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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未满     烂片之王txt下载     烂片之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节:莫名其妙

    杜安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表现得很鲜明了,态度也表现得很坚定,但是解缙似乎比他态度更坚定、也更执着,依然在极力劝说着。

    “电影市场的集群效应是非常严重的:当一个地区的电影市场繁荣的时候,不只是好作品可以卖钱,就算是烂作品一样卖钱,而当一个地区的电影市场繁荣的时候,烂作品卖不了钱,好作品被牵连,一样卖不出好价钱来。”

    解缙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杜安正想开口插话,解缙却是没有给他机会,径自又把话说了下去,这让杜安只好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就像曾经的香江电影一样。在香江电影最繁荣的时候,不管你这电影是谁拍的、拍的怎么样,什么都不管,只要你是香江电影,就能拿到海外去卖钱,而现在呢?随着香江电影的整体衰落,现在别说那些烂电影了,就算是很多好作品都卖不出应有的价钱来,这就很好地说明了电影市场的集群效应。现在的中国电影,和曾经的香江电影有很多共同点,如果有一天被美国电影超过了,很难说不会重蹈今天香江电影的覆辙,真到了这种时候,你认为你可以一个人独善其身吗?”

    杜安想要继续反驳,但是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什么来:解缙说的这些东西乍一听来似乎还真是有点道理的,一时不知从何反驳。不过这也难不倒杜安,他眼珠子一转,从解缙刚才说过的话中找出了一些东西来。

    “解老,你刚才也说了,我们国家现在是导演中心制,你如果非要从制度上进行改变的话,那么无疑是要废除导演中心制了,但是你可别忘了,我也是一位导演啊。”

    说完,杜安老神在在地看着解缙。

    解缙如果非要他来当这带头大哥引领中国电影的变革,那么首先面对的就是这道难题:他杜安如何以一个导演的身份来改革导演中心制。

    “如果说中国电影的发展是以牺牲自己来达成的,那实在很抱歉,我是个平常人,我没有这么伟大。”

    杜安觉得自己这么一说,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劝不下去了。

    想想也是,谁会讨打到去劝一个人造自己的反?但是杜安还是低估了解缙,这样一个能够引领中国电影走过几十年风雨的老人显然不是平常人。

    只见解缙一笑,对此似乎早有准备,说道:“你似乎还是没有明白我的话。我并没有让你牺牲自己的意思,我也没有废除导演中心制的意思,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所以才需要你。”他一下子就把杜安提出的难题给解决了,太极推手这叫一个漂亮。

    解缙停顿了一下,又道:“最后,你这两年在圈子里的路走得挺艰辛的,难道你就没有对这个圈子产生过什么想法,没有想改变点什么吗?现在就是个好机会,我会尽我的全力来帮助你,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说实话,解缙最后这段话让杜安有那么一刻心动了:他还真的有一些想法,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不过他又仔细想了想,还是把这念头按捺了下去——这条路可以预见非常困难,解缙这个糟老头能提供的对他人生和事业的帮助也实在令他无法产生期待,所以他还是不要没事找事了。

    杜安叹了一口气,道:“解老,你不用再说了。我这个人就是一个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市井小民,这种大事你还是找别人吧。”至于解缙所说的集群效应挤压市场——真到那时候,他估计早就赚够了退休的钱了,之后中国电影怎么样关他屁事?

    杜安本以为自己这么坚定地拒绝了之后解缙要么会失望,要么会继续不死心地继续纠缠,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解缙竟然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好,那我就不说了,不过以后有事记得来找我就是了。我跟你也算是投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忙我就尽量帮一帮,也算是提携后辈了。”

    这反应还真是莫名其妙。

    虽然有些奇怪解缙的反应,不过解缙不再纠缠下去也是杜安乐于见到的事,自然不会没事找事地去问“你怎么不继续劝说”之类脑残的话语,而是顺着解缙的话把这事给揭过,道:“那敢情好,我这边就先多谢了。”心中却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事能求到解缙头上来——解缙现在的工资都是他发的,他是解缙的老板,他还能有什么事求解缙去?

    两人这一番话谈了有大半天,又随便扯了一会儿别的事后黄健新那边已经录制好、轮到解缙了,而等到今天的录制工作结束,杜安也就离开了,并没有太把今天这事放在心上。

    又过了两天,《解放日》剧组年假休完眼瞅着就要重新开工了,不过杜安先有另外一件事要忙。

    要和瑞星影视的方家父子吃饭。

    虽说没能从解缙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建议,但是还好束玉终于自己做出了决定,那就是站在了方毅一边,希望杜安能够帮瑞星影视拍摄一部电影,这让杜安一边感慨着血缘关系的强大和不讲道理,一边答应了下来,然后就有了今天的饭局。

    他现在身处南扬市新世纪大酒店的三楼走廊里,前边是服务生在带路,旁边是束玉陪同,三人正往既定的包厢走去。

    “……所以他们为什么非要吃饭呢?我都答应了,直接拍就是了。”

    杜安边走边说,对于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有点不忿——当然,他所谓的不浪费,也不过是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罢了。

    他说着,还向前边的服务生看了一眼,只见那服务生走路昂首挺胸,只管在前面带路,头都不回一下的。

    大酒店的服务生素质确实是不一样的,要是换做在一些档次低点的地方,他现在周围肯定都已经人流如织包得一个水泄不通了,他前天就经历过那样的情景。

    杜安神游天外这样想了一下,束玉则在一旁缓缓解答他的疑惑,“你和他们之间毕竟是有点过节在的,你要是连个饭都不肯来吃,他们既不能把心放下来,也过意不去……”

    心不能放下来才是真的,过意不去杜安不认为会有。

    这样默默想了一下,杜安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和束玉一起往前走去。

    定局的地方在卧虎厅,可是还没走到卧虎厅前,老远就看见有一个男人站在卧虎厅门口,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影过来后远远地就撑起一个笑容看过来。

    是方力敏。(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节:不接手

    有些天然卷的头发打了发蜡往后梳理,露出光洁的额头,全身上下加起来至少三千出头的便装,一张怎么着都能算得上是英俊的微胖脸庞,这就是方力敏了。

    “你们来啦。”

    杜安看着方力敏笑容满面地迎过来,远远地就向着自己伸出了手,嘴里还说着:“杜导,好久不见,看着这是愈发精神了啊。”

    杜安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光看方力敏这热情的模样,似乎他们之间曾经的那些龌龊从来都未曾发生过。

    似乎是察觉到了杜安的情绪有点不对,旁边的束玉从后面隐蔽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角,这让杜安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你难道都忘记了他们当初是为难我们的了吗?现在风水轮流转,你就让我小小地摆个谱都不成吗?

    不过他还是顺着束玉的意思终于开了口,随口敷衍了两句:“还行还行。”

    方力敏又热情地寒暄了两句后,就把两人请了进去。

    走了进去可以看到,这间定下的包厢很大,看样子摆三桌都不成问题,一旁供客人休憩的沙发、电视以及麻将桌等一应俱全,设施齐全,但是现在这间包厢只在中间放了一张桌子。包厢的整体风格是中式古典的,木制的窗棂装饰随处可见,所用的桌子也是传统的大圆桌,现在圆桌上并没有坐人,包厢中唯一的两个人正在沙发上坐着,轻声谈着话,杜安他们三人进来之后这两人的目光就投射了过来,谈话也停止了。

    杜安也向着这两人看了过去。

    这两人一个是老相识方力勇了,还有一个则是一个和方力勇有些神似的穿着唐装的老头,应当就是方毅了——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亲密战友的亲生父亲。

    这是一个看起来六十来岁的老头,头发乌黑短密,保养得很好,脸上皱纹不是很多,从面部轮廓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确实是一个帅呆了的小伙子,眼睛有神,面部表情颇为柔和,尤其是一双眼睛微微眯缝着,似乎是在笑的样子,看起来很亲切,很能给人一种好感。

    这是一个看着很慈祥温和的老人——如果不是听了束玉的那些经历的话,杜安真要这么认为了,但是在结合他所掌握的那些情况来看,眼前这个老人用“老狐狸”来形容似乎更为恰当。

    “来啦。”

    看到两人进来,包厢内的两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方毅在前,方力勇在后地走了上来,双方寒暄起来,一通毫无营养的官方话语后,几人入了席,招呼服务员进来开席了。

    菜早已经点好,酒店方面也早就准备好,这边一开席,没一会儿菜就一道道开始往上送了,几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时不时地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气氛融洽,完全看不出就在两年多前双方还差点闹到要对簿公堂的程度。

    而聊着聊着,话题慢慢从无关紧要的事情向着今天的主题靠拢。

    “……李邵红李导有些厌倦惊悚恐怖影片了。”

    现在说着话的是方力勇,杜安一边认真低头吃菜,一边默默地听他说着,时不时看过去一眼以示尊重——方毅坐在主位上,他的左手边过去依次是方力勇方力敏,右手边过来是束玉杜安,所以杜安看方力勇还是比较方便的,不需要扭头,抬头便是。

    和方力敏一样,方力勇的头发也有些天然卷,但是剪得很短,削瘦的脸庞,锐利的眼神都让他和自己的弟弟方力敏截然不同,一看就是干净利落的强势冷酷类型,所以他现在即使是微笑着,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些许微微的冷意。

    “我跟李导私人交情还是有的,私下也有一些交流,所以知道其实她有这种想法好多年了,像是之前十年的时间里,她拍的就都是《红粉》,《四十不惑》这种家庭剧情片,要不就是一些电视剧,还一直没有拍过惊悚恐怖的类型片,这次的《电锯惊魂》还真就是她是近十年来头一次接手惊悚片。”

    “当初能说动她接手拍摄《电锯惊魂》的续集,片酬倒是其次,最关键的是她本身对于这个故事很感兴趣。”

    为什么杜安的电影续集需要一个别的导演来拍?方力勇很聪明地跳过这一段不提,直接说了下去:“但是兴趣毕竟不能永恒,接连拍了两部续集之后,她跟我说她对于这个故事的想法差不多拍完了,所以我们想到了把杜导你请回来继续执行这个系列。毕竟这个故事是杜导你的,相信没有人比杜导你更加了解这个故事并能把它拍好了。”

    这个马屁说实话并不刺耳,非常轻微,但是方力勇说出口的时候心里还是很不舒服,还特意多看了一眼杜安,眼神复杂。

    想当初,杜安就是一个走了****运的穷小子而已,自己轻而易举地就从这小子的手里把《电锯惊魂》这快大蛋糕抢了下来,何曾需要正眼去看这小子?但是如今自己却双手托举着这块蛋糕重新奉回这小子的面前,还恳求着对方接纳下来,这让他不自觉地觉着有些屈辱。

    可是他怎么知道会有今天呢?他怎么知道《电锯惊魂》换了导演之后会每况愈下呢?第二部还好,虽然口碑差了点但是票房还是上升的,第三部就糟糕了,不止口碑差,票房都下降了,甚至还没有第一部高,偏偏第三部的成本达到了5000万,是第一部的25倍之多!这样下去,第四部要不要再拍都是一个问题了——按照这种趋势,第四部能不能盈利甚至都成为了一个问题。

    瑞星影视虽说是方家的王国,但是一个企业成长过程中基本不可能不参杂其他资本,瑞星影视也是如此,除了方家外,还有一些别的股东共同组成了董事局。面对着《电锯惊魂4》很可能会无法获利的前景,董事局的其他成员们对于如今已经成为了总经理的方力勇的意见很大,认为是他当初的决策失误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很简单,看看现在的梦工厂就知道了,如果当初方力勇决策正确的话,瑞星影视现在的规模很可能都扩展一倍了。但就是因为方力勇当初的决策失误,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那些人却忘了当初那个决策也是得到了他们的一致认可的。

    虽说方家在瑞星影视中占据了主导地位,但是来自于这些股东们的压力还是确切存在无法回避的,所以方家才会通过一系列手段又重新跟杜安联系上,希望他重新回来接手《电锯惊魂》系列。

    但是杜安接下来的回答让在场的方家三父子吃了一惊。

    杜安说:“我是不会接手《电锯惊魂》的。”

    他看到自己这话出口后,方力勇和方力敏先是面面相觑,接着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束玉;他还看到了束玉疑惑地看过来,不明白他之前而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临时又变卦了;唯独方毅还是老神在在地坐着,不动声色地吃着菜,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刚才说的话。

    “关于《电锯惊魂》我已经没有什么想拍的了,我会拍一部全新的电影。”

    关于这点他之前就对束玉提到过了,不过束玉当时可能纠结于是否要说服他来帮瑞星影视拍电影的事而忽略了这点。现在经他这么一提,他看到束玉眼中闪过一抹恍然,显然也是想起来了。

    “新电影?”

    方力勇一皱眉,显然由于束玉的疏忽和没有及时转达,这件事和他们计划的有些出入。

    不过这次邀请杜安回来拍电影本来也就是看在杜安如今的名气和过往无一失败的辉煌战绩上,至于拍什么,还真不是非常重要,不过最好也是能像《电锯惊魂》一样拍成系列电影的,那样的话就算这次后续版权无法免费拿到了,但是按照一般合同程序来走的话,会比其他的公司享有优先购买权的。

    当然,这部电影本身也已经是很值得期待的盈利了。

    所以方力勇马上掩去了自己的不满,作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问道:“哦?听起来杜导你已经有大致想法的样子,能说说看这是一部什么电影吗?”

    杜安先是在自己面前的小汤罐里舀了一勺爽滑的鸡蛋羹一吸,这才抬起头来抿了抿嘴,简洁地给出了答案:“剧情片。”(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节:大概是寂寞

    “剧情片?”

    方力勇听到这个答案话语停顿了一下。

    杜安看了看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大致可以猜出方力勇的心思:回顾自己过往拍的那些电影,里面可以算得上剧情片的就只有一部《飞越疯人院》。虽然这部电影拿了非常多的奖,还让自己成为了华表奖历史上最年轻的最佳导演,但是从票房上来说,它仅仅就比自己的处女座《电锯惊魂》高,并无法及得上作为都市爱情轻喜剧的《风月俏佳人》和作为科幻片的《终结者》,而如今自己要给他们瑞星影视拍的这又是一部剧情片……

    杜安又看了看在场的其他几个人:坐在自己对面的方力敏正一个人小口啜饮着——方家似乎有意把这顿饭办成家宴性质,因此也没有国内盛行的劝酒风,方力敏只好自己一个人慢慢喝;方力敏过去是表情含义不明的方力勇,再过去是方毅,此刻这位看起来眉目和善的老人正默默地挟了一筷子刀鱼肉到束玉的碟子里,没有出口说什么;最后,坐在杜安旁边的自然就是束玉了,她还是一副万年不变的死人脸。

    杜安的目光在掠过方毅脸上时,眼中不可察觉地闪过一抹嘲讽。

    如果现场是一场戏的话,那么方毅这位演员对于自己和束玉这个角色之间的情感把握得非常到位:用挟菜却没有说什么“多吃一点”的举动很好地表现出了其中的关心和那一抹疏离,完美地体现出了一位老人希望关爱子女却甚是拘谨的心情,让人看了不自觉地感到心疼,几乎要让杜安喊出“完美”来了。

    不过也就是戏了。

    当初束玉被方家兄弟压在下面沦落到只能接手自己这么一个骗子项目的时候没有见到方毅出现展现父爱,束玉被打压牵连到《电锯惊魂》不能上院线的时候也没见到方毅出现解决问题,怎么到了现在知道蹦出来展现慈父的一面了?

    真是令人作呕。

    但是杜安的目光在自己身旁的束玉身上掠过时,又是无奈。

    按说束玉平常也是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想不通这一点呢?

    “那这大体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方力勇的声音将杜安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向方力勇看过去,见到方力勇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杜安看了看他,突然意义不明地一笑,意味深长地缓缓说道:“这是关于一个可怜人的故事,”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一个被身边所有人欺骗着、甚至连家人都在欺骗他的可怜人的故事。”

    随着杜安的话语,现场突然安静下来,几人似乎一瞬间都化成了石像。

    “叮”

    杜安侧头看去,见是束玉手中的汤勺和碟子碰了一下,她却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自顾自地舀了一勺子她面前的混合蔬菜丁盛到杜安的小碗里,“这个挺好吃的。”

    杜安看了她两眼,眼中闪过无奈,没说话,然后一个声音响起。

    “这故事倒是挺有趣的,”

    杜安循着声音看去,出声的是一直没有怎么说过话的方毅。

    这位老人家终于不再当哑巴了。

    “对于一个人来说,来自家人的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感情,家人也是最亲密的人,作为最亲密的家人都要欺骗他,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隐情,相信这也会是整个故事的发展暗线。”

    杜安看着这眉目慈祥的老人,赞道:“方总果然是专业人士,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这其中确实有隐情,那也确实是故事的暗线。”

    方毅乐呵呵地笑了笑,继续问道:“哦,那能说说这隐情是什么吗?我听你这么一说这故事,还真有些好奇了。”

    杜安耸了一下肩,“很简单,因为利益呀。”

    现场顷刻间又是一片死寂。

    杜安看到自己对面的方力敏脸色有些难看了,方力勇倒还是面无表情,方毅则是依旧淡淡地笑着,从中也可以看出方家这父子三人之间的道行差距了。

    这次没等束玉再出面打破僵局,杜安自己率先忽地一笑,指了指桌上的一个食盘,说道:“方经理,这大刀估计得快有半斤了,可不便宜吧?”

    方力敏和方力勇都是方经理,但是方力敏现在脸色难看,还在回味杜安刚才的话,显然是不会回答的。

    方力勇跟着杜安也是一笑,答道:“也没注意,吃的东西好吃就行,价格什么的倒是不需要在意。”说完,方力勇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上,若有所思地问道:“杜导,你这个故事听着挺有意思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剧本写好没?”

    杜安说:“剧本还没写好,至于名字嘛……暂定叫《楚门的世界》。”说完,他还特意多看了方力勇两眼:这家伙该不会以为刚才的故事都是自己随口胡诌出来揶揄他们父子的吧?

    “楚门的世界……”

    方力勇把这个名字放在嘴里回味了两遍,展颜一笑,揭过这个话题不谈,指着桌上一盘菜说道:“杜导,这道大煮干丝你得尝尝,同是大煮干丝,可是这刀工可不是随便在哪里就能吃到的……”

    方家这次设宴应该是主要确定一下自己这边的拍摄意向,现在眼见着自己剧本的名字都定好了,显然不是说笑是认真的,于是也放下了心来,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了,至于刚才自己夹枪带棍的讽刺话语……能坐在这里的都不是毛头小子,就算是道行最浅的方力敏也是老于世故,没一会儿就恢复了原样,看样子就像是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嘻嘻哈哈地说笑个不停。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就散了。

    杜安今天是开车过来的,但是刚才他在餐桌上喝了点酒,虽然没有醉,可本着安全的原则还是放弃了开车,坐上了束玉的车。

    此刻他就坐在束玉车子的副驾驶座上,脸上微微有些潮红,一只手扒在自己的领口往外一拉一拉地透气,一张嘴就是满嘴的酒气跑出来,慢慢弥漫开在密闭的车厢内。

    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上了公路向前行驶,透过车窗看出去,黑暗中现代化的城市披上了彩带,正是八点多的黄金时段,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杜安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束玉——她正目不斜视地专注开车,一声不吭。

    大概是酒精冲脑,大概是压抑太久,杜安看着束玉的侧脸,脱口而出:“我真是不明白你中的什么邪。”借着酒劲和束玉说些话大概是他不找代驾非要挤上束玉车的原因,同时他也知道束玉应该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

    但是束玉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只是看着前方。

    等了良久,束玉还是不说话,杜安终于放弃。

    正当他转过头看向前方的时候,耳畔传来束玉的声音。

    “大概是寂寞。”

    杜安又把头转了回来,只见束玉还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专心驾驶,不停闪过的路灯让她的脸庞忽明忽暗,看不清晰,身上的清香却很清晰。

    寂寞了你去谈恋爱啊,没听说过寂寞了找爸的啊,还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爸!

    杜安很想对她这么喊,但是他张张嘴,却是屁都没放出来一个,最终闭上了嘴,把头转到一边看向窗外,靠着座椅紧抿着嘴巴。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这么说了会出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节:弱智剑法

    “要不您还是别上了?”

    杜安看了自己身旁那人一眼,忍不住又一次问道。

    站在他旁边的是解缙。

    解缙穿了一身灰色的毛线外套,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正左右环顾,听到杜安的声音后他转过头来,正午的猛烈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直射在他身上,把他全身镀成了金色。阳光猛烈得还让这位老人家的眼睛都忍不住眯上,本来就布满了皱纹的脸更是褶皱起来,满是岁月的痕迹。

    听到杜安的话后,解缙顶着太阳眯着眼睛摇了摇头,笑着道:“我们那年月条件可比你们现在艰苦得多了,拍摄危险程度也大得多,那么多困难我都闯过来了,还会怕这?”

    杜安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环视了周围一圈:他的前方是一辆皮卡,皮卡的后车厢上摆满了设备,皮卡过去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田野,一眼过去根本看不到边,尽头是天;他的身后也是同样的一片广阔田野,而在他的脚下是一条宽敞的公路,东西向,两头都不知尽头;在他的四周围是忙碌的工作人员,粗数之下大约有二三十个人。

    这里是干肃,他们现在所站的这片土地按照行政区划来划分的话,隶属于武卫市,同时也是《解放日》的外景拍摄场地。

    在年假结束之后,剧组工作重新又开始了。

    “那行吧。”

    见自己三番两次的劝说解缙都不同意,杜安也放弃了继续劝说的打算——实际上他本身也不认为马上的工作会有太大的危险性。

    话音刚落,杜安就看到解缙这老爷子在两位工作人员一左一右的拱卫下颇为矫健地翻上了皮卡的后车厢,光看动作,实在不太看得出来这是一位已经年逾古稀的老人。

    杜安也没有浪费时间,跟在后面手一撑就翻了上去,接着在后车厢的仪器中小心穿行,来到最里边。

    这里除了刚才上来的解缙外,还有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正满脸笑意地拉着解缙寒暄个不停,十足一副狗腿子的模样,正是他们剧组的摄影师康俊安。

    杜安一边坐下,一边笑着打趣道:“你来之前不是还一直颇有怨言的么,怎么现在这么开心了?你要实在喜欢这里也行,等到我们拍完了我放你两个月的假让你在这好好住上一阵子,怎么用,我待你不错吧?”

    说完之后,杜安看到康俊安对自己翻了个白眼,嘴唇蠕动了两下,看口型是“滚蛋”两个字,然后对上解缙后康俊安又是满脸狗腿的笑容了。

    杜安笑笑,不以为意,低头开始看分镜图,在脑中思考起来等一会儿的拍摄方式和成镜效果了,他甚至还拿了一支笔在纸上的空白处写起了数学公式不知道在计算什么。

    过了没一会儿,耳畔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然后杜安听到康俊安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杜导,”

    杜安抬起头看过去,发现康俊安正看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一旁的解缙则是微微含笑。

    这位老人在《中国好演员》的录制任务告一段落之后死皮赖脸地进了《解放日》的剧组,还美其名曰交流学习——要知道他都是一行将就木的老人了,说不定哪一天就躺进棺材里去了,还学习交流个什么劲?

    对于解缙的想法,杜安结合之前两人之间的交流大体能猜出来一些,不过所带来的结果会是好的,所以杜安也没有拒绝。

    收回在解缙脸上的目光,杜安看向刚才开口的康俊安,言简意赅地问道:“什么事?”

    “你不觉得接下来的戏有点假吗?”

    康俊安说的是接下来的一场飞机灌溉农田的戏。

    《解放日》中的人物很多,三大主演的戏份算是平均最多的,稍次一些的也有几位,接下来要出场的就是其中之一:这个角色名叫张木川,是一个酒鬼,四十多岁,有一儿一女,以驾驶飞机帮别人灌溉农田为生,经常因为酗酒而误事,遭到所有人包括亲人的厌恶,直到外星人入侵之后,在最后一战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算是影片中戏份不多但是意义深刻的一个人物,而他们马上要拍的,就是张木川的日常工作的戏份。

    “杜导你也应该知道,在我们国家别说飞机了,实际上很多地方的灌溉甚至都还是靠人来完成的,你这飞机灌溉一出来,脱离现实,违和感未免太强了,太假,很容易让人出戏。”

    面对康俊安的质疑,杜安表示赞同,“你说得没错。”

    说着他又多看了康俊安一眼。

    怎么着都合作了好几部作品了,对于这位同伴他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康俊安这人有技术有天分但是性格上有点像驴子,抽一鞭子才会往前走一步那种,平时跟自己也都是谈些摄影技巧方面的东西,怎么今天还讨论起拍摄内容来了?

    想到这,杜安又漫不经心地瞥了旁边的解缙一眼——这位老人正微微含笑不语。

    从解缙身上收回目光,杜安重又看向康俊安,想了想,继续道:“所以我才会把这戏设置在干肃,还特意跑到干肃来拍。”

    一看康俊安的表情,杜安就知道他没能听懂自己的意思,只能一点点解释下去。

    “我们国家的农业水平确实没有达到普及飞机灌溉的程度,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们国家现在确实有这样的技术了”

    事实上这项技术确实算不上什么高精尖的技术,初中地理教科书上都有提到,只不过真正应用到社会实践中还是少之又少非常罕见。

    杜安看到随着自己的话语,面前的两人都点头表示赞同,于是接着说下去:“所以这是脱离现实的,但又不是脱离现实的。”

    说着,杜安手指在身前划拉了一个大圈,把周围一大片天地全部划拉了进去。

    “干肃,地处内陆,地广人稀,存在感薄弱,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尤其是票房重仓的沿海线上的那些居民们,除了岚州之外,他们对于这块地方的认知度几乎为零。他们不知道这个省有多少人口,这个省有多少城市,这个省的面积多大,这个省的特产是什么,他们全部一无所知,所以我们只要布景做得好,情节设置得合理,设置得真实,那么等到电影上映的时候大部分不明真相的观众只会惊叹于镜头画面的美丽。”

    “所以,这个情节放在东南部或许很违和,但是放在干肃,就不同了。”

    杜安再看康俊安,只见他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只好再说下去:“举个例子吧,很多电影电视都出现过这样的情景:有人在标识了禁止抽烟的房间内抽烟,头顶就是消防喷淋头,烟雾进入消防喷淋头后,喷淋头开始喷水,溅了该角色一身水。”

    康俊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种镜头确实不少见。

    “但其实你如果拍过这种情节的影片,你就知道这也是假的。消防喷淋头一般要在感应温度60度左右才会喷水,烟雾远远达不到这个温度,抽烟只会让吸烟报警器响起而已,所以拍这些镜头的导演都骗了观众,可是大部分的观众并不会觉得假觉得违和,为什么呢?因为一般人并不了解消防喷淋头的工作原理,镜头这么似模似样地一出来,他们看到了,只会觉得‘哦,原来是这样’,并且深信不疑,将之当成了常识,我们马上要拍的东西也是一样的道理。”

    说到这里后,杜安看康俊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就知道他算是明白了,于是也不再解释下去,而是低头在右手边找了一番,拿出一顶帽子戴上。

    对于他这样一个苏江人来说,河西这鬼地方的海拔太高了,云层也稀薄,2月份的太阳竟然晒出了江南暑日的感觉,刺眼睛,辣皮肤,偏偏空气温度又不高,这是一种非常古怪的体验。

    他这边厢闭嘴了,那边厢解缙又开口了。

    “电影就是一门游走在真实与虚假间的艺术,以假乱真以真乱假是最常做的一件事,其实这在摄影当中也能用到,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时这又是两个互相影响的成分,就像是等会儿的拍摄就需要你的技术帮助,将画面拍得好看震撼,将观众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那样观众就没有功夫去思考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只能乖乖接受我们传递给他的信息,杜导你说呢?”

    话语的最后解缙把话头又扔到了杜安身上。

    杜安本来都不打算开口,闭嘴休息一会儿了,不过既然解缙都把话头扔过来了他也只能应了一句,“没错,现在就等着你用摄影机使上一招弱智剑法,把观众的智商降低,打败观众,如果你这招用不好的话,那么我们就会被观众打败。”

    杜安这话一出,解缙眼睛一亮,继而微微一笑,似乎觉得杜安的这个比喻甚是有趣。

    杜安鸭舌帽下沿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则是不经意从解缙身上一掠而过,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节:咒

    以杜安对于康俊安的了解,刚才康俊安的提问举动有些反常,很有可能是有解缙的唆使在里面,这让杜安从中读到了很多信息:首先,这可以视作一次解缙对自己水平的试探,其次,解缙可能也有帮助康俊安拓展知识面、提高业务水平的意思在里面,就像是日行一善,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或许就像是他之前曾经表现出来的那样,这位老人家对于中国电影的未来确实很担忧,在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帮助同行们提高水平,寥尽人事。

    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情,杜安只关心今天的拍摄计划能不能顺利完成,所以他很快把这些想法抛到了一边,等到后车厢又上来两位工作人员全部已经到齐了之后,他拿起对讲机呼叫起来,“各部门依次通报准备情况。”

    没一会儿对讲机里就传出了夹杂着些许电流声的声音,“场1准备就绪。”“场2准备就绪”……

    由于这场戏的场景拉伸太大,所以只能用对讲机来相互联系了。

    等到确认所有部门准备就绪之后,杜安拿起对讲机喊了两声“开始”,然后在心中默数了五秒钟之后反手大力地拍打着前方驾驶室的后车厢皮,接着他们身下的皮卡就行驶起来。

    皮卡的后方有一辆摩托车,看到皮卡发动,摩托车手也发动摩托车跟了上来,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不紧不慢地吊在后面。

    马上要拍摄的画面对于摩托车手来说很简单,就是开摩托,然后单手握把挥手示意,摩托车需要的行驶速度也很慢,三十码都不到,非常安全又简单,随便来个会开摩托的人都能很好地做到,没有一点难度系数,所以也没有做太多的保护措施,就让演员自行开摩托发挥。

    杜安看了看吊在皮卡后面开着摩托车的那位年轻的演员,又转头看了看康俊安——他已经投入了工作,正低头专心操控着摄影机——然后又看了看另外几人,发现好像现在后车厢上就他和解缙两人最闲了,解缙注意到他的目光后还特意看过来对他笑了一下。

    杜安也对解缙笑了一下后收回了目光,朝着皮卡屁股后面的这条公路的尽头望了一眼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凝眉一思索,然后轻轻一拍康俊安的肩膀,把嘴巴凑到他耳边语速极快地低声吩咐道:“等会飞机飞到我们这的时候,你镜头往上抬一下,尽量追一下它的肚子。”

    “吓?”

    康俊安闻言一愣,刚才还保持的好好的满脸专注也保持不住了,一脸无奈,却没有争辩,只是点头应了下来,“好。”

    两人都在一起合作这么久了,互相了解各自的脾气,所以康俊安也没有浪费口舌去反问杜安为什么要临时更改拍摄方式。

    而没过一会儿,公路那头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一架小型飞机从公路那头飞过来,看情形,那飞机还越飞越低了。

    后车厢上几位工作人员的面色都凝重起来,却没有慌乱,还是各自干着各自的工作,职业素养体现得很好,其中杜安更是看到解缙这老爷子一屁股坐在马扎上背靠着驾驶室的后车厢,平静地注视着那正向着他们作自杀式飞行的飞机,眼神中根本看不到一丝紧张,淡定得不行,好像并没有飞机在飞向他们,几人只是在茶室喝茶一样。

    杜安摇了摇头,实在不理解这位老爷子是怎么做到视生死如无物的,接着就转过头去,盯着那飞机。

    这架飞机的飞行员是专门从部队里找来的,曾经在阅兵仪式上做过表演,技术绝对过得去,完全可以放心——话是这么说,但是会不会出意外谁也拿不准,毕竟阴沟里翻船的事从来不少见,所以每个人都甚是紧张。

    杜安也紧盯着那飞机。

    他看到飞机没一会儿就追上了缓慢行驶的摩托车,而这时飞机已经降低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从杜安现在的角度看过去,飞机的肚子距离那位年轻演员的头顶最多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只要一个失误,这飞机不仅会压死那演员,也会一头撞到皮卡上把他们这些人全部碾死。

    那位年轻演员感受到了飞机靠近,下意识地把身子低了下去,杜安则是强压着自己内心的紧张,迅速伸出手对着那演员挥了挥。

    就在杜安挥手的当口,飞机“唰”的一下就从摩托车上空滑行到了皮卡上空,然后掠过,那位年轻演员职业素质不错,也或许是看到飞机安全从他头上飞过去心情放松了下来,在杜安的示意下按照之前对好的动作对着飞机大力挥起手来,一边挥手一边大叫。

    杜安又看了眼监视器后,确定没问题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跃过皮卡驾驶室的顶端,可以看到飞机已经拉升起来,向着远方飞去。

    真刺激。

    杜安心中暗呼一声,收回目光,又对着后面摩托车上那演员做了个握拳往回拉的动作,那演员的表情就平静下来,一边开着摩托车一边目光略有些深邃地看着镜头。

    再拍了一会儿后,杜安觉得素材拍得差不多了,拿起对讲机喊了一声“各部门,过!”。

    他这一声“过”之后,康俊安大叫一声“吓死老子了!”。

    杜安循声望去,却见康俊安正笑容满面,再看其他两位工作人员,也都是一副又后怕又兴奋的模样,唯独解缙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模样。

    “你不怕吗?”

    杜安忍不住问了一声。

    解缙摇了摇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可怕的。”

    到底是老江湖,大风大浪见多了,杜安心中如此腹诽起来。

    说实话,他拍的电影还是太少了,这么危险的拍摄场景还是头一次遇到,所以比较紧张,如果像解缙一样拍几十年下来,大风大浪见多了的话,很可能也会和解缙一样淡定了。

    想到这里,杜安又忍不住暗自感叹起来:电影这行饭不好吃啊!表面看着光鲜,但是背后的辛酸危险,又有多少人能够看到呢?

    感叹了一番后,杜安重新回到了工作状态,凑到康俊安身边,吩咐道:“放我看一下。”

    虽然康俊安这老小子刚才明显很紧张,但是职业素养确实很高,刚才的镜头处理得不错,尤其是面对自己的临时起意他也完成了,追到了一点飞机的肚子,有那么一个抬头的动作,相比起之前平拍的预设效果要好不少。

    “不错,过了,准备下一场戏吧。”

    皮卡和摩托重新开回临时片场去,到了后众人下车,开始准备下一场戏,杜安这大老爷老神在在地钻到了一顶大阳伞下面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其他人忙碌着,惬意地喝了一口水。

    当导演就是好,嘴皮子动动就行,屁事不要干。

    得亏当初自己一进行冒充的是导演,要是一开始冒充的是摄影师,这会儿指不定要忙成什么三孙子样呢。

    正优哉游哉着,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你刚才那临时起意,让我想到了我年轻时候了。”

    转头望去,见是坐在他旁边的解缙。

    这组里也就他们这两位大老爷最悠闲了。

    他看着解缙感叹人生:“这就是激情,这就是人生啊,我年轻时候也经常这样,上一秒制定的计划到了下一秒就被推翻,又有新的主意出了,永远都有新想法,不过到后来就不行了。”

    杜安看到解缙慢慢转过头来,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拍得电影太多,都还没到四十,我就不行了。激情越来越淡,想法越来越少,虽然外界当时还都一口一个大师地叫着,但是我自己知道,我的水平已经过了巅峰,在走下坡路了,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江郎才尽。”

    说完之后,解缙微笑注视着杜安,不再出声。

    杜安静静地看着解缙,突然很想毒哑这老头子,顺便再让他把刚才的话全部都吞回去。

    这孙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节:烟

    古浪县夜晚的街道才九点多钟就空空荡荡,好一会儿才会过去一辆车,转眼消失不见,重又剩下孤寂的星空。

    杜安驻足站立在街边,双眼无神地注视前方,身后是黄色的墙体,头顶是洁白的路灯。灯光从上方洒下,以杜安为圆心铺了一地,越到边缘越是暗淡,最边缘处则是和别的路灯灯光纠缠了起来。

    这是一条人行道,此刻这条人行道上除了独自站立的杜安外,暂时看不到第二个人,只在街对面的那条人行道的百多米远处隐约可见一位行人。

    “这地方还真是荒,”

    杜安这样呢喃了一句,眼神重新有了焦点。

    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后,他低下头,把手里握着的那包软中拿到眼前拆开,拿手指头抠了半天、最后还是用手指挤按烟壳的底部才终于成功拿出一支烟来。

    他很不熟练地把烟屁股放在嘴里,含好,左手在裤兜里摸索了两下,掏出一个一次性打火机来,凑到烟卷前,点燃,猛吸了一口,就见烟卷末端的火光一下大盛,竟是燃烧起来。

    杜安赶紧伸出右手取下嘴里的烟卷,烟卷末端的火光燃烧了一秒后马上就灭掉了,他自己则是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杜安闭着眼睛痛苦地咳嗽着,心中猜测自己现在的面容大概扭曲成了一团、无比难看。

    越咳越是猛烈,杜安都咳得背靠着身后的墙弯下了腰,眼泪都差点要咳下来了,才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呼!”

    杜安长出一口气,站直了身子,又把手上的那支烟拿到面前看了看,一把夹进口中,又抽了一口。

    喉咙有点辣,脑袋一瞬间有点晕眩,不过比刚才好多了,至少不咳了。

    杜安把烟取下,缓缓吐出烟气。

    干肃的昼夜温差有点大,下午被太阳晒得甚至都有点要出汗的迹象,晚上已经是嗖嗖的冷了,而且风还大,冰凉的晚风迎面吹来,像是有人拿梳子在刮你的脸。

    不过杜安很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的脑袋清醒。

    杜安还记得,自己上次抽烟好像还是刚毕业找不到工作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因为苦闷,他用烟卷来麻痹自己,而他现在突然又抽烟,同样是因为苦闷。

    不同的是以前的他抽的是三块五的软红河,现在抽的是六十五的软中华。

    “孙子!”

    杜安突然低声咒骂了一句,接着又边皱眉边抽了一口。

    他骂的是解缙。

    按说杜安现在有人气,有钱,感情也美满,家人和睦,完全没有什么需要担心,更加不会苦闷,但事实并不是如此。

    他也有烦恼的地方,只不过他平时意识不到——或者是在刻意地逃避这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他江郎才尽了,怎么办?

    纵观杜安现在的产业,工业光魔完全就是个亏钱的货,全靠他往里面扔钱,盈利遥遥无期,玄矶科技也是投资阶段,还在制作《狮子王》,就算制作成功了,能否盈利也是两说,可以说他的这两项产业一项都不靠谱,真正能赚钱的,还是靠着他拍的那些电影。

    可以说杜安现在的美好生活都是建立在他拍电影神的基础上,如果他江郎才尽了,拍电影不神了,拍一部扑一部了,那么他现在所拥有的这美好的摩天大楼可以预见将会轰然倒塌。

    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么一天的场景,也是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很多大富豪破产之后会选择自杀而不是东山再起。

    这种落差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抗得住的。

    “呼……”

    杜安吐出一条长长的烟气,把手上已经快烧到烟屁股的烟卷扔在地上,伸脚,脚尖踩住转了两圈碾灭,又从烟盒里拍出一根点燃,猛吸一口后吐出一条长长的烟气。

    得做点什么。

    他知道自己这么一想,就正中了解缙的下怀,他严重怀疑那孙子就是故意提出这么一茬来吓唬他,然后让自己做点什么事出来的。不过这是阳谋,不是阴谋,就算他看穿了也不得不中招,因为他真的很害怕有那么一天,那让他太没有安全感了,他得做点什么把这份安全感建立起来。

    可是,做什么呢?……

    “晚上好。”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把陷入了沉思中的杜安惊醒。

    他抬头望去,这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应巧。

    为了节目的需要,这次来干肃拍摄杜安顺便还把自己在《中国好演员》节目中收下的几名学员也一起带了过来,又找了几名摄影师跟着、拍些她们跟组的内容,可以用作之后的素材,应巧作为他的学员之一,自然也跟了过来。

    “刚回来?”

    杜安问了声,习惯性地目光一扫,在应巧手上提着的塑料袋上飘过——从塑料袋口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康帅傅的产品名称。

    应巧扬了一下手里的塑料袋,“嗯,去买了点吃的。”

    “没吃饱么?”

    杜安随口寒暄着,“怎么还要跑出来,房间里一般不都是有的么?”

    应巧说:“没有,一楼倒是有,不过太贵了,所以就跑出来买了。”

    杜安“哦”了一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看着应巧。

    因为需要拍摄跟组素材的缘故,应巧今天化了妆,现在还没有卸载,路灯从头顶打下来,照得她轮廓分明,明艳动人,比往常好看上三四分,就是穿着磕碜了点:墨绿色的大衣,洗到都有点泛白了的牛仔裤,都是她自己的私服。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生,杜安的思绪不禁又飘了开去:当初解缙最终会答应来《中国好演员》,除了两千万的酬劳之外,还有一个条件就是杜安要能把应巧拉进这个项目里来并且要让应巧成为冠军,杜安答应了这个条件——反正谁是冠军他根本不在乎,他要的只是宣传效果,找应巧还能省点片酬呢。

    在那之后,他以一副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让面前这傻姑娘相信这是一档公平公正的节目,从而愿意报名参加,也因此解缙才会入驻这档节目,不过这一切的一切应巧并不知道,她还为了争取冠军努力学习拼搏呢,却不知道结局早已经注定。

    他这边厢在神游,那边厢应巧却是开口了。

    “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他正眼望去,笑了一下,把手中的烟头丢下,用脚踩灭,说:“除了一开始需要你的菜贩身份外,能走到今天这里其实全靠你自身的努力,而且你的那些队友都那么强,说不定下一回合我就会把你淘汰出局,所以你不需要感谢我,免得到时候我尴尬。”

    应巧摇头,“能走到这里已经不错了,我相信这次我再出去闯的话,应该能在哪里找到个小角色演演的,这已经比过去强多了。”

    这话中的辛酸让杜安不禁轻叹了一声:“唉……”

    除了杜安这个奇葩外,圈外的人想要从事这一行,进入的渠道就这么几条:要么几大影视院校毕业,要么有人,这两条的门槛都高得不行,一般人只能看看,倒是也有门槛低的,那就是从加入演员工会跑群演开始——不过这是最不靠谱的路子,这么多年跑群演跑出来的就寥寥几个,一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

    这就是娱乐圈的现状了,外面的人想进来难如登天,所以中戏北电每年招生考试的时候人流量才会那么恐怖。

    渠道不畅通啊……

    杜安想到这,突然晃了晃脑袋——被应巧这么一打岔,他这思路都不知道跑偏到哪里去了。

    或许是觉察出了两人之间相对无言的尴尬,也或许是肚子饿得受不了了,应巧又扬了一下手中的塑料袋,说:“那……杜导,我先回去了?”

    杜安点了点头,“嗯,你先回去吧,我再吹会儿风。”

    应巧又点了下头后,就离开了。

    杜安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酒店门口,又从烟盒里抠出一根烟来点燃,猛吸了两口后,右手食中两指夹着烟往自己口中送去,却在烟屁股即将碰触到他的嘴唇时停了下来。

    他靠着身后的黄色墙面,半弯着腰,目光凝视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眼神没有焦点,左手插兜右手夹烟,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宛若一尊木雕塑。

    渠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节:借您吉言

    杜安站在监视器后低着头看着,只见在他面前的镜头画面上,天地一分为三:镜头画面的下方是平坦如波一望无际的地面,宛若平静的湖面,画面的中央是地面尽头连绵起伏的山脉,上方则是碧蓝的天空,点缀着洁白的云彩,缓缓地云卷云舒。

    “太美了……”

    杜安呢喃自语,把视线从监视器上抽离,横移一步,正视前方的景色。

    凝视了五六秒后,他撇了撇嘴——总觉得差了点味道,还是通过镜头表现出来的更美更震撼,不过这也正是摄影存在的意义。

    品赏了一番眼前的美景后,杜安背着双手溜达往右溜达,而他目光所及之处,可以看到他的四面八方全都是人,虽不至于密密麻麻,但也比前两天拍摄时那寥落的景象强多了,各种器材也散落得到处都是,其中一台大摇臂最为粗壮醒目。

    现在这些工作人员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整个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就他这背着双手散着步的大老爷最为悠闲了。即使是往常和他一样悠闲的解缙,此刻也有自己的事在忙——他正和应巧在一起,一边说侧头说着什么一边还伸出手来对着场内的各处指指点点,看样子是在教导应巧一些片场内的相关知识,负责跟拍应巧的摄影师在一侧候着,一丝不苟地尽责拍摄着素材。

    应巧跟组过来也有两天了,但是除了那天晚上在酒店外面碰了一面后,杜安这位导师还从来没有和自己的这位学员谈过话,更加不用说指导了。就现在看来,解缙反而更像是应巧的导师。

    看了那边两眼后,杜安脚步稍一停顿,然后又启动,加快两步向那边走去,走到近前后开口打了声招呼,“解老,”,把两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后,他又问道:“您分镜图看得怎么样了?”

    解缙看着他,点了点头,“你的意图我基本明白了。”话语一顿,又笑着道:“我还是头一次看你穿军装,是有那么点意思。”

    杜安顺着他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确定没什么差错,这才抬起头来。

    今天又是到他的戏了,所以杜安临时又从导演的位置上暂时退了下来,正好解缙也在,就让解缙帮自己导两场戏。

    两人随便哈拉了两句后,解缙貌似漫不经心地抛过来了一句话,“小杜,我看你今天精神不错,比前两天可好多了,发生什么好事了?”

    好事?

    杜安闻言,在心底啐了一声,却是面带笑容,说道:“好事没有,麻烦事倒是一堆。”说着,他转头看了看应巧,又看了看那跟拍应巧的摄影师。

    应巧到底以前是做买卖的,很有眼里价,一看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立马说了一句“我先去别的地方转转”,然后就带着摄影师离开了。

    应巧这一走,两人周围又暂时成了真空,见没人了,杜安这才开口,“解老,你在这圈子里也混了这么多年了,人脉比起我来那是广得多了,所以我这边就想着问问你、能不能帮我找点老师来?表演,摄影,美工,灯光等等,我都要。”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马上接着又道:“不过我这边给的工资不会太高,所以那些在大组里到处混的就不用找了,我要那种混得不上不下,想找个地方混口安定饭吃的人。”似乎是担心这样的条件太low了,根本招不到人,杜安稍微思索了一下后又补充道:“其实也没有这么差,除了死工资外,还有等级考核,只要水平上去了工资会稳步增长,另外还有项目经费、产品分红、业务提成、回扣等等,总而言之,只要干得好的话,利润空间还是很广阔的。”

    杜安说完后,就看到解缙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眉头稍稍皱起,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半晌,才见解缙缓缓开口:“你这是……要搞学校?”

    也不等杜安回答,他就自顾自地马上说了下去,“学校可不好搞啊……别的不说,北电中戏就压在那里,随便找几个人凑一个野班子就想超过他们可不现实,毕竟人家可是有着几十年的历史沉淀的,底蕴深厚得很。可要是不超过他们的话,也没什么意思——现在野鸡学校多的是,没见一个有大气候的,就骗点小孩子钱,没意思。”

    杜安正要开口,可是解缙又打断了他的话。

    “而且等级考核容易理解,但是项目经费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产品分红、业务提成,甚至……回扣?”

    杜安看到解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杜安就要开口,但是刚一张嘴,又止住了,看了解缙两眼,发现对方正紧皱着眉头根本没空出声打扰自己,这才放心地说了出来:“我要搞什么您就不需要知道了,这也算是商业机密吧,我只是想问问您能不能找些符合我条件的人来?只需要您牵个线就成,具体的事项我这边会专门找人来跟进的。”

    这里也就体现出娱乐圈的封闭性来了:要是别的行业,杜安只需要直接打招聘广告就行了,不然就是找猎头公司,总能找到合手的人,可是在娱乐圈就行不通了。在这行里,想找靠谱的人来用、不想被坑的话,很多时候都要看你的人脉广不广。

    解缙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杜安看。

    杜安也不怵他,反看过去,两人大眼瞪小眼。

    他差不多能猜出解缙现在的心思来:解缙希望自己勇扛中国电影未来希望的失心疯明显没好,所以前两天才会使出一招那么阴损的伎俩来,就是想要逼自己做点改变出来。

    杜安承认,解缙那一招真是狠,完全击中了自己的软肋,逼得自己都不得不开始采取点行动了,不过自己将要采取的行动解缙明显是猜不出来的。

    两人互相瞪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解缙率先打破了僵局。

    “人我能给你找来,”

    杜安看到,他之前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轻笑起来,“既然是商业机密,那我也不刨根问底了,祝你成功吧。”

    杜安也呵呵一笑,“借您吉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节:入框

    “123开始!”

    杜安听到解缙喊了这么一声,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苍而不甚劲,可见这老爷子确实是到年纪了。

    非要多加个123,这是什么毛病?也不嫌累得慌,杜安心中腹诽着。

    这也是他头一次听到这位老爷子的个人口号。

    “砰!”

    一声大响,杜安往左一看,见一人缓缓收手,再抬头看,一明亮的红色信号弹划过天空,分外醒目。

    再往前看,前方是广阔无垠的平野,尽头处不见山,蔚蓝的天空和地面连在了一起。

    天和地的交界处,远望过去有一排密集的黑点,随着信号弹的打出,那排黑点似乎大了一点。

    那排黑点似乎在靠近。

    杜安拽了拽身上的绳子最后试了一下伞包的重量——他现在正拖着一个降落伞——揣测了一下自己需要的力度,又看看远方那排黑点后,抓紧挂在左肩上的伞绳,往前迈开步子大步走去。

    他的右手边是一台伸缩大摇臂,俗称电子炮,康俊安正站在屁股这头专心工作中。阳光略有些刺眼,因此还特意安排了两位工作人员站在康俊安的身后举着板子帮他挡光。

    杜安拖着屁股后面的伞包斜向左前方走了七八步后,心中默念了一声“到了”。

    然后现场的工作人员就看到杜安的动作突然变了。

    他的上半身突然往前倾斜了过去,肩膀顶住伞绳,脑袋也埋了下去。

    杜安现在身穿的是无袖的军用背心,此刻随着他的这一系列动作,他裸露在外的肱二头肌和背大肌一下子虬结起来,再配合他现在的肢体动作,立刻让人感觉到了他所拖动物体的沉重。

    而几乎是在他做完这些动作的下半秒钟,他从左侧插进了镜头里。

    他入框了。

    坐在监视器后的解缙看着这一幕,眉头深锁,眼神闪烁不定。

    在影视行业,有一个词叫做镜头感。

    对于表演者而言,镜头感指的是演员利用眼角的余光感受到镜头的位置,计算好镜头的角度作出相应的表演,以保证他所作的表情、肢体动作能以最佳的角度呈现出来,简单概括,镜头感就是对于镜头的感应能力,就像杜安现在所做的这样。

    可问题是,以杜安刚才那个角度,他***根本不可能看到摄影机啊!

    身为导演,解缙也非常清楚地知道现场并没有做站位标记,所以杜安靠标记判断也是不可能的——甚至因为杜安的懒惰,他们***连走位调度都没做就直接开拍了!

    连走位都没排练过,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要入框的?这镜头感也太玄幻了吧?!

    到底是经验丰富,解缙脑子里一瞬间就闪过了好几个可能性,最后剩下两个最有可能的:要么,就是猜的,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要么,就是杜安把现场的机位记在了脑子里,又对康俊安的摇臂作出了准确的判断,最后经过快速的心算后判断出了此刻镜头所在的位置和角度,再结合自身的走位一瞬间在脑中做出了现场站位的三维图……

    前一种可能性不是很大,运气哪有这么好?而后一种……好像更加不可能,光是听着都感觉太玄幻了,真要能做到的话,那简直就是怪物了。

    最后解缙深深地看了监视器中那个背影一眼,心中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他突然好想把这家伙的导演生涯给断了,让他安心去做一个演员。

    当然,杜安并不知道解缙此刻心中的想法,他正卖力地表演着,“奋力”拖着伞包往前伛偻前行。

    远处的那些黑点慢慢地变大,越来越近,如潮水一般地往他们的方向靠近,渐渐地,已经能看清这些黑点是什么了。

    是汽车,各种各样的汽车:两厢小车,suv,皮卡,房车,甚至于大巴,应有尽有,简直就像是汽车界的八国联军。这些汽车从左到右连成一线,齐头并进,从车与车的空隙间能看到后面还有车,粗略一看,差不多有七八十辆车。

    实际上一共是一百二十辆。

    一百二十辆车组成的车阵,宛若一道黑色的巨大浪潮,迎面扑来,在蓝天旷野间极为壮观震撼。

    霸气!

    杜安看着前方的景色暗叹了一声,同时心头有点痛,在滴血:这可都是钱啊!

    从小成本起家的他现在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很多导演都喜欢大制作:大制作确实爽,很多镜头你这导演再有本事也没用,只能靠烧钱堆砌出来,就像眼前这镜头,用模型拍摄根本就拍不出来这种烧钱的震撼和真实感。

    心中在滴血,杜安的动作却不慢,他看着远方那道黑色的浪潮,脚步一下子放缓,慢走两步后一下子又加速,顶着伞包“死命”地往前冲——从镜头后看他那吃力的样子,康俊安都怀疑是不是有人临时把他的伞包给调包了。

    “垂直起。”

    康俊安这边厢想着,那边厢解缙的声音传了过来。

    解缙的声音很小,杜安现在离他们有差不多十米,是决不可能听到的,但是他就像是真听到了一样,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一个干净利落的转身,将伞绳从自己肩头卸下,换了一只手反手拉绳。

    他反手拉行了两步后,似乎是体力透支、实在拉不动了,终于松开了伞绳,趔趄着前行了两步,双手举高,朝着前方正在接近的车阵用力挥舞起来,有气无力地叫喊着:“这里,这里!”

    他左右摇晃着,像是随时会倒下去,而在他的后面,电子炮已经抬伸到了预定的高度。

    整个过程前后双方没有半点交流,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完美到达了杜安分镜图所想要的效果。

    解缙怔怔地看着监视器,发呆了大约两三秒,这才喊了声“过”。

    他原本预想这场戏再快也得拍个两三条,毕竟没有走位调度、定了妆直接就上了,省时间也不是这么省的啊,却没想到似乎一条就过了?

    嗯,应该是过了。

    “砰”的一声,又是一发信号弹,车队停下了,杜安也丢下伞包不管,径直走了回来,凑到监视器旁回放了一遍,点了头,“行,过了,准备下一场吧。”

    然后他看着解缙的身后。

    解缙的身后有一群女生,正是他战队里的女学员们,学员们的身后则是一群摄影师。

    跟组跟组,也不能总是让女学员们自己玩去,那他这倒是也太不像话了,所以杜安今天就趁着自己客串演员的时候带她们来拍些素材了。

    “表演的成分很复杂,肢体动作、语言、表情、走位等等,都包含在演技当中,而刚才那场戏主要考验的就是肢体动作和走位……”

    正好工作人员们需要搬运器材布置场地,杜安就此教学起来,凑节目素材。

    讲了一大堆之后,杜安终于住嘴了,“……差不多就是这些,你们有什么听不懂的吗?”

    他看着这些女生,从她们的脸上一个个扫过去,每个被他看到的都是摇头,也不知道是真没问题还是害羞,只是在扫视到刘艺菲脸上时,这位女生开口了,“杜老师,我注意到你在之前的拍摄中有一个明显的调整动作,但是我想不通的是你怎么知道自己要入框了的?因为我也注意到,之前你并没有进行过走位调度,也没有做标记,请问你是如何判断位置的?”

    解缙在一旁听着,默不作声,心中却是暗赞: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

    杜安战队里这些个女学员,就刘艺菲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学习,相关知识最扎实,因此也最能看到点子上,其他人包括应巧在内确实基本功相差不少。

    杜安看了看刘艺菲,看她的样子,确实对这个问题很不解。

    他想了想,展颜一笑,“灵感掠过我的心头,仿佛群群野鸭飞过天空,我听到了它们振翅高飞的声音,于是我就知道要入框了。”

    众人面面相觑,解缙满头黑线。(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节:亚洲蹲

    杜安是一个古怪的人,这是《解放日》剧组里很多第一次和杜安合作的人的感受。

    顾湘君也是这么想的——这是一个21岁的小姑娘,她在《中国好演员》的初选中顺利通过并且加入了杜安的战队,这次也跟着来到了干肃。

    在顾湘君曾经的印象中,杜安是一个优雅帅气才华横溢幽默风情绅士有礼年少多金整个人完美得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白马王子一般的人物——也不由得她不这么想,杜安呈现在社交媒体上的状态以及他的过往经历和作品都勾勒出了这样一个形象——面对这样的一个人,顾湘君曾经不止一次地偷偷流过口水,也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和杜安童话般的爱情故事,甚至在加入杜安战队的那个晚上她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

    不过现在这些曾经美好的畅想都幻灭了。

    顾湘君向着右前方不远处那个正以标准的“亚洲蹲”蹲在地上捧着一个盒饭风卷残云般飞速进食的男子投过去一个含义不明的目光——干肃宁静幽远的夜空下,现场的惨白灯光照射出那人的侧脸,打出一半阴影,轮廓分明。

    她凝视那张侧脸许久,最后轻轻一声幽幽的叹息。

    “唉……”

    吃起饭来跟非洲难民有的一拼,亚洲蹲的姿势比谁都标准,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诗歌来搪塞学员们的问题,一教学起来就神神叨叨堪比神棍……杜安现在在顾湘君的心中和“怪人”这个词已经完全划上了等号,曾经的王子形象一去不复返,形象分大跌。

    “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王子。”

    亲眼见证一个美梦的破灭,顾湘君很是沮丧。

    当然,那头正在努力扒饭的杜安并不知道自己这位学员的这些小心思,他只是一边扒饭一边和身旁的解缙说着话,讨论着等一会儿的拍摄要点。

    “……所以一切交给你就行了吗?这么多人我真的是第一次拍……机位好像安排不过来,要不分两三次吧……那我等会再和他商量一下……”

    杜安吞完一大口就和解缙商量一句,趁着解缙思索说话的功夫再猛扒几口、咽下,就这样三两下之后,他嘴里还塞着食物,一边嚼一边低头看到手里的盒饭还剩下一小半,眼神不禁有点惆怅:现在好日子过多,战斗力不行了,连吃饭都不自觉地优雅缓慢起来——要是放在以前的话,这盒饭早就被吃的一点不剩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古人诚不我欺。

    也得亏顾湘君是不知道他的心理感受,不然的话恐怕会忍不住顶着得罪导师的下场反问他一句“这吃相也能叫‘优雅缓慢’?”。

    相比起杜安来,解缙此刻就显得真优雅了。

    他正闲适地端着一杯茶,时不时吹上一吹啜饮一口,和身边饿了十几天的非洲难民一对比,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势。

    “行,那你先和他商量一下,”

    解缙斜睨了他一眼,道:“不过,你就把这事这么交给我了?看你前天用《飞鸟集》阐述演技的那股潇洒劲儿,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娱乐圈中文盲多,此乃真理。

    包括顾湘君在内的杜安战队大部分学员都觉得前日杜安用来搪塞他们的诗词莫名其妙、约莫是随口乱编,却极少有人知道,这是一位阿三哥的作品,杜安只是借来一用罢了。

    杜安嘿嘿一笑,“您到底是娱乐圈的老前辈、万人景仰的大导演,我可是看着您的电影长大的,在您面前我哪里敢无所不能?前辈,前辈,还望前辈多多指点提携啊。”说完就埋下头连扒了三口,一气儿将剩下的饭菜全部解决了,独留解缙状似悠闲地继续喝茶,眼底的一抹喜色却是掩盖不住。

    他对于杜安的看重,大概没人能了解——这位后生在他看来完全是中国电影未来的希望,虽然现在技术还稍显粗糙,可光论在电影上的天分和灵性就是他也自叹不如,他自然就爱才心切了。但这小子却是混账得很,从来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偏生自己还拿他就是没办法,如今好不容易见他服软、得了他一句夸,解缙立刻就不行了,就如传说中的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上下十万八千个毛孔无不透着舒爽,轻飘飘直欲登仙,眼底的喜色也是按捺不住。

    而杜安吃完盒饭后抬起头来,随手将空饭盒盖上放在一边,对伺候在一旁的助理小朱说:“你去把梁嘉辉叫过来,我跟他把接下来的戏走一走,”然后又转过头对解缙说:“怎么样,解老?就交给你啦?”

    解缙一副不情不愿地模样,却还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去办事了。

    几人一走,杜安旁边就空了,他于是无聊地左右张望起来:这里是一片巨大的平整场地,远处有延伸的跑道,右侧是平整的建筑、高塔等,正是剧组在年前就找了施工队施工、日夜兼程之下以超快速赶制出来的干肃外景场地之一,军事基地。

    出于正常的节约成本的考虑,这片军事基地一地多用,在电影中既是第一次被外星人摧毁的飞行基地,也是之后的罗布泊军事基地外景,等到这两处场景拍得差不多了捯饬一下换个角度还能当作影片中多起废墟戏的场景来用,利用率非常高。

    不过现在这片场地上还是很干净的,零散地分布着若干军用卡车,以及……若干战斗机。

    群星璀璨的夜空下,12架战斗机在场地上正按照前4中4后4的顺序在杜安的正前方停放着,杜安正站在中4平行的这一条线上。

    场地内四散分布的大灯提供了足够的亮光,让人一眼看过去没有哪里是完全看不清的,但又不会特别亮,很好地符合了杜安的要求,而这样的灯光也让人能够看到这些战斗机的大体模样——通体银灰色涂料,鸭式气动布局,小前翼******,脑袋平伸,顶端完全舍弃了空速管,整体线条流畅,科幻感十足。

    “这钱没白花……”

    杜安看着这机场、看着机场上的这些战斗机,努力说服自己,但是心还是有些痛:身为《解放日》的制片人,他本以为3亿的资金怎么着都够用了,但是实际上拍摄起来才知道哪哪都是烧钱的地儿,尤其是在干肃的这几日,他已经日常例行心痛了。而每当他烧钱烧得心痛的时候,只能这样催眠式地安慰自己。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自我催眠方式不够力,他又加了一句,“至少挺酷的,不是吗?”

    这些战斗机都不是真的,都是1:1的模型,是在设计团队参照了歼10和f22的特点之后自行设计出来的“中国五代机”,停着不动光从外观看和真的战斗机没两样——它也只能停着了,根本动不了——军事水平不够硬的看了电影之后恐怕都要以为中国还真出了五代机了。

    自我强行安慰了半天后,小朱回来了,后面跟着梁嘉辉。

    “导演,嘉辉哥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节:好有道理

    《解放日》应该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关于这个问题,杜安曾经和影片的主创们谈过,每个人基本上都有不同的看法。

    贾宏生觉得这就是一部没什么内涵意义的脑残科幻片,言语间流露出一种淡淡的蔑视,杜安甚至觉着要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这位大爷似乎都不屑于出演这部影片。

    梁嘉辉想得比较多,觉得这是一部映射政治的黑色剧情片,他还为影片中的每个角色都诠释出了相关的映射含义,听得杜安都有些无语——他这个写剧本的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写的这些角色还有这么丰富的含义呢。

    朱茜和巩利的想法则很女性化,完全把这电影当作爱情片来演了——女人似乎天生都有这样的本事,不过她们的这想法倒是于表演无害,所以杜安也没去说什么,只是提醒了一下另外需要的几个点。

    至于黄健新,则和韩三坪步调高度一致,就是认为这必须是一部主旋律电影,这也是一开始就定下的基调,没得改,至于剧情?这特么还真不重要,够“正”就行……

    这部剧虽然是杜安写的,但就像一千个人的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般,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是很正常的,杜安也不打算去干涉——为什么要干涉呢?主创们有各自不同的想法在他看来是一件非常好的事,这可以极大程度的激发创作的火花,使得创作出来的作品更好。

    至于这样的火花会不会熄灭又或者导致爆炸……

    那就是为什么要有导演的存在了。

    他就像是这艘行驶在海上的巨船的舵手,牢牢地把控着方向,让这把火烧得很旺又不至于失控,也是在这个剧组,他才真正有点感觉自己像是个导演。在之前的那些剧组里,他更像是个保姆兼管家,恨不得为每个人都安排好一切。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承包一切也是有好处的。

    就比如现在。

    “……你听我说,辉哥,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但是我是导演,我知道我需要什么样的效果。这部电影我也有投资的,我是不会跟自己的钱过不去的,所以请你相信我不是在开玩笑好吗?”

    杜安苦口婆心地劝说着面前的梁嘉辉,但是梁嘉辉只是摇头,操练着他那口再怎么努力都能听出港音来的普通话回应道:“我知,导演,你是认真的,你有你的想法,但是我也想告诉你,以我的经验和那么多的例子,都可以说明,这样是不行的。”

    梁嘉辉也是一副“我真是为你好”的苦口婆心模样,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服输。

    这是他们在接下来这场戏的创作上出现了分歧。

    他们双方都认为自己才是对的,互不相让,这就是手下有这么多有想法的演员的弊端了——掌控的好,这些人就是助力,掌控得不好,这些就是刺头、是片场毒瘤,偏生还是占理的毒瘤,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比一般的戏霸更麻烦。

    杜安嘴唇微微一动,很想和前几天一样用《飞鸟集》《草叶集》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搞定梁嘉辉,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这个想法——估计梁嘉辉不会被说服,只会觉得他是一个白痴。

    利用导演的权力硬来、强行压制也可以,他曾经就这么干过很多次,不过那对于一般的演员有效,对于梁嘉辉这种……这种人心里不舒服你还要硬逼着他按照你的方式来,出于职业操守他是会做,但是出来的效果肯定就不是杜安想要的了。

    这不是杜安想要的结果。

    这部戏杜安自己也投了那么多钱,他当然希望这部戏的每个部分都做到最好。

    于是杜安只能耐心地劝说起来。

    “辉哥,我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想要说的是,你的这种想法其实是错误的……你先别说话,听我说。我为什么说你错误的呢?这是有原因的……”

    杜安是一个很懒的人,他因为懒得解释一些技术性的东西而选择用诗歌这种东西插科打诨过去,在之前的几部电影的拍摄中这样的敷衍更是多如牛毛,像此刻这样详细解释的情况倒是少见,也让他很是痛苦:这得要说多少话啊!

    不过话匣子一开,他突然想明白了:不就是侃么?你让我偷不了懒,我也不让你好过,今天不把你给侃晕了都对不起我之前浪费口舌所说的那些话。

    这么一想,杜安来精神了,话锋一转,本来打算长话短说的,现在准备短话长说了。

    “……这还要从中国主旋律电影的发展历史来看……”

    此刻梁嘉辉的面部表情还是很认真的,专心地在听着。

    “……这都什么年代了?二十世纪啊!可他们还是一直重复着以前的路子,拍一些以前的故事,把自己弄得要多土有多土……说句不客气的话,我爷爷要是还在世的话都不会喜欢这样的片子,那些剧组人员是怎么认为现在的观众会喜欢的?是谁给了他们自信?没错,都是错觉!……”

    梁嘉辉继续听着。

    “……赖宁现在都从教科书上下来了,那些电影还一直呼吁人去牺牲、去牺牲,似乎主角的一生除了为社会主义事业牺牲之外就没什么正经事好干了,根本不符合现在的社会情况啊。这样完全脱离了实际情况,能引起观众的共鸣才有鬼呢,牺牲可以,但是得为了具体的目标,具体的真实情感,这样才能引起观众的共鸣,而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口号,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很多主旋律电影是从真实事件改编过来的,但却拍得让人感觉特别假的缘故……”

    梁嘉辉还在听,而且看样子……似乎更加入神了,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当然,这些人拍电影没点压力也是一个重要原因。那些主旋律电影都是指标工程,票房根本不用去管,拍出来就是完成任务了,所以你怎么能指望这些人去把主旋律电影拍好?这就像是以前我们搞大锅饭一样,最后只能死路一条,所以要想让主旋律电影起死回生,就得借鉴历史经验,第一件事就是改革开放,把主旋律电影和商业市场挂钩,你看那些人还敢不敢这么搞……”

    梁嘉辉现在安静地就如同一只鹌鹑一般,一言不发。

    “……最后,还有一点,”

    杜安一整通的发言下来,嘴巴都有点干了。

    “中国的主旋律电影票房起不来,很关键的一点就是人长得丑啊!就算本来不丑的,也硬生生要往丑了画,你想想那票房能高么?”

    梁嘉辉的表情有点懵:之前的都还是技术性的探讨,最后怎么突然转到人身攻击上了?

    “不可否认,主旋律电影中,牺牲是个百用不烂的好桥段,用得好的话能将影片主题升华,特别能勾眼泪,但也要看对象的——你想想看,同样胸口堵枪眼的一幕,如花和我演出来都能一样吗?”

    杜安抛出了这个问题,看向梁嘉辉。

    梁嘉辉正要回答,杜安大力地一挥手,霸气自信地道:“没错,当然不一样!”

    吊你老母,我还没开口呢,你没错个屁啊!梁嘉辉心中暗叫,杜安却不理睬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演出来电影院里绝对哭晕一片、泪流成河,但是如花演出来呢?别说哭了,我估计不笑场都算不错的了,这是你不能否认的吧?”

    杜安说完,又看着梁嘉辉。

    梁嘉辉双眼一瞪,不想再像刚才那样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杜安抢话了,可他嘴巴刚刚微张,杜安又是大手一挥,“是了,你也承认了!……”

    梁嘉辉看着杜安,内心只有三个字在回荡:宝宝心里苦……

    杜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束这个话题的,反正到最后的时候他嗓子都已经快冒烟了,接过旁边小朱递过来的矿泉水咕嘟咕嘟连续一口直接喝干,而他对面的梁嘉辉有点精神萎靡。

    “辉哥,”

    杜安喝了水之后,感觉又恢复了战斗力,笑眯眯地问梁嘉辉:“你看,我也说了这么多,摆事实、讲道理,从各个角度进行了深度剖析,所以你现在是否还像之前那么坚持呢?”

    梁嘉辉摇了摇头,“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杜安很满意,却还得理不饶人地又加了一句,“千万别勉强,咱们这是一个言论自由倡导和谐交流的剧组,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我是不会拦着你的。”

    他选择性地遗忘了刚才是谁三番两次打断梁嘉辉的发言。

    梁嘉辉继续摇头:“此乃肺腑之言。”

    面对这样一个神能侃、脸上就差写着“你要不服咱们再侃一小时”的主儿,梁嘉辉觉得自己此刻最好的选择就是服软——当然,还有一个因素是,梁嘉辉发现自己竟然真觉得这小杜导说得好有道理啊!

    这家伙干导演之前不会是搞传销的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节:假大空

    “……一个小时之内,各地的军机将会联合起来,发动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空战……”

    杜安听着这些话语,眼睛看着面前的多通道监视器,嘴上在轻声说着:“慢,慢……”

    在多个监视器画面上,可以看到梁嘉辉正站在卡车上手拿一个车载对讲机在发言——刚才的话就是他说的——另外,他周围围得满满的都是人,把他众星拱月一般包围在中间。

    监视器上的几个画面并不是定格不动,而多是在缓慢地变换着——那是摄影师们按照开拍前制定的计划在操作——其中,4号通道是一个梁嘉辉的正面半身景,这也是拍摄计划表中的主镜头。

    4号通道的镜头是康俊安在执掌,刚才杜安说的“慢”就是对他说的。

    “还要慢啊?”

    康俊安在前头听到后边的杜安说的话,低声嘟囔了一声,手下却不停着,很自然地就慢了下来,愈加缓慢地推进。

    嗯,这样就差不多了。

    杜安看着4号通道画面这样想到,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开来,去巡视其他几个画面。

    从监视器的这些画面上可以看到围绕梁嘉辉站着的人着实不少,粗略一数绝对不下于一百人。

    前两天其实杜安也接触过一百多人的戏——就是那场一人面对一百二十辆车的戏——不过在那场戏中,杜安是以演员的身份出现的,而且那些人都坐在车里,只要一起开车就行了,所以难度不是很大,今天这场戏就不同了。

    这是活生生地一百多个人在现场进行拍摄,把脸和身体暴露在镜头面前的戏。

    一百多人的群戏,这对杜安是个前所未有的挑战,所以他才拜托了解缙帮忙。不过嘛,效果好像就不怎么样了……

    “这特么有点扯啊,”

    杜安指了指2号通道,那上面有好几个群演目光呆滞在发呆,根本没有按照他要求的那样视线统一。

    他的手指又从1号,3号上划过,“这里,这里,都是问题。最离谱的是这里,”他的手指回去,在1号通道的左侧停了下来,只见在那个地方,有三位群演在交头接耳嬉笑着,也不知道有什么开心的事。

    杜安转头,看着解缙皱眉说:“这也太离谱了吧?”嘴上虽这么说,却没有叫停。

    解缙反问:“所以你也知道有难度了?”说着,他板起手指,数起来,“小孩戏,动物戏,大群戏,是最难的三种戏了,哪个导演都不敢说自己能把这三种戏给拍到完美,都是划个线,过线就行,就像你现在的这场戏,”他指着监视器说道:“你这还算是简单的了,别看人多,但都是背景,遇到那种真正的大群戏你才知道什么叫头疼呢!”

    杜安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解缙又安慰他,道:“剪的时候注意一下就行了。”

    杜安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剪的时候注意一下就行了,他甚至是一边看一边在自己脑子里已经剪了起来,确定是能剪好的,这才没有叫停。

    他只是觉得这些个群演的表现有点奇葩,让他大开眼界——这样来工作,怪不得就只能当个群演了。

    杜安对于群戏感兴趣,解缙的点却和他不一样——解缙对于别的事情更感兴趣。

    “话说,你刚才对梁嘉辉说的那些话,都是你自己想的?”

    杜安看都没看解缙就点了点头,“嗯。”

    解缙沉默不语,眼神有些异样。

    杜安刚才“忽悠”梁嘉辉没一会儿的时候他就回来了,所以听到了很多,包括现实与土论、感情的真假论、改革开放论、听起来很是无厘头的角色美丑论之类的。

    深得他心。

    “主旋律电影,我也拍过……”

    解缙缓缓开口,“《红色娘子军》,看过么?”

    杜安根本就没看过解缙一眼,眼睛一直盯着监视器,点了点头。

    《红色娘子军》他当然知道,算是解缙的代表作,也是一部主旋律电影。

    他还知道这部电影曾经创造了国内6亿观影人次的纪录。

    当然,其中有一些是政治放映,但是就算刨去这部分因素之后,这观影人次也是极为恐怖的,放到现在的话,超过如今票房第一的《英雄》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这其中的差距就很好地说明了为什么解缙是毫无争议的扛把子、张艺某却只能是当代大佬之一。

    两个导演在聊天的当口,那头的梁嘉辉敬职敬业地表演着。

    “……人类这个词,在这个时刻有了新的含义……”

    解缙突然一笑,问道:“我怎么感觉你之前对梁嘉辉说的话,很多都是在影射《红色娘子军》呢?”

    说完看着杜安。

    杜安依旧没有看他,只是说道:“不是影射《红色娘子军》,而是因为《红色娘子军》是源头。”

    “在那个年代里,《红色娘子军》是不错的电影,是经典,但就是因为它是经典,这才糟糕。之后的很多人都在模仿这部经典,模仿它的桥段,模仿它的牺牲,同时也一并地把它的脸谱化、把它的假大空都模仿了去,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一个词叫做时代的局限性。”

    杜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或者是他们不愿意去意识,说到底还是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问题。”

    解缙不说话了,两人一起看着监视器。

    “……我们不能再为小事自相残杀,要为共同的利益团结一致,那就是,生存的权力……”

    监视器上,梁嘉辉的情绪逐渐在提起来。

    这也是两人之前争执的方面:梁嘉辉厌恶主旋律塑造人物假大空的那一套,想要人性化的演绎,杜安一直都赞同,不过到了这里,他突然要求梁嘉辉加料了,而这是梁嘉辉所不能接受的。

    不过他最终还是被杜安说服了。

    “其实主旋律现行的那一套也并不是就毫无可取之处了,比如说你搞出来的这种人物塑造方式,”

    杜安指着监视器,也不管解缙就在他旁边,直接说道:“看多了固然恶心,”

    恶心?解缙哭笑不得。

    杜安继续说:“但是有的时候用一下,效果还不错。就像是盐,放多了齁得慌,放少了又不得劲。”

    他说完后就闭嘴了,解缙也陷入了沉默,两人重新又望着监视器。

    “……也许天意如此,今天又是解放日。60年前的今天,我们赶走了入侵者,解放了中国大部分地区,如今,我们又要再度为自由而战……”

    4号通道还在以一个极度缓慢的速度推进,只见监视器上的梁嘉辉说到这里,握着车载对讲机的手紧了紧,嘴巴抿了一下,眼睛眨了眨,轻吸一口气,又继续说了下去:“……只不过这一次,我们不再是为了反抗迫害,而是为了生存,为了活命的权力而战……”

    杜安举起右手、握拳,慢慢向上捅去。

    “……如果能够胜利,十月一日,将不再只是中国的节日,”

    梁嘉辉停顿了一下,4号通道继续推进,已经从半身景变成脸部特写了。

    “而是全世界人民一同宣誓之日!”

    梁嘉辉接收到了杜安的示意,情绪继续提升。

    “我们不会束手就擒!”

    杜安的手再举高一点。

    “我们不会任人宰割!”

    继续抬高。

    “我们会生存下来!”

    “我们会渡过难关!”

    杜安的手已经完全伸直,一柱擎天。

    “这是最后的战争,而我们必将凯旋,一起庆祝这解放日!”

    而分布在场内不同角落的几个场务立刻大动作做手势,在他们的示意下,场内的群演开始激动地欢呼起来,叫什么的都有。

    杜安也不去管他们叫的具体内容了,反正这里是肯定要后期再做收音的,场面出来就够了。

    当然,现在只是一个整体场面出来,具体细节还要接下来慢慢再拍。

    又等了好几秒,感觉素材出得差不多了,杜安才下了指示,“停!辉哥你过来一下!”

    把梁嘉辉叫了过来后,杜安叮嘱了一番:“刚才做得很好,不过你好像又有点过了,我们再来一遍试试看能不能更好如何?这次你就稍微收一点点起来……”

    电影很多时候本来就是一个磨的事情,就像是锻造一把武器一样,一点一点重复地反复敲打,最后才能出来好东西,一次成型的还是少数。

    沟通了一会儿,确定梁嘉辉明白后,杜安就把他放回去了,又等群演们在安排下重新归位,就又开始了第二遍拍摄。

    “开始!”

    “……一个小时之内,各地的军机将会联合起来,发动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空战……”

    梁嘉辉重新又开始演讲,这次他的情绪起点所处在的高度让杜安觉得很舒服。

    这老演员用着就是放心,专业技能过硬,这次应该是能过的了。

    想到这,杜安还抽空把今天的拍摄计划表拿过来翻开看了下:这次要是过了的话,接下来的戏就是梁嘉辉饰演的主席亲自上阵登上飞机、准备去打外星人了。

    解缙在旁边也看到了,对于这剧情看过剧本的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不禁摇了摇头,“主席亲自开飞机上前线……不现实啊。你刚才还说我假大空,现在你自己也假大空了。”

    杜安知道解缙对此一直有异议,之前还曾经向自己提过。

    他刚才正好攻击了解缙的《红色娘子军》,也不介意再多说一点了,于是说道:“这里的假大空和你的假大空是不一样的,你的假大空是人物情感上的假大空,我这里的假大空是行为规则上的假大空,两者的概念是不一样的。情感是基础,不能动,要真切,但是行为规则是表象,是旁枝末节,为了剧情和主题的需要,动一动也无妨。”

    “我承认,这样一动会有弊端,但同时它也带来了益处,和弊端相比,它的益处是更多的。盈利超过损耗,这就值得我选择这种方式。”

    解缙看表情有点愣,半晌才叹道:“反正我是说不过你。有的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一位导演还是一位商人,你的思维方式太奇特了,这都能用商业的方式来量化处理。”

    很多导演的入门第一课就是不能达到完美也要竭尽全力地追求完美,在他们的教育系统中,电影是一门艺术,可杜安却截然不同——这人根本就是把电影当作了一笔简单的买卖来处理。

    解缙甚至觉得杜安这人的心中对于电影这门艺术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不过杜安的这种奇特性,或许才正是他所需要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节:回来啦

    嘈杂的教室内,宋甄把书本左右一划拉、迅速摞成一堆,然后塞进青绿色的包里——这是一个帆布包,很明显不是新货,有好几处地方的褪色痕迹甚是明显,都有些泛白了,不过从这也能看出来这个包的主人对于这个包很是爱惜,一看就是经常洗。

    把书本文具都收进了包里后,宋甄站起身来。

    她的前后左右都是学生,或坐或站,嬉笑打闹着,她还听到有人甚至都开始讨论晚饭吃什么的问题——现在是下午第二节大课的下课时分,已经四点多将近五点,要是不嫌早的话确实是可以去吃晚饭了。

    宋甄把包往肩上一背,转身迈出座位。

    “甄甄,”

    在她之前那座位上靠里的女生站起身来,出声问道:“明天要不要帮你带早饭?”

    宋甄摇了摇头,“不用了。”

    那女生点了点头,“行吧。”

    宋甄于是转身,往教师后方走去,就要离开,却在刚迈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宋甄。”

    宋甄再度停住脚步,稍一迟疑,还是转过了身来。

    只见在她的身后、两张课桌中间过道上站着一个满面阳光笑容的帅气男生。

    男生身子有点倾斜,稍抵着左侧的桌子,一手撑在桌子上,另外一只手上握着两张门票一样的东西。

    夕阳从窗外进来,将男生镀染了一身金黄,令人光是看着就仿佛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温暖,而由于光线角度的关系,男生的眼睛在阳光中闪烁,像是在发光,配上他俊俏的面庞、温暖人心的笑容,很有一种“哇噻”的感觉,少女杀手形容的约莫就是这种人了。

    “我有两种今晚的电影票,《阿司匹林》,新上映的,”

    男生扬了扬手上的电影票,这么说着。似乎是觉察到自己这样稍有些突兀,他抓了抓头发,笑了一下,解释道:“本来是跟阿雄去看的,但是他临时有事要陪女朋友,所以就去不成了,然后又听说你喜欢看电影,就想着也不要浪费了,不如就请你去看吧。”

    “所以,怎么样?”

    教室内的嘈杂声稍微低了下去一些。

    有男生乐呵呵地看了这里两眼,然后就不再理睬,与朋友一道勾肩搭背离开了教室;有女生还是在状似亲密地交换着八卦,不过从她们不自觉压低的声音、竖起的耳朵和时不时瞥过来的视线可以看出,她们的心思已经完全集中到了这里;还有男生就坐在阳光男生的身后,此刻正用拳头轻轻地捶打那阳光男生的后腰,默默给他加油打气。

    宋甄认识面前的这个男生——这特么不废话么,都是同学,还都相处过一个学期了,能不认识?

    这男生叫严骏,算是班草,学习成绩不错,运动能力又强,还是篮球社的,十足的抢手货——据说班上至少有七八个女生暗恋他,其他班的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宋甄为什么能得知这些信息……虽然她平时除了学习工作外什么都不会去特意关注,不过女生嘛,八卦是天性,磨灭不了,和其他女生相处的时候她也听到了学校里不少八卦,其中关于严骏的就占了很大一部分。

    “不好意思,”

    宋甄看着他,说:“我还有事,你找别人吧。”

    说完,直接掉头,从后门离开了,独留严骏一个人站在夕阳中拗造型,刚才还暖意满满的笑容此刻看着甚是苦涩,眼神中还有些错愕,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会被这么干净利落地拒绝。

    其他那些看热闹的也都是一副错愕的神情,面面相觑着,似乎是不敢相信严骏还会被拒绝、尤其还是这种半点机会都不给的方式拒绝,唯独刚才那个问宋甄要不要给她带早饭的女生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情况都不了解清楚就敢出手,活该你被拒绝,哼哼,”

    那女生低声呢喃,转又自语起来,“不过严骏竟然喜欢甄甄?这倒是真没有想到……”

    宋甄却不知道教室内此刻众人的反应——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是埋头往前走着,下楼,拿车,然后骑出了a4楼,骑出了南区,骑出了校园,往家的方向骑去。

    可能是今天整个南扬市下班的人一下子变少了,可能是路况变好了,可能是竞技状态比较好,反正宋甄骑车到家的时间比往常快了那么十分钟。

    到了许家巷后,宋甄就下了车来,正要推车进去,她却停住了,把脑袋往旁边一转。

    街边停着一辆小汽车,贴了膜,可以反映出人的脸来。

    宋甄就这样一手把着车把手,站在汽车旁,扭着头,借着阳光看着车窗上倒映出来的那个少女。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好半晌,她突然伸出右手在刘海上拨了拨,接着就转过身推着车往里走去。

    “王叔叔,”“李奶奶,”“张爷爷,”……

    她一路走着一路招呼着,最终走到自家门口。

    门开着。

    她将车子推到一旁的小车库里,锁好,将车篓里的帆布包重新拿了下来,背上,来到门前,站定。

    屋内的光线不是太好,但是宋甄十几年来早就习惯,所以这并不妨碍她看到屋内的景象——一个男人正坐在她家的沙发上,低着头,伏案在茶几上写着什么东西。

    她站在门口挡住了光线,光线的变化没一会儿就被那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感受到了。

    那男人抬起头来,看到她,略有些拘谨站起身来,打了个招呼,“回来啦。”

    宋甄把目光移了开来,径直走进房内,转头左右看了看,“我妈呢?”

    “买菜去了。”

    男人这样说,目光扫到宋甄的帆布包上停顿了一下,接着转开,重新又坐下来。

    宋甄进去自己的房间把书包放下,然后出来,随手打开电视,自己则绕过茶几,走到男人坐着的沙发的另一侧上坐下,中间隔了差不多一个人的距离。

    两人之间静默无言,良久,宋甄才看了一眼茶几,开口道:“这是什么?”

    “这?”

    男人指了指自己摊在茶几上的本子,见到宋甄点头,他说:“新剧本。最近事多,到处跑,所以就把剧本也就随身带着了,有空了就写一会儿,利用好碎片时间嘛。”

    宋甄没有对他的话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又问了一句,“叫什么名字?”

    男人把本子合上,给她看封面——只见这笔记本的封面上写了两个字,“楚门”。

    “《楚门的世界》,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个名字了。”

    男人正是杜安。

    给宋甄看完封面后,他又重新把本子摊开到刚才写到的地方,只见在本子的最后是两句话。

    “有什么是真实的么?”

    “你是真实的,所以大家才这么爱你……”

    这是他刚才写下的内容。(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节:我是上帝

    沈慧芳家在某种意义上是杜安的第二个家。

    对于这个自己事业开始的地方,他一直有种归属感,这也导致了他即使搬了出去、在南扬市有了自己的家,每年也会抽时间回来看看,给予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比如说“垫付”一下宋甄的学费,买点东西之类的。不过他也很好地把握着分寸,不至于干扰沈慧芳一家的正常生活,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

    而这次从干肃拍摄回来后,他也例行来看望一下沈慧芳。

    坐在他旁边的宋甄问:“报纸不是说你正在拍《解放日》的吗,那电影都还没上映呢怎么又有新剧本了?”

    杜安被问得一愣,也不知道为什么宋甄这小姑娘突然对电影行业的事感兴趣了,不过还是老实回答:“《解放日》拍得差不多了,基本上就等女主角选出来补拍一下素材就能杀青,接下来就全都是后期制作的事了,所以我现在的工作算是稍微轻松了点,不像之前那么忙了,也可以做点别的事了,包括下一部电影。而且这部电影是早就答应了别人的,结果剧本都还没出来呢,怎么着也得把剧本先赶出来给人家看看。”

    宋甄不说话了,杜安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她开口,也不去睬她,重新低下头看着本子、拿起笔来,就打算在刚才的内容后面再写下去,但是笔锋刚接触到本子,就听宋甄的声音传来。

    “这个新剧本是讲了个什么故事?”

    杜安抬起头来,有些无奈:他以为她想跟自己聊一聊,于是等着,结果她不说话;他以为她不想讲话想看电视了,结果她又开口了。

    “你什么时候对剧本也开始感兴趣了?”

    杜安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宋甄的回应则很快。

    她瞪了杜安一眼,“你管我!”

    好吧,惹不起你还不行么?

    杜安张张嘴,正要说,宋甄却又加了一句:“如果涉及到商业机密那就算了。”

    “这倒没有,只不过是一个初步的剧本而已,”

    剧本剧本,一剧之本,很多人的概念中剧本是非常重要的,杜安曾经也这么认为,但是真正接触这一行并深入进去之后他才发现,剧本固然重要,但却没有他曾经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对于一部电影来说,导演、演员、摄影、灯光、配乐等等,每一项都很重要,剧本并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所以说说也无妨。当然,关键还在于宋甄是沈慧芳的女儿,他心底里约莫把这小姑娘当成了亲人,很是信任。

    这就像是在和姐姐或者苏瑾聊天的时候他并不需要刻意去隐瞒什么。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真人秀的故事。”

    杜安把笔放下,想了一下该怎么说,然后开始了。

    “你从小在这座城市出生、长大、上学,然后你以后会结婚、生孩子,一切都很正常,每个人都是这样过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虚假的呢?”

    杜安看到宋甄挑了一下眉毛,显然是一下子没明白“虚假”是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小学同学、你的老实、许家巷的这些老街坊们,甚至于你的母亲、我,全都是演员?”

    “其实你的母亲不是你的母亲,她只是拿着固定的薪水来扮演你的母亲、陪伴着你成长,我也不是杜安,我其实叫庄博一,是一名演员,甚至于你的父亲没有死——那只是剧情需要,事实上他现在在某个地方正活着好好的。”

    “在你看不到的时候,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比如说刚才在你没回来的时候,其实我和你妈妈、你的高中老师、还有你死去的父亲在一起打麻将,而收到了你回来的信息后,我们就散了,你的高中老师和你爸爸离开了,你妈妈去买菜,我则坐在这里写剧本等你回来。”

    “你所认为的‘世界’就是一场真人秀,南扬市就是一个巨大的摄影棚,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都是演员,有一个像是上帝一般的制片人操纵着这一切,而‘世界’外的人通过南扬市无所不在的摄像头来观察你的生活,看着你长大、看着你面对各种事,以此来取乐。”

    杜安说到这里歇了下来,缓了两口气作了总结发言,“这就是《楚门的世界》。”

    他看到宋甄听完这一番话之后,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喂?”

    他伸出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傻了?”

    宋甄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他良久,才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爸爸没死?”

    杜安一愣。

    这重点抓的,也太歪了吧?

    继而苦笑,“这只是剧本,你不要太当真了。”

    “但是确实有这种可能,”

    宋甄现在的表情异常认真,盯着杜安眼睛一眨不眨。

    杜安也是无语了:这小妮子也太容易钻牛角尖了。

    不过他也确实没什么好办法,只好不去睬她,低下头重新又开始写剧本,而等到他把眼下这页写完的时候,宋甄终于重新又开口了。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能骗到这么多钱了,太会忽悠了。”

    杜安闻言,满头黑线。

    什么叫骗啊?咱是堂堂正正地赚钱好嘛!

    他就想反驳,不过想想和一个小姑娘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只好按捺下来。

    他这边不想开口了,那头的宋甄却似乎被这无比巨大的脑洞勾起了兴趣,思维发散了下去。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节目的话,会有人看吗?只不过就是普通的日常生活,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庞大的一个制作连成本都收不回来吧。”

    杜安本来想随便说一句“你觉得没人看那就没人看吧”来敷衍过去的,可是抬起头来话刚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他想到了自己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然后他原本要出口的话变了。

    “我想应该会有人想要去看的话。”

    “对于他人**的探知**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所以现代法律才会从立法上来保护**权。而一旦让人自愿打破这种枷锁,那么引起的连锁反应或将是爆炸性的。”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几十万人围观一个人吃饭、逛街的情况将会屡见不鲜,就像是电影刚诞生的时候,很多人看到《朗德海花园场景》,看到人们在走动,也都觉得‘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如今电影已经成为了第七艺术,成为了一个庞大的产业,渗透到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未来的东西,谁也说不准。”

    杜安的这番话与其说是说服宋甄,不如说是给自己心理暗示。

    他必须有信心,如果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这件事还如何做下去?

    “《朗德海花园场景》……”

    宋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很陌生,不过重点不在这里,所以她也就略过不管了,只是看着杜安又问了一句:“所以你是楚门?”

    她觉得,这种脑洞大开的构思,如果不是杜安曾经把自己幻想成“楚门”的话,怎么也想不出来的吧?

    “不,”

    杜安摇了摇头,异常坚定地说道:“我是上帝。”(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节:催婚

    我是上帝……

    听到杜安的话,宋甄很想特不屑地嗤笑一声,然后回上一句“你不是上帝,你是二”,顺便再给个白眼,但是在接触到杜安此刻那异常坚定和决然的目光后,她本将出口的话语停滞在了喉咙口,出不来了。

    她只是“嗯”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电视,不开口了。

    杜安对宋甄的表现有些诧异。

    这个小姑娘一向都是以刺他为乐,刚才还在说他又骗又忽悠的,怎么转瞬之间这么安静了?

    不过既然宋甄不开口,他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地主动去撩拨她,于是重新又低下头去写起剧本来。

    ……

    每一次杜安的到来,都会让沈慧芳准备上一桌丰盛的饭菜,今天也不例外。

    盐水鸭,红烧肉,清蒸鲤鱼,香菇青菜,西红柿炒蛋……这些都是沈慧芳拾掇出来的,此刻这些或用盆或用碟子装着的菜摆放在沈家的那张小茶几上,几乎把整个茶几都已经盖满,周围的碟沿都伸到了茶几外,看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一样。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大门关着,屋顶的新日光灯亮度还不错,洒下雪白的光线铺满屋子,以茶几为中心最亮堂,越往周边越是昏暗,到厨房里已经有点黑了。

    在灯光的照耀下,红烧肉泛着油光透着亮,白嫩嫩的清蒸鲤鱼蒸腾着热气,香味扑鼻,另有一只手拿着筷子在这些菜上划过,夹起一块油光水亮的红烧肉、在盆子的边缘又抖了抖,将上边的油抖去一些后,这只手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用筷子夹着这块红烧肉越过清蒸鲤鱼和香菇青菜的上方,放到一个碗里。

    “今天这肉还不错,都是肋条,”

    沈慧芳笑看着杜安这样说道,接着转过头,又伸出筷子在清蒸鲤鱼上戳了两下,从肚子上夹下一片鱼肉放进宋甄碗里。

    “鱼肉蛋白质多,多吃点对脑子好,你平时学习那么辛苦,多吃点鱼。”

    杜安看到自己对面坐着的宋甄琼鼻一皱,似乎是对于母亲还把自己当小孩子对待有些不满。

    他无声地笑了笑,低头,夹起沈慧芳夹给自己的那块红烧肉大口吃了下去。

    味道很不错,有家的味道。

    是的,家的味道。

    即使在离开了这里之后,杜安也时不时地来这里看一看、坐一坐,经常性地提供帮助。曾经杜安以为自己这样做主要是为了报恩,报答沈慧芳在自己最困难的那段时间也没有把自己赶出去,不过慢慢地他开始发现,他并不是在报恩——或者说,他只有一小部分是在报恩,他更多的是对于这里有了情感寄托。

    他潜意识中把沈慧芳当成了以故母亲的替代品,他在这里体会到了消失许久渴望许久的母爱,所以他才无法切断自己和这里的联系。

    当然,母亲这个名次代表的含义除了温暖外,唠叨也是必不可少的,沈慧芳就很好地贯彻了这一点。

    “对了,小杜,你什么时候结婚呀?”

    杜安噗嗤一声差点把自己嘴里的饭喷出来。

    好不容易捂着嘴把饭菜咽下去,他才苦笑着道:“沈阿姨,我才多大啊?这还早吧。”

    虽然他确定自己是很爱苏瑾的,将来也是肯定要结婚的,但是现在谈这个问题对他来说真的感觉还是太早了点,他还没有准备好。

    沈慧芳却不同意,“你都25了,都是奔三的人了,现在不结婚还准备……”

    “妈,你这鱼蒸太久,肉都烂了。”

    “烂了?”

    沈慧芳被突然出声的宋甄转移了注意力,夹了一筷子鱼肉尝了尝,眼神疑惑,“还好啊。”

    杜安没想到这小姑娘会出声声援自己,意外之余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宋甄却是看都没看他,只是对沈慧芳说:“你多尝两口,真的烂了点。”她说着,又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沈慧芳碗里。

    沈慧芳一时之间还真被转移了注意力,不过吃了两口饭之后她突然一拍大腿,又想起了这一茬。

    “小杜啊,真不是阿姨催你,不过你真的得为以后打算了。”

    “阿姨也知道,你现在很风光,但是这种风光又能持续多久呢?这娱乐圈终究不是个正经工作,谁也不知道你以后会怎么样,就像最近报纸上登的那个阿涛,以前不是也很风光吗?我还记得我是小姑娘那会儿大街小巷全是他的歌,可是如今都破产了,过得多惨啊。所以啊,你还是趁着现在还能赚钱,早点安定下来的好。”

    沈慧芳说的那个“阿涛”杜安知道,对于沈慧芳的担忧,杜安也表示理解。

    沈慧芳觉得娱乐圈是一份不靠谱的工作,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没有稳定的薪酬,五险一金落实不到位生活没保障,有活儿干活没活儿闲着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些都是人们对于娱乐圈从业人员的固有印象,时不时还爆出某某某破产,某某某落魄到一把年纪了出来卖保险什么的,都更加加重了这种不靠谱的印象,也难怪沈慧芳会有此担心了。

    现在的娱乐圈与其说是一个行业还不如说是一个赌场,赌赢了的,风光无限,赌输了的,落魄潦倒,而且就连这种输赢也都只是暂时的,只要身处这个行业,就永远有输的可能,因此也不怪旁人觉得这行业“不靠谱”了。

    “沈阿姨,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现在手头上的事情太多,一时半会还真的结不了婚,”

    杜安现在是痛并快乐着,一方面,他有点烦沈慧芳唠叨着催婚,一方面他却又有点享受这种真诚关心的亲情。

    “而且我相信娱乐圈的不稳定只是暂时的,就像每个行业都需要一个发展过程一样,娱乐圈也需要。我相信终究有一天,从事娱乐行业会成为一个普通的职业选择,成为一个‘正经工作’,就像你选择当售货员还是当文秘一样,它将和所有的社会工作并无二致,有固定工作日和休假,有五险一金的社会保障,有公费旅游,有工龄工资,有年终奖和尾牙,它不再这么不靠谱,就只是一份普通工作。”

    杜安侃侃而谈着,像是一个面对母亲忍不住想要炫耀自己新玩具的小男孩,希望得到母亲的夸赞。

    不过他终究不是小男孩了。

    “并且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他说到这就适可而止,闭上了嘴,低下头准备开始吃饭,沈慧芳却接着他的话又说了一句。

    “就算你现在事情多,阿姨也觉得你还是应该把结婚的事提上日程来考虑了……”

    我的天老爷!

    杜安心中哀叹一声,一脸苦相,刚扒起的一口饭手一抖,又重新落回了碗里。

    沈慧芳的这种执着他也是服气了。

    这边厢两“母子”在上演催婚的戏码,那边厢亲女儿倒成了外人了。

    不过宋甄也不计较,只是安心地吃着自己的饭,时不时帮腔上一句“他们圈子里不到三十岁就结婚的都没出息”“妈你再说人家心里要不耐烦了”之类的话,也不知是帮杜安呢还是给杜安添堵。

    而从窗外看进来,一片祥和,其乐融融。(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节:大佛

    “吱吱吱……”

    这是自行车钢丝辐条上串着的滑珠随着车轮转动上下滑动所发出的声音,回荡出去,在寂静的小巷中清脆无比,但是马上就被前面追逐跑过的顽童们的笑声掩盖了过去。

    自行车的声音停止,杜安默默地侧了一下身子,让过了一个向着自己自己冲过来的小孩,由他从自己右腿边冲了过去、再等他后边那俩小孩也嬉笑着冲了过去,这才把身子摆正,向着外边走去,而他身旁的宋甄也推着车子和他并排向前面走去。

    这是两人吃完饭,走了——宋甄今晚本来是不走了,明天再去学校,但是得知杜安是开车来的,沈慧芳就让他走的时候把宋甄带上送回学校了,省的她明天早上还要早起骑车去学校。

    小巷两边人家的门基本都开着,里面或黄或白的灯光透射出来,一会儿将两人的影子在右侧的地面拉出来,一会儿在左侧拉出来,变幻个不停。

    “咿呀呀话说那张翼德……”“欢迎收看今天的新闻联播,今天的主要新闻内容有……”“啊要辣油啊?……”“吃好没!快点吃,我要洗碗了!……”……

    杜安并没有特意去倾听,但是这条巷子就这么窄,而且家家户户门都开着,里边有什么动静从巷子中经过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配上这青苔丛生的小巷、昏黄的灯光,历史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南扬这座城市的烙印,这是过往的生活,这是民俗。

    而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杜安相信不用多久这里就会拆迁,替换上冰凉的钢筋丛林,到那时候,别说听到隔壁人家的嫌隙了,恐怕就连邻居姓什么以后都会成为一个大难题。

    生活会越来越好,生活会越来越糟。

    “到了。”

    身边清冷的声音把杜安的注意力抓了回来,然后他看到了周围的景象——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过小巷、走到了巷子口。

    街边左右两侧过去是一排商店,服装店手机店水饺店饭店药房超市等等一应俱全。

    此刻正是迎来晚上的黄金时段,这些店家都把灯光打得通亮,照到了前面的大马路上,另外还有很多店家在门口放置着揽客的灯箱,于是灯光更为耀眼,和小巷中那昏暗静谧的场景完全就是两个场景。

    巷口就像是一道结界,隔绝出过去与未来。

    大概真是导演当多了,杜安面对这种场景忍不住就在心里感慨起来,一时之间忘记了说话,他旁边的宋甄则是看了他一眼,握了握车把手,稍把车往前一推。

    “你不用把我妈的话太当真,我自己骑车回学校就行。”

    她的声音很清冷。

    杜安这才终于完全回过神来,赶紧一把拉住她的车后架,道:“不行,这离你学校可不近,你骑过去不得半天啊?而且这大晚上的,你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骑车在外面晃也不是个事儿。”

    他干脆上前一把从宋甄手中抢过了车笼头,向右侧推去,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来。

    他的车就停在前边不远处。

    杜安本以为自己的这辆宾利人高马大的,脸那么大,一看就敦实,装个自行车还不是小菜一碟?但是真当他把自行车拎到后车厢里才发现根本盖不上,就跟人家的出租车没多大差别。

    敢情就是脸大,屁股并无法跟得上。

    没办法,只好敞着。

    杜安固定好自行车后,和宋甄来到前面坐进车里,正要开车,手机响了。

    来电的是解缙。

    杜安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一边系着安全带,想不通解缙这大晚上地给自己打电话有什么个事。

    “喂?”

    杜安先接了电话,也不急着开车,“老爷子您有什么指教?”

    解缙那头没心思跟他绕弯子,直接切入了主题,“我听说你回到南扬了?”

    “嗯哪,怎么着,老爷子您也在南扬?”

    解缙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简单明了地又问了一句:“你现在有时间吗?”

    这下子杜安有些奇怪了:这老爷子怎么听起来一副有点急的样子?

    “时间倒是有,什么事?”

    “你在干肃的时候不是托我帮你找点人吗?我试着联系了几个,其中有三个正好最近来南扬这边办事,不过明天他们就要离开了,所以你现在如果有空的话,看看是不是能出来一下。如果错过了今天的话,那么你想见他们几个就只能分别尚海北金好几个地方飞了,费时费力。”

    杜安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这解缙老爷子的办事效率有点高啊,刚从干肃回来没两天就把事情办了,政府要有这办事效率别说一周双休了、一周五休民众也没意见啊。

    “行啊,老爷子,有一套。”

    杜安笑着夸了对方一遍,又问道:“对了,对方是谁啊?”

    电话那头的解缙说:“联系的人挺多的,今天刚好在南扬的这三个是孙道林,秦宜,田桦。”

    “哦,是……”

    杜安突然把下面的“他们啊”三个字憋回了肚子里,眼神一时有些呆滞,眼珠子甚是僵硬地转了一圈,又重复问了一遍:“是谁?”

    “孙道林,秦宜,田桦。”

    杜安听得清清楚楚,这下没有再重问,肚子里却已经是哀叹起来了:老爷子啊老爷子,我只是想拜托你帮忙找点用得上手的靠谱的人,谁让你把这些个大佛都请过来了啊!

    孙道林,秦宜,田桦,这三位都是跟解缙同时代的人物,不过和之前已经遁入了半隐居状态的解缙不同,这三位真是闲不住的主儿,还活动在娱乐圈呢,每年华表奖基本上也都能见着这三位的身影,而且如果杜安没记错的话,这三位都有华表奖颁发的终身成就奖。

    怎么就把这三位给找过来了?这跟杜安想象的出入有点大啊。

    不过仔细一想也是,解缙本身就是这个年纪,要找人的话第一时间想到他的同龄人也没错,而且就他那咖位,认识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杜安真不知道说解缙什么好了——他是该夸他呢,还是骂他呢?而且那三位也是的,真不知道解缙对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竟然会同意见自己,难不成还真打算给自己这小辈打工?

    杜安脑中一时思绪繁杂,不过很快就收拢了心思,问:“在哪里谈?”

    “我等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挂断电话后,杜安看了眼解缙发给自己的地址,心中一咯噔:这地儿倒不偏远,只不过刚巧和宋甄的学校一个南一个北,要是自己先送宋甄去学校的话就得让对方先等上一两个小时——初次见面就让人等可是不礼貌的,而且对方还是那三个人……

    他倒也有心让宋甄坐出租回学校,车费他来付就是,只不过依照他对宋甄的了解,这小姑娘指定不愿意、宁可回沈慧芳住下明天再走,这情况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沈阿姨让他送一下女儿结果一转眼女儿就回来了,这让沈阿姨怎么看他?

    左右为难啊。

    杜安想了半天,只剩下了一个办法。

    “宋甄,”

    他转过头来看着宋甄,说道:“我这边有点事,要去的地方刚好跟你学校是反方向的,要是先送你回学校的话,怕是就赶不上了。你看,要不然你先陪我去办事?放心,很快的。”

    杜安紧盯着宋甄的眼睛。

    宋甄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静默无言。

    良久,才听得宋甄说道:“行。”说完就转过头去看着前方,全程面无表情,杜安心里则是长出了一口气。

    别看这小姑娘平时别扭,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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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片之王介绍:
2003年,春,《英雄》上演票房奇迹,全球狂收37亿,中国电影进入了最疯狂的时期。随后,美利坚仿照横店,在洛杉矶郊区建立了好莱坞影视基地,想要打造北美自己的造梦工厂。 而在这个夏天,杜安拿着三个小时赶出来的剧本,带着二十块钱找人做的中戏导演班毕业证,打算去骗一笔十万的投资,以偿还家中的负债和拖欠的房租——即使之后他被追究责任甚至坐牢都没关系。 这份三个小时赶出来的剧本,名字叫《电锯惊魂》。烂片之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烂片之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烂片之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