过身,对着罗昭云苦着脸,担忧地说:“倾月的舞实在惊艳,铜雀楼整体实力很强,极具感染力,妙音阁真的能胜出吗?”
罗昭云也没有十足把握,不过,萧依依如果能在舞蹈方面补足妙音阁的短板,编舞与琴曲、歌声配合,集合视觉、听觉、天籁之音于一体,还是能胜过铜雀楼的乔倾月!
至于凤婵,是以西域舞见长,红袖薇的舞蹈更加艳丽,娇娆,性格,勾引人的心神,不过,整体实力,似乎还是铜雀楼会略高一丝,萧依依能胜倾月,也能胜过凤婵。
这时候,评论区的一些文臣、大儒、士子们纷纷给出了自己的甲乙丙丁分数,综合在一起,乔倾月个人魅力是乙,现场感染力是甲,这样一个中等,一个上等的分数,算是中上等了。
要胜过她,必须两项都是甲,但谈何容易?
顷刻,司仪报幕,接下来出场的,就是妙音阁了。
第一百零六章 逍遥游
妙音阁的萧依依要出场了,不少人在揣测着,她究竟以什么曲目、表演形式出场呢?
如果按照青楼的特色,妙音阁,顾名思义,是以美妙的琴音乐器见长,如果萧依依出来,直接弹奏一首名曲,哪怕能让那些大儒士子们动心,但寻常百姓可就听不懂了,无法共鸣,那么气氛会冷场,中等分数都够呛了。
这是由现场上万群众的掌声、欢呼声做其中一项评比,代表着俗世的接受能力,受众程度。
另一项评比,由朝廷文臣大员、大儒、名流士子们充当,代表着士大夫层次的‘雅’,这是贵族的审美和接受层次。
只有雅、俗共赏,各阶层都能接受,才能在这次大比中胜出。
现场有一些贵族公子哥,因为支持倾月和凤婵的阵营,此时已经冷笑连连,等着妙音阁萧依依冷场,然后大声嘲笑了。
当然,也有一些萧依依平时的琴曲知己、爱慕者们,全都在为萧依依暗自鼓劲,希望她能出其不意,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不落俗套,又能带动全场的气氛。
杨昭坐在高台之上,虽然那晚听萧依依似乎有自信的样子,但这时候,关心则乱,难免有所担忧。
一旦萧依依这次失利,只怕会影响她的才名和人气,以后妙音阁要被铜雀楼压住了。
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事,毕竟爱听琴曲、古筝等乐器之人,还是会到妙音阁来,那些附庸风雅,寻欢作乐的公子哥,怕是要去其它两家了。
“公瞻,你素日里,不是唱给萧依依写曲词吗,这次她没有用你的词吗?”杨昭回头向身后一位士子询问。
杜公瞻出身书香门第,祖辈精习儒家典籍,对古乐府、诗词歌赋也多有研究,所以他少年时才华就已在京城内小有名气了,对萧依依爱慕已久,常去妙音阁听琴,也为她写过几首诗。
其中一首《荷花诗》较为出名,曾被萧依依看中,诗是这样写的:“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萧依依也曾觉得,这杜公瞻诗才不俗,几乎可追薛道衡等那些大文豪了,直到她遇到了罗昭云,听了那首《爱莲说》,才觉得罗昭云的才华,比之杜公瞻,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但杜公瞻并不知道这些,此时被晋王询问,他也是茫然道:“我写了两首曲词给萧姑娘,却没有令她满意,后来,她就闭门谢客,一心在自己的小筑内创作,没有见到面,也不知她有没有新词曲?”
“这样啊……”杨昭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觉。
就在许多人心事重重的时候,忽然一声清丽高亢的横笛声响起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听觉。
会场上一个人没有,只有那横笛声,仿佛天外来音,音色浑厚柔和,清亮圆润、悠扬委婉。
“一个人也没有,表演个屁啊!”有人冷笑,比如杨玄感等关中一些贵胄子弟,他们支持的是凤婵姑娘,自然不希望妙音阁的萧依依出彩了。
短暂了几十息笛声,空旷飘渺,曲调非常新颖,当笛声即将消失的时候。
忽然又响起鼓声、编钟声、古筝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洒脱逍遥的感觉。
就在这时,从大幕左右通道口,各冲出了二十多位姬女,身穿着衣衫,竟然不是完全的女裳,而是青蓝色交加的左衽胸襟长袍,像是男子的装束,发丝也被缠绕起来,挽了个男子似的发髻,以特殊的步伐,跑跑跳跳,站好了未知,当箫声又起,这些姬女们,拉开了一张蓝色的大布,左右扯住端头,舞动起来,远远望去,就如蓝色的大海在波动。
一些姬女配合着这股音乐,翩翩起舞,有一种飘逸的感觉,又好像一些海鸥,在海面上起舞。
这一幕,真的让现场不少人惊住了,没有看过这样的舞蹈。
唯有罗昭云微微一笑,看来萧依依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此时,从大幕后,走出几女,推着一只舟船外形的道具,挂着云帆,经过了舞台的蓝布飘展区域,如同一叶扁舟,行在海面上。
在帆船之上,一坐一站的二女,其中站立的少女,穿着月白色软袍长裙,在十四五左右,五官秀美动人,身形娇美,正是婢女秀盈,手中拿着长箫。
在婢女身旁,端坐着的佳人正是本场要演出的主角,一袭缟素玄衣,浅饰一朵浮莲的图案,纤细的腰肢,曼妙的身段,倾国倾城的容貌,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青丝秀发散开云鬓,用一根丹青色丝带松松地挽住,返璞归真,夕阳的光照射在她身上,全身散着一种温润圣洁的光辉。
二女出场,并没有影响舞台上的演奏,曲声、歌舞仍在继续,反而和谐地融入其中。
众人见到这种表演,还是有些异样感觉。
这是萧依依当日夜里听了罗昭云关于舞台、歌舞的一些新颖的构思,别出心裁,与当世的舞结合,创作而出的。
萧依依双手抚弦,开始弹琴了。
一股洒脱飘逸的琴曲悠扬婉转地萦绕着广场,有种山风幽谷的空旷和江海席卷的波澜。
这股前奏一出,全场惊讶,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秦汉南北朝的旧调,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渐渐地,琴曲变得铿锵有力,苍劲悠远,仿佛如九霄玄音,充满了逍遥的味道,让人听了之后,思绪在放松,要放飞自己的心灵。
这是庄子逍遥游的意境。
不光士子如此,那些百姓,看到了舞台上,波涛翻腾,舟船大海的舞蹈,听上这种音乐,哪怕不懂,却也感受到一种视觉和听觉的冲击。
第一百零七章 技惊四座
萧依依的琴声很空旷飘逸,似乎能把人的思绪勾上了云霄,驰骋九天一般,再加上海上弄舟的舞台视觉效果,的确给人了一种新颖和震撼。
确切来说,这更像后世的舞台剧,蓝色的布如大海一般,不断翻腾,如浪花在激荡。
海上有帆船,船上有佳人,佳人在弹琴,琴声悠扬……
这几乎成了一个无比融洽的场景,定格在每个人的心中。
三四十名歌姬在上面起舞,那舞姿也不是普通的歌舞,就好像有一定的寓意般。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一些文豪士子们,看到这样的场景,听着琴声,都联想到了庄子的逍遥游篇,多少算是体会到了萧依依要表达的东西。
这股曲调充满飘逸和苍凉,荡气回肠,已脱当世范畴。
会场下面,不论是达官贵人,豪门公子们,都被这种新颖的表达形式所打动,看得津津有味,普通的百姓,虽然听不懂琴声中的寓意,但是悠扬悦耳还是能听出来的,加上舞台上的蓝布,波涛汹涌,其中姬女起舞飘飘,觉得非常热闹。
就在这时,琴声一变,进入了逍遥一叹的乐调中。
萧依依樱唇张启,开口演唱出来:“岁月难返望沉默,秋风已厌倦漂泊,夕阳眷顾不走兮,斜照当空,留恋着我……”
歌声一出,顿时吸引了万千听众,尤其这曲词,瞬间就让场内有些学问的人,被打动了。
这种曲调和词锋,非常新颖独特,还有一种淡淡的哀愁,时间的沧桑,看尽红尘,阅尽凡事的感觉。
这种曲词被萧依依的歌声唱出来,简直如天籁之音,好像从云层天外飘荡而来。
这一刻,所有的士子文人们全都呆住了,仔细聆听,生怕听漏了词句。
“爱已走到尽头,恨亦放弃承诺,命运自认幽默,变数太多由不得我,壮志凌云几分愁,知己难逢几人留,再回首,却闻笑传醉梦中……”
歌声是最容易打动人的,它能沟通心灵,好的曲调和歌声,不分国界,不分种族,不分古今,总是能直投内心深处打动人。
萧依依本就以琴和歌见长,现在发挥自己的擅长,没有自己跳舞,算是取长补短,哪怕是普通老百姓,也能多少听出曲词的那种淡淡感伤,还有一种超俗的感觉。
更别提那些文人士子,达官贵人了,早已入迷,有的甚至闭上眼,忽视了舞台的场景,而是凭着自己的脑海思维,伴随歌声与琴曲,无边遨游了。
“自嘲末境,千情万缘因皆愁,曲终人散,发花鬓白红颜末,烛残未觉,与日争辉图消瘦,当泪干血隐狂涌,白雪纷飞都成空……”
萧依依反复唱了两遍,彻底把现场征服了,没有人鼓掌,没有人喧哗,甚至没有人开口,都静静地聆听,生怕打断了她的歌声。
当曲终歌散,所有人都陷入了陶醉之中,无论是听懂曲意的,还是没听懂曲意的,都沉浸在自己脑海中编织的虚幻场景和人生憧影内。
人有地位命运不同,梦也有大小,但这一琴曲却引起诸多不同等级和身份的人产生共鸣,可谓俗雅共赏了。
片尾曲也结束了,萧依依停了琴弦,静静地望着下方人山人海的画面,心中感慨万千,这个时候,仿佛输赢都不重要了,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输了,或许该放下行首的身份,回江南水乡隐居,抚琴弄啸,有一个心爱的男人相陪,超脱于世俗权势,更有意义。
不得不说,这一首琴曲和歌词,把这演奏的本人,率先征服了。
“罗成……昭云……”萧依依内心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忽然间,那少年的身影,在她心中的分量陡增不少。
“哗哗哗——”
就在萧依依走神的时候,台下忽然传出了惊人的掌声,大力喝彩声等等,交织在一起,气氛热烈之极。
萧依依起身施礼谢幕,缓缓离开了舞台,但那掌声仍不衰减。
“太精彩了,哈哈,赢定了!”长孙无忌卖力地拍掌,一边笑嘻嘻地讨论。
罗昭云微微一笑,这个局面,连他都始料未及,虽然有他部分功劳,但是不得不钦佩,萧依依的确很有才!
有了他的创意和曲词,萧依依结合自己的体会和见解,稍微改动了,又添加了前奏和结尾,使曲声更加有张力,加上她的歌喉之功,世间少有,这一下完美结合,令他都大吃一惊,被小小震撼一把。
连知情人罗昭云都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现场几乎好评一面倒,意犹未尽,与妙音阁的歌舞比起来,那些只是普通古代跳步舞蹈,显得苍白无力了。
杨昭满面红光,笑得合不上嘴了,连他也都非常的吃惊,萧依依会做出如此琴曲来,这一次花魁之比,稳操胜券了。
那杜公子则满脸的陶醉之情,心中感慨,不知是哪位才子,为萧依依写下如此曲词?虽然不符合古乐府的各式,但是那种张力,似乎更能让人入境,至少意境是足够了。
成绩不出所料,不论是上万百姓观众,还是贵族评论席上,给出的都是甲,均为上等分数。
已经退到幕后的铜雀楼的人,本以为要看妙音阁的热闹了,却想不到被这样的表演惊住,乔倾月都在感慨:幸亏自己率先出演了,谁在萧依依后面出场,恐怕压力都不是一般的大!
果然,当红袖薇的表演开始后,观众们却还是停留在上一场演出中,无法自拔,神色激动,相互议论着,偶然抬头看着红袖薇的舞蹈,已经兴趣不大了。
红袖薇以艳著称,舞蹈融合中原、西域等舞姿,融合在一起,姬女大胆,身上衣纱薄如银翼,雪白的肌肤隐隐若现,翩翩起舞之下,一张一合,似露非露,给人一种‘艳丽’的视觉冲击。
换做平时,男人们肯定能上钩,可现在众人刚听完一种沧桑、离俗的琴曲歌声,仿佛听到九天仙子的天籁之音,激发不少人心中的意境,无形之中,节操瞬间被提高了,现在突然看到一群艳女跳舞,顿觉得破坏了刚才的兴致,纷纷指责。
那站在一个大鼓上跳舞的凤婵,双腕如藕,瞳如点漆,身段火辣曼妙,舞姿很美,容貌也极其出众,但看到场下的情景,却气得痒痒,心中把萧依依给怨恨上了。
结果,红袖薇的成绩都是乙,算是中等分数,在三大行首之中,排在最末了。
第一百零八章 落幕
重阳节这一日的京城青楼才艺大比结束了,最终角逐出花魁,就是妙音阁的萧依依。
这个结果,出乎意料,事先超出许多的猜想,都以为她会垫底,谁想到如此惊艳的表演,实现了逆袭。
舞台会场落幕了,上万京城的百姓意犹未尽,狂热地向前拥挤,想要近距离瞻仰一下几大名姬的风采,可惜被巡防营的护卫队给拦住,这才理智地回返。
夕阳降落,都要往回赶路了,否则等夜幕降落,宵禁开始,他们没有及时回到坊内,可能就被关在大街上了,那麻烦可不小。
人群往曲池坊外涌出,络绎不绝,一些贵族子弟也开始动身了。
虽然有些朝廷大员、儒生才子,对这几位名姬抱有不同的想法和兴趣,但是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够,今晚怕是难邀请到佳人了,所以懊恼而去。
夕阳挂在天边,余晖洒在芙蓉湖面上,仿佛染了一层金光色。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景象。
遍地菊花,一片金黄,此花开尽更无花。
杨昭起身,虽然他很想今晚就见一见萧依依,但是他毕竟身为晋王,太子的嫡长子,如此对青楼行首如此积极,恐怕落人诟病,故而,只是派人去恭贺一下,他坐车离去了。
像杨暕、宇文智及、杨玄感等人,就不必如此爱惜羽毛了,直接带着一群贵族公子哥,去往铜雀楼、红袖薇,给自己交情匪浅的名姬去庆贺了。
罗昭云、长孙无忌等人先去兑换了押注的牌码,以一赔三的赌注,赢了两倍多,收获巨丰。
“哈哈,罗兄长,还是你有远识,一赌就中,幸亏听你的了,赚了这么多,嘻嘻!”十岁的长孙无忌,拿回本金和赚利,口袋一下子鼓胀起来,笑得合不上嘴。
罗昭云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凭感觉吧,不过,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长孙无忌兴奋地拍手叫道:“罗兄长,以后再也这样的好事,一定要算无忌一份,呵呵,跟着兄长,绝对不会吃亏的。”
观音婢玩了一天,已经困倦了,像个小猫咪一样,蜷缩在罗昭云的怀里,酣睡正香。
罗昭云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因为这几年习武,运动量,每天吃牛肉、鹿肉等滋养身体,药汤浸泡等,骨骼粗壮,身子长得跟青年一般了,加上他心智成熟,很会关心人,举手投足,行为举止,跟一个成年男子无异了。
观音婢还是个三岁小女孩,对他这个大哥哥很亲近,不像长孙无忌,自己还是个孩子,不能照顾妹妹多少,所以,一出来游玩,这小妮子反而更腻罗昭云一些。
“行,只有令尊大人不反对,就跟着我一起投资押注好了,保你赚得盆满钵盂。”
“太好了。”长孙无忌这一刻,算是对罗昭云更为佩服和信任了。
接近黄昏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罗昭云的府门前,他让郭孝恪二人,先到他的府上等候,回来后晚膳再小酌一番。
罗昭云不放心小妮子,继续抱在怀里,坐在车中,跟随长孙无忌一起去了长孙府。
长孙夫人高文兰,出自渤海高氏,为大隋名士高士廉之妹,饱读诗书,很有内秀的一个女子,在正厅接过了女儿,道了一声感激的话。
“人已送到,晚辈也要告辞了。”
“好,等哪天再过来吃顿便饭。”高氏客气说道。
罗昭云拱手告辞,离开了长孙府,回到了自己在永宁坊的府邸,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到了掌灯的时候。
整个府内,灯笼高悬,府内仆人忙着清理院落,准备晚膳等。
“今晚吃晚饭,就宿在我府上吧。”罗昭云对着郭、纪两位兄台客气地说。
“罗都尉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喽。”二人爽朗一笑,对罗昭云如此降尊结交,心中感激莫名,都不是矫情之人,所以,感动中,却不轻言谢,都放在了心里。
………
这一个重阳节,注定让长安城很多人难忘。
妙音阁大胜之后,顾大娘开始操办宴席,但凡今晚来这里饮酒的恩客,一律打折,并且还赠菜,免费听琴曲等。
可以说人气爆棚的场面,所有人都渴望见到花魁萧依依,可是,她却以身子不适,太累太乏为由,留了一个面后,就离开了妙音阁。
此时,萧依依只想清净一下,回到府内,婢子已经替她接到了数十张请柬或拜帖,不少有身份的达官贵人和士子名流,想要与她一见,当面交流,表达倾慕之情。
不过,当繁华落尽,门庭寂静后,她独自站在阁楼上,倚栏望秋,忍消篱下黄花酒。
今天这一次大比,自己终于胜出了,有兴奋,有庆幸,有欣慰,也有一丝的感伤。
因为,她的名气更大了,这就意味这,她将继续在这个行业里,越走越远,将接触更多的贵族子弟,参与更多的事,日后更加身不由己。
她感觉自己就像那笼中的金丝雀,看似光鲜,却失去了自由。
什么时候,才能飞上云霄,自由自在呢?
“罗成,是你的出现,让我平端多出这么多愁思和想法来,你可要负责哦!”她那清美绝色的脸颊,原本是一片沉思的神态,忽然朱唇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浅浅地笑了。
………
夜已近半,铜雀楼仍是歌舞升平,一片喧哗热闹,毕竟今日的表现,铜雀楼也算可圈可点,虽然略逊妙音阁,但仍展露了歌舞才情。
乔倾月陪同杨暕、宇文智及等人饮过酒后,借身子劳累为由,也退场了,否则,陪他们疯玩下去,身子还真吃不消,何况,此时的她,也没有那个心情。
她回到自己的阁楼后,对着侍奉身旁的两名双胞胎婢子道:“人手派出去没有?”
“回小娘子,都派出去了,今日会密切关注萧依依的府邸,不会放过出入她府的任何一个恩客。”
乔倾月微微点头:“那就好,一定要查清,究竟是谁在幕后,为她创下此曲和词作,能有这般才华者,本姑娘也要见识一番了。”
第一百零九章 幽州来人
重阳过后,秋意越来越浓,风向开始转变,从西北向关中吹起了风沙和烟尘。
草木渐枯,金桂飘香,荷叶凋零,雁过留声,一片入秋后的景致。
罗昭云在京城当差,渐渐融入了长安的生活,对街坊布局、朝中官制等越来越熟悉,不像刚开始入京时候的茫然。
这些日子,他经过罗老爷子的介绍,不但与长孙府非常熟络了,还登门拜访了几位朝中大臣、国公、将军。
如韩擒虎的府邸,罗荣就曾亲自带他过去做客,算是为孙子引介一番,铺好了仕途之路。
距离重阳佳节过去已有大半月,萧依依似乎察觉了有人在暗中监视她的动向,为了不给罗昭云招惹麻烦,所以暂时没有去派人请他,也没有亲自去拜访,这样好打消幕后盯梢人的警惕。
这一日,幽州那边终于来了消息,有车队到来了。
“阿郎!”宁沐荷也来了,一见到罗昭云,就忍不住兴奋地呼喊。
罗昭云来到大厅,看到了数月不见的沐荷,她穿着一袭天水碧的短襦衣衫,系一条水雾绿草百褶裙,用一条鹅黄色织锦的丝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细腰儿系住了,一头青丝简单地绾起来,亭亭玉立,清丽端庄,更有大姑娘的样子了。
“沐荷,你亲自过来了?”
“嗯,那边有史兄长在那顶着,负责管理宁氏商会和训练家丁、孩童们,我挂念阿郎,就跟过来了。”宁沐荷微微一笑,眼眶中带着泪痕,相见后那种喜悦,让她泫然欲泪。
自从她被柳氏收养之后,这些年与罗昭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把他既当成小主人,又当成亲弟弟一般,从没有分开过这么多天,数个月不见,让她的一颗芳心,悬了许久,这次接到罗昭云的平安信后,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幽州那边苦等了,而是跟随商队,一起来到了长安城。
罗昭云看着她雀跃的神色,不忍心责备,点头道:“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反正这里有许多事,也要你来负责主抓,经商之事,我不便多参与。”
宁沐荷听他答应下来,没有赶她回幽州的打算,顿时心放松下来。
“阿郎,这次妾身随车队,带来不少新酿的‘燕山月’酒,可以在京城出售,有了声誉,打开销路,不愁财源滚滚了。”宁沐荷笑咪咪地说,这几年掌握宁氏商会的财资,已经是个小财迷了。
“嗯,现下朝廷正值盛世,咱们暂时可以在长安城铺路了,第一步是开设酒楼,推出好酒,暗中多购置一些房产,在不同的坊都有联络点,过几年,等那些孩子长大了,找一些绝对忠诚少年,安插过来,从事不同的行业,把宁氏商行分成明、暗两部分,不论朝局如何变化,随时能够保住自己,不被牵扯进来,无人能探知我们具体人员和高层!”罗昭云谨慎地对她解释着说。
“妾身明白了。”宁沐荷虽然不知他这些想法从哪里来,所为何?但是,她会选择无条件支持,努力为他出力做好,这就是她觉得自己的价值所在。
“货物暂时让家丁都卸到后院仓储库和地窖吧,你一路上舟车劳顿,风尘仆仆,先去沐浴更衣一番,晚上一起用膳。”
“嘻嘻,好的,阿郎,我想听你这些来从军的事,夜里能否讲给我呢?”
“可以,吃晚饭后,都告诉你。”罗昭云笑了笑,对宁沐荷,他还是非常在意的,毕竟一起共甘苦过,没有她的保护,说不定几年前,他早就死了。
罗昭云不会忘记,当自己虚弱还阳之后,看到她整日身不解衣地服侍床前,每次吃饭前,还给他提前以身试毒,没有问题,才会喂给他吃,这种恩与情,他都记在心中,暗自发誓,要照顾她一辈子,哪怕不是娶为妻妾,也要让她富贵一生。
宁沐荷十七岁了,跟萧依依年纪相仿,身段成熟起来,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曲线曼妙,五官精致,略施粉黛,已经非常清美了。
此时,她兴高采烈地去沐浴了,对宁沐荷而言,能见到阿郎,跟在他身边,就是她最快乐、最安定的事。
………
铜雀楼。
乔倾月送走了一位从宫廷出来的神秘递信使,她看完密信之后,直接借着蜡烛火,给烧掉了。
阁楼轩室内,除了这位倾城之姿的娇娆美人外,还有她的贴身丫鬟,芷桐、芷芸,一对姐妹花,年纪都在十五六的样子。
“妙音阁那边,观察了半个月了,可发现萧姑娘,最近见了什么可疑之人?”
芷桐摇头道:“据派出去的耳目回报,近些日子,除了晋王杨昭去过两次,几位朝廷大员外,还有虞世南、卢思道、杜公瞻、颜师古、祖君彦等名士才子,不知究竟是那一人为萧依依作了那首曲词?”
乔倾月默念着那几个京城大才子的名讳,蹙起蛾眉,这还真不好判断,任何一位才子,都有些才气和名望,如果保持缄默,无从查知。
“能为萧姑娘作此琴曲和词,定然在她心目中地位有所提升,如果是这些才子之中的某一位,近来她应该更加亲近才是,派去的耳目是否发现异常,哪一位才子最近做了入幕之宾,进出兰清小筑比较频繁?”
“这个,倒是没有太注意。”二女摇头。
乔倾月道:“继续查,派人做恩客,到妙音阁内试探一下,询问那里的姬女,另外,看是否能收买萧依依府上的一下仆人、家奴。”
这对姊妹花点头,不过也有些好奇,芷芸问:“小娘子对这位幕后写下词曲的才子,为何这般重视?”
“弄不清楚是谁,日后我还会败于她的手下,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而且,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是否太过窝囊呢?”乔倾月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再言语了。
芷桐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小娘子,萧将军也派人传来口信,目前已经深得那人的信任,随时准备起兵夺权,让我们在京城配合一番!”
乔倾月深思熟虑道:“这也是宁远公主的意思,当今陛下,身已病重,寿元不多了,京城看似平静,繁花似锦,实则暗波汹涌,不少股势力都在盯着庙堂,只怕用不了一年,就要出现大波澜了,大隋的气数,不知能否安然度过此劫!”
第一百一十章 重聚叙谈
夜幕已深,月光透过窗棂洒入房间,皎洁如水,一片柔和。
罗昭云跟沐浴之后的宁沐荷,用过了晚膳,就到房间内闲聊了,分别了数月,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宁沐荷瓜子脸、大眼睛,明眸皓齿,穿着一袭素净白袍,大袖对襟的纱罗衫裙轻软,胸前衣袍褶皱中隐隐现出胸前娇美的峰壑,一头青丝上插着一支普通的玉簪,再无其它半点儿雕饰,可是娉娉婷婷地往那儿一站,让你看到了便觉有一股水灵灵的鲜气儿要沁进心里去。
灯下看美人,愈增三分颜色!
不知不觉,当初那个小妮子,已经出落成标致的大姑娘了。
虽然她的身份是婢女,也没有豪门背景,但是罗昭云对她刮目相看,当初目前最信任、亲近之人。
宁沐荷虽然掌管了商会财账多月,这几年又苦读了不少经典著作,学了算术等,已经不是当初心思单纯的婢女了,她平时要做不少的商会决定,低买高卖,与卢氏合作,在幽州一带经商等,不少大事,都是她与史大奈协商,最后由她拍板的。
可以说,这几年把宁沐荷锻炼得就像一个合格的女商贾了,但是,在罗昭云面前,仍如往昔一般,给他铺床叠被,亲自打好了洗脸水等,这种服侍人的感觉,宁沐荷只想对他一个人使用。
“歇一会吧,一进房,都没见你停下来。”
宁沐荷转身浅笑,已经铺好了被褥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有些微红,回到内轩的软座上,婀娜跪坐下来,又亲手为他斟满一杯热茗,微笑道:“妾身就是愿意干这个嘛!服侍阿郎,已经习惯了。”
罗昭云摇头失笑,真不知说她什么好。
“阿郎,我要听你在战场上发生的事。”
“那就坐好吧,我跟你简单说一下,这些日子疆场遭遇,听完之后,早点回去睡。”
罗昭云接下来,把他如何从军,如何当斥候长,如何去任先锋校尉的事说了一遍,听得宁沐荷芳容失色,感同身受,泪水忍不住往下流。
直到罗昭云说完了,她手脚发凉,身子颤抖,心有余悸,那样残酷的环境,凶险万分,几次都差一点,罗昭云就身陷万劫不复中。
“阿郎,太危险了,这个都尉,咱们不做也罢,还是经商算了,现在的财产,已经够我们用一辈子的了。”宁沐荷哭诉劝说。
罗昭云摇头道:“做个衣食无忧的商贾,非我志向,军旅生活,虽然危险,却是男儿该去的地方,放心吧,眼下我已经为都尉,日后在提拔就是裨将了,像上次那样冲锋第一线的机会并不多,以调兵为主。”
宁沐荷一脸感伤,轻声道:“希望以后少一些战事,这样阿郎就不必那么危险了。”
罗昭云淡然失笑,他知道历史大势,明年是仁寿四年了,等隋文帝杨坚驾崩,杨广登基之后,他的皇弟杨谅就要谋反了,到时候,朝廷还会派兵前去围剿,那时,自己肯定还会被派出去的。
他要在这种沙场上不断磨砺,把带军的理论与实践结合,成为一个历经考验的将军,这样,日后在群雄逐鹿的乱世中,才能有一席之地。
不论是辅佐李唐,还是独自争霸,罗昭云都希望自己有用武之地,活出不一样的精彩人生。
………
接下来的日子,罗昭云派人选了几处房产,通过租赁中介,宁沐荷带人宁氏商会的名义,购置了一些宅院和田产,有偏远的坊,也有繁华的坊,不同的地方,自然有各种用处。
酒楼的位置也已经选好,就在热闹的兴化坊,这里河渠平缓宽阔,富贾云集,青楼林立,画舫凌波,最适合服务业的发展了。
这些日子,宁沐荷都是女扮男装,扮成了年轻公子,出入京城街坊,至于酒楼、盖房等具体事宜,则交给几个管事人来办理。
在这样的繁华京城中,没有人注意到,宁氏商行已经在埋下种子,等待发芽、茁壮成长了。
距离重阳节过去已经一个月,这一日黄昏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罗府门口,秀盈出现,来邀请罗昭云去往兰清小筑,与萧依依约会小聚。
罗昭云笑了笑,忍了一个月,萧依依终于还是派人过来邀请他了。
其实,罗昭云起初还在纳闷,大比过后,竟然不见萧依依的音讯和拜访,按理说,她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直到几日后,有人送信到他府上,是萧依依的亲笔手信,说最近有些势力在暗中关注他,想引给她作曲词的人出来,为了不给罗成带来麻烦,所以才推迟一段日子,再相聚了。
罗昭云当时对萧依依这种稳妥做法,还是很欣赏的,因此就一直静候佳音了。
今晚,总算来消息了,与佳人私会,还是有点小欣喜。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合作
罗昭云跟宁沐荷打过招呼后,坐上马车,跟随秀盈一起去往萧依依的府邸。
一路上,秀盈大眼睛不断盯着他看,罗昭云微笑道:“干嘛这么个眼神?”
秀盈惊叹道:“罗公子,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还是一个少年,却有如此文采,重阳佳节的大比,全靠你出手,替我家小娘子做了曲词,又指点了琴曲,提了新颖建议,才是我们妙音阁大放光彩,拔得头筹!”
“哈呵,主要是萧姑娘才艺过人,我提的只是一个引子,抛砖引玉,如果萧姑娘没有完美的改动和设计,光靠我那曲词,只怕也济不得什么事。”
秀盈见他似乎不居功,一副谦逊的样子,更是钦佩了。
按理说,她只是婢子身份,许多时候,一些士子大儒们都不屑跟她说什么话,而这个少年罗成,对她说话的语气,平易近人,也没有士子那般的恃才傲物,一副清高的样子,跟他相处起来,非常的舒服。
“咯咯,奴家终于知道,我家小娘子为何那么看重你了,愿意带你进入她的闺房中……”秀盈掩口一笑。
罗昭云没有追问,其实,他猜中几分萧依依的心思,如果说没有一点男女之情的意思,那是假的,但也绝不是谈情说爱,彼此之间,还有很大的感情距离,毕竟他的年纪,只有十四岁而已,比萧依依还小着三岁。
而且,萧依依的身份,绝不像表面这么简单,罗昭云前途未卜,没想着现在就抱得美人归,他与萧依依之间,可能会充满太多变数,所以,他更把对方当成红颜知己,发乎情,止于礼。
轻车熟路来到兰清小筑,罗昭云被秀盈直接带到了西厢楼阁,这里屏蔽掉了姬女和家丁,整个小楼上,只有萧依依、罗昭云、秀盈三个人。
“罗公子,终于把你请来了。”萧依依穿着一身一袭月白色浅饰竹梅图案的长裙,一尘不染,青丝长发只用一根青色丝带松松地挽住,没有珠光玉器在身,却返璞归真,恰似在闺房中一般闲逸。
“罗某也挂念萧姑娘甚久了,今日能相见,吾之幸事也。”
萧依依浅笑道:“何时罗公子说话这般书生气了?”
“难道上两次见面,我没有书生之气吗?”罗昭云愣了一下,反问道。
萧依依摇头道:“公子身上,男儿的阳刚之气更足一些,往往会掩盖住你的书卷气,谁让你平时苦练武功,又在疆场上那么勇猛了!”
罗昭云想说我不止在疆场上那么勇猛,其它地方,也是一样滴!
此时,秀盈已经把桌案上的酒菜备好,萧依依点头让她先告退了,独自一人跟罗昭云对坐在软垫上。
“萧姑娘上次胜出后,多得头魁,是否实现了初衷呢?”
“唉,虽然当时的确兴奋,甚至接连几天都很欣喜,毕竟当着长安城那么多国人的面前胜出,影响很大,不过,事后麻烦事太多了,门庭若市,应酬不断,反而更身不由己了,人前风光,强颜欢笑,反觉闹心了。”
“呵呵,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其它名姬,倾月、凤婵,恐怕都羡慕你来不及呢。”
萧依依掩口笑道:“这倒是,她们估计都怀恨在心了,肯定不服,私下没少派人过来打听,就是哪位大才子为我写的词曲,为此,我可要好好感谢你一番,来,干了此杯。”
罗昭云也不做作,直接跟她对饮了,虽然他只有十四岁,但是外形却接近了青年,特别是那双眼神,深邃、睿智,完全不像是一个少年该有的神情。
“你真的只是十四岁吗?”
“哦,难道不像吗?”
萧依依直白道:“不像,我觉得,你应该比我年长才是!”
罗昭云淡淡一笑:“也许,是我家人把我出生年月记错了,也是有可能的,没准我真的是十七了呢!我倒是觉得,自己该长成熟的地方,都已经成熟了。”
萧依依闻言,有些脸红,这种半荤半素的话,她倒是听过不少,可是,现在毕竟一对一饮酒,二人也非无感情,所以她听完之后,加上酒劲上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你的年龄,多几岁,少几岁,都无关紧要,现在朝廷正值鼎盛,以你的才华,相信日后在我大隋,定然扶摇直上,成为一位肱股重臣!”
罗昭云对这些,并不多感兴趣,失笑道:“我对仕途,倒不是太在意,顺其自然吧。”
他的回答,倒是让萧依依有些惊讶,换做一般士子,此时肯定在她面前炫耀一番自己的理想,如何指点江山,如何建功立业,却想不到,罗成竟然无动于衷,反而更引起她的兴趣。
不知为何,萧依依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罗成,似乎一言一行,都跟常人不同呢,这也是吸引她的地方。
“对了,我有一件事,还请萧姑娘帮忙呢!”罗昭云道。
萧依依闻言,心中好奇,暗想什么事情能有求于我?
“不知罗公子有什么事?但讲无妨,依依力所能及,一定办到。”
罗昭云解释道:“是这样,我见兴化坊繁华热闹,许多青楼日进百金,甚是羡慕,也打算开设一个酒楼,自己做幕后老板,地点就选在兴化坊内,主打以新酿的白酒、台戏、菜肴为主,不知能否得到依依姑娘的点拨和协助呢?”
“你要开设酒楼?不当官了吗?”
“那倒不是,一是觉得好玩,经营点事做,二是有朝一日,万一弃官了,还有一份营生,不至于饿死不是。”
“看来你是要来跟我们抢生意了哦!”萧依依嬉笑起来。
罗昭云说道:“哪敢啊,我那只是小本经营,算是酒肆与客栈的结合了,还可以在某方面,跟妙音阁合作。”
萧依依寻思了一下道:“这个不难,但你有足够的资金吗?运营起来,诸多事项都需要金银打典的。”
罗昭云答道:“有一些积蓄了,应该能够,只是在歌姬培养,菜系方面,需要你帮我拿些主意!”
萧依依眸子一闪,微笑道:“这个不难,只不过,我也要入一点股才成。”
罗昭云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这个酒楼,名义上是他的,只是为了先开张做个运营模板来试水,也是他对外结交人的地方,跟他暗中操纵的宁氏商会的酒楼,性质不同,倒是不怕萧依依入一点股。
第一百一十二章 红颜知己
罗昭云与萧依依商讨了一番合作的事,还有入股的资金,如何分账等,如此一来,两人算是合伙人了。
萧依依更加上心,似乎找到一个让自己亲近他的借口,理所当然地为他分析起来,讨论在哪个位置开设酒楼的问题。
“我知道一个酒楼正在外兑,酒楼的掌舵似乎老家出了急事,人已经先离京城了,酒楼托人盘对,可是因为出售的价格过高,加上这里多少青楼林立,太大投入的酒楼,并不多赚钱,所以暂时还没有售出。”
罗昭云点头道:“好,我会派人联系一下,你提到的地方,肯定不错。”
萧依依询问道:“不过,你那真的有好酒吗,如果不能一下出名,后面便不好做了。”
罗昭云一笑:“呵呵,放心吧,这次回去之后,让秀盈给你捎回几坛子过来,先品尝一番,再做投资决定。”
“我投资,完全是对你这个人,赚赔都无所谓,不过,如果能赚,当然最好了,倘若以后我不在这里做了,只是还有一个退路,能养活自己啊。”萧依依笑嘻嘻地说。
罗昭云被她一颦一笑的风情有些打动,强压住心中旖旎想法,眼神恢复澄明,要做生意伙伴,就不能投入太多私情,否则,公私难分,很容易连人都赔进去啊。
二人谈完生意经,又聊些诗词、曲风等等,罗昭云虽然作诗不行,但欣赏诗的眼光,比她多出一千多年来,什么唐诗宋词的名作没见过?
所以,一番讨论探讨,罗昭云语出惊人,每次都让萧依依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雀跃欢喜,就这样,不知不觉,已经聊到了后半夜,三更天了。
萧依依饮了不少酒,越说越投机,心情高兴之下,难免许多礼防就弱化了,在困倦之下,两个人已经坐到了床榻上,竖躺着身子,压在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裘被褥之上,脚搭在榻边,说着说着,酒劲上涌,就沉沉睡去了。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当翌日醒来,二人仍合衣躺在那,身子有些乏累,毕竟昨晚交流太晚,又没有好好脱衣入睡,早晨一醒来身体有些发僵。
萧依依和罗昭云睁开眼眸,四目相对,有些发愣,都还是昨晚的衣着,就这样同榻了一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彼此先是尴尬,然后相视而笑,涌起一种知己难求的味道。
萧依依想到自己未卸妆,早晨起来,青丝凌乱,一定很慵懒的姿态,赶紧起身,不想让自己懒散的起床姿态就这样暴露给男人看。
“罗公子,请移足到外轩等候,依依要洗漱、补妆了。”
罗昭云起身,双臂一展,伸了个懒腰,哈欠道:“呵呵,我也该回府邸了。”
“哦,不留下用早膳了吗?”萧依依眸子闪烁,有些挽留之意。
“不了,再留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门了。”罗昭云跟佳人开着玩笑,然后辞别了萧依依。
秀盈被唤来,要带罗昭云离开,当她推门见到少年的时候,眼神怪怪的。
因为昨晚秀盈来过几次萧依依的房外,知道二人一直在房里,一直到后半夜的灯灭,罗昭云也没有出来,当时秀盈目瞪口呆,心想自己的女小主,竟然留下罗成公子夜宿,这简直不可想象了。
她就这样把自己交给了这个少年吗?秀盈实在想不通,真的惊呆了。
………
东宫重地,侧院书房密室内。
杨广、宇文述、张衡、郭衍、司马德戡、鱼成都等人聚集在一起,在讨论一件大事。
“昨晚殿下又遇到行刺了?”宇文述等人吃了一惊。
杨广脸色阴沉,点头道:“不错,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遇刺了,有些人还是不死心,要在孤王登基前,处之而后快!幸亏鱼将军贴身保护,任何刺客都难近身,倒是没有伤到分毫。”
“殿下可猜出刺客的幕后是哪一方势力在指使?”
杨广语气中已经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冷冷一哼道:“不外出就那么几个,皇兄虽被废,但是支持他的旧势力尚存,仍不死心,铤而走险;此外,我那五弟,也不是安稳的主儿,最近暗中在扩军,拉拢地方府兵将领,已经有了谋反的事态,还有一些亡国遗民旧贵,不甘心被大隋统治,在父王病危之下,打算先击杀孤王这个储君,让大隋瞬间崩乱。”
宇文述、张衡、郭衍、司马德戡等人都是关陇贵族,接触朝堂之事较多,听完杨广的分析,都在点头,觉得太子之言,大有道理,不论是哪一方,都有行刺的动机。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得不防
杨广脸色阴沉,对被刺的事件,感到了愤怒,如今父王病重,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自己将是未来的九五之尊,竟然还有不少势力要除掉他,这是蔑视他,也是对皇权的挑战。
待我为君日,必定以这些势力来血祭,奠我大业之基!
杨广非常的自负,因为这些年文功武略,治理一方都有成效,威望甚高,甚至江南之地,至今还传诵他驻守时的好,若没有他当时整合江南文化与北方沟通,说不定,南朝的叛乱会愈演愈烈,绝不会销声匿迹下去。
他很有才华,自认为写诗作赋,儒家经典等,皆有一定研究,博古通今,少有人能企及左右,京城才子中,杨广也多有傲视之心。
就是这样一个自诩不凡之事,成为储君,即将为帝,却屡屡遭到了刺杀,让杨广的颜面受损,心中憋住了一股火。
这等大逆之事,等若给杨广光鲜的形象上,不断泼墨,难道自己成为大隋皇帝,九五之尊,不应该天下共辅佐,民心所向吗?
那些支持杨勇的关中旧贵族,杨广已经忍了很久,尤其是元氏,始终跟他作对,日后必当扫掉这个门阀,此外,许多门阀虽然名义上看似在支持他,但背后都有小动作,暗中又派人跟元系、杨谅一方联系,这种背叛,也是杨广无法接受的!
只不过,一日不当权,他就要暂时隐忍,无法出手。
“汉王那边,聚集多少人马了?”
张衡率先答道:“汉王盘踞太原,重兵之地,加上府兵和驻守的军队,至少有十五万可调用的军队,若是陛下一旦归天,杨谅率军进攻京师,不得不防。”
太子杨广点点头道:“目前京城良将如云,有杨公、公孙晟、周罗睺、屈突通等人辅助孤王,到时候,对付叛军,胜算仍大。”
宇文述道:“汉王有陛下赐下特权在手,这几年大发民工劳役,修缮兵器,贮存在并州。又招纳亡命之徒,和身边的无户籍之人,将近数万人,组成自己的亲军,兵甲精良,战马上万,暗通突厥,实力不可小觑,他的身边文有王頍,武有萧摩诃,一文一武,左右双臂,除此之外,麾下将军众多,如曹裴文、余公理、纥单贵、裴文安等人,都是北方府兵军镇的一些大将。”
杨广沉思了一下,也在思考如何提前拿到陛下手中的虎符,暗中调动人手,防止太原方向的兵力南下。
同时,他心中烦躁,对父王杨坚这样‘病而不死,衰而不亡’的形势感到不安心,因为文帝杨坚病重,已经移居京城以北的仁寿宫,那里多是后宫的人,黄门侍郎元岩、兵部尚书柳述等陪同,自己虽然插过去不少耳目和人手,但总有很多变数,超出自己的意料。
想到元岩和他身边的一些人,都是皇长兄杨勇的旧人,杨广就有些心中不安。
“如果他能尽快病逝就好了,否则夜长梦多,于我不利!”杨广眼神中流露着一种决然和阴狠,他已经感到宫廷风雨欲来的压抑,担心父王昏昏沉沉,万一被身边人蛊惑,发出一道不利于他的诏书出来,瞬间,他的地位就可能从太子,沦为阶下囚,这才是他最担忧之处。
………
罗昭云近日忙于策划酒楼装潢和开张的事,酒楼场所已经盘兑下来,但重新装修设计方面,需要他斟酌一番,结合古代与后世的观念,争取与众不同,不过,他只是说出一些方案,具体执行,交给宁沐荷和商队了。
这一日,罗昭云回祖宅去看望祖父,陪着老爷子在后庭院里下棋,交流一下最近京城内的消息。
罗昭云知道祖父罗荣,看似隐退了,但是在关陇贵族圈内,虽称不上大族,但也是其中一份子,许多朝堂消息,都比他灵通,外面流传的多是表象,只有圈内人,才知道真实的一面。
“这一年内,不要牵扯党争,以年纪轻为由,推却任何人的招揽。”罗荣一边下子,一边说道。
“阿翁觉得,朝堂要起风波了?”
“哼,不是要起,是朝堂的风波,从来就没有停过,只不过,这一次,非常复杂,动辄就会血流大兴城了。”
罗昭云听出了祖父的话意,结合历史知识,他也清楚,不久之后,隋文帝驾崩,会出现宫廷之变,还有杨谅的造反,大概就是明年初的样子,半年多了。
这是历史大势,他能预知,可是祖父罗荣,光凭着为官经验,竟能敏锐闻出了京城的血腥之气,还是非常有见识的。
“或许这就叫,树欲停,而风不止吧!”
罗荣微微一笑道:“真不知,我将门出虎子,怎么偏偏出了你一个文采出众的才子来,呵呵,不过这也好,允文允武,日后你的成就,定然超出祖辈三代了。”
罗昭云谦逊几句,说些让老爷子高兴的话,爷孙二人,相处融洽。
如今他在罗府的地位,可以说,已经被罗荣当成未来罗家的继承人了。
如果远在幽州城的孟氏大夫人知道了,肯定非气得吐血不可,她心狠手辣,亲自制造了一些家门血案,最后还是打错了算盘,到头一场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访客
罗昭云陪着秦老爷子下了两盘棋,胜负各一场,起身想着要告辞,毕竟酒楼和宁沐荷那边,还有许多事,要他拿主意。
罗荣摆手道:“今天来了,就别忙着走了,等会有人要到府上拜访我这老头子,是年轻人,正好让你们结交一下。”
“哦,是哪位青年才俊?”
“韩擒虎的儿子,韩世谔,其父与我有旧交情,当年韩擒虎在世的时候,没事我还总去找他喝酒,一晃,他都走了十余年了,这门交情也就淡了下来,不过,虎父无犬子,这世谔倜傥骁捷,有父之风,武艺不俗,有勇有谋,刚整三十岁,在我监门军中做郎将!”
罗昭云听闻过韩擒虎的大名,历史上也算大隋一员猛将,与贺若弼并驾齐驱,功劳显赫,不过他只活了五十多岁就去世了,那韩世谔似乎在杨玄感谋反时,还担任过将军一职,却不幸被俘,在临刑前,却装醉逃脱了,此后绝迹于世,不知是不是在逃亡中死掉了,否则,不可能在后来的隋末唐初乱世之际,不出来干一番作为。
就在这时,有家仆过来禀告,韩世谔公子带人登门拜访。
由于韩擒虎是上柱国,他的儿子,自然有资格被称为公子了,而非泛泛的小郎君、阿郎。
“说曹操,曹操就到,呵呵,走,到前堂见一见吧,晌午一起用个膳,你初来京城,需要一些人带,私下跟这些智勇双全的年轻人多走动,对你的成长会有很大益处。”罗荣撩这裾角起身,走在前面。
罗昭云对着韩擒虎的儿子,倒是也有几分兴趣,如果能早结识一番,志趣相投,倒是可以日后劝说一番,免得他跟着杨玄感过早作乱,成为朝廷钦犯了。
当罗荣爷孙二人来到前堂大厅,有两位壮年男子站起身来,抱拳行礼,都是魁梧的汉子,相貌堂堂,仪表不凡。
“见过罗将军!”
“世谔,药师,你们来了。”罗荣微微一笑,走进大堂后,道:“来,我给你们引介一下,这是犬孙罗成,字昭云,从边陲前线调回京城述职不久,昭云啊,这是韩世谔,目前为监门军府的郎将,这一位是李靖,任监门军府的殿内直长。”
罗昭云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目瞪口呆,差点蹦起来,哇塞,大唐战神李靖出现了!
他仔细打量李靖,三十出头的年纪,个头魁梧高大,两道卧蚕重眉,鼻直口阔,面如枣色,头戴濮巾,端是一表人才。
“原来你就是罗成啊,哈哈,我们都听闻了,最近你在京城也算名气响亮了。”韩世谔露出笑容,丝毫不作假,的确对罗昭云印象很好。
除了罗昭云是他原顶头上司的孙子,故人交情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罗成十四岁在边疆一战成名,回京后,两首古诗让贵族圈、烟花场所都流传开了,所以名气很响。
“在下正是罗成,见过韩兄,李兄!”
罗荣捋着胡须,摇头笑道:“不对不对,老夫与擒虎贤弟,兄弟相称,按辈分,他们可都是你的叔叔辈了。”
李靖在一旁道:“罗将军,无妨,我们各交各的吧,喊我们叔叔,都把我们喊老了。”
“哈哈……”众人相视而笑,气氛很融洽。
武人之间的交往,比较直接爽快一些,兴趣相投,在一起毫无僵促,如果不投机之人,绝对处不来,顺眼就是顺眼,看不顺眼就是不顺眼,不懂伪装,跟文人那种面和心不合,口腹蜜剑不同。
“昭云啊,世谔与药师,可都是精通兵法,勇武过人之辈,你平时要多虚心求教,可别自以为是,觉得在疆场立功了,少年得志,便小觑了京城俊杰,天下的豪雄了。”
“孙儿不敢,自知武艺不精,兵法未熟,若有时间,定当多跟韩兄、李兄多学习!”
韩世谔和李靖见罗昭云神态恭敬,毫无敷衍、虚情假意,这个年龄的少年多是叛逆期,他能如此知深浅,无世家子弟的傲气,让二人倒是刮目相看了。
罗昭云虽不知韩世谔的深浅,但李靖的名字太响亮了,心想日后不论如何,也要多跟他套套近乎,向李靖学习一些用兵之道。
接下来,罗荣让人在后院内堂摆好酒席,四人要饮酒用膳。
李靖、韩世谔二人都是名门之后,可惜祖辈都是早逝,家业难免衰落,二人虽然都有官爵在身,但是在京城这种天子脚下,官员实在太多了,武将本身就没有文官那么吃香,所以二人的俸禄并不多高。
韩世谔依靠其父遗留的房产和积蓄,日子倒是还算滋润,李靖就不同了,其父李诠仕隋,官至赵郡太守,是一个清官,又过早去世,给李靖留下的资产不多,尚未成年的他,还是因为投奔京城的舅父韩擒虎,才得以京城立足。
但韩擒虎死后,韩家也衰微了,李靖早已独门过日,没有了舅父抚照,自身性格耿直,得罪了不少人,要不是罗荣意外发现了他的文韬武略,这几年有意提拔,哪怕殿内直长这个小官,他也得不到。
换而言之,李靖适合统兵打仗,驰骋疆场,却不适合在朝堂任官,这种人,生而为帅,却不能在仕途中做久。
他的追求和抱负,是那名垂青史的功业,而不是荣华富贵,作威作福。
四人杯来酒往,罗昭云分别向二人敬酒多次,言谈举止之中,多少也流露出一些才华,李靖、韩世谔二人早已听闻这少年见识不凡,文采出众,今日交流,多少也都感动一丝钦佩,对这罗家少年郎也有结交之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 较量
酒足饭饱之后,几个年轻人谈话很投机,二人也想考较一下罗昭云的枪术如何,而罗昭云也想知道这两位在历史素有威名的大将,如今什么实力。
“罗弟,就由为兄来试探吧,彼此切磋一下!”韩世谔更好战一些,不像他表兄李靖那样稳重。
“正和我意,请韩兄长指点昭云一二!”
罗荣见孙子谈吐不张扬,也不沉闷,恰到好处,跟韩、李二人谈的很投机。他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如此圆润,懂礼节,也知进退拉拢人,心中颇为高兴。
“到院子里比划吧!”罗荣捋着胡须,起身走出内堂大厅。
这堂前的院子很开阔,有摆放武器的架子,上面长兵短刃都不缺,罗昭云选择了一把长枪,而韩世谔则提起一把上好的马槊来,都是长兵交手。
两人对峙而立,眼眸如电,气势攀升,都有一种血勇之气,此时不怒自威。
“罗弟先出招吧!”韩世谔自持年长,所以不欲占少年的便宜,把主动权让给了罗昭云。
罗昭云点了点头,也不推脱客气,他凝神关注,气机逐渐提升,到了一个高端时候,大喝一声,伴随着吼声,身子猛地冲出去,双手握枪一击,如龙出海。
“看枪!”
罗昭云长枪在手,动如脱兔,全身的力量、气劲,结合枪术的窍门,整个人凶猛地冲了上去,寒光一闪,枪锋平直刺出,非常的平正,但是却也最难抵挡。
简单平凡之中,往往也蕴含着伟大,任何技巧,去繁就简之后,同样也引发了质变。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光此一枪,就能看出罗昭云的枪术水准,已经不俗了。
“好枪术!”韩世谔眼神露出异彩,同样暴喝一声,双手紧握马槊,进行拦挡,横扫千军。
“当——”
兵器交击,发出一声闷响,两杆长兵都被使用者贯以全力和气劲,这一下撞击,颤抖不已。
韩世谔与罗昭云脸色都是一动,只用一招,就试探出彼此的力量和气劲,已经在什么武学层次。
“第二枪!”罗昭云拨枪又刺,这一次走的是偏锋,如毒龙吐芯,刁钻诡异。
刚才是正,接下来的是邪,正邪都是武学路数的一阳一阴,配合起来,威力更强。
韩世谔举槊再挡,利用他的实战经验,还有强劲臂力,把这一枪及时挡住了。
“似乎也是暗劲层次,只不过,火候老练,看来卡在这个境界多年了。”罗昭云已经揣测出对方的修为,当下断魂枪展开,全力以赴。
韩世谔的马槊也舞得密不透风,大开大合,非常的勇猛过人。
他的武艺自幼得传于韩擒虎,其父可是大隋一员猛将,不论是带兵,指挥三军,还是武艺骑射,在大隋军方,都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虎父无犬子,这韩世谔耳濡目染,自然也不俗。
罗昭云与韩世谔枪来槊往,激烈打斗,身影腾挪游走,呼呼贯耳风声不绝,当当当的交击声更是震耳欲聋。
站在一旁观战的李靖、罗荣二人都微微点头,对罗昭云的表现甚微满意了。
十四岁的少年,能有这样的实力,已经算是出众了,没有辱没将门之后的名头
要知道关陇门阀的贵族子弟虽然好武,但各家族的子弟太多,嫡系、旁系不少人,也只是少数愿意吃苦把武功练精,把气劲练透,刻苦磨砺,都是极少的人。
大多公子哥,骑马射箭,练刀持槊,往往都是外门功夫,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或许比那些普通士兵强些,但没有养劲上身,终究是一场空,最多称得上是武士、勇士,却不是真正武者。
三十多回合过后,两人在全力以赴的情况下,体能消耗都不小,各自退开,手臂也震得有些酸麻了。
罗昭云虽越战越勇,但练功的岁月终究比韩世谔少,体力也不如对方壮年雄厚,渐落于下风。
“韩兄承认,是我输了。”罗昭云很干脆地承认,自己落了下风,暂时不敌对方。
韩世谔摇头笑道:“我比你多练了十多年的功夫,想不到,也只是比你这少年强出一点点而已,用不了几年,说不定兄长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罗昭云没有丝毫气馁,因为他的年纪是优势,几年后,或许自己能突破化劲,到时候,才是军中真正一员的猛将了。
“昭云习武天赋不低,日后肯定能在精进一步的!”李靖也点头认可地道。
罗荣微笑道:“不用太夸他,昭云年纪还小,夸赞多了,容易骄傲,日后啊,你们没事多敲打敲打一下他,被让他太浮了,药师,你自幼熟读兵书,平时也多跟他讨论一番。”
李靖谦逊道:“回罗公,属下那都是纸上谈兵,还没有真正领过兵,打过战,不知自己是否能很有带兵的本领呢。”
“无妨,交流一番,对他总有益处。”
这时韩世谔走上前,拍了拍罗昭云的肩膀道:“等过些日子,兄长我给你引介几位京城的俊杰,估计他们见了你,肯定也会一见如故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烟雨楼
进入了金秋十月,天气转凉,草木枯谢,万物开始凋零,整个大兴城时常被连绵阴冷的秋雨笼罩,越来越冷冽了。
整个京城内的朝堂,暂时由杨广主持了,太子监国,代理朝政,因为当今陛下杨坚,去了仁寿宫后病倒,再也没有起来,病情越来越重了。
朝中重臣大员,多少得知消息,心知肚明,花甲之年的陛下,这次恐怕要油尽灯枯,回天无力了。
大隋新的君王,也许就在未来不久,即将易位,这是众人心中的想法,却不会表达出来。
自从独孤皇后死后,杨坚就像脱缰的野马,终于可以随意宠幸年轻貌美的宫女了,这对于一位至高无上的君王而言,幸福实在来的太晚了。
谁知道,就这样纵欲了一年,没有节制,他的身体就被掏空了。
来病如山倒,去病如抽丝。
当初那个英明神武的杨坚,如今只能躺在床上,需要宫女、嫔妃们照顾起居,病情越来越差。
仁寿宫,坐落于岐州北面,在开皇十三年始建,竣工于开皇十五年,是隋文帝杨坚给自己建的一座避暑离宫,这里山清水秀,林木葱郁,气候宜人,建筑华丽,杨坚今年来此避暑之后,就再没有回去。
养宁殿内,檀香家具,金丝楠木的大床,一件件瓷器、青铜器,点缀殿宇内,古色古香,物美华丽。
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蔡氏等嫔妃们带着宫女们给陛下请安,喂药服侍一番后,伺候了杨坚睡下,两位嫔妃贵人带着宫女们离开了大殿。
“也不知陛下的病何时能好转?”蔡氏轻轻叹了一声。
陈慧儿神色平静,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是说了一句:“希望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吧。”
二女分别之后,陈慧儿回到了自己寝宫内,卸妆之后,在她身后,跟着一位贴身的婢女,是她的心腹丫鬟之一。
“若虹,消息都送出去了吗?”
“回娘娘,已安全送出。”
宣华夫人陈慧儿微微点头,脸色有些坚毅之色,她是南朝陈宣帝陈顼之女,陈后主陈叔宝的异母妹,在陈封号为宁远公主,不但才貌过人,能歌善舞,还精通剑术,颇多计谋,当年在陈国时候,就曾为陈抵御隋朝南渡大军出了一些谋策,奈何陈后主太过昏聩,朝政腐朽,地方将士无法上下用命,终还是亡了国。
陈慧儿哼了一声:“最迟明年,隋朝的变数就要出现了,北有杨谅起兵,南有义军举旗,朝堂纷争不断,看杨广如何解这一局!”
………
罗昭云置办的酒楼,已经在装潢重修中,两个月就能完工,要正式开张,估计要来年开春了。
这段期间,正好签下一些年轻姬女回来,训练歌舞,好在有萧依依派人过来调教,进步甚快。
宁沐荷在这个月里,也派人在几个坊内收购了房舍和地产,置办不同的店铺,作为掩盖身份的联络点,购买当地身份户籍,一个情报网雏形,已经在长安城落地生根了。
不过,要把这种影响力渗透到达官贵族,关陇豪门家内,困难极大,目前远远达不到这一点,只能说,打听一些街头老百姓的风声,还有,就是藏匿一些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了。
罗昭云站在酒楼高处上,看着河岸柳巷的烟花之地,轻叹一声:“难怪烟花场所,在古代,素来多有充当情报点的伪装身份,因为那里鱼龙混杂,能短期内最直接、最迅速接触到上层贵族子弟,还能影响一些世子文人们,影响着舆论啊!”
现在他在京城生活,结交了一些未来的能臣武将,也与一些大势力有矛盾关系,不过,还没有出现危局,如今,他很想见识一下李渊和他几个儿子,不过,暂时没有可交往的理由,冒然去拜会,未免唐突。
秋末冬初,寒雨连江,冷雨迷蒙,外面的世界有些朦胧看不清,附近的滴水青瓦房檐,吧嗒吧嗒的雨滴正像大珠小珠崩落玉盘一般,有树叶在雨丝的琴弦上飘舞。
一位窈窕的身影,青丝如瀑,披着一身雪白的锦绒长袍,走上了酒栈顶楼,看着罗昭云的身影,眼眸一亮,露出些许的欣喜和赞赏,萧依依来了。
由于两人共同投资酒楼,有了这个借口,她对罗昭云,还有这个酒楼的装修更上心了。
“天气冷了,正下着雨,你怎么亲自来了?”罗昭云转身看向佳人,露出关心之情。
萧依依笑靥如花道:“正是因为下着雨,街上出行的人少,依依才方便出来寻你呀!”
罗昭云道:“只要你派人来请,我亲自去你府上也行啊!”
“那不一样,这里,以后也有我的一些股份,依依当然要上心,再说,出来透透气也好,总不能一直在笼中当金丝雀吧?”萧依依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罗昭云摇头失笑,跟女人交流,有时候,真的摸不清她的想法,善变又感性。
“对了,酒楼的名字确定没?”
“叫烟雨楼!如何?”
“烟雨楼?”萧依依闻言之后,再望着窗外的潺潺冷雨,倒是颇得意境。
罗昭云笑着道:“长安四百八十殿,多少楼台烟雨中!呵呵,烟雨楼,正和此意!”
萧依依咀嚼一番,也觉得不错,赞同他的提议,相视而笑,随后,二人并肩而立,望着窗外的朦胧长安城,渐渐有了人生感触。
第一百一十七章 岁尾
暑来寒往,转眼接近了年关,大雪纷飞,皑皑白色笼罩着长安城。
罗昭云这些日子定期出勤,没事就在家练武、读书等等,生活比较低调,许多场合也不去,很快,他的名声渐渐又微弱了,许多人似乎忘记了这个文武双全的少年才俊。
毕竟京城太大,门阀众多,朝廷大员,商贾富甲等,几乎每日都有新话题,谁也不会对罗成一个少年念念不忘,时间一过,没有新的话题,自然就被遗忘了。
罗昭云也乐见于此,暂时还不想做出头鸟,低调一些,麻烦更少,相对安全了。
眼看就要到除夕,今年要在京城度过了。
由于罗门有后,罗昭云的成才,使罗荣今年特别高兴,决定今年的除夕,要大儿子罗艺、二儿子罗寿携带家眷一起到京城来过年守岁,团聚一下。
罗昭云事先不知道这个安排,等他腊月小年那天,去了罗府一趟看望老爷子,听说父亲和二叔都在赶往京城的路上了,顿时哭笑不得,自己就要面对大夫人孟氏了。
不过,现在罗昭云已经不是四年前弱不禁风、毫无能力的孩子了,如今他驰骋过沙场,结交了京城不少俊杰人物,视野开阔,最主要他多出一千多年的见识,岂会再害怕那个孟氏?
这次如果孟氏老实一些,自己看在父亲的面上,暂且不跟他计较以前的事,等日后再找机会查证昔日罪行,如果她还要加害自己,那就别怪他迅速反击,不给她脸了。
“阿郎,除夕咱们怎么过呢?”宁沐荷关系地问。
“除夕当天,恐怕我要去老爷子那里,跟父亲、二叔他们一起过年,吃过晚膳,我会赶回咱们自己的府邸,然后咱们一起守岁吧。”
“嘻嘻,太好了。”宁沐荷还真担心,他在老爷子的罗府过年,把她留在这个院子里,孤单地一个人过。
“对了,除夕的前一天,我要在家宴请几个朋友,你派人准备丰盛酒菜。”
“哦,知道了,是否郭孝恪、李靖、长孙无忌那些人呢?”
“我在京城,也只有这些朋友而已。”罗昭云微微一笑,已经组成一个小圈子了,日后这个朋友圈越滚越大,把一些历史知名人物接纳进来,绝对是一个强大的人脉关系网,这些人,都是十多年后的风云人物。
至于韩世谔上次提议,打算为罗昭云引介杨玄感、李密等人,被他婉言推辞了一次,他不想过早跟那些人结交,被牵扯到那个阵营中。
………
铜雀楼。
乔倾月听着她的贴身婢女的回报,得知了这两个月来,貌似萧依依跟罗成走得很近,隔三差五,能查到彼此走动的痕迹。
这让乔倾月相当惊讶,她曾经想到好几个京城名士,但从没有联想到这个少年。
“罗成?难道重阳节那日的诗词和曲调,真的与他有关?”
婢女芷桐道:“小娘子,这不是没有可能,那罗成当时刚入京城,名声鹊起,如果真的为萧依依出谋划策,并非没有可能,只不过,不知为何,这两三个月中,他似乎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很少再议论他了。”
倾月姑娘轻啐:“哼,世俗的人,总是喜欢议论新鲜的事,谁会真的在意,话题的主人,真正的生活轨迹?一时谈论,忘却的也快!不过,这个罗成,找机会,我还真想认识一下,如此一个少年,他有何魅力,能让萧依依这么注重他?亲身易装,偷偷去他的府邸做客?”
“呵呵,会不会,那个萧依依,喜欢吃嫩的?”婢女芷芸掩口偷笑起来。
“萧依依这人,我能察觉到她的清高和自傲,虽在青楼,但肯定不把一般男人放在眼里,而且一直也没有失去贞操,我和她,虽是对手,但神交已久,我能懂她,她亦能懂我,芷芸,以后不许这么诋毁萧姑娘了。”
“哦,知道了。”芷芸吐了吐舌头,有些惭愧。
“杨府那边,可有消息传出?”乔倾月询问。
芷芸点头道:“有,红拂女那边传出暗语消息,随时可以除掉杨素,只不过,她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任务,完成之后,换取自由身份,要离开京城,不再为我们陈兴盟效命了。”
芷桐蹙眉道:“她已经知道这么多事,想要轻易脱离出去,没有这么容易吧!”
乔倾月轻轻一叹,没有说话,因为她身肩重任,何尝不想退出,过自由的生活呢?只是,她的处境,比红拂女更加不如,要脱离出这个组织,除非她死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罗府团聚
大雪压城,年终来临,许多富贵家庭中都采用兽炭火盆、火炉,在房间内点燃取暖,像皇宫、门阀巨贵的殿宇内,还有引热气腾腾的活水,走管道或地下,有点像当代的地热雏形。
罗昭云则根据火炉蒸汽的原理,命人在卧室或大厅周围,搭建了小火炉,连同铁管,自制暖气管,利用热气流循环,使自己住的房间和大堂内,都变得温暖,令管家、宁沐荷几人啧啧称奇。
很简单的设计,却蕴含了很多物理的知识,需要千年演变、发展,才能积累起来的思维,被罗昭云提前简单地应用了,的确让这些人目瞪口呆。
腊月二十八这日,老爷子派家丁传来了消息,说罗艺已经携带家眷入京了。
而罗寿,则在两日前,也到了京城,他已经去见过面了。
罗昭云穿戴一番,一身劲装武士袍服,披着大氅斗篷,头戴濮巾,腰悬佩刀,仪表堂堂,马上就要十五岁了,整个人显得成熟不少。
他自己出门,离开永宁坊,来到了长兴坊,进入了罗府内。
在罗府门口,一些车辆正在卸货,搬运着自幽州拉过来的年货物资。
“小郎君,你来了。”这里的管家、侍卫长们,都对他非常客气。
罗昭云微微点头,走到前宅天井院落里,就听到大堂内说笑的声音,当他走到前堂门口的时候,屋内的人都暂停了言论,坐在正中间主位的老者,捋着胡须笑道:“昭云啊,你来的正好,汝父刚至,打个招呼吧。”
这时大堂内,一些女眷看到罗昭云的时候,都当场石化了。
尤其是那位多年不见的大夫人孟茹,看着罗昭云的容貌,有些熟悉,依稀有当年那个柳氏小崽子的模样,但是变化太大了。
大约五年前,罗昭云还是一个消瘦弱小的十岁孩童,身高只有一米四多,现在马上十五岁了,个头有一米七六了,简直刚出两个头,身材魁梧,一身英气,挺拔如岳,充满了阳刚之气。
“他是……他……”孟茹心中一阵突突,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极力保持着平静,可是手心已经渗出了冷汗。
这个局面,她完全想不到,一直还以为,这个小崽子仍在幽州边陲之地,虽然派去打探消息的人,都没有见到他,也不知他的癫疯毛病是否恢复,但孟茹绝想不到,他会出现在京城,而且似乎跟老爷子很熟络感情的样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孟茹有些傻眼,心中一阵询问自己,可惜,一时注定没有答案。
孟氏身旁,站着一位双十年华的女子,正是罗芷薇,身穿纱罗对襟窄袖襦袄,曳地的棉裙,长身玉立,油光可鉴人的青丝挽了一个堕马髻,如今她已是个年轻妇人的打扮,珠圆玉润,去年已经跟罗艺收的义子屈超完婚了。
罗芷薇看着面前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心中也涌起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看望她的母亲,果然,二人面色都有些惊变。
倒是三夫人曹氏惊讶过后,面色露出喜色,没想到罗昭云数年不见,突然一个大翻身,已经长大成人了,这下,大夫人孟氏的好日子,算是要到头了。
“晴儿,你昭云阿兄来了,还不快叫阿兄!”
曹氏身边一个十岁大小的女孩,粉雕玉琢,肌肤雪白,十分可爱,大眼睛扑闪扑闪,盯着罗昭云道:“昭云阿兄!”
罗昭云微笑点头,向着罗艺抱拳道:“孩儿拜见父亲,以及大娘、三娘!”
罗艺见到儿子长大成人,这支罗门有后了,心情也很高兴,摆手道:“听说你在京城结交了不少权贵子弟,而且被太子提升为奉车都尉了,这可是六品官,再长一级,都快追上你老子了。”
罗昭云谦虚道:“父亲大人身为骠骑将军,镇守一方,那是实打实大将军,我这只是看大门的,官衔虽高,却没有威望,哪里能与父亲相提并论!”
罗寿在一旁笑着站起身道:“行了,你们父子别相互夸赞了,看得我这当叔叔的人都羡慕了,今天咱们爷四个聚齐了,可要好好大喝一场,为这次团聚,也为我们罗家的未来!。”
罗荣也笑着点头,当下吩咐仆人去准备酒席去了,四个男人走出前堂,有说有笑去了后院了。
孟茹气得脸色发青,指尖扣着掌肉,暗暗地盯着罗昭云远去的背影,一股怒气和憋屈,涌上心头。
自己一时的疏忽大意,没有斩草除根,终究还是留下了祸害!
现在该怎么办?在京城中,是他的地盘,整个罗家都向着他,我该怎么办?
此时,曹氏站起身来,拉着女儿,浅浅地笑着:“姐姐,难得一家人团聚了,咱们跟弟妹也去阁楼坐席吧。”
孟茹哼了一声,站起身,气鼓鼓道:“你们吃吧,奴家不舒服,等有胃口了,再让仆人把饭菜送房里吃了。”说完之后,转身迈出门槛,去往自己在罗府临时居住的房间了。
曹氏的脸颊上,则露出一股玩味的笑容,心情舒畅了不少。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死心
孟茹和女儿罗芷薇回到房间后,愤怒得差点杂东西,幸亏女儿机灵拦住她,这里可不是她们自己的家,而是老爷子的府邸。
她们母女再如何觉得身份了不起,但是在老爷子面前,还是觉得畏手畏脚。
也许罗荣一句话,就能让罗荣休妻,让孟氏从此搬出罗府了。
孟氏脸色很差,怎么也想不到,当初那个懦弱的小崽子,现在会成为这样一表人才了。
“薇儿,待会你私下去询问一下府邸家仆,这个罗昭云,都有什么事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京城,似乎听老爷子的意思,他已经是都尉了,如此年纪,不可能只依靠罗家的余荫就能当上!”
罗芷薇点头,忽然说道:“娘亲,如果昭云他能自立了,以后未必会在乎父亲的爵位,这样一来,并不好威胁到娘亲和女儿的地位,咱们没必要咱跟他为难吧?”
孟氏夫人心中暗叹,现在已经不是爵位和家产的事了,而是她偷偷害死了那个柳氏,这个仇怨,一旦被罗昭云查证出来,以后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最主要,现在她已经对罗昭云没有什么威胁力,相反,有曹氏在一旁煽风点火,担心会鼓动罗昭云查线索,来找她报仇,到时候,如果真的查出真相,那么她就要身败名裂,难逃一死了。
“不行,这个小崽子得势之后,未必会放过我,不能让他成长起来!”
罗芷薇非常不理解母亲的行为,有心劝解,但又不知如何说起,只能硬着头皮分析道:“可是,他马上就十五岁,已经长大了,有官爵在身,住在长安城,阿翁很器重他,娘亲如何能奈何了他?”
孟氏闻言后,也明白这个道理,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一阵惊慌,一阵咬牙,心中默默算计着,依靠目前她的力量,的确对罗昭云构不成大威胁了。
不过,孟氏可以等机会,找到时机,还是能够临危咬一口的,比如派人告发他谋反,这可是大罪,大不了鱼死网破,让罗家跟着她一起殉葬!
孟氏眼神一狠,对罗家因爱生恨,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丢掉所得,丢掉名分,如果自己要死,肯定不让他们好过。
最毒妇人心,不是没有道理!
………
罗昭云陪着罗荣、罗艺、罗寿三位长辈,喝了不少白酒,一年下来,一家三代男子,难得聚一起,一顿饭吃了一个半时辰多,直到下午,四人才醉醺醺地散席。
他趁机告退,约定除夕那天再来罗府吃宴,然后回永宁坊的府邸了。
今日,罗昭云又见到了大夫人孟氏,彼此眼神虽然很短,但他明确感受到对方流露的震惊和惶恐、厌憎。
他有理由相信,这个大夫人孟氏绝对不是好东西,只是自己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还不方便搬倒她。
不过,随着他成长起来,势力越来越大,相信暗中肯定能调查清楚,还原真相,让她血债血偿,给死者谢罪!
尤其是那个三娘曹氏,罗昭云觉得,她或许知道一些辛秘,要保证她的安全。
如今罗昭云在幽州一带,已经有所势力,可以暗中买通、安插在蓟县城罗宅内一些人手,表面投靠曹氏,为她所用,抗衡大夫人孟氏的手腕,免得她找机会害了曹氏母女。
次日,腊月二十九,罗昭云在府里设宴,邀请了李靖、韩世谔、郭孝恪、纪平伍、长孙无忌等人到府上吃酒。
由于韩世谔被杨玄感的人相邀了,所以没有过来,李靖则自己来了。
如今三十多岁的李靖,正值壮年,心中有大抱负,可惜报国无门,只是一个殿内直长,无缘去前线、边疆带兵,好不容今年突厥来犯,他人微言轻,想去入伍却没有被批准。
李靖的性格耿直,甚至有些倔强,不肯向权贵大臣们趋炎附势,说话生硬,爱抱打不平,很容易得罪人,又因为父亲去世早,家境衰微,人走茶凉,要不是前些年有舅父韩擒虎的抚照,估计他更窘迫了。
罗昭云对李靖非常敬重,谈吐不俗,同样使李靖对他印象不俗,除夕降至,他们这几个在京城内,已经没有什么亲戚朋友的人,兴趣相投,反而相处更愉快。
郭孝恪、纪平伍都是寒门出身,李靖虽然出身官胄之家,但家境早就落魄,三人相处,丝毫没有芥蒂。
至于长孙无忌,年纪尚小,并非纨绔子弟,而且跟随罗昭云久了,对他越发的佩服,连对他结交的朋友,也高看一眼,没有瞧不起他们的身份。
五人谈天说地,一会发牢骚,一会谈武艺,非常的投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并不拘束,难得的痛快淋漓。
罗昭云起初是对几人的历史事迹感兴趣,后来,渐渐相处,自己也已经是古人了,反而相处更自然,真的把他们都当初了朋友,日后必然会相互照应一番。
两个时辰后,宴席结束,郭孝恪、纪平伍都喝大了,直接住在了府上。
长孙无忌被侍卫们背上车,回长孙府了。
李靖告辞出门,罗昭云亲自相送,十分敬重。
临行前,李靖拍着他的肩膀,感慨道:“这是李某在京城,在几年吃过最痛快的一次酒了。”
罗昭云微笑道:“如果嫌弃,以后李兄可以常来罗府做客,昭云是真心把李兄当大哥了。”
李靖感受到他的语气真挚,没有丝毫作假,心中略有感动,点头道:“好,那李某不才,就认下你这贤弟了。”
二人相视而笑,豪情爽快,充满了兄弟知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