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节:十八线
和解缙见面的地点是将军路上的一家茶座。
这家茶座虽然不大,但布置得倒很是雅致:外墙用假木装饰,上面点缀着花草树枝,门口一侧还斜支着一杆幡,上书“李记茶馆”四个隶体大字,后边是一排led小灯,灯光透过幡射出来,将这独特的招牌照得清晰。
杜安带头走进了茶座,宋甄跟在他一侧,稍落后半步。
他本来是想把宋甄留在车里的,但是稍微一想,似乎不太好:把一个女孩子关在车里等他出来这算个什么事儿啊?虽然他嘴上说着很快就完事,但是具体要谈多久并不确定呢。
于是就把宋甄也给带上了。
跟服务员说了包厢后,服务员就示意他们跟着他走——因为杜安戴着墨镜口罩全副武装,所以这服务员也没认出他来,只是觉得这个人大晚上戴墨镜也许是个智障。
这家李记茶馆不仅外面装修得古典雅致,里面也同样很有韵味:大厅里的座位都是木制的,桌与桌之间用盆栽隔开,到处都是窗棂门框,以塑料枝蔓缠绕其上,一眼过去看不到半点现代化的物体。
穿过大厅,跟着服务员七拐八绕,最后进到了解缙所在的房间。
把两人引到后,服务员就离开了,杜安这才摘下墨镜除了口罩,看着房间里的人。
房间中间是一个茶几,上面摆着格式茶具,周围围了一圈木沙发,现在正有四位老人坐在上面,其中坐在最里面正对门口的是解缙,另外三个一男两女,正是解缙给他找来的那几位未来员工了。
“来啦。”
解缙打了声招呼,目光在宋甄身上扫视了一下,也没说什么,直接指了指他对面的空位,“先坐吧。”
等到杜安和宋甄两人坐下,他开始给他们介绍起来,“这位是孙道林,跟咱们都是同行,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导演,”他的手伸向坐在他左侧的那位老年男性示意了一下,然后又伸向他右边,“这位是秦宜,这位是田桦,都是演员,演过一些电影,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演员了,还都带过学生,教学经验也算是丰富。”
最后他才把手伸向杜安这小辈,对那三人介绍道:“这是小杜,杜安,就是我向你们说的那后辈了。”
杜安很有礼数地站起身来对着三人分别小鞠了一躬,“三位老师好。”
他一时也不知道叫什么好,干脆就叫老师了,不至于狗腿又显得很尊敬。
三人打量着杜安,秦宜先开了口。
“解老你就不用介绍了,要说认识,我们仨认识小杜可比你要早。在去年华表奖上的时候,我们就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我们也是亲眼看着小杜是怎么拿走了华表奖最年轻的最佳导演的奖项的,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秦宜笑眯眯地这样说着,其他两人都分别附和了一声“是啊”后也不说话,就是看着杜安。
杜安看着这三人,有点不舒服——他怎么觉着这三人的目光像是在看上门的毛脚女婿一样?跟自己第一次和苏瑾父母见面时的感觉太像了!
这三人的目光让杜安觉得甚是尴尬,赶紧把一旁的宋甄拉了出来作了挡箭牌。
“解老,三位老师,这是我妹妹,宋甄。今天我刚好去她家吃饭,吃完饭后本来打算送她回学校的,结果解老你的电话就过来了,我想着左右没事,就带她过来见见世面了,你们不介意吧?”
解缙摇了摇托,看了宋甄一眼,笑着说:“没事,咱们谈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可介意的?不过你这妹妹气质不错,又有你这个哥哥,以后在娱乐圈肯定也是一帆风顺,说不定在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她出现在华表奖的舞台上。”
杜安听懂了解缙的意思,赶紧摇了摇头,说:“她是要当医生的,并没有打算往娱乐圈方面发展。”
解缙一愣:看到杜安专门带了一个小女孩过来,他以为这意思很明确了,就是让这小女孩来刷个脸让他们有机会多帮衬帮衬的,没想到根本不是?这倒是怪了,单纯地过来见个世面叫个什么事啊?把这里当社会实践的场所么?而且一个医生跟他们这几个娱乐圈的见什么世面?……
解缙甩了甩头,不想这些了,直接切入了主题。
“小杜啊,这人我也给你找来了,你看看,这还算满意吧?”
杜安摇了摇头,“不满意。”
解缙点了点头,“你既然满意了,那你要做的事是不是能……”解缙说到这里话语突然凝噎住了,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诧异地看向杜安。
“不满意?”
不单是解缙诧异,孙道林秦宜田桦三人也是同样地诧异: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年纪上来了,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的地位摆在这里,这些年来就算真有人嫌弃他们这三个老家伙,也都是在背后说说,还从来没有人当着他们的面说不满意的呢。
现场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杜安突然笑了起来,道:“解老,《乌鸦与麻雀》、《遥远的爱》、《白毛女》都是曾经造成万人空巷的经典作品,三位前辈的技术水平也都可见一斑,这点我自然是非常满意的,甚至远远超过我的期许,解老你可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不过惊喜过后就是忧愁了。”
三部作品一扔出来,再一奉承,三人的面色明显缓和下来:这些作品都是上世纪中叶的,分别算是三人的代表作。
现在的年轻电影人很多连听都没听过这些电影的名字,就算听过这三部作品的,可若是没有专门去研究过的话也是不会知道三部作品跟他们三人的关系,杜安却能随手拈来,这让他们对于这位年轻人的感官一下子甚好。
杜安一边说着一边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几人,看到三人的面色就知道这事过去了——这还得多谢解缙了,要不是他的那本《雕刻时光》里曾经提到过这些作品,他还真说不出来。
然后他继续说了下去。
“解老,我之前也跟你说过这工作工资不会太高,”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解缙代表三人表态“工资都好说”,看那模样,像是工资都不要准备义务工作了,实在可怕。既然工资搪塞不过去,那就从别的方面入手,于是杜安也不管他们,径自说了下去:“说句实在话,三位老前辈这也都是含饴弄孙的年纪了,若是普通的教学工作还好,来就来吧,可我这工作强度却是非常大,通宵赶工那是家常便饭,很多时候连轴转都是正常,我是真不敢让三位来啊。”
身体原因,这理由很好,看对面四人的表情,显然也都理解,可是只有杜安才知道这些都是借口——先是用工资来搪塞,后又用身体健康来搪塞,真正的原因是这几人真让他不满意。
别看这三人都有华表奖的终身成就奖,而且还都是曾经中国影坛的中流砥柱,但那都是过去式了。
就像解缙的作品有时代局限性一样,这几位也都有——他们的技术,他们的观念,他们对于影视作品的理解全部都有时代局限性,不是他杜安所需要的。
在杜安看来,这种局限性是非常致命的。
解缙这时开口了,“那你要怎么样的嘛?讲清楚了,别再跟干肃时候一样支支吾吾了。”
杜安苦笑了一下,说:“解老,我在干肃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呀,是你没有当真。”然后他又把条件详细地重复了一遍,“我要那种有一定的专业技术但是水平不要太高,在圈子里名气不大,出名无望被磨平了棱角只想找个地方养老的技术人员,而且招聘重心要平均,不要专注于导演和演员,灯光化妆道具编剧各色人员我都要。”
说到最后他做了一个总结发言,“简而言之,如果把娱乐圈的人士从高到低划分为一线、二线、三线等等的话,那么我要找的就是十八线的各类顶尖技术人员。”(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节:古怪的三无培训班
十八线的各类顶尖技术人员?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都被杜安的这个要求给惊呆了。
一线二线他们听多了,十八线是个什么鬼啦?
好吧,刨去“十八线”这个古怪的词汇不谈,杜安的意思他们是明白的,不过让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杜安会指名道姓要十八线的?有更好的他反而不要?
这人脑子是有病吧?
这是第一时间从众人脑中闪过的想法,但是马上又都被他们否定了:一个能拿到最年轻的华表奖最佳导演的人,脑子怎么可能会有病?要有病那也是天才病。
猜不透,实在猜不透啊……
现场除了杜安外,还有一个人没有表现出疑惑来,那就是宋甄——这小姑娘面对杜安时除了冷着脸之外似乎就没有第二种表情了,现在也是,一脸杜安欠了她两百万没还的表情静静坐着。
当然,也不排除她根本听不懂他们这些大人之间的话题。
“小杜啊,我把老孙他们几个请过来可是很不容易的,”
解缙突然这么说了起来,其话里的含义让杜安一时有些听不大明白。
解缙继续说下去:“你要的十八线,我没有找来,但是酬劳我跟老孙他们已经谈好了,绝对都是按照十八线的标准来的——别说十八线了,就算你现在掏个三十六线的薪酬标准出来,只要不是月薪一元,那都好说。”
豁,听这口气,敢情这三位还真都是义务打工来了,也不知道解缙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咱们几个都老了,也不敢恬不知耻地说自己一线二线了,认个三线,小杜你是没有意见的吧?”见到杜安点头后解缙继续说:“三线的咖位,还带有丰富的行业经验,却只要三十六线的工资,虽然最后事情没有成,但是我这忙帮得到不到位,小杜你说说看吧。”
杜安默默点头,连声说:“到位,实在太到位了。”话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不往下面说了。
解缙一点头,说:“那行,看在老头子我这么帮忙的份上,你给我稍微透个底成不成?旁的不说,了解你的真实需求之后,我也才能更好地给你找人啊。”
好嘛,拐来拐去就是想要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
杜安一时没有接话,沉默了。
解缙看了看他,缓缓说了起来:“小杜,我对于你刚才的一个要求非常赞同,那就是‘重心要平均’,这其实一语道破了我们国家电影发展的窘迫现状啊,那就是,头重脚轻。”
“一部电影的构成是多方面的,导演、演员这些固然重要,但是其他的工种也不可或缺,光是顶层建筑上去了,底层建筑不行,那就是畸形的怪物,就算现在看起来强大无比,总有一天是会摔倒的。”
看来除了美国电影的发展外,这就是解缙为什么担心中国电影未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了。
“我们国家现在过度重视导演、演员、摄影这些影视行业人员的培养,相关国办和民办的教育培训机构也都基本是这方面的培训项目,极少有其他方面的培训机会,特别是道具、布景等这些小项,更是毫无针对性的培训机构,这就导致了目前圈内的绝大部分道具师、布景师、化妆师等等很多都是半路出家自学成才,专业性和技术水平可想而知。”
杜安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他之前也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一个化妆师化出来的妆简直惨不忍睹,他都不知道那样的化妆师是怎么能进组的。
只不过他不知道解缙对自己说这些干什么,这跟他们现在的话题有什么关联吗?
“其实比起导演、演员这些来,这些冷门技术工种的工作人员才是真不好找,不靠谱的一大堆,和业余人员没两样,专业的太难找了。但是呢,老头子我至少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几十年了,其他的不敢说,人脉还是有的,其中好些个老兄弟老姐妹也都是搞这些方面的。”
“虽说咱们都是影视圈的人,但是术业有专攻,说起在这些行当里的人脉、对于这些行当的了解,肯定是不如我的那些老兄弟老姐妹们的。”
聪明人之间谈话,话不需要说得太多,点到为止就行。
杜安一拍大腿,也不等解缙继续说下去了,直接道:“其实我要搞的东西解老你一早也猜到了,就是个培训班嘛。”
虽然他对于自己马上需要的工作人员的技术水平要求不高,但至少得靠谱不是吗?解缙现在就是对他打了个包票,他也得作出相应的反应了。
还真就是个培训班?
四位老前辈互相看了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解缙看了看杜安,缓缓开口道:“按照你‘十八线’的要求找来的老师,能教出来的学生水平想必也不会高,这样水平的学生如果没有什么背景或者机缘的话,也很难在圈子里谋生,更别提出名了。一个教出来的学生都没有前途可言的培训机构,如何又能吸引生源呢?没有生源,这样的培训机构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一个培训班”这个答案太不符合解缙对杜安的期望了——这种野鸡培训班中国多的是,根本不是解缙想要的东西。
杜安觉得解缙这老爷子还真是把自己当作他的子侄辈来看待了,说得话都带着考校的意味,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他摇摇头,把这些想法甩到一边,简单地回答了解缙的问题,“生源不用担心,就业也不用担心。”
解缙看了看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以你现在的名气和手里的资源,生源和就业确实不需要担心。”
在他看来,杜安这是想要把他的名气转换成实际利益了。
这倒是一个赚钱的法门,圈子里也确实有人这么做过或者正在做,不过在解缙看来实在有点low,完全就是土鳖暴发户才会使用的招数,杜安使出这一招,让他大感失望。
但是杜安摇了摇头。
“我不会出面。”
解缙愣了:杜安不会出面?那意思就是不会用到杜安的名头了,可那样的话怎么解决生源和就业问题啊?
一个培训班,既没有强大的师资力量,又没有名人效应,还要是刚成立没有半点历史底蕴,简直就是三无培训班,怎么吸纳生源?怎么解决就业?怎么长久地存在下去?——哦,不对,按照这种模式,这培训班能不能挺过第一年都是个问题,更别说长久地存在下去了。
杜安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应该连这个问题都想不通啊……
解缙突然有点后悔问杜安他想要干什么了——他这一问之后,疑问反而更多了,但是以他对杜安的了解,这小子应该不会透露出更多消息来了。
不过解缙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又问了一句:“那你用什么办法来解决生源和就业的问题?”
然后杜安果然搪塞了回来,“这自然是会有人来解决的,老爷子你帮我把老师找来就行,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解缙无奈地摇了摇头,“重谢就不必了,我就希望我把人找来之后你能让我这中间人多少知道点这里面的事。”
杜安想了想,“可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节:夜归
驾车行驶在街道上,像是行驶在汽车组成的河流中,街道两旁的路灯照耀下,可见到人行道上饭后散布的行人甚多,哪哪都是人,完全体现出了这个十三亿人口大国的特点,和干肃相比,是两种不同的风景。
杜安开着车,眼睛直视前方,不说话,坐在副驾驶上的宋甄也不说话,侧头一直看着窗外,默不作声。
两人这是从茶馆出来,杜安在送宋甄去学校的路上了。
好半晌,杜安突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
“喂。”
他眨了眨眼,用眼角的余光迅速地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宋甄,发现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可能是幻听了?
杜安这么想着,也没作出回应,继续开着车。
“喂。”
又是一声传来,这声比刚才要大些了,在车厢内回荡,清晰可闻。
看来不是幻听,只不过杜安再度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宋甄的时候,发现她还是那副侧头看着窗外全然出神的姿势,并没有向自己看上一眼。
说话也不看人,这什么毛病?
杜安暗自腹诽,但这不是他的孩子,也不好教训,只好放任不理,只是回了一句,“什么事?”
“解缙怎么都在帮你做事?”
杜安万没想到宋甄会问出这个问题来。
他瞥了一眼宋甄,随口道:“他比较喜欢提携后辈吧。”其中缘由他并不打算多说,反而对另外一件事感兴趣。
“你现在怎么对娱乐圈的事感兴趣起来了?也想进来?”
他从下午的时候就发现了:以前在和他相处的地方,宋甄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可是今天却一反常态,从《楚门的世界》剧本开始追问了不少电影行业的事,现在又开始追问起了解缙的事,也不怪杜安会有这样的疑惑了。
“没兴趣,”
宋甄冷冷地说了一声,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们这圈子……”
我们这圈子?我们这圈子怎么了?
这话说到一半让杜安莫名其妙,抽空瞥了一眼宋甄,发现这小姑娘还是那副侧头看窗外的模样,只不过现在她的脸上挂着一抹冷笑。
杜安把刚才的话结合她这表情,稍微一琢磨,大概猜出了一二来。
“也是,”
杜安这样说道:“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做你的医生挺好的,这圈子是挺乱的。”
他入行也有两年多了,虽然自己没有搞过这种东西,但是听说过的事例还是挺多的,曾经也面对过这样的诱惑。面对这种现状,杜安其实并不像一般人那样痛恨——他不接受,但是他并不痛恨,因为在他看来,存在即合理,这也是一种游戏规则。
就像有的人出身于明星世家、天生拥有庞大的人脉,有的人拥有庞大的财力可以砸钱定做电视剧电影一样,潜规则也是一种成名的手段,只不过和别的方法比起来有点不符合人们的道德观念罢了。
当然,这个“人们”并不包括杜安。
杜安学习过和了解过的商业案例里,那些台上台下的竞争手段,那些涉及到国家层面的商业战争案例,哪一个不肮脏?潜规则和那些手段相比,简直纯洁的不得了,堪称小白花了。
想到这,杜安突然来了兴致,头也不转地问道:“如果有一天,这个圈子里出现了一个没有潜规则的舞台,你会有兴趣加入吗?”
“没有潜规则?”
宋甄终于不再看着窗外。
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杜安的侧脸,摇了摇头,“不可能。”
杜安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呢?”也不等宋甄接话,他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果‘没有潜规则’这个概念能带来利益的话,那么从商业的角度来看,它就有可能出现,而且是很有可能出现。当然,我们这里就暂时先不讨论具体操作的问题了。”
宋甄虽然还是觉得不可能,但是从杜安的逻辑上出发还真是非常有可能,于是沉默了,半晌,才道:“如果有的话,我可能会加入。”
“哦?”
杜安愈发来了兴趣,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你不是热爱着医生这个职业吗?怎么又想到往娱乐圈发展了?”
他专心地看着前面的路况,所以没有看到宋甄翻了个白眼。
“现在当医生的,有几个是因为喜欢这职业的?还不都是因为医生收入高。”
杜安闻言,笑了一下,附和道:“也是。”
宋甄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精英学生的乖乖女模板,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以为宋甄想要当医生的目的是为了拯救更多的生命,怀揣着伟大的梦想,没想到理由竟然和他一样俗气。
也是,现在这个商品经济的时代,梦想值多少钱?
察觉到宋甄貌似真的有点想要进入娱乐圈的想法,杜安负责地提醒了一下:“这行虽然看着光鲜,但是想要成功太难了,你所看到的只是少数人,更多的人都躺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慢慢腐烂,收入还没有普通工人多呢,所以你如果有一天想要加入的话,我希望你能慎重。”
“相比较起来,还是医生这份工作收入稳定有保障。”
对于杜安的建议,宋甄冷哼了一声,说道:“又不是进入医学院就能当医生了,特别是我们临床医学这一块。今年市里的医院根本不管你什么学校,只要是临本的都不要,直接研究生起跳,再过两年,估计小县城的招聘要求都是研究生起了。”
杜安闻言一愣,没想到现在的就业环境已经这么严峻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当年毕业的时候就已经体会过了就业环境的严峻,而随着扩招毕业生的越来越多,就业形势只会越来越严峻,大学生也只会越来越不值钱。
他也久不接触这样的正常行业,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于是只好重新闭上了嘴。
似乎是提到就业形势的问题让宋甄的心情变糟糕了,之后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过什么话题,两人一路上相对无言,沉默着行驶到了宋甄的学校。
这里也是杜安的母校,所以根本不用宋甄指路,问清了宿舍楼之后直接一路左拐右绕地开了过去。
校园还和杜安毕业时一样的老旧,路灯都寒碜地坏了几盏,杜安熟门熟路地开到b2女生宿舍楼下不远处地阴暗角落里,停好,下了车把宋甄的自行车从后备箱里拎出来,推到已经下了车正站在车门边的宋甄面前。
“进去吧。”
杜安这么对她说了声,然后挥了挥手,“我先走了。”
他说着就钻进了车里,又对宋甄挥了一下手,“再见。”就摇起了车窗,发动车子离开了,剩下宋甄一个人。
宋甄扶着车,站在原地看着杜安车子离去的方向,直到杜安的车子已经彻底淹没在了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见,这才轻轻一脚踢开脚撑,推着笼头就准备进宿舍楼,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甄甄?……”
宋甄回头一看,一个女生正站在她身后。
是她的舍友,肖琳琳,也是她在大学里处得最好的朋友。
肖琳琳眼光飘忽,一会儿看看宋甄,一会儿越过宋甄的身影向着远方某个方向望去似乎在追逐某道已经消失不见的踪影,好几秒,才道:“你回来啦?”
宋甄没有回答,扶着车子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用喉咙憋出一个字来。
“……嗯。”(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节:无题
“……这是外星生物的第三版模型,代号c8,主要设计来自于一些昆虫,比如说他头上的这个触角的灵感就来自于天牛……”
杜安坐在位子上,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面是一个可以用“怪物”来形容的三维立体图案,在他旁边解说的李明远则是一边说着还一边把这个图案扭过来转过去,全方位360度地展示这个模型。
杜安昨晚见过解缙之后,今天又赶来了工业光魔,查看一下后期制作进展。
等到李明远把他面前这个模型给讲解得差不多的时候,杜安开口了,“我个人还是比较倾向于之前的c5,c8这个光恶心了,不够恐怖,视觉效果也不够强烈。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c5的那个生物装甲概念,很酷。”
“还有c3也不错,c3和c5,你们都制个模出来我看看吧,毕竟这东西不能光在屏幕上看,还是落实到现实里比较有感觉。”
李明远默默记下,点了点头,“好。”
说完这些之后,杜安眼镜移开了电脑屏幕,看向李明远,问道:“除了这块之外,其他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了?”
李明远停下了鼠标,抱胸站在一边,看着面前这个鸠占鹊巢坐在他椅子上的男人,报告道:“根据你之前发回来的影像资料和效果图,制作工作已经展开了,剩下的就是时间的问题,毕竟工程量有点大,急不得。”
杜安正要开口,有人敲门,李明远喊了声“进来”后他那女秘书端着一个托盘推开门进来了,然后把两杯咖啡放好,重又出去。
杜安也不坐着了,站起身来和李明远一起走到会客沙发上坐下,端起一杯咖啡抿了一口,说道:“是不能急,质量第一,时间花多一点无所谓。”
李明远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嘿嘿一笑,刚才沉稳的画风也保持不住了,好好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表现得跟个见到美女的小年青一样,看起来有点兴奋,问道:“杜总,解缙也掺和进来这部电影了?”
杜安看了他一眼,并没表现出惊讶来,“你知道了?”
李明远“嗨”了一声,“能不知道吗?解缙在片场看监视器的照片都流露出来了。”
杜安没说话。
作为一部投资额“四亿”的大制作,整个《解放日》拍摄过程中的保密工作是做得极好的,尽管各家媒体私下已经开出了“巨额”的爆料费也没能捞到一张片场的曝光照,这次怎么就流出照片来了呢?
这当然是杜安故意放的料。
正因为相关消息的缺席,这料才弥足珍贵,更别说照片上的人竟然还是解缙,这料就更加爆炸了。
“张艺某,黄健新,解缙,还有杜总你,乖乖,这部影片不得了啊!”
李明远一边板着手指头数人名,一边咋舌不已,神情愈加兴奋了,“本来这导演组阵容就够豪华的了,现在解缙又来插一脚,这根本就爆炸了啊。杜总你如果这两天没看报纸的话,可能都不知道,现在媒体上都已经被这消息屠版了,哪哪都能看到,堪称是这两天的头版头条。”
“除此之外还有四亿的投资,又有中影的背景,铁定能拿到好的档期和优质庞大的放映渠道,这样的一部电影,竟然是我们来特效,这放在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啊……”
杜安接过了他的话,“所以你们才更要认真做,尽全力做到最好,那样的话今年的华表奖是赶不上了,但是明年的华表奖说不定你又能站上去了。”
李明远却是摇了摇头,“华表奖这东西,拿过就好,我现在更希望的倒是把业务搞起来。”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
杜安想起了他刚才跟自己报告的财务状况,一时也沉默了。
工业光魔凭借着《终结者》刚刚才在去年的华表奖上拿到了最佳特效奖,这对于公司的业务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提升作用,但是效果远不如他们所预期的那么大——本来也是,刚刚拿到华表奖最佳特效奖接下来就宣布破产的特效公司也不是没有,这一行不是一个奖项的肯定就能带来商业上的成功的。
公司的内部管理、成本控制、商业谈判、业务联系能力、圈子里的人际关系等等等等,每一项都影响到公司的盈利状况,技术水平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项而已——除非技术水平强大到超越时代一个等级,不然的话一项公司成功与否更看重的还是其他方面。
总的来说,现在的工业光魔自身营利能力还是太弱了,还需要依靠着他,并无法作为一个单独的利润增长点。
“慢慢来吧。”
杜安安慰了一句。
他刚说完,门又被敲响了。
李明远看了一眼门的方向,说了声“请进”,然后他那秘书又进来了。
“什么事?”
“前台来了一位《南扬晨报》的记者,说是想要采访杜安导演。”
女秘书说着,看了杜安一眼。
这嗅觉真是够敏锐的,这么快就闻到味道了。
李明远不敢擅做决定,看向了杜安,杜安则是端起面前的咖啡小喝了一口,放下,说:“你就说我不接受采访。”
女秘书一点头,“我知道了,那么我先出去了。”说完就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待女秘书出去后,李明远甚是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接受采访?那张照片出来后,现在大家都在猜测解缙是不是加盟了《解放日》剧组呢,杜总你现在出面做个采访,宣布一下解缙的加盟,不是又能掀起一波宣传**吗?”
杜安摇了摇头,“我现在不出面更好。”
他说完之后看到李明远表情一愣,于是在心底叹起了气来:这还真就是个典型的技术型领导者,这种事都要愣一下。不过也算了,技术型领导者也有技术型领导者的优势么,各有利弊。
李明远终究也不是个笨蛋,脑子转了几个弯之后,表情逐渐松开,似乎是明白了。
他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可是你躲得了今天,之后几天怎么躲?”
“今后几天?”
杜安笑了笑,“今后几天他们要是能再像今天这样找到我就算他们本事大。”
李明远闻到了一点味道,问道:“怎么,你又要出去?去哪儿?”
杜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先去尚海,接下来我也不知道会去哪儿,预估至少会有一个月不在南扬,所以有什么问题你这边尽快提出来,不然以后咱们就只能视频会议了。”
李明远看了他半晌,不动,良久,才叹道:“别的人都只看到你台上的风光,却又有多少人能看到你台下的拼命呢?这刚工作回来又要出差,得亏你还是小伙子,换做老头子我可吃不消。”说完,还关切地嘱咐了一句,“悠着点,钱是赚不完的,你也该找个机会好好歇歇了。”
“我会的。”
杜安这样应了一句,但是马上被自己的这个回答逗笑了:拍《终结者》的时候他就在想着要好好歇息了,但是实情却是越来越忙。
“对了,你去尚海干什么?”
李明远闲着没事又问了这么一句。
杜安想了想,说:“去买楼。”(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节:百乐门
“买楼?”
冯康刚听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表情是错愕的。
房产投资简单明了,技术准入门槛低,所以很多娱乐圈人士在出名了有钱了之后想到投资第一反应就是房产投资。事实上现在很多的娱乐圈人士也确实是这样的,很多人名下至少有一套房,名气大收入高的像周星池赵微这种则是坐拥好几套豪宅。
但是这不是杜安的风格啊。
根据冯康对杜安的了解,杜安除了自己住的公寓外,并没有投资其他的房产——这个管理专业出身的导演和娱乐圈很多明星不一样,比起房产来他更喜欢投资公司,十足的一个天使投资人,还是积极参与管理的那种。
可他现在怎么开始转变风格了?
“是啊,买楼。”
杜安还记得自己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平静语气淡定,“比如说……百乐门。”
他更记得,听到自己出口的这个词的时候冯康明显气息一滞,继而半天没有说话。
最后他的这位经纪人兼助理苦笑起来。
“大佬,”
看得出来,冯康真的是被惊到了,所以就连称呼都变了,“你知道百乐门是国营的吗?你知道百乐门对于尚海的意义吗?这就像是有一天你上门说要买下中影一样,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而是根本不可能。”
他就知道,以杜安的投资风格,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像其他明星一样投资房产呢?这家伙根本就是一不省心的主儿。
说完之后,冯康还加了一句,“而且你知道百乐门是干什么的吗?百乐门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吗?”
杜安笑了了一下,“我当然知道百乐门是干什么的,而且就因为我知道百乐门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才敢插手。”
“百乐门,跳舞的嘛,初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甫一建成,没多久就成为了远东第一舞厅,之后一路到了建国后,被收编为国营。因为历史原因,百乐门自从建国后就一路亏空,后来改建成了电影院,但还是没有起色,甚至寒碜到休憩翻新都没钱,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90年,百乐门影院门口的雨棚因为年久失修坍塌,压死行人一名,于是关门,进行大修。”
“03年,百乐门影院经过大修重新开业,电影院也不开了,重新改回了舞厅,希望重振往日的雄风,不过不出意料地经营惨淡,听说带资入场的赵老板已经有点想撤退了,想必也是看了出来,百乐门是彻底糊了,再怎么折腾也没用,所以这种时候插手,我觉得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的。”
杜安还记得自己说完之后冯康当时好好看了自己好几眼,说:“看来你是认真的,还做了这么多资料呢?”然后又道:“你说得确实有道理,不过你不要用‘买’这个字,咱们要是跟赵老板一样带资入场,相信大家都是乐意的,赵老板也乐得退出来,政府也乐得有人接手。”
杜安摇了摇头,“那不行,跟赵老板一样随着国资委的指挥棒走?那我只能死,我可没这么多闲钱给他们送,要么就卖给我,要么就继续让赵老板扛着吧。”
冯康是拿这老板没办法了,但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要这百乐门干什么?你是一导演,要买也买影院戏院什么的,那还专业对口呢,可这百乐门是舞厅啊。”
杜安说:“我倒是也想买一影院戏院的,但是你觉着可能吗?那些老字号的影院戏院现在还红火着呢,比起百乐门来更不可能,相比之下还是百乐门这个人见人嫌的主儿比较靠谱,而且舞厅怎么了,我也没说我要开影院啊。”
最后杜安把事情一撂:“反正这事就交代给你了。”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尚海。
接着他们出现在了长安西路的某处,站在路牙子上,看着对面的百乐门发呆。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阳光不错,灿烂却不猛烈,杜安身着白衬衫、手上挂着西装,一袭大墨镜遮住半张脸,下身西裤,在他身侧的冯康则是一身正装穿戴得好好的,两人都是一派精英商务人士的派头。
路牙子上种植了法国梧桐,在他们两人身旁就有一颗,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中间却有很多空隙,阳光趁机冲进来,在两人全身上下印满了大大小小的光斑。
这个点的街上行人寥落,三三两两路过的行人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最多放置个三四秒就会转移开,不会多停留:这样的商务人士在尚海实在太多了,说好听叫白领,说难听点就是穿着西装的民工——当然,若是有识货的人的话就不会这么想了,因为这两人身上的衣服加起来好几万。
“孙子。”
杜安看着面前的百乐门,听到身旁的冯康这样骂了一句。
然后冯康看了眼他们身后的雷允上药房,再看了看对面的百乐门,摇起了头来,“堂堂一个曾经的远东第一舞厅,现在还没人家一个连锁药房豪华……”
杜安闻言,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对面,也乐了。
还真是,对面这门可罗雀装修朴素的老远东第一舞厅,还真没他们身后的药房豪华呢。
“老板,”
冯康转向了杜安,问道:“既然他们坚决不卖,那咱们怎么办?要不,曲线救国?”
杜安懂冯康的意思,摇了摇头,“行不通,能在国资委里坐着的那些人都猴精猴精的,搞阴谋,咱们真搞不过他们,曲线不了。”
冯康一摊手,“那没办法了,除非马上换一个锐意进取的来,否则就刚才那领导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作风,我看咱们彻底没辙。”
杜安听出来冯康的话里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可见冯康对于这桩买卖真的没什么兴趣,显然极不看好。
不过他也没去解释什么。
冯康说完之后,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对,马上很自然地接了一句话,把话题转移了开去。
“对了老板,你买这百乐门到底是想干什么?”
“就是买楼嘛,尚海房产我还是很看好的,”
杜安面色平静,手一挥,指向百乐门,半真半假地说道:“这是第一个,”然后手又向后边一挥,“这是第二个,”,他的手一路指过去,“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冯康都看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把按住杜安的手,苦笑道:“我的大老板哎,咱们哪来这么多钱啊?投资房产也不是这么个投资法啊!”
杜安挣脱开冯康的手,继续指向街道的尽头,“第十六个,第十七个……”他数到三十六个才停下来,最后,看着冯康说道:“一条街上挤36个,甚至72个戏院,是不是很壮观?”也不等冯康回答,他又道:“至于钱嘛……咱们是没有,但是别人有啊。”
他此刻想到了之前解缙对他说的话,要他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那么大年纪果然不是白活的,说的话简单却睿智。(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节:教父(上)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一般,在这个三点多接近四点,再过不久就要迎来下班高峰期的时间段上,路上的行人格外地少。
长安西路上也是如此。
空荡荡的街道老半天才有一辆车子驶过,马路边,往往间隔上五六米才有一位行人,都并且都悠闲地走着,没人赶时间,一时之间,这个人口大国的商业之都竟然闲静到足够媲美北欧的某些宁静小镇。
配上灿烂却不猛烈的阳光,悠闲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头睡过去。
一位年轻妈妈抱着孩子经过路口,目光在路口旁站着的两人身上驻留了几秒——这两人都是正装,区别在于一人西装革履地保持得好好的,另外一个看起来年轻很多的则是把西装脱了下来挂在手上。
年轻妈妈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驻留在那位一手挂着西装并且还戴着墨镜的年轻人身上,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位年轻人的轮廓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那副大墨镜把年轻人的脸庞遮去了一半,所以她也无从确认。
“哇……”
她怀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也把她从沉思中惊醒。
年轻妈妈赶紧把臂弯摇晃起来,也不看那年轻人了,低下头哄起孩子了,一边哄着,脚下重又启动,加紧两步往一侧的雷允上里面赶去。而在她经过那两人身上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那个西装革履年纪偏大的男人说的话。
“……老板,你之前怎么也应该跟我商量一下的吧?……”
老板?
年轻妈妈倒是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年纪小上不少的年轻人竟然是两人中的boss——在她看来,这样两个工作时间闲着没事干跟两个无业游民一样站在路口的家伙,怎么看都像是卖保险的在偷懒呢,没想到竟然还有老板。
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年轻妈妈这么想着,但是怀里孩子的哭声却是愈发大起来,于是她也顾不得多想,赶紧进了药房里。
而在年轻妈妈的身后,那两个看起来像是卖保险的家伙之间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要是知道你是要开戏院,我是怎么也不会同意你这次的尚海之行,更加不会找关系安排你跟国资委的人见面,”
冯康说着,环顾了四周一圈,音调稍微调高,可以感受到一丝火气了,“更加更加不会让我们两个现在就这么傻站在这里——我感觉我自己就像个正在偷懒的保险业务员!”
他都多少年没有体会过这种站在大城市中,茫然地感觉自己如此渺小的糟糕感受了?
可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对,赶紧音调放低下来,补充了一句,“您应该先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安排下面的人做一下市场报告,若是可行性达到预期的话,我们再行动也不迟。”
杜安看了冯康一眼,并没有就他刚才的语气发表什么意见:他一直都知道,冯康对自己很尊敬——但那只是在电影行业。而在商业领域,这位北审出身、沃顿商学院研究生毕业的业界精英和杜安这个国内二流大学二流管理专业毕业的学生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物,自己谈商业管理的时候,冯康向来是很不屑的——即使冯康掩饰得很好,杜安还是能看出来。
杜安觉得这很正常:自己出身野鸡大学,又没有拿得出手的商业案例,怎么让人信服自己这方面的能力?
所以他并没有就此说什么,而是针对冯康刚才的建议说道:“这东西做不了市场调查。”
冯康不解了,“怎么会做不了?”
怎么会做不了?不就是戏院吗?都老掉牙的东西了,这市场调查还不容易做?冯康觉得自己甚至都不用组建团队了,相关的调查资料花点钱就能找来现成的。
杜安不说话,看着街对面的百乐门看了半天,这才转头,盯着冯康问道:“有这样一场表演,嗯,你可以理解为类似于话剧吧。在这场表演中,演员你都不认识,他们男的不是很帅,女的不是很美,差不多就是你普通邻居的水准,而且他们的演技都很烂,这样的一场表演,你会愿意掏钱观看吗?”
冯康翻了个白眼,“如果我脑子被驴撞了的话,那么我想我会的。”
杜安一耸肩,一摊手,说道:“对啊,所以这市场调查怎么做?不用做我都知道结果了。”
冯康一愣,马上反应了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不会是……是想做这样的……戏院吧?”
杜安一点头,“没错。”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冯康这下是完全傻了。
他呆了半天,口中才飘出喃喃的自语声。
“疯了,疯了……”
杜安没有出声干扰他,也没有对于他的评价发表意见:他在完善自己这份布局的过程中,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更别说是只看到了冰山一角的冯康了。
好半晌,冯康才平静下来。
他平静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杜安:“有没有什么配套措施?如果只是单独的这一项计划的话,那么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你这项投资我不赞成。”
杜安看着冯康,隐藏在墨镜后的双眼充满了欣赏。
不愧是中西结合又拥有丰富实战经验的老经理人,思维缜密职业素养过硬反应敏捷头脑清晰,并没有因为自己野鸡大学的出身就马上全盘否定自己的计划。
“当然有。”
冯康是他的左右手,接下来的事需要冯康的竭力配合才能进行下去,如果冯康自身都没有信心的话,那么这件事怎么做?
所以杜安开始忽悠……呸,是解释起来。
“最赚钱的行业是什么?军火?毒品?化工?……不,统统都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最赚钱的行业永远都是新领域——开辟一个新领域,那带来的利润无法想象,微软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他们并不是新领域严格意义上的开创者,但是他们在最初的战斗中胜利并牢牢掌控住了,那么他们就能登基为王。”
冯康点了点头。
二十几年时间就从无到有催生出一个世界第一的大公司,这放在过去简直是不敢想象,新领域的力量可见一斑。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也一起来呢?”
“微软把自己做成了世界第一,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新的时代,互联网时代,在这个时代,有无限可能。”
说到这里,杜安问冯康:“你知道淘|宝吗?”
冯康点了点头,“知道。”
杜安笑了,“这家网站很不错,我女朋友最近很喜欢在上面买东西,我也试着用了下,确实很方便。”
冯康不知道杜安突然说这个干什么,而杜安又继续说了下去:“最重要的是,它在改变这个世界。”(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节:教父(中)
四点已过,长安西路上的人比刚才多了一点,车子也不再是半天才过去一辆,开始三三两两地出现,自行车、电瓶车、摩托车,都开始在这条街上看到它们的身影。
这是下班较早的一些公司,员工们正在回家的路上,但是大部分的公司都还没有下班呢,高峰期还未到来。
路口站着两个人,就在雷允上药房门口,其中那个年轻一点的穿着衬衫,西装脱了下来挂在手上,还戴了一副大墨镜,另外一位年纪有点大了,约莫四十来岁,西装革履的完完整整,浑身上下拾掇得干干净净。
若是凑近了,就能听到那位墨镜青年在说话。
“……它带来了一种全新的购物方式,廉价、种类齐全、方便,这些都是传统零售业所做不到的,我甚至敢断言,在不久的将来——也许是十几年,也许只要几年——这种全新的购物方式将成为主流,而淘|宝作为先行者,将要获得的利润是无法想象的,”
冯康点了点头。
虽然他现在主要混迹于娱乐圈,但是商界的资讯还是在关注的,关于阿里这家公司也注意过,尤其是在去年阿里和雅虎进行了合作之后,这家公司就引起了更多像冯康这样的人的关注。
对比发展路线、现状还有国外的一些同质化公司的历程和规模,不难得出这家公司前景宏大的判断,所以杜安的预测他很赞同。
“然后我就在想了,影视圈是不是也能开创出这样的一个新领域呢?”
杜安这话根本就不是在问冯康的,所以不等冯康回答他就自己说了下去:“在过去,我们按照电视台规定的时间坐在电视机前观看电视台放给我们看的资讯,我们按照影院规定的时间前往购票观看有资格上映的电影,我们翻开报纸看着报社告诉我们的信息,这是传统的娱乐模式,经过几十年的发展,这样一个结构牢固无比,但是现在淘|宝让我看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牢不可破的。”
杜安盯着冯康,缓缓说道:“所以,是时候改变一切了。”
虽然杜安戴着墨镜,但是冯康似乎能看到他隐藏在墨镜后的那双眼睛正发出灼热的光芒,像是激光,似乎正要穿透厚厚的墨镜镜片透射出来。
“我们不要再受到影视公司的束缚,不要再由他们来帮我们决定我们看什么,我们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我们不要在三伏的炎夏抑或是大寒的冬夜忍受这糟糕的天气跑出去就为了看一场电影、我们完全可以坐在家里就看到这一切,我们不要再独立于整个娱乐圈外只能看着里面,我们也要加入进入,甚至于……我们要能决定演员的命运。”
“这是一种全新的全方位立体式娱乐方式,而凭着固有传媒渠道的特质,是无法承载和满足这种新的娱乐方式的,这时候就需要一种新的传媒方式。”
“我们掌握了这种新传媒,我们就掌握了一切。”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放在影视圈一样通用,可以用铁打的院线(电视台)流水的内容供应商来形容,内容会过时,演员会过气,但是院线(电视台)永远屹立不倒。
而这也就是杜安想到的赚养老金保持保质量生活的法门:只要他手上有这样一个类似于电视集团的东西在,他还担心什么江郎才尽呢?躺着也比现在拼死拼活赚得多啊。
当然,他是不可能对冯康说他的目标就是赚钱,对于冯康这种人,得往高了说,得扯理想。
于是他话锋又是一转。
“电影是什么?”
冯康一愣。
他刚才还震撼于杜安抛出来的这种新传媒的概念脑洞大开正发散思维呢,没想到杜安突然把话题一下子不知道又转到哪里去了。
杜安也没期待冯康能接话,他甚至不想给冯康思考的空间,于是他马上自顾自说了下去:“从最基础的方面来说,电影是由活动照相术和幻灯放映术结合发展起来的一种连续的视频画面,是一门视觉和听觉的现代艺术,摄影、绘画、音乐、舞蹈、文字等等等等,什么东西都可以往这里面扔,然后用巧妙的方法结合起来,组成一个完整品,呈现给观众看,这就是传统的电影,《解放日》也是这样的一部电影。”
“传统电影制作完成了就是制作完成了,它们做后期、排期上档、上映、下画,上映第一天是什么样的,下画那天也是什么样,僵硬死板,而新电影不同。”
“新电影,以传统电影为基础,加入了新元素——它们不再是在传统媒介渠道亮相,而是存在于我刚才提到的新传媒上。在新传媒中,观众们每时每刻都在和演员、和幕后工作人员、和整个剧组进行着互动,针对他们不满意的地方提出意见,剧组即时接收意见进行修改,第二天或者第二周展出修改后的版本,然后观众再进行互动,针对不满意的地方提出意见,对好的地方进行赞美。”
“新电影将不再是僵硬死板的,它将会是灵活的,一部新电影‘上映’第一天的内容,也许会和‘下画’那一天的内容截然不同,这就是新电影。”
冯康已经听傻了:上映第一天和下画那天的内容截然不同?他还真没听说过这样的电影,自己这老板也是真会想啊,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杜安看了一眼他,继续说下去,“除此之外,新电影还发生在台下。”
他说到这里话语一顿,突然说道:“还是刚才那个问题,如果有这样一场表演,在这场表演中,他们男的不是很帅,女的不是很美,差不多就是你普通邻居的水准,而且他们的演技都很烂,可是其中有一位男演员是你的朋友……嗯,就比如说是梦工厂的王志远吧。这样的一场表演,你会愿意掏钱观看吗?”
冯康眨了眨眼睛,四十多岁的大叔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小孩子般的可爱,继而点头说道:“我会。”
杜安点了点头,也不解释,继续又说了下去:“新电影的演员们的生活将完全展现在观众面前,观众可以知道他们今天干了些什么,可以看到他们吃饭的场景,可以看到他们排练的画面,可以面对面地倾听他们奋斗过程中的迷惘,感受他们内心的困惑。这个时候,演员已经不再是演员,而是观众们‘触手可及’的朋友。”
“而就像你刚才的回答一样,我们对于自己的朋友,向来是很包容的,我们有耐心陪着他们,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地成长,一点一点地强大起来,看着他们从布景奋斗到群演,从群演奋斗到配角,从配角奋斗到主角,看着他们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被越来越多的人喜欢,看着他们从普通人成为18线明星,再晋升成17线、16线、15线……他们的每一点进步,每一点成就都让我们振奋,直到最后,他们登基为王。”
“这本身就是一部电影,却比任何电影都真实、都刺激、都振奋人心、都爽,因为这是真实发生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节:教父(下)
长安西路上的车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多,车声嘈杂、人声鼎沸,熙熙攘攘间,似乎连温度都开始上升。有私家车停在路口等红灯,绿灯亮了还没来得及发动,于是从后面的出租车里隐约飘来两句“港督”,“小赤佬”之类的友好问候语,为共建和谐尚海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
现在的长安西路,已经是十足的尚海风,再没了之前的北欧小镇气息。
而在长安西路某个路口,雷允上药房门口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冯康站在杜安旁边,嘴巴微张着,眼神略有些呆滞,明明头发一丝不乱身上穿着几万块的阿尼玛,但是看起来却十足像个白痴。
杜安则是继续洋洋洒洒地发着言,明明正吸着过往的汽车撇下的尾气,看神态却俨然一副挥斥方遒天下皆在我手的气派,仿佛他现在所站的地方不是马路口,而是华山之巅,正俯瞰渭南大地。
“……新电影体系本身是一个纪录片,而这个纪录片又在生产各种新的电影,它生产的这些新电影又会反过来纪录片本身,这就像是太极图一样,阴阳相接,循环无尽,完美!”
杜安啧啧赞叹,“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模式!”
而冯康还沉浸在他刚才所描绘的现实版电影生活的场景中。
生活变成别人眼中电影的一部分,自己的生活变成别人的娱乐方式……这样的情况让冯康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这在他看来简直可怕。
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人生变成这样的,但他同时也知道,杜安的想法不是臆想,他更不会缺少愿意按他的这个想法去工作去生活的人——这个国家从来都不缺少一些不在乎**、甚至乐于自己的**被人围观以获得存在感的人,而如果这条路的尽头是星光大道的话,乐意走进这座围城的人恐怕更多。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光是这一条,已经让冯康产生了“也许值得投资”这个想法,但是杜安的干货不止这些。
杜安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一番后又说了下去:“我们组建新媒体,搭建新平台,一手拉着观众,一手拉着内容生产者。由于互联网的特性,我们的内容播出成本非常低,渠道更是接近于无限,并不像传统媒体渠道那样受制于院线数量、电视台数量等,所以我们完全可以不用再像传统影视作品销售模式那样操作了——如果说传统影视作品是精耕细作的话,那么我们就走粗放式云生产模式。”
“千种万类,总有一款适合你。”
冯康这时皱起了眉头,正要插嘴,杜安却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说的这不正是图豆网和优库网的生产模式吗?”
冯康点点头。
杜安笑了,“的确如此,但是我们比起他们来有优势,那就是,我们有这条街。”
杜安说着,手从左到右划拉了一条长线,看架势,是要把整个长安西路比划进去。
路边正好有一辆车经过,在路口右转,杜安的手又长,车子的后视镜差点把他的手给刮到。
就在车子转过弯后,杜安还听到这辆车里似乎传出愤怒的“港督”两字,不过他就当没听到,继续王八之气四散地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粗放式云生产模式和传统影视作品操作模式的差异化,注定会使得这种新模式在一开始吸引很多人的目光,现下市面上的这些视频网站就很好地说明了这点,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新鲜感过去后,人们会开始厌倦这些东西,他们会关注更本质的东西,关注内容。”
“到了那个阶段,谁拥有优质的内容,谁就拥有话语权。就像是现在的淘|宝,看着红火,但其实隐患很深,假货、劣货等问题充斥其间,就像是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所以淘|宝亟需一个区别于现有体系的高质量平台,视频网站也是如此。”
“现下的这些视频网站统统没有自有的制作力量,他们只是做平台,到了新鲜感过后的那个阶段,他们只能向娱乐圈靠拢,寻求传统力量制作的内容。我敢断定,到了那时候,同样的一部剧在几家平台都能看到,到哪边看都是一样,可是我们不同。”
杜安站直了腰板,一副坐看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的架势。
“我们会有这条街,这是我们的实验室和变现场所;我们会有专业的培训团队,那是我们未来人才的孵化器;我们会有加入这场游戏的‘玩家’,那是我们产品的最好检验官和反馈者;我们还会有我们自己的新传媒,那是我们面向世界的窗口、我们的院线、我们的电视台。”
“最后,我们还有我——以我的赚钱能力,我觉得我们暂时不需要太过忧虑资金的事。”
“产、学、研一体化,充足的资金,完整牢固的工业生产体系、生态环境,这些组合在一起,岂是那些瘸脚的平台所能抗衡的?诚然,开始的阶段也许我们的研发能力还不足,但是幸运的是,这是一个新兴的市场,从现有的视频网站就能看出,观众的包容程度很大,所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成长自己,而等到未来拼刺刀的时候,我相信我们的主体力量已经成长起来了。”
“我们将脱离业界传统的产学研模式,催生出专属于我们的新模式,我们不止在改变传媒领域,我们也在改变娱乐圈。”
杜安最后捶了捶自己的腰,把左手挂着的衣服换到了右手上,侧头看向冯康,嘴角咧了起来。
现在已经将近五点了,下班高峰期来临,街道上的车辆开始拥堵起来,周围人声嘈杂,头上夕阳西下,橘红色的阳光经过8分15秒的空间旅行扑到杜安的身上,环抱住他,把他的白衬衫染得微微泛黄。
而他现在的这个笑,给人的感觉比阳光刺眼。
“这就是我要做的新传媒帝国。”
“我准备颠覆业界格局,改变这个世界,你,想要加入吗?”
冯康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感到有一股血似乎冲进了脑子里,脑袋一下子有些晕眩。
在沃顿商学院进修过的他受到美国文化的感染很深,和普通中国人成家立业颐养天年的人生目标不同,他骨子里是渴望着开创一番伟大的事业的,可惜的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间,他一直在做着管家、理财顾问这样的工作,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甚至都认为自己的血已经冷了,已经看淡一切——开创一番伟大的事业?那只是青春年少时荷尔蒙的分泌过盛而已,能好好过完这一生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梦想,他所欠缺的,只是一根火柴。
杜安就是那根火柴。
虽然他能听出来杜安还有很多东西没有透露、只是给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但光是这个轮廓和相对应的新世界,已经让他激动得不能自已——他想到了太多东西,一瞬间迸发出无数灵感。
“那还站着干什么。”
冯康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这个把自己拾掇的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此刻面色有些异样的潮红,但是神情还尽量保持着平静。
他转身,向着他们车子停着的方向走去,留下一句话。
“开始吧。”
杜安则是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冯康的背影,看着从背后看明显泛红的耳朵,看着他仓促凌乱的小碎步,嘴角咧得更大了。
对于冯康这种人,还是“理想”这玩意好用。(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节:匆碌
杜安静静地看着面前镜子里的这个人:他面前这位男性的头发凌乱中带着规律,微微蓬在头上,很有质感,让人看着就觉得很柔软,忍不住想要摸一把;头发下面是浓密的眉毛,如两把刻刀般挂在脸上,双目眼神平静,眼白上泛着血丝。
往下,是一件白衬衫,但是没有熨烫过,到处都是皱痕,最上面两颗扣子还没扣,可以看到里面的锁骨,再往下……这只是一面半身镜,只能看到这么多。
他刚洗过脸,水珠还挂满脸孔,顺着脸颊越过下巴滴落下来,从衬衫的开口间进入,滑落在胸膛上,再往下滑,来到胸肌和衬衫的贴合处,打湿衬衫,形成一点小小的水渍。
杜安扯过一旁的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就把毛巾扔到了一边,从盥洗台前离开,转身,出了卫生间。
这是一处法式的住所,房间采用不同层次的灰色和白色为主色调,地上铺设的是手工编织的地毯,走在上面质感很好。
杜安从卫生间来到卧室,再转出来,进入会客区,一路上光线很好——这要得益于房间一侧的墙壁上一长排的窗户,窗明几净,阳光能很通透地照射进来。
来到会客区后,入他眼的第一个场景就是人,很多人。
宽敞的会客区到处都是人,沙发已经全部坐满,还不够用,都有人坐到了地上,茶几也没空着,上面堆满了东西:牛皮纸袋、一叠一叠的a4纸、银色的黑色的红色的甚至还有奇葩的绿色的笔记本电脑,地上也没空着,地毯各处散落着纸张、文件夹、电脑包,手机、臭皮鞋……
可能是因为椅子不够用,杜安还看到有人把工作区的那两把埃姆斯椅拉了过来。
现场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西装革履,身上的衣服最少也是三千起,但是现在这些名牌衣服们全都皱巴巴歪歪斜斜地挂在那些人的身上,大多数的袖口都被卷了起来,领带也没一个好好戴的,什么姿势的都有:尾巴回旋搭肩式,长左短右式,蝴蝶结式,上吊式……除此之外,他们的头发大多也都很油光水亮,看着似乎刮一刮就能炒一盘菜了,一缕一缕服服帖帖地粘在脑门上。
这现场有些惨不忍睹,杜安都不忍心看下去了:这些人一个个好好的都是中高层管理,结果现在这搞的,像是丐帮大会一样,作孽呀。还有这房间,一万多一天的总统套房,愣是搞出了废品收购站的场景特效,也是牛。
他却完全忽略了这孽全是他自己作的。
杜安目光在人群里巡视了一圈,最后在一个方向上定住,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来到冯康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冯康坐在沙发上,脑袋从腿上的文件堆里抬了起来,透过对方的镜片,杜安甚至能看到这个平常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布满了血色的右眼眼角内侧有一坨眼屎。
他忽略掉眼屎,把目光重新集中在冯康的眼珠上,“怎么样了?”
杜安说话的时候刻意提高了声音。
没办法,这里实在太吵了,好几个人同一时间在打电话,“刑主任”“李处长”“王老板”之类的声音充斥其间,也因为有其他人在打电话,为了确保自己的通话质量,这几个家伙都不自觉地调高了自己的声音,所以搞得这里跟菜市场一样。
冯康摇了摇头,也大声地说道:“还在模拟测算。”
杜安又大声问道:“那政府那边呢?”
冯康继续大声回答:“依旧没有进展!”
杜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拍了拍冯康的肩膀,“辛苦啦!”然后就直起身子,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他跨过一条毛腿,越过两张椅子,又飞过一张摆满了杂物的茶几,总算是成功通过了这片垃圾场,进入了厨房,然后开始悠闲地泡咖啡,一边磨豆子一边看着会客室里那热火朝天的场景,不由暗自感慨起来:还是当老板好啊,只要下个目标,事情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做,自己想睡就睡,想磨咖啡就磨咖啡,优哉游哉,其乐无穷。
这里是尚海希尔顿酒店37层的一间总统套房,是他为了这次的尚海之行特意定的,一万多一天着实有些心疼,不过在冯康紧急抽派人手调过来之后,这间房间又显出了它的优越之处——除了能当自己的卧室外,还能客串团队的工作场所。
不过冯康也是拼,被自己安利了一个奋斗目标之后,这明明已经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却跟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一样全速运转起来,在短短半天的时间里就列出了详细的名单,抽调了一个组织结构丰富合理的团队过来,而且接下来的时间一秒不停地在投入工作,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简直要起飞。
杜安看着都有些不忍心了……然后他继续磨自己的咖啡,乐呵呵地看着这群人在冯康的带领下拼命工作。
有这样的一位员工真是好啊……
杜安心中感叹着,琢磨起来该在接下来的项目给冯康多少股份能把这家伙给套住——鸡血只是暂时的,成年人的世界里,理想要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才能牢固。没有利益的理想是空想,没有理想的利益是工作,只有两者兼具,双方互相供血,这才叫“事业”,也是能把冯康这种人套住的东西。
他这边正感慨着呢,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见是解缙的来电。
杜安看了这来电显示几秒,然后停下了手头的事情,接起了电话。
“哎,解老,有何指教?”
而解缙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一愣。
“听说你现在在尚海?”
杜安愣了两秒后才笑着回应过去,“您消息倒是很灵通,这都知道。”
那头的解缙似乎轻笑了一声,“我知道的事比你想象得要多。”他也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转移了开来,“对了,你住哪呢?我这几天一直在忙活你的那事,昨天算是忙活得差不多了,刚好今天我也在尚海,咱们把这事谈一下。”
“您也在尚海?”
杜安想了想,道:“行,不过我这边有事,可能随时会需要我,暂时走不开,如果您不介意的话,那么是否能来我这边呢?”
那头的解缙答应得很爽快,“没问题。”
“那行,我现在在……”
杜安地址报了后,又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后,咖啡也没心思磨了,看着会客室。
这里太乱太吵了,而且自己公司内部的事,似乎不是很适合让外人看到,所以杜安跑去卧室内打电话开了个dayuse,等服务生把房卡送过来之后发了条信息给解缙,让他直接去现开的这个房间,然后就收拾了一下、又和冯康通了下气后就过去了。
新开的房间在8楼,是个单标,杜安在里面坐了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他过去打开房门一看,外面站着的正是解缙,但是杜安的目光很自然地就越过了解缙,看向了他的身后——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一个杜安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见到他的人。
江之强。(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节:来意
江之强怎么会在这里?
杜安脑子里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作为中国电影发展艺术委员会的会长,华表奖的现任总负责人,江之强的业界地位和韩三坪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差不了多少,而杜安和江之强之间除了在华表奖上有过碰面之外,其他时间没有任何交集,两人之间的关系用陌生人来形容都不为过,所以也难怪杜安对于江之强的突然出现会感到疑惑了。
但是杜安的面上却没表现出来,面色平静,在和江之强眼神接触的瞬间给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转身率先向房间里面走去。
“来啦?先进来吧。”
这间房很小,会客区域也小,一张小桌四张单人沙发,不过就在窗边,光线倒是挺不错。
三人都过去坐下后,解缙先开口了。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杜安笑着道:“刚才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江总,刚巧江总也很想和小杜你交个朋友,所以就一起过来了,小杜你不会介意吧?”
杜安赶忙道:“哪里哪里,江总大驾光临,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介意?”心下却是嘀咕起来:正好碰到?你和江之强肯定都不是坐地铁或者坐公交过来的,所以谈何正好碰到?这假话未免也太假了点。
不过大家也都是成年人,有些东西心照不宣就行,没必要点出来,就像皇帝的新衣看似荒谬,其实正是这个社会运行的一种规则。
这时,江之强笑着说道:“这次冒昧来访,也没提前打个招呼,实在抱歉。”
杜安再道:“哪里哪里,江总你言重了。”
三人之间于是扯来扯去尽说一些没有营养的客套话,杜安一边百无聊赖地应对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江之强。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江之强这样近距离面对面地聊天谈话,如此一看之下,他发现江之强和黄健新还真是挺像的,尤其是从左侧偏下二十度的位置来看,两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他心下颇为恶趣味地把江之强和黄健新两人的脑袋移来移去地对比着,一边客套着,没一会儿,解缙总算是结束了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打开随身的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夹来。
“这是你要的东西了,看看这次的满意么?”
解缙说着,把文件夹递了过来,杜安接过,打开一看,发现是一页页的资料,像是简历那种,个人信息、一寸照片、从业经历、特点乃至性格等等,一应俱全,非常详尽。
杜安随手翻了两个大致地浏览了一下,发现这次解缙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终于给他找了一些他要的人过来,就比如说眼下这个:张敏元,31岁,郑为电影表演艺术学院毕业,从事过场记、道具、演员等多份工作,如今主职摄影,代表作品《黑风怪传奇》……
野鸡学校毕业,在剧组厮混多年,说业余肯定不业余但是说专业技能牛还真不牛,不然代表作也不会是《黑风怪传奇》这种听都没听过一听就是大烂片感觉的影片了。
这时解缙在一旁补充道:“这些人都知根知底,就像你要求的那样,虽然不出名,但是专业技能还是有一定保障的。”
他说到这里还补了一句,“这次能这么快作出这样一份资料来,江总可是帮了很大的忙的。要不是有江总提供人脉、又提供人手帮忙,我这个老头子还真做不了这种资料——以我的法子,还是得带着你一批一批地去看。”
果然,今天并不是凑巧,这两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杜安心中暗暗想着,却不知道江之强怎么也会掺和到这事里面来,但还是笑着感谢了一番解缙,然后又对江之强连连道谢:“实在感谢江总如此尽力相助,今天不管怎么说也得让我做一下东。”
江之强连连摆手,和杜安一样的笑容满面,“唉,杜导你说的哪里话?其他人都是专门盯着高层的那些人,盯着那些大导、大明星,也就只有杜导你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为我们国家影视圈的底层人士解决工作、谋出路了,我作为中过电影艺术发展委员会的会长,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帮一点小忙又算得上什么?而且尚海还是我第二个故乡,所以啊,要做东也该是我来做。”
“唉,江总你这就说得太客气了,”
杜安笑着,很不要脸地说着:“娱乐圈是我家,发展靠大家,我借着咱们娱乐圈的大环境才取得了今天的成就,所以回馈一点又如何呢?这是我应该做的呀。”
他一派善长仁翁的风范,光看外表还真当他多么伟大呢,只要挖进他的心里才知道他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而已——资本家给工人机会,只不过是因为工人能够为他们创造超出工人工资的价值而已。
两人都笑得跟弥勒佛一样,又推来推去地说了半天口水话,杜安感觉自己的脸都笑得有些僵了,才听江之强说道:“……我今天冒昧上门拜访,其实是有一件和杜导你有关的事想要和你商量一下的。”
终于来了,杜安心中这么说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要是今天江之强真的只是上门来吃个饭,屁个正事都不谈,那杜安才会觉得奇怪呢,如今听他把话挑明了,倒是不感奇怪。
于是杜安笑着道:“请说。”
江之强是这样开头的。
“再过几个月,今年的华表奖就要举办了。”
竟然是跟华表奖有关?这倒是出乎了杜安的预料。
他的《解放日》还在制作中,注定是赶不上今年的华表奖了,而除了《解放日》外,他并没有别的作品,所以他以为今年的华表奖肯定是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了,没想到江之强却还专门找上了门来。
这是怎么回事?
江之强继续说下去:“相关的工作已经展开,然后我就是来问一下,你是否能出席今年的华表奖?”
出席?
出席华表奖晚会的都是获得提名的作品的工作人员,杜安今年没有作品,自然是不可能获得提名了,所以本来是不应该会收到邀请函的。
杜安觉得自己明白了江之强的意思,“是颁奖嘉宾吗?我很乐意。”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江之强摇了摇头,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是提名者身份。”(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节:最佳女配角
提名者身份?
杜安听到这个答案后是真的愣住了,看着江之强半天没有说话。
他今年不是没有作品吗,这个提名者身份是怎么出来的?
杜安大脑火速运转起来,从去年十月份往后捋啊捋、突然在某处停了下来。
他差一点忽略了那部作品——宁皓的《疯狂的石头》。
这部一千万制作成本的电影最终下画时创下了国内1.3亿、全球2.7亿的票房成绩,虽然还赶不上杜安的处女作《电锯惊魂》,但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已经很惊艳了,再加上宁皓同样年轻,很多媒体甚至都喊出了“第二个杜安”的口号。
除了票房外,《疯狂的石头》的戏剧结构和表现手法也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在评价上得分也很高,甚至于经常有人发出“今年华表奖会有《疯狂的石头》”这样的言论。
那么江之强现在的话就是在证实这一点么?
杜安那边厢想着,这边厢嘴角已经扯起,自动笑了起来,“是《疯狂的石头》的制片人提名吗?不过距离华表奖还有一段时间,委员会还没开始审核投票呢吧?江总你现在邀请,好像有点太早了吧。”
他看到江之强摇了摇头,然后看着自己,眼神更加古怪了。
“不是制片人提名,”
接下来的话似乎难以启齿,江之强停顿了好几秒,时间一瞬间似乎都僵住了。正当杜安刚要开口说点什么,江之强说了下去,“是最佳女配角。”
杜安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江之强,眨了眨眼睛,又转头看了看解缙,再眨了眨眼睛,最后重新把目光收回来投向江之强,笑问:“如果我没有认知障碍的话,那么我应该是个男人吧?”
江之强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当然,你是百分之百的男人,这点无需怀疑。”
杜安问道:“那为什么会给我颁最佳女配角?”
江之强提醒了一下:“是可能会有你的提名,所以提前和你通一下气,并不是要给你颁奖。没到最后一刻,我自己都不知道得奖者会是哪些人。”
杜安耸了耸肩,意思很明确——好的,大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华表奖公正无比。
江之强对于他这个略带些挑衅意味的举动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握起拳来到嘴边假咳了两声,这才道:“因为你在《疯狂的石头》里的反串表演太过惊艳,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先例,所以委员会在审片过程中分成了两派,其中一派我们可以称呼它为赞成派,另一派可称为反对派。”
“赞成派认为你在影片中的表演已经超越了生理的界限,我们不能再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你的表演,要纯粹地从艺术的角度来看,所以你的表演应该能拿到最佳女配角的提名;而反对派则认为你的表演确实无可挑剔,你虽然在影片中扮演的是一位女性,但是你的性别终究是男性,所以他们认为就算最终会给你提名,也应该是一个最佳男配角的提名,而不是最佳女配角。”
“现在的情况是,赞成派和反对派暂时谁也说服不了谁,而且他们势均力敌,到最后投票的结果出来之后你是会得到最佳男配角还是最佳女配角的提名谁也不敢肯定,所以我才会先过来跟你通一下气。”
江之强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右手无意识地折弄了一下左手衣袖,接着两手互握、放在自己的小腹前,这才说下去:“如果到时候提名你为最佳女配角的话,我们希望你可以应邀出席颁奖典礼。”
杜安听完这番话之后,把身子往后稍微缩了缩,让自己更陷进沙发里,一言不发。
虽然江之强说得很委婉,“可能”“不敢肯定”等不确定性词汇用的很多,但是他这都上门来了,还是先帮了点忙才上门来拜访的,这意思傻子都能看出来了——小子,我们华表奖今年是铁定会给你一个最佳女配角的提名了,你不想要是你的事,但是我们给不给是我们的事。
说实话,杜安对于自己要拿到最佳女配角的提名并不反感,他甚至觉得这事很有趣——在这之前,还从来没有人跨性别提名呢,他这也算是头一份,挺有意思的。
但是他弄不明白的是江之强的真实想法。
赞成派反对派势均力敌,谁也说服不了谁……这种话扔出去骗骗小孩子还行,杜安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他只相信一切行为的背后都有利益在驱动——就像中过电影艺术发展委员会这个现在看起来高大上的职业,当年成立的初衷也只是为了帮助电影做宣传提升票房而已。
杜安看了看解缙。
这位老爷子正老神在在地坐着,看到自己看过去后报以一个慈祥的笑容,然后低头就不停地吹气、喝茶、啜饮、再吹气……他就差在脑门上写上“不关我事”四个大字了。
好嘛,现在的事和他没关系,他老人家也就乐得在一旁看热闹了。
杜安把视线收了回来,垂下了眼睑,思索了半天也没开口。
他在等江之强开口。
江之强先帮了他一点忙,然后又找上门来,最后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意思很明确——这是一场交易,我给了你帮助,那么你也得相应地给我回报。
而杜安现在的这个姿态意思也很明确——你的报酬还不够。
“女配角啊……”
杜安低声呢喃了一句,似乎是在思索要不要答应江之强的邀请,却特意在“女”字上加重了音。
雁过拔毛,还是中过电影艺术发展委员会会长这么大的羊,不杀上一刀杜安实在过意不去,反正江之强做交易的目的一开始就明确了、也付出了相应的报酬,他就算现在答应下来江之强也不会感激他,索性不如能宰多少宰多少。
这是一场商业谈判。
“杜导啊,”
江之强总算是开口了,但是说的却不是杜安要的。
“别看咱们华表奖外表风光,但这些年着实不容易啊,尤其是最近几年,收视率有所下降,我这个会长心都要操碎了。”
江之强竟是叫起了苦来,打苦情牌,这让杜安暗地里翻起了白眼:果然是中国特色的管理者,利益不合就开始走感情路线,没到最后关头前都不舍得掏点真金白银出来——华表奖怎样关我屁事啊?
但是江之强还在打感情牌。
“华表奖伴随着中国电影成长到现在,说实话,中国电影能有今天的成就,华表奖功不可没,有着重要的指导和促进意义,如果华表奖不行了,甚至没了,中国电影会是什么样?”
杜安不说话,江之强自己摇起头来,“不可想象!”
杜安在心里又翻了个白眼,江之强继续说:“评委数量庞大的华表奖提供了一个优秀的竞争环境,奖项的设立和公正性,彻底把中国电影这盘水给搅活了——为了得到华表奖,从业人员们竞相提升电影品质、改进电影内容、尝试新类型电影,所以中国电影才能在最近几十年的时间内发展得这么快,华表奖就是中国电影的发动机,如果有一天华表奖不行了甚至消失了,中国电影没有了发动机,那就……”
江之强摇了摇头,又说:“前几年美国仿造我们的华表奖搞了个奥斯卡,新鲜事物嘛,一开始的时候总是蓬勃发展的,美国人民也确实需要他们自己的这种奖项,所以奥斯卡的发展势头还算不错。现在华表奖和奥斯卡一个下降、一个上升,长此以往下去,后果堪忧啊!”
江之强说到这里,语气愈发沉重了。
他看着杜安,说:“正所谓,穷则思变,不变不通,现在也是我们华表奖进行改革的时候了,相信你从我们过去几年间的风格也能看出一点来——我们华表奖正向着更年轻、更包容、更多样性的方向发展。而今年,是关键性的一年。”
“如果评委会最终给了你最佳女配角的提名,你又最终能够出现在华表奖的颁奖晚会上的话,华表奖的转型就算是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我们会循着这个轨迹、抛却过去的旧壳、以一个新的华表奖来面对未来,来继续带领新一代的中国电影往前走,这关乎到中国电影的未来。”
最后,江之强炯炯有神地盯着杜安,语重心长地道:“而这一切,就系于你一身。”
杜安看着江之强,感觉眼下这幅画面有些熟悉。
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了。
这特么不是他日常给别人洗脑时经常使用的路数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节:交换
终日打雁,没想到被雁啄了眼,这是杜安现在的感受。
他前几天还在给冯康洗脑呢,没想到今天就被江之强洗脑了,只不过江之强的方法出了点问题——杜安自己知道自己事,他就是一个平凡人,没有为国为民的大理想大抱负,人生最大的目标是自己过得好,对他这样一个人讲国家讲中国电影,实在有点对牛弹琴的味道。
这应该是江之强的功课没有做好,都没有了解他杜安真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就出手了,失策啊,要知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杜安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面上却是一副深受感染恨不得马上抛头颅洒热血的激动神情,“说得真好!我再考虑一下。”
然后就闭嘴不言了。
江之强慷慨激昂的澎湃气势于是一滞,杜安看着他,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
杜安不说话,江之强不说话,解缙也不说话。
三个人里面,杜安把自己的身子陷进了沙发里,眼睛微眯,摆出一副“我正在努力思考”的模样,但是仔细看过去的话会发现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几乎都要连到一起了,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下一秒就会睡过去;解缙神情闲适,悠闲得喝着茶,似乎这里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事实上好像也是这样;江之强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三人里最正经的了。
半晌,江之强第一个按捺不住,摇了摇头,苦笑起来,说道:“杜导,我也知道,给你一个大男人提名最佳女配角,还让你到时候出席晚会,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这也是情势所迫呀……所以咱们也明人不说暗话了,听说,你现在遇到点难事?”
本来昏昏欲睡的杜安眼睛猛地睁大,看向了江之强,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哦?”
他轻启嘴唇,嘴角挂上了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江总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江之强又摇了摇头,“过奖过奖,刚好听到点风声而已。”
杜安本来都陷进了沙发里的身子拔了出来,稍微坐正了,整个人像是从睡梦中终于醒来了,再没了刚才那慵懒的姿态。
他觉得江之强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一会儿是人畜无害的温和大水牛,一会儿能大义凛然地下套子忽悠别人,一会儿又可以撕去伪装**裸地直指中心——这跟他的处事风格还真有些像,只不过好像江之强的脸皮比起他来好像还是薄了一点。
也是,年纪大了,脸皮自然而然地也就薄了。
“不知江总你有什么指点?”
杜安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而对于江之强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倒是没有觉得奇怪——冯康把团队拉了过来,这两天这个团队火力全开,在尚海上窜下跳的,江之强这种交际圈广的听不到什么风声才奇怪呢。
江之强却没有说下去,反而是问杜安:“我听说杜导对百乐门有兴趣?杜导你这是想要开个club?”
很明显,杜安是不可能闲着没事去搞club的,尤其搞得这么大阵仗,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一看就是另有目的,江之强也是觉得好奇,又猜不透,这才想借着这个机会顺便了解一下。
但是杜安面不红心不跳恬不知耻地一点头,咧嘴一笑,“是啊,夜店好啊,咱们年轻人就喜欢这一口。”一句话憋得江之强下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几至内伤。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江之强看着杜安,在心中下了这么一个判定。
敢进敢退,嗅觉敏锐,行事作风就像是一只猎豹般,若不是自己亲眼见到这年轻人在华表奖颁奖晚会的现场拿走了最佳导演的奖项,他真不敢相信这会是一个导演——这种果敢成熟的商业作风跟艺术感十足的“导演”这个词根本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啊喂!
江之强先呼吸了两口,把自己憋住的气捋顺了,这才道:“咱们废话也不多说了,直接开门见山吧。”
“你来颁奖晚会,我把这事给你谈下来。”
之前两人之间的一系列对话全都是废话,都是试探性地招数,这才是江之强真正的底牌。
他在经过了一系列的试探大致摸清了杜安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后,进入了最适合杜安的风格,亮出了底牌。
杜安听了这个条件,没有立刻说话。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该答应下来,还是该继续拖下去:说实话,他真没想到江之强的底牌是这个,他之前预想到最好的结果就是敲出一些利益来,没想到江之强直接一步到位,把他现在的心头所急给解决掉了。
要是再拖一会儿,是不是还能敲点什么出来?现在很明显是江之强比较急啊……
见杜安不说话,江之强想了想,说道:“尚海国资委里面有人和我关系不错,对于我能不能做到,你不用太担心,不过这里面的内情我就不能告诉你了,你应该明白的。”
杜安点了点头,“了解。”
他对于这点倒是没有怀疑过,毕竟江之强这么大一个总、一个会长在这里的,一口唾沫一个钉,还会骗他不成?至于这里面的道道是什么,江之强准备找的人是谁,他也不想去猜——用屁股都能想出来,他在这边和江之强进行着利益交换,而到了那边,也不过就是利益和利益的再一次交换罢了。
“ok,如果我真的得到了提名的话,那么我会出席颁奖晚会的。”
杜安终究还是没有再继续拖下去,而是给出了答复。
他注意到了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不对。
他刚才一时激动之下,动作明显透露出了很多讯息,看在江之强这种人的眼里,显然已经足够看出很多东西来了。
现在相当于是双方底牌都亮了出来,明牌在打了,再遮遮掩掩也没意思了,还是敞亮一些吧,而且做人不能太贪心,过犹不及见好就收。
得到了肯帝的回复之后江之强总算是露出真心的笑容——作为导演,杜安对于别人的表情还是判断得比较准确的——然后伸出手来到杜安面前。
“恭迎大驾。”
杜安也伸出手去,和他紧紧地一握,同样笑容满面。
“这也要我能通过提名审核才能去成。”
他这话可谓是一语双关,江之强闻言,给了他一个神秘的笑容,大家一切心照不宣。
一个大男人提名最佳女配角?这种破天荒的事,也不知道会引起多少议论。
杜安这样想着。(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节:张良指路图
和江之强的事情谈妥之后,没一会儿江之强就说有事先告辞了,杜安也没留,直接送走,接着重新回到房间里坐下。
还有一个人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了回来,走到之前的位置上坐下,悠闲地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杜安看着这人,良久,开口问道:“解老,你还有什么事要指教的?”
解缙不理他,自顾自地又轻抿了一口茶,惬意地叹了一口气,把茶杯放下,这才抬起眼眼睑来看着杜安。
“我这种老人家才会因为年纪大了记忆力退化,小杜你还这么年轻、年富力强精力充沛的,所以你应该不会忘记我们之前的约定吧?”
解缙微笑着这么说道。
杜安被他说得微微一愣:他这两天虽然不像自己手下的员工们表现出来的那么忙,但是要思考和权衡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可以说他这两天整个脑子都被各种事情和演算模型堆满了,所以解缙这话一出来还真是让他一愣,不知道解缙指的是什么。
解缙似乎是看出他确实有些忘了,指了指茶几,杜安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是他刚才递给自己的那份资料。
“看来小杜你这两天还真是够忙的,真是给忘了——你可是答应了老头子我的,若是这事办得差不多了,我这中间人多少也能知道点这里面的事的。”
“说吧,你前一刻还在筹备这培训班呢,怎么下一刻又跑到尚海来要买什么百乐门了?”
听他这么一说,杜安也想起来了:他当时还确实这么应承过。
“其实就像你了解到的这样,很单纯的嘛,”
杜安斟酌了一下,开口了,“买百乐门是为了办一个现代化的剧院,而搞这培训班呢,则是为了给剧院培训各类演职人员用的。”
解缙闻言,一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剧院可不好办呐……剧院这东西都已经是以前的老黄历了,随着电影电视的崛起,曾经的那些剧院一家接着一家的关门,现如今剩下来的这些剧院别说营利了,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你怎么会想到要办这个的?”
杜安知道解缙说的不假,这确实是现在国内剧院的现状:剧院票价虽然不是很贵,但相对于只有电力成本的电视节目和票价低廉的电影票来说还是高了不少,而这样相对应的高票价所提供的节目内容反而还没有精雕细琢的电影电视内容符合大众的口味。
这样既没有“质量”又不具备价格优势的娱乐方式,被淘汰也是大势所趋。
解缙没等杜安回答,又问道:“你不会刚好也是个话剧发烧友吧?那你去剧院玩个几出也就是了,没必要自己这么大费周章地搞个剧院出来。”
这也是解缙暂时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了。
虽说剧院这种形式基本上完全被大众所抛弃了,但是在影视圈里却还是有一定的活跃度的,有这么一个说法就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演话剧的看不起演电影的,演电影的看不起演电视剧的。现在整个影视圈的主体思想似乎就是演电影的要比演电视剧的水平高,而演话剧的更了不起。
一方面是有这种指导思想的存在,一方面也是确实因为某些人喜欢这样的演出方式,所以娱乐圈中也经常见到有明星会去剧院进行几乎是义务性质的演出,不为钱,纯粹为了一种艺术追求,逼格高得不得了。
杜安记得,刚刚和自己在《解放日》里合作过的梁嘉辉就挺好这一口的,不仅出演过多部话剧,甚至还尝试过粤剧,逼格杠杠的。
“不是,”
杜安摇了摇头,否定了解缙的这个猜测,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的每一次表演都是一条过,话剧对我来说和电影没区别。”
剧院和电影的表演难度是不同的:电影和电视剧因为可以ng反复拍摄和剪辑的缘故,即使是一个菜鸟演员如果碰上了一个比如说杜安这样导演,靠着一秒一秒地摆拍都能拍出来过得去的画面,但是如果把这个菜鸟演员扔到剧院里去,就算之前彩排再多遍,到演出的时候水平高低也能轻易地看出来,因为剧院表演没有ng,没有剪辑,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演员都渴望用话剧表演来证明自己的原因。
但是杜安竟然说对他来说没有区别,因为他每一次都是一条过……
这话不止霸气外露,甚至都已经开始测漏、渗透了,于是解缙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只好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年轻。
不过杜安这话他暂时还真反驳不了,因为就他和杜安一起工作过的经验来看,杜安还真是就像他说的那样,任何表演都是一条过,从来不需要ng。
妖孽啊……
解缙又一次忍不住在心底感叹起来,第n次的感叹着自己生不逢时——要是自己晚生个几十年,在现代当一个导演的话,那么不就是能有机会和这样妖孽的演员合作了吗?如果能找杜安主演一部电影……那种滋味让解缙光是想想就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那样的话,他只需要发挥自己的创造能力就够了,根本不用管演员到底能不能到达自己的要求,那种火力全开的感觉想想就很爽,说不定能发挥出一部超越自己巅峰水准的作品来。
不过可惜啊,他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将来也是不可能再拍电影的了,可惜了……
他这边内心感慨着,那边杜安开口了。
“我想搞剧院,只不过是因为我觉得剧院是时候回来了,剧院赚大钱的时候到了。”
杜安这样说着。
解缙不解,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他想不通为什么在所有人都看不好剧院模式经济效益的时候杜安会反其道而行之。
面对解缙的疑惑,杜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抛了一下书袋。
“否极泰来,这句话解老你应该听过吧?如果没听过也不要紧,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总是听过的吧?这其实跟我国古老的哲学模型‘太极’是一个道理,都说明了同一个道理,用现代语言解释,那就是当一件事物发展到了最巅峰的时候,就是它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了,相反的,当一件事物发展到了最糟糕的阶段,那么就是它要触底反弹的时候了。”
杜安继续面色严肃地说着,“剧院模式的发展走向,正应和了这个哲学模型。”
说到这里,杜安突然伸出右手,食指向天,表情愈发凝重。
“我在干肃的时候,曾经夜观天象,结合我家祖上流传下来的古老算法——《张良指路图》,推测出来现在剧院模式已经发展到了最糟糕的阶段,按照‘太极’的哲学模型,接下来就是它触底反弹的时候了。”
解缙看着这家伙,一言不发,面部肌肉抽搐个不停,双手不自觉地握拳。
他突然很想照着这个家伙的脑袋抽上一巴掌。
你一个姓杜的,是怎么流传下来张良的东西的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节:走下去
杜神棍整襟危坐在沙发上,腰杆笔直,面色凝重,正儿八经的样子很有气势,但只有解缙才知道刚才从这家伙嘴里跑出来了一列多长的火车……好吧,那已经不是满嘴跑火车了,那是满嘴跑高铁了。
不过杜神棍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解缙的情绪变化和那满脸的无语,他还在兴致勃勃地发着言。
“……解老,咱们认识到现在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了吧?说实话,我跟解老你可谓是一见投缘、再见倾心,要不是年纪实在对不上,恨不得都要效仿刘关张和您来个桃园结义那才过瘾,所以有些话对旁人不可说,但是对解老你还是能说的。”
“按照我的推测结果,长安西路这条街可谓是风水宝地,生辰八字正合剧院风水,在这上面开剧院,天时地利人和三要素全部齐聚,是注定要大赚特赚的。趁着现在还没人关注这方面,我劝解老您也投资一份,开个剧院——这样一份前景远大的硬资产留下来,岂不是比单纯地把钱留给后代更保值?”
解缙强忍着照着杜安的脸孔打上一拳的冲动,问道:“街道都有生辰八字?”
“当然,”
杜安一脸正经,“天地万物皆有灵,用科学的说法来解释,那就是世界是由空间和时间组成的,每一个事物在这个世界里产生的那一刻所处的时间和空间,就是它的生辰八字,这是科学的风水术。”
解缙听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
他还真是被这小子给逗乐了。
科学的风水术都出来,这小子的脑洞也是真大,怪不得能拍出这么多风格迥异类型不同的电影来呢,确实才华横溢,在日常生活的交流中就能感受得到。
不过虽然杜安插科打诨了一番,没有说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来,但解缙还是捕捉到了一丝讯息,那就是,杜安很看好剧院模式的兴起。当然,杜安的这种想法诞生的根源肯定不是他说的那什么《张良指路图》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这背后肯定有着别的东西,但是杜安明显一副不愿意详细解释的模样,他也不好硬逼,就算硬逼了,相信杜安还是会用一些话来糊弄过去。
于是解缙也就不盯着这方面问了,而是说道:“我跟江之强过来的时候聊了一会儿,也听到了一些你的事,你怎么就盯着百乐门了呢?开在别的地儿不行吗?”
杜安一摇头,缓缓道:“这条街风水好,而百乐门在这条街上的风水是最好的。”
解缙翻了个白眼:得,又扯到风水上面去了,这话问了也白问。
不过即使杜安不说,他大概也能猜出一二来。
首先,百乐门地处尚海,这地儿可谓是现阶段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消费能力最高,文化融汇和接纳程度也是最高,要办剧院的话,尚海绝对是不二想的第一城市;其次,百乐门这块牌子曾经是尚海的地标,如今也经常性地出现在一些背景为旧尚海滩的影视剧作品中,知名度高;最后,百乐门现在运营状况很惨,与其名气不相符的惨,低价买入是一个很正确的选择。
“投资就算了,你要是肯跟好好说说的话,说不定我还真会投一家,但是你现在这样……”
解缙摇了摇头,“得,咱还是聊聊刚才江之强跟你谈的事吧,你真的准备以最佳女配角提名者的身份出席华表奖的颁奖晚会?就为了拿下百乐门?这也太拼了吧……”
解缙言语间有些感叹,甚是唏嘘。
杜安看了看解缙,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一个时代一种人,老一辈在思想上还真是有共通性呢。
如果自己的父亲在世的话,肯定也会对自己的这个决定表示不解,表示反对:在他看来,一个男人打扮成一个女人的模样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尤其是这个男人最终还要以一个女性的身份去参加晚会、出现在大厅观众之下,更是丢脸到不行。
解缙的话还稍微好一点,他对于戏剧表演中的反串并不抱持反感,他应该只是对于这种把台上的反串延续到台下来有些反感。
“只是一场表演罢了,”
杜安这样说道。
他现在的表情松弛了下来,不像刚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时那样凝重严肃了,而是变得很自然。
因为说话说太多,嗓子有点干了,他还拿起面前的茶杯很没形象地咕嘟咕嘟连续灌了好几口,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光了,背往后一靠,双手交叉互握成拳放在小腹前,说道:“时代不同了,或许在你们那个年代,台上和台下是不同的世界,但是在我们这个年代,尤其是在接下来的这个年代,台上和台下的界线将会越来越淡,台上要表演,台下很多时候也要表演。”
“你或许可以理解为,以后的电影将不再只是在银幕上能看到,在台下,在你所认为的‘生活’中,一样会有‘电影’的存在。”
“台下的电影?……”
解缙把这个词挂在嘴边喃喃自语,双眸隐隐有光芒闪动——杜安提出的这个概念让他突然间茅塞顿开,浮想联翩,想到了好多东西。
杜安却没兴趣给他解释下去,而是给自己添了一杯水,一点点地啜饮着,也不说话,就等着解缙什么时候告辞呢。
但是解缙好像并没有告辞的意思。
“你的这一番话,给了我启发,让我想到了一些东西,”
解缙盯着杜安,这样说道,双目炯炯有神。但是他马上又是一苦笑,道:“可惜啊,我年纪太大了,说不定明天就要见马克思了,想法再多也是没用啊。而且我身体也确实不行了,就刚才想了那么一会儿,脑袋就疼,思维明显也没有年轻时候快了。”
解缙说到这里,很是遗憾:他是多么希望自己再年轻个几十岁,他有很强烈的预感,如果照着这个方向走下去,说不定他能突破自己的极限,让电影走出一条不同的路来。
可惜岁月不能回头,他已经老了,再没这样的精力了。
但是杜安还有精力。
解缙这一刻愈发确信自己之前的想法了: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才是中国电影未来的希望,他正在走一条没人走过的路,而只有创新,才能使中国电影长盛不衰。
但前提是杜安要能走下去。
“你刚才说你希望我在你的百乐门旁边投资一家剧院,还说保证我赚钱?”
解缙突然这样问了起来。
杜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他还真被自己的科学风水术给打动了?
不过杜安还是点了点头,“是啊。”
解缙很爽快地一点头,“行,我投。”
如果说这是正确的路,那么就让他搀扶着杜安走下去吧,如果说最后证明了这条路是错误的……那也没办法,没有任何一个办法能够使得中国电影百分之百的长盛不衰,他只能赌可能性最大的那个结果。
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局,我们一切的努力都只是在找那个赢面最大的选项而已。
而杜安这边,则是万万没想到解缙突然间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他之前随口一提,真的就只是随口一提,万没想过解缙竟然真能答应啊!
当然,解缙答应下来,对他的布局也是有好处的。
杜安不说话了,紧抿着嘴巴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着解缙。
“多谢。”(未完待续。)
谢谢,以及一些话
6.25到8.15,断更50天。
8.15开始复更,基本一天一更,中间断更2天,进入9月,1号一更,2,3,4,5号两更,确定自己找回了状态,然后终于敢说点什么了。
不想为自己辩解,任何理由都没用,断更就是断更,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站正,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所以对于现在的情况我没有怨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更新,好好地把这本书按照我的思路写下去,希望可以给娱乐文多一抹有些另类的色彩,也希望能自我拯救。
感谢到现在还在支持我的朋友们,也感谢曾经支持过我的朋友们,谢谢你们。从今天开始,当了两个多月缩头乌龟的我会开始看书评区,会上企鹅号,我会勇敢地面对一切,因为逃避没有任何用。
在企鹅上发信息给我的朋友们不好意思了,两个多月没上,你们私聊给我的信息应该都已经被系统删除了,没收到任何一条,抱歉。
最后,我似乎应该单独用一行说一句“我回来了”,很酷的方式,就像终结者那样,但是我发现这种话以前说着热血澎湃,现在真的说不出口了,所以还是什么都不说了,就说个通知吧。
通知一件事,9.6晚上八点两个书友群发红包,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比较穷,不能跟大神比,一个群200,希望大家别介意。
我喜欢9.6这个日子,倒过来就更喜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