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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全文阅读

作者:尾鱼     七根凶简txt下载     七根凶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0|第⑩章

    郑明山给罗韧和曹严华安排住宿,堪称随意,带进前院,抬手一指两间黑洞洞的厢房:“你俩住那,被子什么的自己找,可能在柜子里,找不到就将就一下,其它自己解决,别问我——我也前两天刚到,对这些杂事不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说完拍拍屁股,踢踏踢踏带木代去了后院:梅花九娘是住后院的,木代和郑明山虽然长久不住,但后院一直有他们的房间,而且定时打扫,一切按在有雾镇练武时来。

    罗韧和曹严华相对苦笑。

    推开门,一股沉闷气息,夹杂些许霉味,罗韧掏出手机照亮,好不容易找到门后的灯绳,揿亮,然后对着屋子苦笑。

    这大院里,常年只住梅花九娘一个人,几乎不待客,所以可以理解,多出的房间确实也没什么拾掇的必要——只几样老式大件,床倒是古色古香雕花大床,但别说被子了,连褥子都没,只横了床板。

    角落里有个万历柜,上层是亮格,下头是双开门的藏柜,攥着黄铜把手拉开,里头胡乱团了几床褥子,迎面一股经年累月没动过的味儿。

    身后有脚步声,是曹严华哭丧着脸进来:“小罗哥,这能住人吗?我那床上,板还掉了一块。”

    罗韧把柜门关上:“将就吧,就当是师门对你的考验——梅老太太还没有批准你入门,你就嫌东嫌西的不大好吧,更何况……”

    更何况,第一次上门,就拼了命地要打翻大师伯的饭碗,已经失分不少了。

    能怪谁呢,还不是怪自己心眼实诚?曹胖胖哀怨地认命了。

    前院没热水,只一个角落里的水龙头,龙头上长满青苔,水流细的跟拉线似的,罗韧懒得折腾,就着凉水洗漱,草草抹了把脸,回房睡觉。

    实在嫌弃那褥子,直接和衣躺在床板上,这一日夜,等于是连轴开车,耗心费神,几乎是头刚挨着床板就睡着了。

    却又睡不踏实。

    总像是听到水声,咕噜咕噜,在耳边翻着水泡,他翻了个身,无意间睁开眼睛,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暴雨来。

    哗啦啦大雨如注,大风撼打着转轴的雕花窗扇,透过窗开的缝隙,看到白色的雨线斜打,一低头,屋里的积水已经快漫到床沿了。

    下这么大雨吗?曹严华怎么睡得一点动静都没?罗韧坐起来,叫:“曹严华……”

    水里有一处在冒气泡,紧接着水花翻腾,突然间有个脑袋钻出水面,大口大口喘气,颤抖着伸出手向他,说:“罗,救我。”

    尤瑞斯?

    罗韧的脑袋像被重锤击了一下,嗫嚅着嘴唇,几乎扑跌到水里,那水突然变作了深邃之至的蔚蓝海洋,晴空下,无数泛着银光的飞鱼贴着海面穿梭。

    尤瑞斯的身边如同泛开泡沫的血潭,嘶声叫他:“罗,罗……”

    罗韧拼命伸手,想抓住尤瑞斯的手臂,但总差那么一线一厘,海水开始淹没尤瑞斯的下颌、嘴巴、鼻孔,到最后,只剩下粗短卷发的颅顶。

    罗韧的眼泪流下来,说:“对不起,尤瑞斯,对不起……”

    他浑身哆嗦,痉挛样,又热又冷。

    对不起,是我自己想为塔莎报仇,不应该搭上你们一起。

    对不起,我那时候不管不顾,只想着去和猎豹拼命,我应该想到,猎豹老巢素来的戒备森严,不可能不做提防,我应该冷静,应该筹划周到,九个兄弟,把命交给我,我没有任何计划,拿鸡蛋去撞石头。为什么我活着回来了,我该死在那里,换你们回来……

    ……

    有人轻轻推他:“罗小刀?罗小刀?”

    像是梦境的一晃,海水褪去,风声雨声都不见了,意识渐渐收归现实,这是有雾镇的晚上,清冷、安静,仔细听,会有偶尔的一两声夜蝉。

    罗韧睁了一下眼睛,看到木代,穿白色暗花的丝质睡衣,长发垂着,带暖湿的香气,俯*下身子轻轻推他:“罗小刀?”

    ***

    跟罗韧不同,木代的房间里应有尽有,衣柜打开,睡衣、练功服,都还是洗的干干净净的全套,叠的整整齐齐。

    她洗了个澡,换上睡衣,这睡衣的样式也是从前的,轻柔熨帖,掩襟处结两粒盘扣——梅花九娘喜欢这种风格,有一次还说她,那种套头的衣服,硬邦邦钻头伸胳膊,穿起来都不像个姑娘家。

    大概这样才像个姑娘家,新浴之后,垂长长的头发,把两片衣襟轻掩,纤指结精致盘扣。

    她披上衣服出来,想去看看罗韧和曹严华他们安顿好了没有,路过后院斜三角的水榭,大师兄郑明山蹲在下台阶邻水的石条上,揪着个馒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扔食,逗水里的鱼。

    木代向他问起罗韧那边被褥妥当了没有,他懒洋洋回:“又不是酒店客房,有床板睡就不错了——没别的房,你要是心疼,把你房间让给你小情人儿。”

    木代下巴颌儿一扬,说:“让就让。”

    郑明山不看她,嘴里发出“咄咄”的声音,用心招引水里的鱼,话却是说给她听的:“要么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呢,还没过门,心已经长偏了。”

    ……

    罗韧像是被梦魇住了,怎么都叫不醒,木代有些担心,俯身晃他:“罗小刀?”

    看到罗韧睁了一下眼睛,又疲惫似的闭上。

    是生病了吗,木代迟疑的伸手,去拭他额头。

    罗韧忽然伸出手,一把搂住她腰抱上来,翻身把她压在床板上。

    她吓了一跳,伸手推他,说:“罗小刀,你醒着吗?”

    话说的小小声,大概也知道老房子不隔音,怕吵起了隔壁的曹严华。

    罗韧却不管,一低头,死死封住她嘴,手从她衣服里伸进去,直取胸前一抹柔软。

    木代浑身都颤栗了一下,有一瞬间,挣扎的更加厉害,这反而遭致他更猛的进攻,罗韧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这一晚情绪混沌地找不到出口,她来了,就是他救命稻草。

    她问他醒着吗,不想去醒,醒了又要披上一层层衣,做那个看似温柔克制的罗韧,那个曹严华他们眼里能冷静解决所有问题的“小罗哥”,他没那么好,他蠢的带所有兄弟去寻死,他找了一个单纯可爱的,跟他的生活截然不同的女朋友,想借她那一点光,假装自己不是生活在黑里……

    不想去醒,就这样多好,全世界都不在了,青木、猎豹、塔莎,还有见他娘的鬼的凶简,只有怀里的姑娘,香滑、柔软,他什么都不用想,只循着自己心意,在自己的温柔乡里为所欲为。

    罗韧几乎克制不住*,但也不知为什么,忽然睁开眼,看到怀里的木代。

    她头发披散开,整个人像是懵的,衣襟半开,露出白皙的,透着微粉的皮肤,嘴唇半张着,娇润的水亮。

    罗韧喉头发干,伸手去摩挲她嘴唇,木代盯着他看,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眼角,湿的。

    她沙哑着嗓子问:“是不是做噩梦了,跟……菲律宾有关?”

    罗韧说:“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是啊,开始是为什么来的?木代居然想不起来了。

    罗韧伸手去解她衣服盘扣,解了一颗,伸手进去,攥住衣边一拉,丝质睡衣拂过皮肤,直接从肩膀滑脱到半腰,忽然的裸*露让木代惊慌失措,下意识伸手护在胸前。

    罗韧笑了一下,一手把住她腰,把她身子转过来,从背后搂住她,吻她脖颈后背,头发披在背上,他隔了头发去亲,甚至咬,把住她腰的手慢慢向下。

    手越来越重,木代招架不住,从前跟罗韧亲密,他到底还是温柔克制的,不像今晚,像换了个人。

    罗韧的手滑到她腿侧,木代觉得自己绷着的弦就快断掉,颤抖着叫他:“罗韧。”

    罗韧嗯了一声,过了会,扳住她肩,让她面对着自己。

    她目光躲闪,几缕发被细汗粘在额上,皮肤红的像是火烧,呼吸急促,细致的脖颈微微起伏,手还护在胸前。

    身子微微蜷缩着,看起来完全就是他的,逃不脱,走不掉,连一根头发丝都是他的。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跟塔莎……有关吗?”

    奇怪,为什么一定要问个究竟。

    他回答:“是。”

    她抬起眼帘,咬着嘴唇看他:“这样做,是不是让你觉得好受点?”

    这样做,是指哪样做,床*底之欢吗?

    罗韧说:“如果我说是,你愿意吗?”

    他贴着她身体,感觉那一瞬间,她整个身子都在发紧。

    过了会,她慢慢的,把手从胸前拿开了。

    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睛,长睫一直在颤,轻声说:“罗韧,我第一次,你轻一点。”

    一股奇怪的况味从罗韧心头升起,他低头看木代,距离真近,近的可以看到她每一根睫毛的睫根,还有呼吸急促时,每一丝肌理的起伏。

    他的手从她背后伸过,用力箍住她腰,她咬了下牙,克制着不动,也不睁眼。

    罗韧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在重庆,她拎了把椅子,重重往地上一顿,坐上去。

    想起自己写号码给她,她气的满脸通红,拿肩膀撞开他。

    那时候,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她如此亲密。

    他一直觉得,木代只不过是个单纯的年轻姑娘,可是细想想,在感情上,她一直勇敢。

    罗韧为自己觉得羞愧,这个晚上,他躁狂地想去找个出口,她却慢慢把手拿开,说:“我第一次,你轻一点。”

    他只是想找个发泄的口子,她却回报了他一个年轻姑娘对爱的所有憧憬世界。

    罗韧抱着木代坐起来。

    木代惊讶地睁开眼睛,罗韧把她的衣服拉回来,细心扣好扣子,又帮她把散乱的头发理顺。

    木代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忽然为自己脸红:她刚刚说了什么?主动去跟一个男人献身吗?

    羞的无地自容,讷讷地有点不想靠近他,挪着身子坐远。

    罗韧说:“我不知道你们师门有什么讲究,或者我明天见到你师父梅花九娘,直接跟她提亲好不好?”

    “啊?”

    木代猝不及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罗韧笑:“不愿意?”

    她结结巴巴:“不是……可是,这么快吗?”

    “快吗?迟早还不是跟我,便宜都被我占光了。”

    木代笑起来,想到他话里所指,脸颊微微发烫,罗韧伸手搂住她,低头亲亲她眉心:“但是,我有个条件。”

    他还有条件?搞反了吧?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她端架子摆谱吗?

    “木代,我不带你回丽江了,你和曹严华,都跟着大师兄走,找个稳妥的地方,藏起来。”

    木代心中一凛,下意识坐直身子:“为什么?”

    “猎豹入境了,我和青木要去做一些事,带着你我会分心。”

    木代气笑了:“你怎么知道带着我一定分心?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呢?”

    “因为猎豹一定会对付你,一定一定会对付你。”

    她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一刀刀剪除他在乎的人,像一点点剜他的心。

    当年,他为了给塔莎复仇,报了必死的决心,怕兄弟们阻拦,设计让所有人喝醉,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收拾好装备,推开了门,忽然愣住。

    他们都在,起的都比他早,好像昨晚他安排的那场酒,根本没有灌倒他们一样。

    他们扛着家伙,看着他笑,对他说同一句话。

    ——罗,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一场激战,十一个人,没了九个,青木冒死把重伤的他带回国内,安置在边境的一个出租房里,意识模糊间,他嘴里呛着血沫对青木笑:“你带我回来做什么?我早死在那里了。”

    这条命,像是偷来的欠来的,轻飘飘没有分量,随时愿意交出去,就像最初,他甚至动过把聘婷身上的凶简挪到自己身上的念头,最大不过一个死字。

    “木代,只要你不出事,你平平安安,我就会千方百计想活着。”

    为一个人活,比为一个人死要难,死是一瞬间,什么都不承担,活是无数个一瞬间,什么都为你扛着。

    “你不要笑我,就当我是自私,我让你活,其实是想让我自己活,听话,好不好?”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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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170|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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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第①①章

    罗韧扶木代下床,帮她披好外衣,她攥着衣领站了一会,低声说,那我先回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说这话时,顶上晕黄色的暗光罩了一身,低着眼眉,身形更显清瘦,乖巧又纤细的模样。

    罗韧伸手拉住她:“等一下,抱一下。”

    拥她入怀,有了先前的亲昵,现在再抱她,多少有些肆无忌惮,身体和感情,都想跟她更亲近,那么一个讨人喜欢的可人儿,真想揉进身体里去。

    木代低声说:“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罗韧轻笑了一下,低头看她:“是吗,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之前,自己同他说“两个人之间,总像是少了什么”,具体少什么,当时也说不明白,事实上,心里还觉得奇怪:彼此好的像是模范情侣,不吵不闹,到底是为着什么意难平?

    现在忽然想通了,大概是因为,他对她,总是隔了一层,由始至终,都把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了。

    两个人没有情感上对等的碰撞,或许是罗韧觉得她年轻、经历单纯,在对待这段感情的时候,总习惯性的去保护她,为她解决问题,让她依赖,给她教导、给她指引。

    但对自身的问题却避而不谈,在她面前,跟在曹严华他们面前一样,冷静、稳重,不慌不忙,与她也时常亲昵,像所有的情侣,拥抱、接吻,中规中矩地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然而这个晚上,因着种种契机,他忽然大失常态,去向她索取,向她求得慰藉,所有的情绪,粗暴、痛悔、纠结、自责,还有爱,就在这样猝不及防的凶狠碰撞中倾泻开来。

    这个罗韧,让她喜欢,满心喜欢,比从前的罗小刀更喜欢。

    谁想要一个相敬如宾十全十美画纸上的男朋友?爱极了他刚才的样子,眼角带一点湿,狠狠地想要她,却也疼她,尊重她,真实地让人心痛。

    她低声说:“可是,这个不一样的罗小刀,我喜欢的不得了。”

    罗韧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撞了一下。

    从前,他对木代是很深的喜欢,这个时候,不对,从前一刻开始,她闭着眼睛说“我第一次,你轻一点”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爱上她了。

    如果她是花,真情愿把自己的骨髓血肉化成土壤,供她绽放。

    罗韧低头亲吻她眉眼,舌尖顺着她眼睛的轮廓细细描摹,木代几乎站不住,身子软下去时,他手臂在她腰间托住,把她身子更紧贴向自己。

    男人女人,多么奇怪,他情动时坚硬,她却愈加柔软,水一样把他消融。

    这是天生为他而来的姑娘。

    一番耳鬓厮磨之后,忍不住提醒她:“再不走,你今晚就走不了了。”

    木代轻笑起来,抬头看他,说:“哪一个是真的罗小刀啊?其实,你心里对我大师兄,也没那么有礼貌吧?”

    罗韧低头凑向她耳边,吹气样:“只跟你说,其实我看不惯他那么拽,想揍掉他两颗牙。”

    ***

    木代不要罗韧送,坚持自己回房,这个晚上,风清夜静,她走的很慢,有时候,会忽然停下来,光着脚去蹭地上的青草,柔韧的草尖轻轻挠着脚心,酥酥麻麻,像那些羞于启齿甜蜜的秘密。

    路过后院的三角水榭,郑明山还在,手边搁了瓶开口的白酒,细细的酒味浮在清冷的空气里。

    木代走过去,在邻水的台阶上坐下来,随手捡起剩下的馒头,掰了一小块,瓶口浸了点酒,扔下水去。

    池榭里的鱼都是些蠢家伙,有吃的便争先恐后,翕动着嘴巴,你争我夺。

    不知道会不会喝醉,想想明天早上,摇摇晃晃,一池醉鱼,游起来都打撞,多有趣。

    郑明山不阻止,任由她胡闹,看水里泛的水花,低声吟了句:“一株梅花一坛酒,一生空望一场醉。”

    木代转头看他:“大师兄,师父为什么老喜欢念这两句话?”

    “不知道。”

    “来的路上,师父跟我说,想喝很多年前保定城十字街口那家酒坊的烧刀子。”

    郑明山笑了笑,又有些无奈:“师父在保定一带出入的时候,年纪比你还小,十字街,酒坊,早不在了。上哪去买?”

    又说:“师父这两天,频频想起从前的人和事,讲起练武踩梅花桩,还有跟镖师结梁子,一刀砍断镖旗的旗杆子——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自己都说,大限到了。木代,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不要哭丧着脸,师父不喜欢人哭。”

    木代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了。”

    哗啦哗啦,水面翻着泡沫,有条鱼浮上来,搜寻了一圈,又无望地摇摇尾巴游远,水纹拖动长长的涟漪,像理不开的愁绪。

    “大师兄,这世上真有那种很坏的人吗?坏到让人想不到。”

    “有啊,不然你以为重刑监狱里都关的谁?”

    “你遇到过吗?”

    郑明山看了她一眼:“遇到过,师父早年跑江湖的时候,也遇到过。只你没有吧——用你的话来说,你红姨对你宝贝的不行不行的。”

    木代笑,那都是从前了。

    郑明山忽然想到什么,语气唏嘘起来:“有一年,我遇到过一个开馄饨店的姑娘,很漂亮,隔年,我又经过那里,还特意绕回去,想再吃。”

    难得大师兄讲起从前的事,木代双手抱着膝盖,笑的意味深长:“喜欢上人家了?”

    “馄饨店转手了,店主说,那姑娘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我打听了才知道,馄饨店的生意忙不过来,她把自己妹妹从乡下接来。两姐妹喜欢上同一个男人,但那男人,只中意姐姐,也只约姐姐看电影、下馆子、轧马路。”

    木代有些紧张:“那个妹妹是不是因妒生恨,伤害了她姐姐?”

    郑明山点头:“你知道她怎么做的?”

    “她把姐姐……杀了吗?”

    这是木代能想到的,最坏的揣测了。

    郑明山沉默了一会。

    “那个妹妹去买了强激素催肥的猪饲料,接连几个月,慢慢地掺在姐姐的饭里,那个姑娘,像吹气球一样,一胖而不可收拾。”

    “都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别人没事,她不以为是饭的问题,也不以为是生病,只以为是自己吃多了,于是节食、减肥,但无济于事。”

    “她自惭形秽,抱着妹妹哭,妹妹安慰完她,端上饭菜,说,再怎么样也要吃饭的。”

    木代听的毛骨悚然。

    “那个男人来的少了,到最后再也没出现过。后来,姐姐终于生出怀疑,去了医院检查,发现体内有异常物质,于是报警,然后整件事水落石出。”

    木代怔怔的:“那她还恢复得了吗?”

    “恢复不了了,那不是一般的猪饲料,强激素,她骨质都被改变,内脏器官也受到损害。据说妹妹被抓的时候,对着她吼说,我们是亲姐妹,你怎么狠心报警抓我……”

    他伸手拍拍木代的肩膀:“你看,木代,你永远不知道人心是怎么长的,一样的水米,养出百样的人。”

    “这世界,像个八卦双鱼,有多亮就有多暗,多白就有多黑,多干净就有多脏,别把它想的太好,但也不用太绝望,有人作恶就有人收,不然的话,这世上早乱套了。”

    他起身回房:“早点睡,明儿早上,你要守在师父门口,敬一杯弟子茶的。”

    ***

    第二天,罗韧起的很早,满心以为会看到“有雾”,居然没有,三百六十五天,大概难得让他撞上这镇子清亮亮的早上。

    曹严华起的比他还早,正在水池边洗漱,过了会拎着牙筒过来,脸上水淋淋的,还没擦。

    罗韧跟他打招呼:“这么早?”

    他一边答一边进房:“今天见太师父,要准备一下,第一印象很重要……”

    话还没完,人已经进了房,忽然脑袋又伸出来:“小罗哥,你不用捯饬一下?”

    罗韧说:“有什么好捯饬的,顺其自然呗。”

    嘴上这么说,洗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拿水沾了头发理顺,回房时,曹严华不知道从哪找了把小木梳,站在屋檐下对着手机镜像左边梳梳右边梳梳,还把头顶伸过来给他看:“小罗哥,看看我头上印分的齐吗?”

    罗韧一把把他脑袋推开了。

    后院似乎有动静,罗韧信步过去,过三角水榭,到了月亮门前,眼前忽然一亮。

    看到穿一身素白练功劲装的木代,改良过的女式白缎软靴,腰间扎一条大红绸子,长发高高绑成马尾,半跪在庭院中央一个小炉子边上,手里摇着扇子扇火,炉头上咕噜咕噜烧滚了水,等着砌弟子茶。

    真心像画里一样,清末,抑或民国,英姿飒爽,又不乏柔媚,罗韧看了好久,看到她用垫布包上茶壶把手,开水倾到茶杯盖碗里,小心地吹气,盖好了放进垫碟,双手一托一持,走到正房门边,在一个铺好的黄绫布锦蒲上跪下,略低头,茶碗举到眉前,腰背挺直,一动不动。

    小丫头,做的有板有眼,累不累啊,罗韧有点心疼,身后有脚步声,是曹严华憋不住了过来瞅动静,罗韧怕他打扰,一把把他身子搡了个圈往后:“回去,等人来叫。”

    ……

    感觉上等了很久,直到日头高起,郑明山才过来招呼他们过去。

    终于见到梅花九娘。

    根据木代的说法,她已经是耄耋之年,但年纪看上去要轻十好几岁,一头白发整齐绾髻,斜插一枚梅花簪,慈眉善目,唇角带笑,坐木质轮椅,膝上盖一块蓝底绣鸾凤锦缎,一直遮到与轮椅的底边平齐。

    正低头拿盖碗轻轻过茶,木代在边上站着,表情娇憨里带几分俏皮,若不是事先知道,真像是一团和气的祖孙俩。

    郑明山懒洋洋的,踢踏踢踏,走到轮椅另一边站定。

    木代朝罗韧眨了下眼睛,又看曹严华,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勾,示意他先上。

    我吗?曹严华无端紧张,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几乎是蹭挪过去的。

    梅花九娘眼皮略抬,从上到下扫了遍曹严华,问:“这是谁啊?”

    木代赶紧回答:“这是曹严华,师父,我收了他做徒弟,请你过过眼,师父要是不中意,这事我就不再提了。”

    梅花九娘哦了一声,茶碗搁在轮椅的板托上,问:“他有什么好处?”

    木代早就打好腹稿:“他这个人,憨厚可爱,知错能改,古道热肠,又有一股子男子汉血性……”

    小师父这是在说他吗?曹严华听愣了:他有这么好?

    梅花九娘嗓子里轻咳了一声:“你过来。”

    曹严华赶紧上了几级台阶,垂在身侧的双手紧贴裤缝,站的毕恭毕敬。

    “做过亏心事没有?”

    师父讲了,要诚实,太师父问什么,就答什么。

    他鼓起勇气:“我以前,在重庆,解放碑,当过贼……”

    梅花九娘眼皮蓦地一翻,只一眼,精光四射,连台阶下的罗韧都觉得周身一凛。

    曹严华身子一哆嗦,脑子里立时就乱了,忽然间语无伦次,开始结结巴巴:“但是太师父,我……我早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师父说过,你最讨厌贼,还说大师兄当贼,被你打断了腿……”

    我还当过贼?还被打断了腿?

    郑明山没好气地转头看木代,木代脸一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曹严华还在絮絮叨叨:“可是我这个人,我一直……心向光明,我遇到小师父之后,我被小师父身上那……那种师门的气质感染,我就再也没……太师父,你可以打电话到铁道部问,我前两天,我还在火车上抓了贼,为十几个……人民群众挽回损失……”

    梅花九娘嗯了一声,又问:“现在时代不同了,武学难免式微,为什么想学武?”

    要讲实话,真心话,小师父说了,太师父慧眼如炬,万一说假话,分分钟被揪出来扔出去。

    曹严华忸捏:“我……我想当明星,武打明星。”

    他急急解释:“我小时候就想当大侠,因为觉得特威风,我……特想学,第一次看录像碟,村里人租的,全村的孩子都去看,成龙的功夫电影,里头有个跳墙的镜头,我就,我也跳墙,结果瘸了好几天……”

    木代看着曹严华笑,这些,她都是第一次听说,但她知道是真的,他憋红了脸,那么不好意思,但还是努力去表达。

    “我就想,我学了功夫,也去当武打明星,挣大钱,还有名气,又能把中华武术推向世界,谁知道后来,我就失足走上歧路,我都把这茬给忘了,我也没想到能遇上我小师父,我觉得,这可能就是人家说的缘法,是老天成全我……”

    他表达的磕磕巴巴,心里又忐忑:听说武学人士都很清高,他又是想当明星,又是想挣大钱,太师父听了,会不会觉得他俗啊?

    静默半晌,梅花九娘说:“你过来。”

    还过来?都这么近了,还要怎么过来?曹严华懵懵懂懂的,又向上走了两级台阶,梅花九娘忽然伸手击他面门,曹严华下意识格挡——谁知她这一记只是虚招,忽的搭上他肩膀,一拧一推一带,曹严华收不住,直接跌到台阶下头去了。

    罗韧看在眼里,吃不准梅花九娘什么用意,也不好伸手去帮扶。

    曹严华摔在地上,张了张嘴,难受的差点哭出来。

    这是不接纳他的意思吗?他都诚实说了啊。

    梅花九娘脸色沉下来,说:“木代不好。”

    木代马上下了两级台阶,转身面向梅花九娘,双手后扣,低头领罚。

    “没教他什么功夫吧,怎么连最入门的招式都不会?”

    木代说:“弟子这一阵子……忙着其它的事,就疏忽了。”

    “忙了就可以疏忽?有没有疏忽了吃饭睡觉?”

    木代顿了一会,才说:“没。”

    “做弟子的要认清弟子的本分,做师父的,要知道师父的责任。忙了可以不收徒,收了就要用心教,天地君亲师,列位排了第五,你以为是叫着玩的?”

    怎么责罚起小师父来了?

    曹严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不是的,太师父,我小师父教了的,我也忙……我我开了个饭店,我也忙……”

    梅花九娘笑起来。

    目光又落到罗韧身上,问:“这是谁啊?”

    木代居然脸红了,过了会低声说:“是……我男朋友。”

    师父在,大师兄在,徒弟也在,说这话,总觉得好不自在。

    梅花九娘不动声色:“他又有什么好处?”

    啊?

    没想到师父会这么问,这一趟,木代可没打腹稿,要把罗韧夸一遍吗?那样显得太浮夸了吧。

    她咬着嘴唇,磨蹭好久,才说:“也……没什么好处,我就是……喜欢呗。”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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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171|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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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第①②章

    梅花九娘笑了笑:“既然没什么好处,那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拿起茶杯,不慌不忙喝茶,空晾着面前一个尴尬的场子,有风吹过,掀起腿上的盖布,曹严华忽然愣住了。

    她的膝盖之下,竟然是空的!

    罗韧也看到了,目光很快避开,只当是没看见,听到木代低声说:“师父,你这样,不是欺负人么。”

    她心里替罗韧委屈,觉得师父是故意的。

    还真叫她猜对了。

    其实一早,梅花九娘已经从郑明山那里知道罗韧了。

    当时,她问郑明山:“你觉得人怎么样啊?”

    郑明山想了想,回答:“是个角色,一时看不大透,不过小师妹喜欢。”

    字字都答在了点子上,这个罗韧,知道进退,懂得规矩,沉得住气,也稳得了心神,就好像刚刚盖布掀起,曹严华的惊愕展露无疑,他却能不动声色。

    梅花九娘问他:“我们木代,有什么好的?”

    有什么好的?

    罗韧一时语塞,顿了顿才说:“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好的。”

    木代低着头,努力想做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到底是被唇角的一抹笑漏了心事。

    梅花九娘笑起来,推了推木代,说:“过去,站到他边上,让我瞧瞧。”

    木代依言过去,但即便已经和罗韧在一起有段日子了,她还是对这种“专门”和“刻意”感到别扭,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站到一起、并排,被这么多双眼睛上下盯着看呢?

    她好不自然,垂下的手捻着腰上的红绸子,尽量避免跟罗韧碰到。

    梅花九娘看了许久,轻声说:“也是般配。”

    ***

    小罗哥就这样,轻松过关了?

    曹严华简直不敢相信,回到屋里,他还对着罗韧跳脚:“不能这样吧,小罗哥,我太师父这是‘武林门派’啊,怎么着也得让你三刀六洞、跨火盆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罗韧哭笑不得:“你懂什么叫三刀六洞跨火盆吗?”

    怎么,不是给人下马威的意思吗?

    罗韧给他解释,三刀六洞是早些年的帮会规矩,是指做了无可挽回的事,要求人原谅,得用刀子在自己身上对穿三个窟窿,至于跨火盆,那也是早年新娘子进门前的仪式,寓意扫去一路上沾染的污垢,未来日子红红火火。

    梅花九娘失心疯了才会让他三刀六洞跨火盆。

    原来如此。

    不过,曹严华还是嘀咕个没完,觉得罗韧过关的太容易了。

    罗韧看向曹严华:“你真觉得我是过关了?”

    曹严华惊讶:“难道不是?”

    罗韧笑了笑。

    当然不是,否则的话,梅花九娘也不会单独把木代留下了。

    ***

    木代很少进梅花九娘的房间,即便有事进来,也是来去匆匆——按理说,正房的采光和透亮都应该最好,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师父的房间,总像是比别处阴暗和清冷几分,所以,她从来不爱久待。

    这一趟,师父这么郑而重之的单独叫她进来,为了什么呢?不喜欢罗韧吗?

    和在外头说话时不同,一进房,梅花九娘周身的那股子精气神就不见了,她阖着眼睛,疲惫、乏累,瘦小的身子蜷缩在轮椅里,像是风里就快燃到尽头的白烛,说不准下一刻就会化作燃尽后消细的青烟了。

    大师兄说的没错,这一趟,师父确实是大限到了,只早上打起精神见了罗韧和曹严华,只说了那么一会话,她已经累了。

    木代觉得难受,自己把黄锦蒲团挪到轮椅边上,跪下去,低声叫:“师父。”

    梅花九娘伸出手,温柔摩挲她的头发。

    “你大师兄跟我说,你带了男朋友回来,我起先还不信——一晃八年了,小丫头也长大了。”

    木代眼底涌上温热来,仰头看梅花九娘:“师父是不是……不喜欢罗韧?”

    梅花九娘回答:“他或许是个不错的人,只是,师父没那个时间去喜欢他,也没那个时间帮你去了解他了。”

    细节能让你大体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但认清皮骨人心,还是需要长长久久的时间的——她其实对罗韧的印象不错,但以她的年龄和阅历,这种“不错”,未来被打破和颠覆的可能性太大了。

    “你大师兄跟我说,为了你的幸福,要帮你好好长眼,可是我想着,与其去期待那个罗韧,还不如期待你。”

    期待我?期待我什么?木代不明白。

    “从前的时候,女儿家出嫁,做娘的要吩咐好多话。师父一直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你出嫁我是赶不上了,你那个红姨……说实在的,她自己都没把自己整理好,我也并不是很看得上她。”

    木代失笑,低声帮霍子红辩解了句:“红姨对我还是好的。”

    “趁着我还有一口气,你把他带来,很好,有些话我就可以对你说了。”

    她长长吁一口气。

    “我不了解罗韧,也不是很中意他,在我和你大师兄眼里,这个人的身世背景,应该都比你复杂的多,他遇事冷静,行为稳重,很懂忌讳规矩,这一点,又比你强上许多。总觉得你爱他更多,会过分迁就他。”

    木代想说什么,梅花九娘示意她听着就好。

    “也许师父说错了,没关系,师父不是反对你跟他在一起,只是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木代点点头,跪直身子。

    “未来,你或许会嫁给罗韧,或许会嫁给别的男人,但不管那人有多好,不要去依附他。任何时候,做你自己。你先是木代,然后才是我梅花九娘的徒弟和别人的爱人。你把自己立成帆,才有风来招展。”

    “嗯。”

    “如果你喜欢他,就和他在一起。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选错人了,就离开他再寻良人。老话说‘女怕嫁错郎’,那都是屁话,嫁错了就改,循你自己的心意,没什么好怕的。他对不起你,你就教训他,打不过他,就叫上你大师兄一起。”

    木代噗一声笑出来。

    梅花九娘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木代可能得花点时间,才能明白她说的话。

    罗韧是木代带回来的第一个男朋友,未来呢,她也说不准木代是跟定了罗韧,还是会爱上别人,她没有那个时间去一个个耳提面命那些想带走自己爱徒的毛头小子,所以只说给木代听:我一点都不关心你未来的那个人是谁,长的横长还是竖短,只要你过的好,始终坚守自己的心,不受气,不委屈,就行了。

    或许是自己悲观,这世上,幸福难以期守,能避免伤害就好。

    她咳嗽起来,木代赶紧起身去边上帮她倒茶,泠泠茶水注入杯中的时候,梅花九娘在身后说了句话。

    “晚饭过后,单独到我房中来一下。师父要跟你谈衣钵承继的大事。”

    木代的手一颤。

    师父这么说,等于是挑明了要让她来继承一切了,可是,不应该是大师兄吗?

    ***

    从师父房里出来,木代多少有点郁郁寡欢,路过三角水榭,看见郑明山又在喂鱼,于是不声不响过去,挨着郑明山坐下,说:“大师兄,你这样喂,要把鱼撑死了。”

    郑明山斜了她一眼:“这就撑死了,长了针尖大的胃吗?”

    木代迟疑了一下,到底忍不住:“大师兄,你知道师父要把所有的……都传给我吗?”

    郑明山说:“知道啊。”

    他觉得理所当然:“我没修师门的功夫你也是知道的,师父的一身本领,尤其是轻身功夫,你比我学的精,不传给你传给谁啊。”

    木代小心翼翼:“那师兄你……不会不高兴?”

    郑明山愣了半晌,哈哈大笑,伸手揉她脑袋,把个好好的马尾揉的乱草一般。

    说:“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难不成我还会为师父留下的这点家当跟你翻脸?”

    师父偶尔也会跟他谈起这事,只是每次听到“衣钵承继”这样的话,他表面虽然恭敬,心里总是觉得好笑。

    虽说是“武林一脉”,但早已经不成其为“门派”了吧,只这么寥寥两三人,还郑重其事的说什么“衣钵承继”,总觉得有些寒酸。

    他伸出手,指了指这个院子:“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师父会把这观四牌楼留给你,可是你也知道,这宅子不能出让、不能买卖,你得找人打扫、找人看守,这么个麻烦的事儿,难不成我还嫉妒?”

    木代叹了口气,目光扫过院落里熟悉的一草一木,说:“也是。”

    ***

    木代和郑明山聊天的当儿,罗韧给青木打了个电话,问起他丽江那头的情形。

    青木回答:“郑伯那里我也安排了,凤凰楼歇业几天,他和聘婷我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酒吧那里我在盯着,暂时没什么异动,就是……”

    就是什么?罗韧心中一紧。

    “就是三天两头,为了一只鸡吵架,何苦,不如宰来吃了。”

    ***

    张叔每次看见曹解放都不顺眼,一肚子气。

    丽江,这是多么精致浪漫和小资的地方,别的客栈酒吧,都会养一只萌萌的猫啊狗的,谁见过养鸡的!

    不分早晚地都在院子里扯着脖子“呵……哆……啰”,光打鸣不下蛋,偶尔酒吧门忘记关了,它就迈着八字步进屋,把酒吧当成鸡圈逛。

    反了它了!霍子红性子随和好说话,只说“养就养着吧”,他可不能听之任之,得让曹解放知道,这里是谁在做主。

    所以一吃完早饭,他就拎了把菜刀,气势汹汹,直奔曹解放。

    曹解放正在院子里散步,一见张叔,大概也知道不好,迈开小碎步在院里一通猛跑,最后扑棱棱飞进听到动静赶出来的炎红砂怀里。

    吊着胳膊的一万三跟在背后,陪着笑:“张叔,算了,一只鸡而已。”

    “鸡?”张叔指自己硕大的黑眼圈,“昨晚叫了一晚上,我要再不给它做规矩,临近的客栈都要来投诉了——你,给我下来,立定,不许动!”

    指的就是曹解放,炎红砂没办法,把曹解放搁到地上,摸摸它脑袋,说:“别动啊。”

    曹解放耷拉着脑袋,一副我见犹怜的垂头丧气模样。

    张叔蹲下去,锃亮的刀身亮出来,手指“锵锵锵”在刀身上弹了三下。

    问它:“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刀!就你那小细脖子,我这么哗嚓一下,你小腿就朝天蹬了知道吗?知道了就点头。”

    曹解放翻白眼,炎红砂手指摁住它脑袋,点了三下。

    “晚上再敢叫,就哗嚓。说到做到!”

    说完了,菜刀在曹解放面前刷刷刷耍了几下,然后走人。

    曹解放似乎很不高兴,脖子一梗,一句“呵……哆……啰”就要冲出口,一万三眼疾手快的,两只手指把它的尖嘴摁住了。

    炎红砂也没办法,过了会提议:“要不然,今晚上,用透明胶,把它嘴给缠上?”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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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2|第12章

    ...

173|第①③章

    午饭过后,曹严华被郑明山提溜过去训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概是梅花九娘看出木代对曹严华亦师亦友,觉得这小徒弟“立威”这块做的不好,特意嘱咐郑明山过来唱白脸。

    条条框框,确实不少规矩,曹严华手忙脚乱,拿着个小本子记个不停,隔一会儿,郑明山还要来个闭卷提问,跟随堂突击考试一样,罗韧在边上看着,总忍不住想笑。

    又来了。

    “师父就寝之前,弟子该做什么?”

    “整……整理床铺,放……放被子。”

    “弟子出外归来,见师父第一件事,该是什么?”

    “敬……敬弟子茶。”

    ……

    都是些老派的规矩教条,梅花九娘脱胎于那个时代,加上年纪大了,做弟子的多少会迁就她,但这些规矩,到了木代这里,应该是承继不下去的——她哪有那个耐心慢条斯理品一杯茶啊。

    郑明山也是一样,教训曹严华的架势虽然摆得足,多半是做给梅花九娘看的。

    想到梅花九娘,罗韧回头看向她房间,木代恰好推门出来,倚着檐下的立柱,打了个呵欠。

    罗韧失笑,起身过去。

    她昨晚没睡好,一大早又起来烧什么弟子茶,绷足了这么久的精神,终于疲惫,眼窝里淡淡的青,看着怪心疼人的。

    罗韧问她:“师父呢?”

    “睡下了。让我也去睡,说晚上还有好多事支使我做。”

    这梅花九娘行事也真怪,放着青天白日的不把话交代了,非得等到月黑风高。

    不过木代师门的事,他也不好多作评价。

    罗韧送木代回房,比起厢房的简陋,她真正住的是大户人家房间,连床都是徽式的“满顶床”,上顶、下底、左壁、右壁和后壁都是木板满封,但是雕镂精致,前头绣金线的帐子一放,像个**的小房子。

    木代爬上去,被子一拉,长吁一口气,只喃喃一个字:“困。”

    罗韧低头帮她把被角掖好,说:“木代,我该走了。”

    她蓦地睁眼,狠狠盯着他,罗韧无奈的笑,过了会,木代负气样,一把掀开被子,跪起来搂住他,脑袋抵在他胸口,不吭声。

    罗韧低头亲亲她发顶:“咱们不是说好的吗?”

    “明天。”

    “木代,这套对我可不管用。”

    “明天。”

    “不兴耍赖,今天明天,也没太大区别……”

    “明天。”

    小丫头,字字铿锵,脑袋抵的他胸口生疼,语气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罗韧拿她没办法:“好,明天,你好好睡觉。”

    木代唇角终于露出浅笑,乖乖躺回去,顺手把马尾的发圈摘下,黑亮的长发散开来,罗韧坐到床边,帮她把头发理顺,她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鼻息浅浅,睫毛轻颤。

    明天。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说了会拼死为了她活着,做不到怎么办?如果他回不来,如果他死了,她会不会哭?

    罗韧忽然难受起来,顿了顿掏出手机,轻轻给她拍了张照。

    点开相片回看,真是漂亮,那么精致小巧的侧颜,连睫毛有几根都似乎清晰可数。

    正看的入神,木代忽然睁开眼:“罗小刀,你偷偷拍什么?”

    罗韧也不回答,任由她把手机拿过去看。

    她趴在床上,托着腮看了一会,仰起脸看他:“罗小刀,你不是给我拍过照片吗?”

    胡说八道,什么时候给你拍过?

    “要是我找出来了怎么办?”她眼睛滴溜溜转,“改后天?”

    罗韧笑出声来,顿了顿轻声说:“别闹。”

    木代低下头,指尖在照片上一张张滑过,最后点出一张,举着手机送到他面前。

    这是……

    罗韧眉头皱了一下,很快想起来,这是重庆,薄雾蒙蒙的江景,他拍的是对面的索道过车。

    有问题吗?

    木代催他:“放大啊。”

    放大?罗韧迟疑着,放大照片。

    木代催他:“看出来没有?”

    “看出什么?好大车厢,好多人吗?”

    木代气坏了,平时挺精明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傻了呢。

    她拿过手机,把那张照片放大再放大,恨恨点着那个压根看不清楚模样的穿大象头t恤的自己:“我,我呀!”

    话还没说完,罗韧轻笑着从身后搂住她,埋头在她肩窝里,轻轻咬她耳垂。

    木代脸一红,讷讷把手机放下,原来他已经看出来了。

    她找话说:“曹胖胖当时也在,就在我边上,你看到了吗?”

    罗韧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目光长久地停在那张照片上。

    想着:我一定回来,一定要回来。

    ***

    这一晚,有雾镇终于展现出它的原貌来。

    晚上十点多就起雾,开始时极薄,片丝只缕,像是柳絮在夜空里飘。

    慢慢的,越来越满,肉眼辨识不出什么分别,但偶尔看向门外,总觉得什么都罩了一层纱,蒙蒙的。

    临睡前,郑明山来过一次,说今晚必定会起一场大雾,因为白天是晴天,按照有雾镇的惯例,白天越晴,晚上的雾就越大。

    还跟罗韧说,半夜的时候,那浓雾铺天盖地,你要是开门,能看到雾气往屋里飘——比之电视电影里的烟雾效果,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梅花九娘晚上要交代木代重要的事情,想来自己是没机会跟木代见面了,罗韧很早就上床休息,但睡不着——门口总是传来曹严华蹬蹬小跑的声音,跑出去,跑回来,跑出去,又跑回来。

    罗韧受不了,披着衣服起来,终于在某一次截住曹严华:“你跑来跑去的干什么?”

    曹严华文绉绉回答:“学以致用啊。”

    “大师伯下午教了我那么多规矩,我不得照做啊,哪怕以后不做,这学完还热乎着,装也得装的积极吧。”

    ——师父就寝之前,弟子该做什么?

    ——整……整理床铺,放……放被子。

    曹严华惦记着给木代铺床,去看了好几回了,想趁着木代去找梅花九娘,房间里没人的时候展一下身手,好叫小师父回房的时候,好好感动一把——没想到木代还在房间里呢。

    罗韧奇怪:“不是晚饭后就去跟梅花九娘谈事情吗?”

    曹严华也说不清楚:“我小师父去了几次了,好像太师父让她等,说时候还没到,她只好等着,又不敢离开。”

    ……

    既然是想给木代献殷勤,那自然是多多益善的,罗韧也就由得他去。

    回到房间,出乎意料的,居然收到神棍的电话。

    劈头盖脸问他:“小萝卜,你找到那个什么‘云岭之下,观四牌楼’了吗?”

    罗韧一时语塞。

    别说找了,这两天,他都几乎把这事给忘掉了。

    好在他反应快,脱口就把皮球扔回去:“你找到了?”

    神棍说:“我做了一点研究,一点点研究。”

    这么谦虚地说着“一点点”,语气却又是骄傲的,罗韧心里一动,觉得神棍那里,可能有突破了。

    “云岭,有三个可能的解释。第一是,高耸入云的山岭;第二是,安徽省有个云岭镇;第三是,云南西北的雪山,是澜沧江和金沙江的分水岭,主峰是玉龙山。”

    玉龙?那不就是丽江吗?

    “我觉得,第三种最有可能,但是这个云岭,它的山脉蔓延很长,你想呢,两条大江的分水岭,大江有多长,这个云岭就可以蔓延到哪,而且山岭是有分支的,所以我觉得,云岭之下,不一定是丽江,而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范围。”

    罗韧同意:“所以这两句是个定位,云岭之下,划定了一圈范围,观四牌楼,才是真正的定位点。”

    神棍说:“这个观四牌楼,如果这个‘四’代表‘四间’,那么它就是一个很奇怪的牌楼。”

    “为什么?”

    神棍“哼”了一声,罗韧这句“为什么”在他意料之中。

    “小萝卜,没读过什么书吧?你知道牌楼是什么吗?牌楼是一种传统建筑,最早,周朝的时候就有啦,在古代,多用于表彰、纪念。”

    “牌楼常见的形式,有一间两柱、三间四柱、五间六柱,这是个什么说法呢,你想象一下那格局,如果是一间,两边是不是两根柱子?如果是三间,是不是要四根柱子来分?”

    罗韧大略清楚:“所以,如果是四牌楼,就是四间、五根柱子?”

    神棍得意的大笑:“小萝卜,我就知道你要说四间,你这个没文化的。你没注意到我说的牌楼,基本都是单数吗?”

    好像是,一间两柱、三间四柱、五间六柱,间数都是单的。

    神棍洋洋得意:“这就要说到建筑的美学了,我们古代的建筑,不但讲究对称,还讲究中心突出,一三五这样的单数间,其实是为了烘托最中心的那间,最中心的一定会做的更大、更华丽。”

    罗韧明白了。

    难怪形制是“四”的牌楼很少见,也是,两两对称,就分不出主次来了。

    神棍做总结陈词:“所以,如果云岭之下的范围里,有这样一座奇怪的牌楼,一查就查出来了。我已经委托了一位老朋友帮忙查了,就这两天,等着啊,一定有信儿的。”

    说到末了,几乎是神采飞扬,挂掉电话的时候,就差给他个飞吻了。

    罗韧看着手机苦笑。

    真奇怪,凶简的追查有了突破,他居然没什么兴奋的感觉。

    是因为猎豹吗?

    猎豹如果追查他,第一时间应该会查到丽江——虽然委托了青木暗中保护,但还是有点担心红砂和一万三,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

    关于谁给曹解放的嘴巴缠透明胶,这是件伤害小动物心灵的事儿,一万三和炎红砂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愿意做。

    于是石头剪刀布。

    五分钟之后,炎红砂手持透明胶带,走向了院子角落处的曹解放。

    今晚的曹解放显得有点忧郁,不知道是不是酒吧的热闹触动了它的乡愁,它看起来,总有些郁郁寡欢的模样。

    炎红砂一脸干笑的凑近曹解放。

    慢慢地、哧拉哧拉的,把胶带抽起,还跟曹解放套近乎:“解放啊,这也是为你好,我们张叔想吃鸡都想疯了,你今晚上如果还叫,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曹解放警惕地看炎红砂手里的透明胶。

    炎红砂继续瞎掰:“解放啊,这个是好东西,就跟唇膜似的,你敷一晚,保准与众不同……”

    她觑准时机,胶带猛然朝曹解放嘴巴上一裹。

    曹解放要是肯乖乖让她裹,那实在是对不住自己个性的张扬解放呢。

    但见它双翅一张,一句气冲牛斗的“呵……哆……啰”,胡乱扑腾着从炎红砂肩膀上飞窜了出去。

    小样儿的,治不了你了!炎红砂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纱,杀气腾腾,顺手操起院子里的扫帚,边扑边追。

    曹解放且战且退,很快就被炎红砂堵在了一条街外的巷子里,炎红砂袖子一撸,指着它下命令:“立定!不许动!”

    曹解放耷拉着脑袋,立定。

    炎红砂说:“这才对嘛。”

    她小心翼翼走近,觑准方位,正待一个虎扑,曹解放忽然振翅飞起,蹬着她脑袋顶飞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巷子口。

    居然还学会迷惑敌人了!还敢踩她脑袋,炎红砂差点气疯了。

    曹解放,有本事你别回来!

    她攥着透明胶往回走,刚出巷子口,忽然愣住了。

    有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倚着墙站着,清瘦,但不孱弱,目光锋利,脸色阴沉,约莫高了她一头,正冷冷看着她。

    手里,抓着一只鸡。

    那是曹解放,双翅被那人反抓,已然失去了方才的威风,像是已经认命,也不挣扎,小眼睛里一片生无可恋的迷茫。

    这是……怎么回事?炎红砂心里泛起了嘀咕。

    那个人看了她一眼,生硬地把曹解放往她面前一送。

    ***

    曹严华终于回来了。

    这一趟,脚步轻快,还哼着小曲儿,居然先不回房,门一推进了他的房间,拉亮灯绳,对着因灯光乍亮皱起眉头的罗韧笑的贼兮兮的。

    说:“小罗哥,你真是个浪漫的人。”

    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罗韧哭笑不得。

    曹严华居然冲他抛了个眼眉,又说:“我小师父幸福的很呢。”

    说完就走,出门了还把头探回来:“小罗哥,我放小师父枕头边上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罗韧从床上坐起来:“给我回来!”

    曹严华说:“我不会说出去的小罗哥。”

    “你放什么在她枕头边上了?”

    曹严华眨巴眼:“爱情。”

    曹严华这是失心疯了吗?

    罗韧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门没关好,雾气慢慢倾进屋里。

    爱情?

    ***

    曹严华哼着小曲儿,扭着屁股脱裤子,才脱到一半,门突然被撞开,罗韧大踏步进来,曹严华还没反应过来,罗韧已经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木代枕头边,放了什么?”

    曹严华呼吸困难,两手抓着裤子边,结结巴巴:“你……你送的花啊。”

    “我送了什么花?”

    “玫……玫瑰啊。”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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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173|第13章。。

    ...

174|第①④章

    木代房间里没有人,同样的,梅花九娘的房间里也没人,屋里只余一个空的轮椅,那块织锦的盖布搭在扶手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罗韧喉头发干,太阳穴突突乱跳,努力想让自己冷静,脑子里却依然混沌成一团,曹严华手足无措的,拿着那朵玫瑰花,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听到动静的郑明山赶过来,脸色很难看。

    眼前这两个人,虽然一个是刚收进门的徒弟,一个是师父点头认可了的木代的“男朋友”,但怎么说都是新来的外人,有什么资格、理由,闯到师父的房间里来?

    见罗韧没有开口的意思,曹严华咽着唾沫,急急的想向郑明山解释。

    “我小罗哥的意思,好像是他有对头找来了,这个花……花是证明,花在我小师父房间,小师父和太师父都不见了。”

    聪明人的好处是,什么话,听一遍就懂,懂之外,还理解了背后的复杂关系。

    罗韧是有对头的——那个人的标志大概就是随身带一朵玫瑰花——那个人已经到了,把玫瑰花放在木代的房间里——木代和师父都不见了。

    郑明山接过那朵玫瑰花,闻闻、嗅嗅,心不在焉地扔到边上。

    说:“没事了吧?没事了就出去,师父不喜欢外人进她房间。”

    罗韧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大师兄,木代和师父可能出事了。”

    郑明山盯着他看,末了耸耸肩,很不耐烦。

    “我不知道你的对头是什么角色,但是我提醒你,我师父梅花九娘真的是个角色。我在她手下都过不了三十招,更何况她是和木代在一起的。”

    这世上能有人同时制住梅花九娘和木代吗?郑明山不觉得。

    罗韧站着不动:“木代和师父可能出事了,大师兄,我需要你帮忙。”

    这混账脑筋,怎么说不通呢?

    郑明山没办法,指了指屋里。

    “自己看,有打斗的痕迹吗?”

    “可是师父不在轮椅上。”

    郑明山失笑:“谁规定的她一定要坐轮椅?罗韧,我师父残了六十多年,你觉得这么久的时间,她学不会用拐杖、或者类似假肢走路吗?”

    罗韧一怔:郑明山的意思,梅花九娘是自己走出去的?

    郑明山懒得跟他再说,径直走到梅花九娘床边,那也是一张徽式的满顶床,比木代那一张要大的多,郑明山伸手拉住右壁雕镂精细的木板,一个用力,居然拉开了。

    对罗韧说:“自己看。”

    罗韧走过去。

    懂了,这床,是贴着墙放的,大的满顶床,相当于绕床周围做成了木柜,但是这一张,原本木柜的位置开了一条短窄的道,尽头处是墙上一扇窄门。

    梅花九娘的房间,前后居然都是有门的。

    郑明山又把木板阖上。

    “罗韧,你也知道,我师父是老派人物。早年的武林,掌门人更迭程序复杂的很,说是过五关斩六将也不过分。当然了,现在人丁衰落,玩不出那么多花花道子,但是师父不想让我们知道,私下带木代去做一些事——我觉得合情合理。”

    “唯一的意外,就是你的对头不知怎么的找过来了。”郑明山瞥了眼被他扔在地上的花,“你的麻烦,你解决。”

    郑明山这么漫不经心,或许也有道理,但是一想到来的可能是猎豹,罗韧怎么都没法冷静。

    “木代和师父,最有可能去哪?我要去找。”

    不大会在镇子里晃荡,这镇子抱山,多半是进山去了。

    郑明山觉得头疼,他猜到罗韧的心思,示意了一下外头:“你自己看这雾。”

    “凌晨前后,是这镇上雾最大的时候,有雾镇在山脚下,就更不用提山里的雾有多浓了,我敢保证,就算你带强光手电进去,可见度也至多十来米,更何况,这镇子里的人,几乎不进山。”

    “为什么?”

    “有两种说法。第一是,这山的山势和走向很奇怪,像个九转十八回的迷宫,进去的人通常都出不来。”

    他顿了顿,看向罗韧:“这话是真的。”

    起初,他也好奇,仗着自己专业,带了装备进去探过,走了一小截暗自心惊,很快就出来了。

    “第二是,据说,解放前的时候,这山里盘踞悍匪,占山为王,虽然后来被清剿了,但是山里还留存早些年布下的陷阱,危险太大。所以有雾镇靠山,但这里的人,从来不靠山吃山。”

    他干笑两声:“旅游也开发不起来,不然你以为呢,放着这么个好地方——那是因为前期勘探都不成功,仪器进去了失灵,指南也不指向,又常年有雾,哪怕顶上有卫星,也画不出里头的玄虚来。”

    罗韧觉得不合理:“那师父和木代怎么会进去?”

    郑明山看了他一眼。

    “我怎么知道,承继师父衣钵的人,又不是我。”

    ***

    这一晚,晚饭刚过,木代就去敲梅花九娘的房门。

    门不开,师父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时候没到,等着。”

    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没说,分别在即,想去找罗韧,又怕师父在那个时候恰好叫她。

    自己掐算着时间,又去敲了几次门,最后一次的时候,师父问她:“雾大吗?”

    她回头看,浓雾几乎把夜色都遮蔽了,铺天盖地,用平日里的玩笑话说:偌大一张包子皮,快把有雾镇包成个包子啦。

    师父这才放她进去。

    一进门就觉得异样,梅花九娘虽然还坐在轮椅里,但是织锦盖布搭在扶手边,两条断腿上,各自套绑了假肢。

    这假肢与平日的义肢不同,木代听郑明山说过,梅花九娘不到二十岁就因故断腿,少年心性,赌了口气,花了五六年,练得运拐如飞,再后来嫌弃拐杖碍事,参考着残疾人用的义肢,自个琢磨出一副特制的假肢,用的特殊材料,乍看像两片凹弯的高尔夫球杆,轻薄坚硬却不失柔韧弹性——木代也只是听说,但从未见师父用过。

    想来这就是了,忍不住看了又看。

    “木代。”

    她听出师父语气郑重,赶紧收敛心神,上前两步跪倒在黄锦蒲团上,毕恭毕敬:“在。”

    “你知道师父要把衣钵承继给你?”

    “知道。”

    “小门小派,其实没什么衣钵可谈。但哪怕只剩了一个人,也该行有规,做有矩,你懂不懂?”

    “懂。”

    “把衣钵交给你,等同交给你一份责任,你要拿出一份担当。收起你女儿家的脾气、任性、不管不顾,从此之后做事要有顾虑,说话要三缄其口,哪怕至亲至爱,该保守的秘密还是要保守,哪怕生无可恋,也得为着这份责任如常存活,能不能做到?”

    “能。”

    梅花九娘的语气柔和下来:“木代,再好好回想一遍师父说的话,不是要你答的好听,是真的要你做到,能不能?”

    木代认真想了一遍,然后点头:“师父,我不能把话说死,但我保证,一定拼死去做到答应你的事。”

    梅花九娘笑起来,过了会,示意她走近。

    “以后,这观四牌楼就是你的了。”

    木代点头:“大师兄也怎么说,就是……”

    她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

    “这宅子为什么叫观四牌楼呢?咱们这宅子里,根本连个牌楼都没有啊。”

    梅花九娘说:“因为,它不是观四牌楼,它只是被套了个观四牌楼的名字罢了。”

    木代糊涂了。

    梅花九娘也不解释:“去,把师父床头那个橱柜打开,里头有个织锦布包。”

    木代依言过去,暗格的抽屉抽开,果然有个织锦包袱,不大,拿起来也不重,就是觉得形状有些怪。

    拿到梅花九娘面前,她并不接,只是吩咐:“打开看看。”

    木代小心地揭开布包。

    这是……蝙蝠?

    她拈着蝙蝠翅膀,举起了,对着灯细看,是木头雕的蝙蝠,暗红色,像是上了漆,应该有些年头了,很多地方被磨蹭的油亮,翅膀处像是有活扣,但怎么掰都掰不动,更稀奇的是,眼睛上罩了个眼罩。

    好好的蝙蝠,带什么眼罩?蝙蝠侠么?木代想笑,伸手想揭,梅花九娘不动声色:“别动。”

    这就是不让揭了,木代吁了口气,正想放回布包,梅花九娘说了句:“再看。”

    木代知道,多半是自己遗漏了什么。

    又细细看了一遍,终于发现,蝙蝠的腹底,凹刻着一只微型的,但是栩栩如生的……木鸢。

    什么意思?

    梅花九娘开口了:“你应该听说过,历史上,有个木匠祖师爷叫鲁班吧?传说他曾经造过一只木鸢,可以在天上飞三天三夜不落。”

    所以呢?木代拈着蝙蝠发愣,目光再一次落到凹刻的图形上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师父,你不会是想说,这蝙蝠是鲁班造的吧?”

    梅花九娘没说话,但那表情,分明是默认。

    木代啼笑皆非:“那这蝙蝠,也能上天飞咯?”

    “能。”

    木代不笑了。

    师父这是怎么了,说的确确凿凿,不会是……糊涂了吧?

    梅花九娘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把蝙蝠的眼罩揭开。”

    木代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揭下了眼罩,意外的,蝙蝠的两只眼睛居然是银珠子,在眼眶之中,似乎还能转动,而就在眼罩揭下的刹那,那两只像是扣死的翅膀,忽然嘎拉拉扇动了一下。

    猝不及防,木代险些把蝙蝠给摔了。

    梅花九娘说:“木代,师父这辈子没能等到,师父也说不清,你这辈子,能不能等到。”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有些恍惚,似乎穿透这墙壁,穿透镇子里层层的雾霭,忽然回到了当年。

    那也是个晚上,她的师父中了致命刀伤,包扎的布带几乎被鲜血泅透,却还是绷着最后一口气,絮絮跟她交代。

    ——或许有一天,有人会送来七把钥匙……

    ——这银眼蝙蝠,会带你去到真正的观四牌楼……

    梅花九娘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来:“来,木代,跟我走。”

    木代懵懵懂懂,跟着梅花九娘,穿过满顶床的通道,走出宅子,走进清冷的,笼罩着雾气的,低头几乎看不到五指的夜色当中。

    只有梅花九娘的声音絮絮响在耳边。

    ——听说鲁班这个祖师爷,虽然有才,但是小气,那些机巧的机关,唯恐让别人学了去,所以,他做的银眼蝙蝠,只在夜里才能飞,而且必须是这种没有光的,大雾笼的什么都看不到的夜里。

    木代打了个踉跄,险些绊倒,这雾像是长进她眸子里,什么都看不见。

    “木代,用你的血,涂在银眼蝙蝠的眼睛上,它就可以给你带路了。”

    血吗?木代摸索着,手指的指腹蹭到近处的边墙,狠狠剐擦,然后用流血的指腹,慢慢抹过银眼蝙蝠的两只眼睛。

    低头看,手里的蝙蝠,先是看不清的漆黑一团,然后出现了两点银中泛着血色的亮,到了末了,掌中忽然一轻,伴随着扑棱棱振翅的声音,蝙蝠向着雾霭里的前方飞将过去。

    梅花九娘低声说:“跟上去。”

    ***

    有什么东西,狠狠撞着窗户,扑棱棱,扑棱棱。

    炎红砂迷迷糊糊醒过来,先摸过手机看,凌晨两点。

    为什么会醒?她脑子一片混沌。

    外头是什么声音?

    下一秒,她突然反应过来:曹解放!

    楼下亮灯了,隐隐传来张叔呵斥的声音,炎红砂慌的鞋子都来不及穿,几乎是光脚奔下去的。

    完了完了,张叔说过,曹解放今晚要是再叫,就把它下锅煮了——这小畜生,这么能闹腾,嘴巴被透明胶带封住了,居然又出撞窗的新招,是真心不想活了吗?

    到了楼下,先看到张叔,举着个扫帚立在院子口,气愤的大骂:“太特么不要脸了,套猫套狗也就算了,现在来套鸡!”

    咦,怎么张叔不是因为被曹解放扰了清梦而生气吗?

    再朝院子里看,一万三也起来了,蹲在角落里,摁着手机照明,那一点点幽光,在黑暗中晃她的眼。

    炎红砂走过去,脚底板硌的疼,这才想起忘了穿鞋,又懒得上去,索性忍着痛走过去,蹲在一万三边上,问:“怎么了?”

    一万三把手机屏幕照向地面:“你看。”

    十好几根鸡毛!

    炎红砂口吃:“谁,谁薅我们解放的毛?”

    “不是让你看鸡毛,看这!”

    炎红砂凑近了看,是米,散的一小把一小把的。

    “闻闻。”

    炎红砂之间蘸了两粒,凑到鼻子前面:“酒?”

    “这叫醉米,用来捉鸟套鸡的。”

    炎红砂奇怪:“你怎么知道?”

    一万三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搭理她。

    他怎么知道?他那穷困潦倒的少年岁月,之所以还能偶尔吃上顿烤鸡翅,靠的就是这些歪门邪道的智慧。

    他看炎红砂:“居然有人专门费力气来套曹解放,为什么?也不是什么稀缺品种啊。”

    为什么?炎红砂顾不上去想了,她看到曹解放,趴在酒吧的窗台边上,羽毛哆嗦着,地上掉了十几根毛呢,这是要把她们解放薅秃了的节奏啊。

    炎红砂说:“你这个小可怜儿……”

    双手一接,曹解放扑棱棱飞到她怀里来了。

    一万三也站起来:“好险啊,亏得曹解放没去吃这些醉米,不然被人套走了,从此鸡海茫茫,再也找不到它了。”

    炎红砂摸了摸曹解放的小脑袋,夸它:“好鸡!不是嗟来之食,有气节!”

    曹解放没好气地抬起头,鸡嘴上缠着的透明胶迎着灯光,愈发的透亮。

    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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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4|第14章。。

    ...

175|第①⑤章

    罗韧没有听郑明山的劝,自己去车里取了装备冒雾进山,郑明山也不管他,抱着胳膊倚着门看他离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曹严华左右两难,一番思想挣扎之后,还是站到了郑明山一边:一来他也觉得,黑灯瞎火大雾天,进到地形复杂的环境里心里没底;二来他压根没听说过罗韧还有什么“对头”,私心里,觉得小罗哥有点小题大做。

    什么了不得的对头嘛,能比得上小师父和太师父强强联手?

    郑明山闲闲在门槛上坐下来:“走着瞧吧,罗韧一会儿就回来了。”

    曹严华说:“不见得。我小罗哥是个要面子的人,进去了又出来,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郑明山笑笑:“为了挣面子往里进,那是没脑子。他要是出来了,我反而佩服他不是蛮干的人。”

    说着,扬手指了指远处的山线:“旅游公司的前期勘探都没成功,白天进去都容易迷路,更别说是晚上、大雾、可见度这么低。他自己走一段就知道,我不是在哄他。”

    果不其然,一刻钟左右,罗韧又回来了,鬓上带浓雾的水汽,眼底深重的焦虑,眉头几乎拧成一个川字。

    他现在像个能量巨大但是极其紊乱的气场,不能碰、不能触、不能拿捏,但也绝不可能静止。

    郑明山有点好笑,不过对罗韧的紧张,心里多少有点欣慰,说:“放心吧,我了解我师父。”

    罗韧冷笑:“但是我了解猎豹。”

    他大踏步进了院子,曹严华讷讷的,不知该跟还是不该跟,郑明山朝院子里斜了一眼,心说:无事忙。

    从现在到雾散可以进山这段时间,罗韧绝不会安静地待着,他会查看每间屋子、查看院前院后、查看每一丝可能的踪迹,同时焦灼的恨不得一头把雾气撞破。

    何必呢,空耗精神。

    郑明山拍拍曹严华的肩膀:“小胖墩,我们睡觉去。”

    曹严华不挪步子。

    郑明山看他:“怎么着,有意见?”

    “大师伯,你觉得我小罗哥厉害吗?”

    这话问的,郑明山皱了皱眉头:“还可以,怎么了?”

    “如果你觉得我小罗哥是个人物,那一个能让他焦虑到安静不下来的对头,应该也不是个小人物吧。大师伯,你不觉得应该重视一下吗?”

    这小胖墩说的有点道理,郑明山想了想,示意曹严华跟他一起进后院。

    罗韧正站在院墙的角落里,手电直直打向墙顶。

    郑明山理解罗韧为什么关注这个角落,依照后院的建筑格局,如果来人走的是房顶,一定会被屋里的人察觉,也不可能从前院进,唯一的可能是两面围墙——但是其中的一面,是三角水榭。

    所以这一面墙,是唯一也是最有可能的通道,然而早些年的大院,为着防盗,院墙都做的很高,至少是四到五米,难不成罗韧的对头,也是一个精通诸如壁虎游墙功夫的武林高手?

    他问罗韧:“猎豹什么来头?”

    “菲律宾,绑*架团伙的幕后头目,女人,会枪械、格斗,华人后代。”

    郑明山脑海中迅速勾勒出大致的画面轮廓,这样的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跑到西南的小镇来翻墙吧,除非……

    除非这个女人和罗韧之间,有着理不开的复杂关系。

    想到木代房间里那朵玫瑰花,郑明山没来由的对罗韧生出反感来。

    ***

    木代的手机都还在房间,没法联系上,当然,连仪器进去都失灵的地方,通讯也未必指望得上,现在罗韧唯一的想法,就是这雾能早点散。

    也许郑明山说的有道理,就算来的真是猎豹,也未必能把梅花九娘和木代怎么样,但他就是不放心,不亲眼见到木代,无法放心。

    好不容易捱到日出,虽然只有些许光亮,雾也还没有散,罗韧和郑明山还是一起出发了,留了曹严华看家,以免万一梅花九娘和木代回来找不着人。

    与其说有雾镇周遭是山,倒不如说是山谷峡谷更贴切,路曲曲绕绕,岔道极多,稍不留神就是死路,得原地绕回,有时爬了一段坡之后,忽然又是一段急下——从高度来讲,上下抵消,等于没爬。

    更糟糕的是,时候是盛夏,正是林木灌木疯长的时候,有时候忽然没路,几乎要用身体直接把灌木撞开。

    昨天晚上,木代和梅花九娘真的进了山吗?黑灯瞎火的,她们是怎么走的?

    太阳高起来了,浓雾转薄,罗韧有些焦躁,刚刚已经走过两条死路了,都是走着走着突然山壁挡道,只能原路返回。

    他急走几步,脚下忽然一绊。

    俯身去看,像是凹弯的高尔夫球杆,不知道什么材料,轻薄,但坚韧,正奇怪时,跟过来的郑明山脸色忽然变了。

    这是梅花九娘的假肢。

    但是,为什么只有一根?另一根呢?更重要的是,人呢?

    不再往前,原地停下,几乎是排查布防式查找,罗韧绕到一处山壁边时,心中忽然一震。

    看到梅花九娘,背对着他,靠着一块石头坐着。

    如此安详,无声无息,不知道为什么,罗韧有不祥的预感。

    他试探着,轻声叫了句:“师父?”

    郑明山循声而来。

    看到梅花九娘的背影,他的面色几乎是瞬间煞白,僵了一会之后,大步绕到梅花九娘面前,叫了句:“师父!”

    罗韧看到,郑明山跪了下来。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僵硬地挪着步子,也绕了过去。

    梅花九娘死了。

    端坐,并没有倒,脸上带着笑,像是大笑,身上多处刀伤,致命的是喉部一刀,几乎深及骨头,鲜血泅透了衣裳,好在,身周没有蕴积。

    梅花九娘,这位早年的传奇人物,殒命之处,好在没那么狼藉和鲜血淋漓。

    罗韧后退两步,脑子里一片空白,听到自己喃喃的声音:“木代呢?”

    他张皇地四下去看,梅花九娘死了,木代呢,他的姑娘去哪了?昨天晚上,这里有一场缠斗,木代不会眼睁睁坐视师父遭毒手的,木代呢?

    手机响了,他机械的接起来。

    是神棍,语气激动:“小萝卜,你知道吗,我让小万万帮我查了,那个观四牌楼,原来……”

    罗韧生硬地打断他:“我现在没时间,发给我,或者以后再说。”

    他挂掉电话。

    郑明山转头看他。

    这个梅花九娘的大弟子,木代的大师兄,此时此刻,不再是团头缩脑就着花生米喝小酒的庸常汉子了,他的目光锋利地像到,躬起的脊背蓄势待发,形同一只下一刹就要暴起的兽。

    电话持续在响。

    罗韧突然愤怒,接起来怒喝:“我说了,我现在没……”

    他忽然止住。

    电话那头,异样的沉静、沉默,但又涌动着诡异的气流。

    这不是神棍。

    郑明山缓缓从梅花九娘身边站起来。

    听筒里终于传来声音,这声音,像是隔了千山万水,重重年月,带蛊惑的沙哑和女人的妩媚,是噩梦里最深的梦魇,他从未忘记过。

    “罗。”

    罗韧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冲上颅顶:“木代呢?”

    “好久不见。”

    “木代呢?”

    “这么久不见,不跟老朋友叙叙旧?只惦记你的小美人儿吗?”

    罗韧怒吼:“木代呢?”

    “她好的很,就是又哭又闹又叫又骂,不过你放心,我脾气好,不会一刀杀了她的——杀了她,就没得玩了。”

    罗韧咬牙:“梅花九娘是不是你杀的?”

    “那个找死的老太太吗?”她轻笑,“那么老,也不剩什么日子了。”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她的声音低的像是情人的呢喃,“罗,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美丽的女人,一生要经历两次死亡,一次是美貌逝去,另一次,才是真正的死亡。”

    “罗,我瞎了一只眼,你已经杀了我一次了。”

    她咯咯笑起来。

    “看到你的小美人儿这么漂亮,我真是嫉妒。”

    罗韧死死攥住手机,骨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想怎么样,或者,见了面,我就知道了。”

    “在哪见面?”

    “你家就不错。”

    家?哪个家?

    她继续说下去:“古色古香,视野通透,斜对面就是你朋友的酒吧,罗,你回到中国之后,真是交了很多无聊又奇怪的朋友,为什么会养一只鸡呢?”

    她哈哈大笑,那笑声,终于变得狠戾而又恶毒。

    “你要尽快赶回来,因为我很不喜欢你的小美人儿,她的眼睛很漂亮,可是我的眼睛,只剩下黑漆漆的洞。”

    罗韧胸口起伏的厉害,他努力控制声音的颤抖,不想让猎豹听出自己任何的情感起伏。

    说:“让我听一下木代的声音。”

    “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的人。”

    罗韧没有说话。

    “医生说,我的眼睛,已经不能再接受眼球移植了。可是,我总是还想试一试。”

    她挂断了电话。

    雾已经散了,明亮的阳光,照着他,照着郑明山,也照着再也没有声息的梅花九娘。

    但是罗韧感觉不到温度,只觉得冷,冰凉。

    他抬起头,看到郑明山。

    罗韧勉强去笑,嘴唇翕动了一下,说:“猎豹劫持了木代,木代有危险,我要尽快赶回去……”

    话没有说完,因为郑明山突然狠狠出拳,角度刁钻,重拳,击在了他的下颚。

    罗韧看到了,但他不想躲,巨大的冲击力从下巴冲到脑子里,混沌之下,整个人重重倒地,恍惚中,像是回到了菲律宾,地下拳场的拳台,观众席上,无数人疯狂地呼喝:“打死他!打死他!”

    他听到郑明山骂:“混账。”

    罗韧挣扎了一下,捂着下巴,从地上爬起来。

    郑明山不再看他,走过去抱起梅花九娘,经过罗韧身边的时候,语气刚硬的像铁,泛着火的熔浆。

    说:“你先回去。我先为师父善后,很快会去找你。”

    罗韧“嗯”了一声。

    “她叫猎豹是吗?我会把她变成一条死的猎狗。”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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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175|第15章。。

    ...

176|第①⑥章

    风云突变,曹严华紧急收拾好行李坐上罗韧车子的时候,脑袋还是懵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夜之间,小师父失踪了,太师父死了,刚被师门承认,师门就等同于不在了,曹严华生就水晶敏感心——猝不及防发生的这些事,让他有自己是个扫把星的感觉。

    很多话想问罗韧,又不敢,罗韧脸色沉的像冰,分分钟要杀人的模样。

    曹严华只好老老实实坐在后座上。

    罗韧在打电话。

    先打给青木。

    “猎豹劫持了木代,通知我回丽江见面。她昨晚刚得手,现在应该也在回去的路上。你盯好酒吧,酒吧里的人不能再出事……什么鸡?没死就好。”

    鸡?曹严华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了:是说他们家曹解放吗?

    觑着这个电话打完,他赶紧发问:“小罗哥,是我们家解放吗?”

    “嗯,说是昨晚差点被套走。”

    曹严华大骂,骂的和张叔如出一辙:“套猫套狗也就算了,现在盯上鸡了。”

    罗韧面无表情:“应该是猎豹的人。”

    “她素来喜欢玩这种心理游戏,要动哪个场子,先从外围的阿猫阿狗入手,又不肯一刀杀了,非得玩出些歹毒的花样来。曹解放没被套走,也是造化。”

    曾经有过传闻,猎豹动一个对头,先差人捉了那人养的狗和猫,几番手术动过,还回去的时候,宠物的一口气还在,但四肢都被砍了,狗的腿续到猫的身上,猫的爪子续到狗的身上,箱子打开,血腥味中的嘶鸣哀嚎,在场的人无不胆战心惊。

    曹严华心里拜了句阿弥陀佛。

    罗韧打第二个电话,是给马涂文的。

    “把我的号码给万烽火,以后不需要通过你了,我没必要再藏着掖着,我有事拜托他,让他给我电话,价钱好商量。”

    曹严华的手机也响了,微信群里的信息,他低头去看:“小罗哥,神先生发来的呢。”

    “没空看,他说什么?”

    “他说观四牌楼有点眉目了,小罗哥,观四牌楼是什么楼?”

    罗韧目视前方,车速加快:“没空解释,自己问他。”

    曹严华问题抛过去,神棍奇道:“我不是都告诉小萝卜了吗?怎么他没说吗?那个鲁班,那七根鲁班造的物件,还有尹二马房梁上的信?”

    一万三发过来一滴汗,炎红砂跟着也发一滴汗,群里的气氛顿时战战兢兢。

    神棍气的跳脚:“罗小刀这个人,最近恍恍惚惚神游太虚,他到底在搞什么?”

    发了一通脾气之后,耐着性子发过来好几张照片,有那封信的,也有那七根物件的,简单解释了一下,又提到七星长亮时,那些怪异的木头物件,都要驰送什么“云岭之下,观四牌楼”。

    神棍拜托了万烽火帮他在圈定的云南云岭山脉一带寻找一座不合形制的“四牌楼”,原以为要等上一段时日,没想到万烽火那头回的很快,说是云岭近哀牢山地段,有个镇子叫有雾镇,镇上有个大宅,就叫观四牌楼,当地不少人都知道。

    怎么是个大宅的名字呢?神棍百思不得其解,问他,那个宅子里有修牌楼吗?

    万烽火回答:没有,就是一个宅子,很是气派,只住了一个老太太。

    还把宅子的照片发给神棍了,神棍所谓的“有点眉目”,就是指那张照片。

    他把那张照片发到群里。

    是张正面的,门楣照片,曹严华点开了看,嘴巴越张越大:这不就是……太师父门口吗?他在那门口被大师伯掀了个嘴啃泥,终身难忘。

    神棍说:“这么容易就找到,反而让人起疑心。我觉得,这么机密的事,绝没这么简单,这个叫观四牌楼的宅子,可能只是个幌子或者中转点,真正的观四牌楼,另有玄虚。”

    说完了,他表示要跟罗韧割袍断义,除非罗小刀当面对他道歉,包他半年的肯德基全家桶,还有给他充半年的手机网费。

    曹严华没敢转达这些决绝的话,只是把观四牌楼的照片递给罗韧看了:“小罗哥,这不就是……我太师父的宅子吗?”

    罗韧忽然发脾气:“我现在没心思管他妈的凶简!”

    曹严华吓的手一抖,险些把手机给丢了。

    好在,万烽火的电话过来了,罗韧很快收敛脾气,对着那头交代。

    “帮我查人,这个人不是生在国内,但是我了解你们的耳目网络,有人的地方,你们就有办法。我给钱,你负责给我消息。菲律宾棉兰老岛,一两年前,有个绑架团伙的幕后头目,代号猎豹,是个女人,华人后裔。你打听一下就知道。我要她的所有信息,哪怕祖上三代,查。”

    曹严华听着听着,后背忽然发寒。

    他没有亲见梅花九娘的尸体,所有事都是被传达、被通知,木代被绑架这件事,听起来总觉得云里雾里般发虚,直到此刻,听到罗韧的逐步安排,才突然觉得惶恐。

    小师父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

    因着前一晚发生的“套鸡”事件,为安全计,张叔终于松口,即日起,曹解放的宿舍可以从室外露天转移到室内。

    傍晚的时候,炎红砂去就近的菜场买了个鸡笼子,安置在靠近吧台的楼梯下头,采光不好,空间逼仄,曹解放似乎很不满意。

    所以,当一万三拿着锤子,在楼梯下头敲敲打打,把代表鸡舍的木板牌子钉上的时候,曹解放一直拿头去撞墙,也不是真撞,就是垂头丧气的,啪嗒一下拿脑袋顶过去,抬起之后,又啪嗒一下顶过去。

    一万三找来油漆刷子,在牌子上写了两个字:豪宅。

    对曹解放说:“解放啊,你看,你住的是豪宅呢。”

    曹解放掉转头,撅起屁股对着他。

    一万三说:“这样,解放,你老老实实进去,我明天去到街上,给你买块牌子,挂脖子上的那种,只有相当得宠的宠物才会有,你想想,这十里八村,你能找到一只挂着鸡牌的鸡吗?这种光宗耀祖的事,八辈子都修不来的。”

    曹解放没精打采,过了会,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真累了,慢吞吞挪进去了。

    炎红砂觉得好笑,晚上趁着店里不忙的时候,凑到吧台边问单手作业的一万三:“你说,解放能听得懂吗?”

    一万三瞥了一眼在鸡笼子里作思想者状目光呆滞的曹解放:“我相信能。”

    炎红砂翻他白眼:“扯吧你就。”

    一万三趴到吧台上,朝她勾勾手:“来,哥给你讲个故事,哥有没有跟你说过,哥当年,骑行过大江南北?”

    事情发生川北草原,一个叫迭盖的小县城,一万三骑行到那里,身上的钱花光了,一时间,又没什么行骗的机会,只好老老实实,在一家小饭庄里打了半个多月短工,饭庄的老板叫老李头。

    老李头养了只猴子,说是早前外地来了个卖艺人,牵了这只猴子上街卖艺,猴子稍稍做的不好,那个卖艺人就又打又踢的,老李头看在眼里,觉得猴子可怜,就朝那个卖艺人把猴子买下来了,当宠物养。

    反正是小县城,周遭就是茫茫草原,草原上狼啊鼠兔啊什么的都有,多只猴子也不稀奇,老李头人好,见不得猴子被闩铁链,买下之后就把链子解了,那猴子也听话,平时就在屋里待着,也不乱跑,一万三打工的时候,还经常逗猴子玩儿。

    有一天,老李头有个相熟的朋友过来吃饭,吃的太欢,喝醉了,那人一喝酒脾气就暴,不知怎么的看那猴子不顺眼,提溜过来又打又揍,猴子抱着头吱吱直叫,但是也没还手,后来叫一万三救下来了。

    一万三斜眼看炎红砂,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自调的酒:“你知道当晚,这猴崽子干嘛了吗?”

    炎红砂一颗心紧张的砰砰直跳:“拿把刀,把打它的人给杀了?”

    一万三一口酒全喷了。

    “二火妹子,你脑子里,能别都是这么恐怖血腥的事吗?”

    炎红砂没好气:“那干嘛了?”

    “半夜的时候,我们都睡熟了。那猴崽子偷跑到打它的那个人家里,上了房,把所有的瓦都给掀了。那个人半夜酒醒,一睁眼,透过梁架,看到天上挂着月亮,还纳闷说自家的房顶怎么没了。”

    他啧啧两声:“所以你别以为它们什么都不懂,我瞅着,这些猫啊狗的,虽然不会讲话,心里都门儿清,只是你不懂罢了。”

    是吗?猴子跟鸡,还是有区别的吧,毕竟,猴子算是灵长类动物呢。

    但觑着人不注意,炎红砂还是期期艾艾的,挪到了鸡笼子面前蹲下,手里攥一把小米,淅淅沥沥洒到鸡槽里。

    “解放啊,我问你啊。”

    “昨天晚上,我在巷子里堵你的时候,你不是被人抓住了吗?那人是谁啊?”

    曹解放一脸的“我哪知道”的表情,屁股一撅,自顾自啄米。

    “我问他是谁,他也没理我,嘀咕了一句什么,我听着,好像是日语啊。解放啊,难道这是个小日本?”

    对曹解放来说,哪怕是个外星人,可能都没有眼前的小米重要。

    炎红砂叹气:“就知道你不懂的。”

    她悻悻站起来,刚朝外头走了两步——

    咦,曹严华回来了。

    几天不见,忽然见到,还真是怪惊喜的,罗韧跟在曹严华后头,只是……木代呢?

    炎红砂朝罗韧身后张望,眼睛蓦地睁大了。

    那个跟罗韧并肩走进来的人,是昨晚上见过的那个……日本人?

    ***

    罗韧走出聚散随缘酒吧,夜深了,街道上的人也少了,他点了根烟,却更加焦躁,伸手就把烟头掐灭了。

    他瞒过了霍子红,只说梅花九娘病重,木代还要留下来陪师父一段时间。

    没有瞒红砂和一万三,自己也懒得开口,让曹严华给他们讲前因后果,另外,楼下腾出地方,这几天,青木会住在酒吧。

    他回家里住,一是因为凶简是存放在家里的,宅子里空无一人的不放心,二是,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青木把聘婷和郑伯转移的地点,居然就在他宅子的隔壁。

    所以,两个人,不动声色,各自守一方防线。

    回去的路上,收到郑明山的电话,通知他,已经在往丽江赶了。

    语气并不好,罗韧也并不在意,心里又有稍许宽慰,郑明山是个生力军,有他在,对付猎豹,更多几分胜算。

    除了这个,郑明山还有话讲。

    “我在当地的公*安系统有朋友,今天安排了一下,算是报了案,另外,师父的尸体送去了尸检,刚刚,对方通知我死因。”

    他语气不大对劲,罗韧察觉了:“怎么说?”

    “我师父梅花九娘,是自然死亡。也就是说,她是体力耗尽之后的衰竭死亡。”

    罗韧反应过来:“所有的伤口,是死后补添的?”

    郑明山沉默了一下:“是。从出血量看,有人在她死后不久,在她身上补了刀——所以血流了一些,但是流的不是很多。”

    这说明了什么?

    罗韧想不出,这些天,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成了浆糊,黏黏稠稠的运转不了,自己也恨也气,但无济于事。

    这一晚,睡的不踏实,梦见半天上的北斗七星,七颗大星,闪闪灼目,慢慢的隐掉五颗,剩下的那两颗,忽然疯狂的变换位置,像是走投无路的乱撞。

    又梦见鲁班,宽袍大衣,骑着木鸢,呼啦啦上了九天。

    手机响的时候,正是梦的最深,夜也最沉的时候,罗韧拼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醒过来。

    拿过手机去看,不认识的号码,万烽火吗?或者,又是猎豹?他无所谓,意识还在梦里飘摇,像是跟着那只木鸢一起上了天。

    他接到耳边。

    “罗小刀?”

    这是……

    罗韧突然通体发凉,几乎是顷刻间从床上弹坐起来,握住手机的手止不住发抖,心跳的几乎震破鼓膜。

    “木代,猎豹没有难为你吧?”

    “猎豹?猎豹来了吗?”她似乎有些奇怪,“罗小刀,你们人呢,家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一股寒气结结实实裹住心口,罗韧忽然害怕起来:“木代,你在哪?”

    “在家里啊,可是,你们一个人都没有。大师兄,师父,曹胖胖,还有你,都不在。我找到师父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罗小刀,你走了吗,怎么都没跟我讲一声?”

    罗韧喉头发干。

    不对,有什么事情不对,木代还在有雾镇,她在有雾镇,她一个人,在那幢宅子里。

    她蓦地想到什么:“罗韧,师父让我做一件事,我找过去了,我发现,师父交代的事情,可能跟凶简有点关系,我……”

    她忽然停住。

    罗韧的心跳都快停了:“木代?”

    她说了七个字。

    “罗小刀,有人敲门。”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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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6|第16章。。

    ...

177|第①⑦章

    怎么会有人敲门呢?

    大门是关好的,这是师父的房间,有人敲师父的房门,那说明,这个人已经越过大门,进了内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会是师父和大师兄,在自家的院子里,他们用不着如此拘束。

    木代握着电话,疑惑的,慢慢地,走向门口。

    罗韧脑子一轰,几乎是语无伦次:“木代,别开门,躲起来,或者赶紧逃。”

    木代陡然停下脚步,半是因为罗韧的话,半是因为……

    师父的房间是木棱门扇,因为门上雕镂紧密,所以内里用厚的毛纸封层,从她站的角度,恰恰可以看到门外的人映在门纸上的影子。

    窈窕、纤细,那是个女人。

    木代悄无声息后退,目光快速在房内逡巡,寻找最近的可趁手的武器,同时用低的近乎耳语的声音问罗韧:“猎豹?”

    桌子上,有师父喝茶用的茶杯,轮椅停在桌边,织锦盖布静静垂在扶手上。

    “木代,马上走,其它的我以后再跟你说,尽量不要惊动外头的人,赶紧走……我求你了。”

    木代轻声“嗯”了一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罗韧这么说,一定是有原因。

    人在门口,要“尽量不要惊动外头的人”,只能从第二扇门离开,木代屏住呼吸,拉开满顶床的侧门,进了窄道,然后反身,轻轻关上。

    有了这一道屏障,自觉安心很多,快步奔到尽头处,伸手打开门闩,往外一推。

    没推动。

    木代心下着急,又用力试了两下,还是推不开。

    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从外头,把这道后门给堵死了。

    通道阴暗,空间狭窄,呼吸的声音听来都浊重很多,木代走回满顶床的侧门边,把门推开一道缝儿。

    敲门声还在继续,不急,不缓,停顿一会,复起,外头的人知道她在里头,也有足够的信心,等她开门。

    手机一直保持通话状态,罗韧的呼吸就在耳边,木代低声问他:“猎豹功夫很厉害吗?罗韧,我得打出去。”

    她从侧门里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无端紧张,听到罗韧说:“通话别断,先发制人、下狠手、防她有枪。”

    木代嗯了一声,把手机放回兜里,伸手抓下盖布,半空中一摇一晃一拧,做成一根棍布,然后疾步走到墙边,拉下灯绳。

    屋子里,刹那间漆黑一片。

    外头的敲门声停了,不过人没走,木代咬住嘴唇,屏息等待,过了几秒钟,轰然一声响,来人似乎是想把门闩震断,但是这门扇太过老旧,居然从门轴处裂断,两扇门齐齐往里砸了进来。

    砸落的刹那,借着微光,木代看到一个清晰的人影,她并无犹疑,腕上使力,手中的棍布如同一条劲鞭,瞬间把桌上的茶杯抽飞了出去。

    杯盖、茶杯、茶碟,分上中下三路,分砸那人头顶、胸腹、下盘,去势劲急。

    这一招,木代其实有练过,一力而击多处,是梅花九娘的得意之招,木代练的并不好,经常失准,但这一次,真正拿捏的恰到好处。

    木代唇角现出笑意来,手腕一个施力,软塌下来的棍布重又绷直,她已经想好了,猎豹受到攻击,一定猝不及防,她借机踏足墙面飞身过去,狠狠给她当头一棍,然后脱身。

    不知道罗韧为什么一定要她逃,猎豹未必是她对手,就算她真的有枪,黑暗之中,猎豹未必讨得了好去。

    瓷器的碎裂声响,杯盖、茶杯和茶碟几乎是完美命中目标,然后碎裂开来,黑暗中,白色的细瓷溅开,划出散乱的细小白道。

    那个人,还是那样站着,一动不动。

    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头升起,木代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她不安地舔了一下嘴唇,一手死死攥住棍布,另一只手伸进兜里,握住了手机。

    那个人伸出手,没有枪,也没有悍然攻击,而是不紧不慢的,从头上,拉下一个……

    从形状的剪影来看,那是一个眼罩。

    原本,灯灭了之后,外头是浅浅的黑色,那个人影是略深的黑色,现在,眼罩摘掉之后,多了一种颜色。

    她的一个眼眶里,是红色,血红,流动着的红,像火焰在烧,又像在茫茫旷野里,离着很远很远的一盏灯笼。

    木代缓缓的,把手机送到耳边。

    罗韧的呼吸还在,压抑的、起伏紧张,木代轻声问他:“罗小刀,你在哪呢?”

    这样的红,前一天晚上,她曾经见过。

    那时候,她和梅花九娘,循着半空里的那只银眼蝙蝠,急匆匆向着山里行走,周遭很近,许是因为那只奇怪的蝙蝠,许是因为师父交代的话,木代觉得紧张,有好几次,都感觉有人在后头跟着。

    她压低声音,跟梅花九娘说了,梅花九娘笑笑,说:“我和你在一起,你怕什么?”

    也是,她并不怕走夜路遇到打劫的人,别说是在有雾镇,就是放眼大西南,也很难找到能把她和师父撂倒的人。

    但她还是担心,有一次回头,轻轻“啊”了一声。

    身后远处,有一点红色,流动着的红,像火焰在燃烧,随着她的叫声瞬间消失,定睛去看,只有浓雾弥漫。

    转头时,看到师父也看向那处,眉头皱起,但唇角处,露出微笑。

    那笑容掺杂了好多意义:不屑的、跃跃欲试的、泰然自若的、水来土掩的。

    梅花九娘轻轻拍她背心,说:“来,木代,去,记得师父吩咐的话。师父要松松筋骨。”

    那时,她没有多想,真的以为是个不怀好意的夜贼,紧走两步跟上银眼蝙蝠的时候,心里还有淡淡的遗憾,想着:很多年没有见过师父动手了。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一点红,不是眼睛看花了,也不是什么像镭射灯光一样的光点。

    那是一只眼睛。

    罗小刀,你在哪呢?你在我附近吗?

    罗韧坐在床上,额头死死抵住膝盖,手机附在耳侧,烫的几乎要爆掉,他听到自己机械地答了几个字:“我在丽江。”

    哦,原来他在丽江,隔了那么多里程,不管他多紧张她,都回不来的,也到不了她身边。

    木代很奇怪,这一刻,她居然没想哭,她看向那只眼睛,轻轻笑了一下,对着手机说了句:“罗小刀,我可能打不过她。”

    (ps:这两天在外出差,更新的频率可能会慢一点。这一章还没有写完,明天补哈)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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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177|第17章。。

    ...

178|第①⑧章

    夜静更深,又是雾锁小镇,门楼的电灯亮起,一辆不起眼的厢式小货车停在大宅的门口,车身上刷着广告:“新鲜蔬菜,新鲜到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司机穿物流人员工作服,戴檐帽,守在后车厢边,看到猎豹带着木代出来,马上拉开车厢的门。

    阴潮的气息,收放太久的蔬菜味道,猎豹把双手被塑料手铐铐住的木代推上车,给她打了一针。

    冰凉的液体输入血管,木代睁大了眼睛看猎豹。

    这是个漂亮邪气的女人,穿一身黑,长发,黑色皮质的独眼眼罩蒙住了一只眼,然后当着她的面,缓缓戴上墨镜。

    药效慢慢出现,木代的精神开始恍惚,奇怪的想:这个女人的样貌,好像是自己之前的梦想呢。

    学武的时候,总是七想八想,她比划给梅花九娘听:“师父,将来,我要做那种很酷的女侠。”

    “要穿一身黑,帅气的靴子,不能露脸,带面具。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在城市阴暗的角落,如果有人干坏事,我就上去揍他。”

    梅花九娘低头呷茶:“你自己瞧瞧自己穿的衣服,不是小猫就是小狗,你像很酷的女侠吗?”

    她得意的笑:“师父你这就不懂了,这叫反差。反差的越大,别人才越不会疑心到我身上,周围的人都以为我呆呆傻傻的幼稚,其实我聪明的不行不行的!”

    梅花九娘被茶呛着了。

    ……

    车厢的厢门慢慢合拢,亮光被寸寸驱逐出去,就在这个时候,木代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挣扎着扑过来,死死抵住了行将合拢的厢门。

    隔着那道窄窄的缝隙,看猎豹的眼睛。

    问她:“我师父呢?”

    “死了。”

    木代的眼皮忽然沉重到张不开,软软倒在了车厢地面,听到沉重的落锁声,还有那个司机献殷勤的声音。

    ——“足够她睡上24个小时了。”

    车子开起来了,颠颠簸簸,那是小镇特有的青石板道,木代躺着,背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贴着一片冰凉。

    她闭着眼睛,蜷着的手无意识的,间歇性的抽搐着,想着:我不要睡24个小时。

    ***

    深重的倦意像一只手,把木代一直下拉,拉回到前一个夜里,茫茫的白雾,堪不透的夜色,忽上忽下的银眼蝙蝠,还有师父的声音,飘飘渺渺,像传自四面八方。

    ——木代,银眼蝙蝠只在看不见的晚上认路,你这一个晚上进去,后一个晚上出来。

    ——这路,也只有银眼蝙蝠才能找到。有人说,这里的山川水泽,早些年有高人作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也许是真的,我和你大师兄都试过,白日朗朗,明明更容易视物,却总是忽然就失去方向,怎么都转不出来。

    ——这有雾镇,在云岭山系,常年有雾,师父的宅子,叫观四牌楼,合起来,就是“云岭之下,观四牌楼”。或许有一天,有人会找到这里,送来七把钥匙。

    ——这七把钥匙长什么模样,师父没见过,你太师父也没见过。如果你这一生也没等到,记得收一个稳妥的小徒弟,把这件事儿交代下去。

    ——这银眼蝙蝠,会引你去到真正的观四牌楼,你知道牌楼长什么模样吗?

    木代知道牌楼长什么模样,因着好奇,曾经去搜过,图片上的牌楼都高高大大平平展展,也按间数分类型,一间双柱,三间四柱,五间六柱。

    路还在延伸,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枝叶在脚下沙沙乱响,目光追逐着雾气里那一抹飞掠的影子,生怕一个不慎就跟丢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踏进潺潺的、齐膝深的流水之中,蹚着蹚着,水流渐小,露出水底长期被水流洗刷的圆浑发亮的石头来。

    这就是师父梅花九娘提到的那条,在黎明前的某个时分会断流,而天亮之后又复潺潺的小河。

    银眼蝙蝠停下来,栖息在高处一块石头上,双翅微微扇动,像是在等她。

    木代看向那只银眼蝙蝠,就在这个时候,那只蝙蝠忽然振翅飞起,半空中绕了一个盘旋,然后猝不及防的,瞬间撞落在河道里。

    这是干什么?木代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袖珍手电筒,蹲下*身子,拧亮了照向河道——这样微弱的亮光,对浓雾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还是可以近距离视物的。

    那只蝙蝠,张开双翅,嵌在河底一块青滑的石头里,严丝合缝。

    什么意思,这块石头的表面,正好有个下凹的蝙蝠形状?

    脚底忽然传来隐隐的震动,木代退后几步,蓦地明白过来。

    这是一个机关,银眼蝙蝠,是打开机关的第一把钥匙。

    伴随着轰然声响,河底朝两边裂开,那是底下的两块方正条石,徐徐外移,露出约莫两米来深的空间,而在这空间的正中,有一个一米左右立方的微缩建筑。

    观四牌楼,这才是真正的观四牌楼。

    木代屏住呼吸,轻轻跃了下去,绕着那个观四牌楼,且走且看。

    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牌楼,这个牌楼,五间五柱。

    字面上看觉得难以理解,其实并不玄虚,因为普通的牌楼是平展展的平面,而这个牌楼,五根柱子,呈五边形状点位,所以五根拉开的五个面,正好是五间。

    在牌楼的正中央,以并不正的姿势,悬浮着一个……木匣子,而在牌楼的最底面,有一个凹下的阴阳八卦双鱼,那个八卦盘里,像是浸入了少许的水,泛着微微光泽。

    伸手去拿,忽然阻住,像是被透明的玻璃格挡,屈指去敲,闷然有声。

    明白了,牌楼内里,是一整块透明固体,像水晶,又像玻璃,那个木匣子是嵌在这固体正中央的,这要怎么拿出来?

    她仔细的去看,终于发现,五个面上,各有细小的孔洞,分布不匀,位置有高有低,站在特定的角度位置去看,可以隐约看到空洞的深度,同样各不相同。

    数了一下,一共七个。

    心中忽然一动:师父提到过七把钥匙,难道七把钥匙并不是想象中的古朴模样,而是这样圆溜溜的、楔形?

    像银眼蝙蝠一样,七把钥匙同样开启一个机关,只有等人送来那七把钥匙,这个牌楼才会打开,也才可以拿到那个匣子。

    师父说,那个匣子里,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木代的目光落到牌楼的坊额上,上头有字,纂体的“木”字。

    ……

    车子忽然紧急晃了一下,像是在躲避什么,木代的身子在车厢里滚了一回,指甲深深刺进掌心。

    想着:不要睡24个小时,醒过来,醒过来。

    车厢外,传来司机愤怒的呵斥声:“会不会看路?没长眼啊?”

    ……

    车子绝尘而去。

    留下土路上立着的那个人,一头似卷非卷的头发,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黑夜行路,只背一个无纺大布袋,朝外的那一面印着“比丽江更悠闲,比大理更惬意”。

    被司机无端呵斥显然让他很不高兴,他明明是在好端端的走路,是这车子忽然窜出来的好吗?还讲不讲理了?难道穷乡僻壤,就不讲交通规则了?

    他俯身捡起一块小石子,从无纺布袋里掏出弹弓,把石子包在弹弓的皮筋中段,向着车子离开的方向,恶狠狠射去。

    石子伴着轻微的风声,消失在渐渐有了亮色的夜色里。

    他兀自张牙舞爪地威胁:“下次再遇到我试试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

    天快亮了,罗韧走到一间客栈外设的水龙头边上,龙头开到最大,水声大作。

    他埋头在水流之下,一道劲流直冲颅顶,旁侧细小的水花水流漫了满脸,又从衣领浸入后背。

    头痛,酒劲未消,记得和青木动手,喝了很多酒,一语不合,起身就走,这一夜,怕是把古城都走遍了。

    关上水龙头,在台阶上坐下来,水滴滴在身侧,打湿了水泥台。

    青木的话言犹在耳。

    ——她只对你重要,对我不重要,你让我安排一切,如果过程中她死掉,你怪我吗?

    ——罗,猎豹已经打掉了你的志气,还没动手,你已经怕她了。

    ——猎豹本来什么都不会有,是你送给她最大的筹码。

    末了青木问他:“为什么要爱上她?如果不爱,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了。”

    罗韧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是的,谁都顾不了谁,青木确实也没那个义务为他分忧,我自己爱上的姑娘,我自己来顾。

    太阳升起来了。

    客栈开店了,周遭渐渐有了人声,有手机的响声,一下接着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罗韧才发觉,那手机是他自己的。

    他拿出手机,接听。

    电话是万烽火打来的。

    这是万烽火的风格,不分白天黑夜,消息的送达一定是第一时间,热腾腾,唯恐落于人后。

    电话里给他交代:“查到一点,不算太大的收获,你先看一下,发给你了,猎豹的祖籍地,祖宅早就刨了,拍了几张景。”

    猎豹的祖籍地靠海,但和一般从福建、广东下南洋的人不同,她的祖籍地,是在浙江的一个小镇。

    万烽火所谓的“拍了几张景”,指的就是小镇风貌。

    挂了电话之后,罗韧点进图片。

    古朴的小镇,处在半开发的进程中,局促、混乱,低矮的房屋,成排停放的自行车,河上的石桥……

    河上的石桥?

    罗韧心中一震,极缓慢的,又把图片滑回上一张,然后放大、再放大。

    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第三次看到石桥的图片了。

    浙江的小镇,石板桥,踏脚的石板画,和五珠村海底巨画的内容一模一样,甚至更加完整。

    这是……猎豹的祖籍地?。。

    ...

179|第①⑨章

    早餐时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被关了一夜的曹解放终于被放出来遛弯,心情极为舒畅,迈着小碎步在耷拉了一半的门下头钻来窜去,曹严华捏着馒头跟在后头,时不时揪一小块扔到地上:“解放,吃馒头,来,吃馒头。”

    曹解放却不怎么搭理他,这让他很郁闷,养宠物真的就像奶孩子一样,初期的感情交流至关重要,然而这么重要和纯真的感情,就让炎红砂和一万三剥夺走了。

    霍子红最后一个下来,入座的时候,看到坐在远远角落里的青木,问张叔:“不叫上那个人一起吗?好像是罗韧的朋友。”

    张叔斜了青木一眼,没吭声。

    其实,原本真想叫他的,基本的礼数他懂,罗韧和木代关系稳定,青木既然是罗韧的朋友,算半个家里人,他不至于吝啬一顿饭。

    他烦的是这人一脸的生硬冰冷,见人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像是谁欠他的——又不求你什么,干嘛拿热脸贴你的冷屁股?

    多年的老伙计了,霍子红多少知道张叔的心思,笑了笑,轻声吩咐炎红砂:“红砂,要么你端一份过去?吃不吃随他,咱们心意到了。”

    炎红砂不声不响搁下筷子,起身拿了个空碗,舀粥。

    霍子红又想到了什么:“昨晚上打电话给木代,小丫头也不接,不知道梅老太太情况怎么样了,她教木代挺尽心的,如果这趟真的不好,咱们也应该出点力。”

    一万三和炎红砂都没敢吭声,只张叔接话:“那是,说起来,小老板娘算关门弟子呢。”

    说话间,曹解放欢腾的进来,窜到了一万三的脚边,一万三低头给它喂了块馒头,曹解放小脖子吞吞咽咽的,很快把馒头嚼咽了,身后跟着的曹严华看在眼里,一阵心酸。

    他撒的那些馒头块儿,曹解放是一口都没动,为什么偏偏吃三三兄的?咋,三三兄揪的就更甜?没良心的小畜生,当初是谁把你从肉鸡贩子手里解救出来的?

    炎红砂盛了满满一碗粥,又拿碟子装了两个包子,送过去的时候,心里有点犹豫,青木这个人不怎么和气,待会要怎么开口好呢。

    青木看见她了,皱着眉头,脸上有些许被打扰的不快,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罗韧的声音:“青木!”

    青木立刻起身,绕过炎红砂,大步向着罗韧走过去,腿上外接的钢架嘎吱嘎吱响。

    炎红砂端着粥碟,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这腿,也不知道是怎么伤的呢。

    ***

    罗韧问了青木一个问题:“当初,我跟猎豹交手,伤了她的眼,她摔下楼,我探身去看,然后中枪,你把我救走。这个过程当中,你有没有注意猎豹伤重的程度?”

    青木有点抓不住他的点:“这个有意义吗?她伤已经好了,而且入境了。”

    “有意义,青木,以你对敌的经验,那样坠落程度的伤害,她可以再站起来吗?”

    青木沉默了一下,说:“按道理,应该是站不起来的。”

    他熟悉罗韧拳脚的速度和重量,一如熟悉自己的招式,当时那种情况,罗韧急红了眼要为塔莎和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毫不夸张,一拳下去,铁板都会凹陷。

    那一飞刀下去,刀柄几乎没入,猎豹伤的,不仅仅是眼睛那么简单,叫他说,刀锋都是□□了大脑的。

    再然后,猎豹从楼顶跌落,罗韧查看时猝不及防中枪,但青木作旁侧火力压制时曾看到,猎豹几乎是仰躺着摔下去的,那样的高度,腰椎摔断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也难怪罗韧一直认为,猎豹已经死了。只不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猎豹被手下带走之后并未传出死讯,也一直音讯全无,自己才执着的一定要追查到一个答案。

    青木给罗韧一个肯定的答复:“她应该站不起来的,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是老天对她太好,开了方便之门。”

    罗韧说:“对她好的,也不一定是老天。”

    青木有点听不明白,罗韧岔开话题:“我委托了国内的机构去查猎豹,但是消息有限,你关注猎豹这么久,还查到些什么?”

    他语气加重:“任何事情,哪怕不起眼,只要是她的消息,或者她家人的,我都要知道。”

    猎豹有家人吗?青木仔细回想了一下。

    好像真的有,据说是家里的长辈,好像是曾祖父,年纪怕是快一百岁了,住在距离棉兰很近的萨马岛上,真正的风烛残年,一天天捱着,等死。

    “她的家人,早些年很多都因为帮*派间的报复横死,留下的只有这个因为岁数大了很少外出的糟老头子。据说神志早已不清醒,看护人员说,老头子从早到晚,只念叨一件事,想回家。”

    “想回家?”

    “是啊。”青木耸耸肩,“他的家就在萨马岛,明明住在家里,还回什么家呢?”

    “这人还活着吗?能设法拍到他最近的照片吗?”

    青木摇头:“猎豹销声匿迹之后,他也随之消失。我猜,是猎豹树敌太多,她的心腹害怕有人趁机清剿报复,所以把她的家人一起藏起来了——就像你害怕殃及聘婷,要把她们收藏好一样。”

    “那个看护,还能联系上吗?”

    ***

    看护还能联系上,被猎豹家里辞退之后,目前供职在马尼拉医院。

    罗韧请青木安排,跟那个护士做一次视频通话。

    通话在家里进行,卧室里还是他昨夜出走时的一片狼藉,罗韧网上拨号的时候,青木意味深长地看插在墙里的刀子,然后伸手去拔。

    拔了两次才□□,他用刀刃在腿上外接的钢架上刮了两下,套回皮套递给罗韧:“罗,你生了很大气。”

    罗韧嗯了一下,点了“请求通话”,等待对方回应。

    青木说:“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

    罗韧面无表情:“我觉得值得。”

    青木冷笑:“比你的兄弟还值得?”

    他咄咄逼人:“当年,你自己亲口说,为什么要救你,你的心已经死在菲律宾了。”

    罗韧沉默。

    “可是你回国之后,像是把什么都忘了,心又活了,你把菲律宾的一切都给忘了。”

    罗韧抬头看青木:“我知道,你承担了一切,你一直都在菲律宾。”

    青木的目光冷下来:“不,得知猎豹的消息之后,我回了一趟日本,跟我的未婚妻解除婚约。”

    “那个给你唱枕歌的由纪子?”

    青木慢慢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刺的那句“银碗盛雪,白马入芦花”。

    由纪子喜欢禅宗,喜欢俳句,和他欢好之后,会温柔偎依在他怀里,对着海岸的细浪唱枕歌。

    ——枕头啊枕头,什么也不要说啊,那个可爱的人和我的关系,对谁都不要说啊……

    “我告诉她,我要做极其危险的事,下了必死的决心,请她忘记我。”

    青木的性格里,有一种罗韧难以理解的悲壮和决绝,他要做一件事,会破釜沉舟,斩断一切的牵绊和关系。

    罗韧说:“你不应该拿和由纪子的爱情,来为你对猎豹的仇恨陪葬。”

    青木额上青筋暴起:“罗!他们都死了!”

    罗韧看着他:“是死了,像一场大火,把我的人生烧坍塌了一大块。但是青木,我不会让它烧掉我整个人生,如果我从此之后不再去活,也不再去爱,猎豹该多么得意——她只捅了我一刀,我却把自己的人头都割下来送给她。”

    青木喉结滚动,双拳攥起,听到罗韧说:“她毁了你的兄弟,你紧跟着搭上你的爱情和人生,青木,我们为什么要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

    那头接受了视频通话,罗韧点下摁键,说:“如果还能活着,记得去挽回由纪子,这个世上,好姑娘难得,也值得。”

    那看护黑黑胖胖,典型的热带女人面相,叫利加雅,一口流利的英语,因着当时的酬金极高,所以对看护猎豹曾祖父的经历记得尤为清楚。

    “精神并不正常,老年人的通病。但并不发疯,只是不停的说要回家。”

    “知道要回什么家吗?”

    “不知道。”利加雅笑笑,又补充,“不过,应该是在中国吧。”

    罗韧心中一动:“你怎么知道?”

    “屋子里有地图,中国地图。老先生抽烟,激动的时候,会用烟头去烫地图上的一点,然后说要回家。”

    “是不是在浙江?”

    利加雅搞不清楚国内的省份:“我不知道什么叫浙江,只知道根据方位来看,是在东部,靠海。”

    大致的位置似乎不差,罗韧沉吟了一下:“其它呢,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利加雅忽然想起了什么,咧开嘴笑起来:“罗先生,那张地图,还有一点很有趣。”

    “老先生会经常摩挲地图上的几个点,虽然没有拿烟头烫过,但是摩挲的太久,那几块的位置纸面已经磨掉,远处看,好像是白点,曲曲弯弯,横在地图上。”

    地图上的几个点,曲曲弯弯,横在地图上?

    罗韧忽然想到什么:“你等一下。”

    他迅速拿过边上的纸笔,先画一个中国地图轮廓,然后横着画了一个北斗七星,收尾的摇光位置,收在了浙江境内。

    然后反过纸面,对着摄像头:“是不是这个图像?”

    利加雅笑起来:“是的,罗先生,你画的很像。就像一把弯弯折折的勺子。”

    ……

    通话结束了,罗韧的手垂在边上,指间紧紧攥着那张地图。

    青木觉得奇怪:“罗?”

    罗韧没有说话,胸口起伏的厉害。

    他几乎可以断定,猎豹身上有凶简。

    ——猎豹是格斗的好手不错,但以木代的能耐,不可能短时间服输,她片招之间就说出“罗小刀,我可能打不过她”这样的话,必然是在猎豹身上察觉了某种惊人的反应和制动能力,而这种能力,是凶简给的。

    ——他很确定自己当初的那场搏杀对猎豹造成的损伤,甚至一度觉得她已经死了,她能在那样重残的情况下重新活动如常,是因为某种神秘的力量。

    ——猎豹的曾祖父的地图上,出现了一个横亘的七星北斗,而他也曾经依据凶简出现的可能位置连出过一个北斗七星,只不过,一个是斗柄东指,一个是斗柄南指……

    ——青木曾经提过,猎豹是近期入境,而猎豹的手下早几个月已经出现在国内,并且去了好几个生僻的地方,其中就包括浙江的小镇,那个小镇的石桥上,有着比五珠村的海底巨画还完整的踏板画。会不会是因为,猎豹伤重,她的心腹得到猎豹曾祖父的指点,来到国内寻找凶简?

    罗韧心头巨震,马上拨通神棍的电话。

    好一会儿才接通,神棍的声音很不耐烦,甚至怒气冲冲:“干什么?”

    罗韧已经完全把的罪过神棍的事情给忘了:“关于凶简的事,你提过驰送观四牌楼,又说……”

    神棍打断他:“现在来问我了,早干嘛去了?小萝卜,你这个人,过河拆桥,没有礼貌,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我告诉你,除非你跟我道歉……”

    “我道歉。”

    咦?这个小萝卜,怎么一点原则都没有?骨气呢?

    神棍愣了一下:“还要给我买半年的肯德基全家桶……”

    “买!”

    “还要买半年的网费……”

    “买!”

    是吗?神棍突然觉得,罗韧这个人真是不错,又大方,又果决。

    他还想装着绷着脸,但已经忍不住有些眉开眼笑:“你要问什么来着?”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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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179|第19章。。

    ...

180|第②⓪;章

    不知道车子已经开了多久,木代动不了,睁不开眼睛,也不能很确切地感觉到车子的颠簸——只觉得身体好像在云端,一伏,一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意识里,始终飘着那句话。

    ——“足够她睡上24个小时了。”

    她焦灼地想着:我不要睡24个小时。

    为了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总觉得,如果能够提前醒过来,也许还能够扳回些什么。

    她挣扎着,眼前蒙蒙的白,像那天的雾。

    吱呀吱呀,由远及近的轮椅声,抬头看,是梅花九娘,双手扶着轮椅,织锦的盖布垂在腿侧。

    木代努力抬起头,说:“师父,罗韧会来救我的,一定会的。”

    梅花九娘柔声说:“木代,不要依附罗韧,有一些绝境,是谁都指望不上的。”

    她的神色平静而又慈悲,那张熟悉的脸渐渐模糊,慢慢的,就隐没在雾气中了。

    木代懊恼的低下头,短暂的平静之后,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抬起头,看到另一个自己,穿着小猫头的t恤,目光里带着关切和小心翼翼,抱着膝盖,在边上慢慢蹲下来。

    木代的眼睛发湿,伸手抓住她的衣角,低声说:“来,帮帮我,让我醒过来。”

    那一个木代看着她,抱歉地挪开她的手,说:“木代,这一次跟连殊那一次不一样的,药效太强,我帮不了你的。”

    木代想再抓她,她为难的摇头,又摇头,离开。

    然后,一切就消静了。

    木代在心里对自己说:没关系,我行的,我不需要醒过来逃跑,我不需要四肢可以活动如常,我只要耳朵能听、眼睛能看就可以——那只是睁一下眼皮的问题。

    她努力了很久,其间有一次,眼皮突然无意识地睁了一下,又闭阖,但并不是全无意义,眼睛像镜头,摄入了那一刹那的视界:车厢一角,堆着的菜筐,有菜叶子露在外面,那一刹恰好随着车子的颠簸晃悠了一下。

    再然后,她终于可以听到声音了。

    很吵,车来车往,喇叭声,嘈杂声,吆喝声,她确信是在大马路上,但是是哪里的马路呢,猎豹可能会把她带到任何地方。

    又过了一会,车子停下,嘈杂声不断,似乎是等灯,有行人过马路,似乎是一伙人,热烈地讨论什么,有一个女孩子,声音飚的高高,兴高采烈,说:“要么晚上吃腊排骨吧,再点一份鸡豆凉粉……”

    木代心里一动:这是回到丽江了。

    腊排骨和鸡豆凉粉,都是当地列的出的“特色小吃”,其实木代自己觉得,并不那么美味,但是过来旅游的外地游客,似乎都很有兴趣尝试。

    一定是回来了,因为罗韧已经回来了,猎豹想找罗韧报仇,要么把她带的远远儿的,要么把她带到眼面前。

    她咬紧牙关,一直在听。

    叮铃铃的声音,那是东巴风铃,好多人,走来走去,隐约听到要拍照,是古城门口吗?那是最热闹的“到此一游”留影地,车子的速度明显变慢了,是的,如果进了景区是应该要慢行……

    木代忽然觉得,这里很熟悉,也许,车子行经的位置,距离聚散随缘,并不是很远。

    可是,突然间,车子拐了个弯,向着安静处去了,那些热闹被远远的抛在后面,隐隐的,还能听到“呵……哆……啰”的声音。

    是鸡叫吗?

    车子终于停下了,有人开后车厢的门,把她扛到肩上的时候,说了句:“这药真顶事,睡的跟死人一样。”

    木代拼尽全身的力气,极快的,又睁了一下眼,然后阖上。

    不知道看到的是什么,只是摄入了色块、形状和景象,要留在脑海里,细细还原、琢磨、回味。

    确实回到丽江了,是她熟悉的房子、台阶和门洞,但是在丽江,这样的房子太多了,散落在每一道曲曲弯弯的街巷。

    还有什么不同吗?一下子能抓住人的眼睛的?

    想起来了,墙头上逸出的,都是丛丛的竹梢,这院里,应该种了很多的竹子,这也是庭院的特色,很多有个性的房主人,会把庭院收拾的别有洞天。

    丽江有很多有竹子的庭院吗?木代仔细回想,毫无印象,也许很少罢。

    经过院子时,她闻到了清新的竹叶味道,甚至有片斜出的叶子,轻轻蹭过她的脸。

    但是,光很快就不见了,扛着她的人走上了一条向下的楼梯,蹬蹬蹬的脚步声,越是往下越是明显。

    吱呀的开门声,再然后,她被重重扔到地上,地面冰凉,她脸贴着地,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悠扬的钢琴声自上头、外间,悠悠传来。

    还有软软糯糯的声音,和着钢琴的旋律,哼唱一样,念着:“heydiddle,diddle……”

    (没完,飞机晚点了五个小时,待我明日补全……)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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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第2⓪;章。。

    ...

181|第②①章

    郑明山是近傍晚的时候到的,没有去聚散随缘,也没有找罗韧,只是给他打了个电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第一句话说:“我确信没人盯梢我,即便有,也被我甩了。我想,我在暗处也许更好。”

    这也是一种战术考虑,人最好藏有后招,不要明明白白把力量全放到台面上。

    罗韧回答:“也好,我也确信我手机没有窃听,短时间内通话安全。”

    对答过后,短暂的沉默,郑明山又问:“我小师妹这一两天不会有危险吧?”

    谁敢打这样的包票?罗韧没说话。

    郑明山等不到罗韧的回应,冷笑了两声,挂掉电话。

    罗韧却僵了很久。

    这个话题,他不敢深入去想,猎豹的残忍,从塔莎的事情上可见一斑,但换一个角度去看,猎豹这一趟来势汹汹,为了报仇,不敢说卧薪尝胆,也必然做了诸多设想——木代现在是她手里一张王牌,她应该不会太快去消耗木代。

    晚上的时候,罗韧去找青木,两人拿了酒,在院子里坐着,罗韧刚提到这话头,青木马上截断,说:“罗,你现在根本不该去想你女朋友的处境,你什么都做不了,越想越乱,倒不如从这里跳出来,专心部署防备。”

    罗韧勉强笑了一下,说:“怎么可能不想。”

    猎豹在暗,他在明,如果猎豹不动,他就无法得到消息——这是最一筹莫展的状态,空有一身力气和想拼命的心,却只能等着。

    青木看了他一会,忽然说了句:“罗,你该去看看聘婷。”

    罗韧意外:“聘婷不好吗?”

    聘婷和郑伯就住在他的宅子隔壁,大概是得了青木吩咐,不声不响,安静的像是不存在。

    青木鼻子里嗤了一声:“不是不好,是很好。我听说,聘婷之前是出了事,精神失常,但我从何医生那里把她接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的不错,和我可以正常沟通。”

    “罗,聘婷很想见你,但你没有去看过她。”

    罗韧说:“她现在藏的很好,我去找她反而容易暴露,事情过去再说吧。”

    青木两手抱在脑后,仰起了头看天,酒吧内外的灯光太盛,星星的光透不进来,怎么看天上都是黑魆魆的一块。

    他感慨:“在菲律宾的时候,你经常提起聘婷,那时候我还以为,你迟早会跟聘婷在一起。就像我以为……我会跟由纪子在一起一样。”

    罗韧拍拍他的肩膀:“还不晚,回日本之后,再把由纪子追回来。”

    说话间,曹解放悠闲地迈着步子,从两人身周绕了一圈,又慢吞吞地进了酒吧。

    酒吧里比院子要热闹许多,仅仅一两天,曹解放和酒吧里的新老客人就彼此熟悉而和平共处了——它会气定神闲地挨个桌子转悠,像是领导巡查工作,而且山鸡俊朗的外形很是为它加分,甚至有些客人会拉着它一起自拍合影。

    走到吧台对面的时候,曹解放停下了。

    一万三正在调酒,调着调着觉得不对劲,一抬头,正对上曹解放两只滴溜溜的小眼睛。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万三不自在,皱着眉头招呼蔫蔫站在一边等点单的炎红砂:“二火,这两天曹解放不对劲啊,老盯着我干什么?”

    这几天,炎红砂很担心木代,但迟迟又得不到新消息,整个人焦灼地像走不出圈子的蚂蚁,看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听一万三问她,没好气回一句:“爱上你了吧。”

    边上的曹严华很嫉妒,自家的解放,不跟自己亲也就算了,有事没事还去看三三兄,有什么好看的,在鸡的眼里,人长的有分别吗?

    他酸溜溜说了句:“想太多了,我们解放的眼神,怎么着也不像含情脉脉的。”

    一万三居然很认同这话:“就是,你别当它不懂,它这眼神,就跟我做了对不起它的事似的。”

    自己这两天吃鸡了?没有啊,就算吃,也没有当着曹解放的面吃吧。

    炎红砂斜了他一眼:“是不是你答应人家解放什么事儿,后来又没做?”

    有吗?一万三忽然想起来了。

    那天,哄着曹解放进笼子的时候,他说过什么来着?

    ——解放,你老老实实进去,我明天去到街上,给你买块牌子,挂脖子上的那种,只有相当得宠的宠物才会有,你想想,这十里八村,你能找到一只挂着鸡牌的鸡吗?这种光宗耀祖的事,八辈子都修不来的。

    一万三倒吸一口凉气,莫不是惦记上这事了?看不出来,曹解放还挺爱慕虚荣的。

    周遭这种可以给小挂饰刻字的店挺多,一万三把手上的活暂时撂下:“这样,我去给解放买块牌子。”

    曹解放登时就精神了,一溜小跑地跟着一万三往外走,曹严华不干了:我的鸡,凭什么你给买牌子,要买也是我买啊。

    于是曹解放跟着一万三,曹严华跟着曹解放,两人一鸡,几乎是排成了队,从罗韧和青木面前过去了。

    青木嗤笑似的哼了一声。

    对罗韧的这群朋友,他素来是看不大入眼的。

    约莫二十分钟之后,一万三他们回来了,跑在最前头的是欢腾的曹解放,翅膀带风,小碎步都踏出了舞步的风采,罗韧觉得好笑,手一挡,把曹解放给拦住了:“我看看。”

    看清楚了,曹解放脖子上挂着两块牌子。

    罗韧失笑:“这首饰带的有点多啊。”

    拈在手里,就着酒吧里透出的灯光去看,一块牌子上刻着四个字“一只好鸡”,底下一行小字“一万三赠”。

    忍住笑,再看另一块,这一块刻的字倒是直白——曹解放的鸡。

    罗韧挥挥手:“走吧。”

    曹解放兴冲冲的,小翅膀一扇,大概是急于向炎红砂展示自己的礼物,两只小腿正飞蹬起,忽然一个趔趄——罗韧突然间伸手抓住它一只腿,险些把它掀翻了。

    赶过来的一万三和曹严华有点莫名,曹严华问他:“小罗哥,怎么了?”

    罗韧的脸色有点不对,问:“这是谁给曹解放套上去的?”

    顺着罗韧的目光看过去,曹严华不觉一愣。

    曹解放的腿上,胶带套绑了一个灰色的u盘,数码店里最常见的样式,颜色也不打眼,加上曹解放总是在动——不十分注意的话,还真发现不了。

    谁套上去的?曹严华答不上来,刚刚那一路上,人来人往,也有游客觉得一只山鸡在路上跑来跑去的很萌,拦住了要拍照,挤挤挨挨的,还真记不起来。

    青木伸出手,慢慢把那个u盘取下来,罩口打开,看里头的接口,又看罗韧,迟疑着问了句:“猎豹?”

    (本章未完,晚点再补……近期出差中,更新不能保证频率,希望月底出差结束,回去可以有时间写吧,睡了,晚安)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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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1|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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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第②②章

    天将亮而未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聚散随缘酒吧一楼楼梯的角落处,隐秘地亮着手电的光,那是曹解放的豪宅。

    一万三、炎红砂、曹严华,三个人围作一圈,圈子中央是半个小时前被强行晃醒的曹解放,但见它脖子上挂两牌子,眼神呆滞,脑袋偶尔点巴一下,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模样。

    曹严华苦口婆心:“解放啊,我刚刚说的,你都听进去没有啊?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啊。”

    一万三拿手点着曹解放的牌子:“解放,你要对得起这块牌子。‘一只好鸡’,好鸡的标准是什么?就是要懂得怎么去配合,听明白了吗?”

    炎红砂又好气又好笑:“它听不懂,它就是只鸡,它又没成精。能想个靠谱点的法子吗?啊?”

    ……

    罗韧觉得,一万三的想法或许是对的。

    他和青木设法排查古城地貌,借助了网页地图,也搜了无数的图片,但是没有实际意义的斩获——在国内他们可以动用的力量有限,无法精细到查看每一细处的地面照片。

    如果木代是隐秘地把消息送出来的,那么他们决不能大张旗鼓——周围有猎豹的眼线,一定要做到不动声色、看似随意的去查。

    起初,罗韧想借助万烽火,但青木表示反对,理由是万烽火的信息买卖面向所有人,很难说猎豹之所以找到这里,有没有万烽火方面的人帮助——向他打听些无伤大雅的事可以,但是一旦涉及到采取行动,还是亲力亲为来的放心。

    于是一万三表示,他有一个看似荒唐,实则可行的法子。

    ……

    日头渐高,人流渐多,古城的大小店铺陆续开张,就在这个时候,聚散随缘酒吧门口处,忽然响起了一万三的怒喝。

    “平时对你那么好!就踢了你两脚,能怎么样?”

    伴随着扯着嗓子的“呵……哆……啰”,游人们忽然发现,有一只山鸡,跟离弦的箭似的,从门内飞逃出来。

    后头跟着的是惊慌失措的曹严华,大叫:“帮帮忙,帮帮忙,拦住它……”

    大多数人避之唯恐不及,也有三两个作势要去拦的,都被曹解放闷头乱冲和翅膀扑腾的气势所慑服,但见曹解放三下两下,展翅高飞,忽而上了这家墙头,忽而进了那家院子,然后就那么不见了。

    曹严华就地跺脚,冲着追过来的一万三发火:“鸡呢!不见了!”

    一万三梗着脖子跟他对吵:“不就一只鸡吗?屁大点事,老子给你找回来还不行吗?”

    两人横眉冷对着进了酒吧,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散,透过酒吧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万三站在窗边,刷刷刷落笔画着什么。

    几分钟之后,两人又出来了,一万三伤还没好,吊着一只胳膊,曹严华张着一张“寻鸡启事”。

    寥寥数笔,画的惟妙惟肖,的确是刚刚那只鸡的风采。

    下头一行字:承蒙送还,必将重谢一百元。

    两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一路找鸡去了。

    ***

    与此同时,聘婷在小院里画画。

    支着画架,对着墙,身边是水彩调色盘,画面上却是灰扑扑的墙,光秃秃墙面,还有剥落的墙斑。

    郑伯出来,说她:“聘婷啊,在外头画画晒不晒啊,要不然进屋来吧。”

    聘婷咬着嘴唇,答非所问:“小刀哥哥也不来看我。”

    郑伯笑起来:“虽然人没来,电话打过啊。青木先生不是跟我们解释清楚了吗,罗小刀在外头惹了麻烦,怕连累我们,才让我们藏好的。”

    聘婷抬起头,越过墙头看隔壁高处,那里,是罗韧的房间,每天晚上,都能看到房里亮灯,罗韧进进出出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正想着,墙头上忽然冒出一个人头来。

    聘婷吓得“啊呀”一声,一手摁到画架上,沾了满手的水彩,那一头,那人身形相当敏捷,几乎是翻身下墙,然后把一只鸡扔在地上。

    贼?偷鸡的?大白天翻墙?

    定睛去看,是个中年男人,身形微胖,脸色阴沉,那只鸡的嘴上绑了透明胶带,两只小腿之间用细绳系着,神色很愤怒的样子。

    好在,那个男人先说话。

    “你们是罗韧的亲戚?”

    反应过来的郑伯赶紧点头,郑明山指指地上的曹解放:“罗韧让送过来的。”

    看来没什么恶意,郑伯松一口气,看看鸡又看看郑明山:“送过来……吃?”

    罗小刀还是挺有人情味的嘛,这两天人过不来,心里还是惦记他们的——这不,让人送了只鸡来,还是野味儿,真稀罕。

    听到“吃”这个字,曹解放神情惊恐,全身刹那间一凛。

    郑明山皱了一下眉头。

    罗韧只是请他配合着抓一只曹严华追赶的鸡,抓到了送到这儿来放着,至于吃还是不吃,还真没说。

    郑明山含糊着模棱两可:“要么问问他,要么……随意吧。”

    ***

    午后,几乎绕着整个古城溜了一圈的一万三和曹严华终于回来了,那张画不见了,一万三的意思是作戏作全套,他路上复印了十来张,都贴出去了。

    斩获巨大,一共看到三处有竹子的宅子,巷子名和走向都记得清楚,说话间,一万三就把简图画出来了,标出了地标性的店铺和方向,一目了然。

    三处,下一步,得有个靠得住的生面孔去排查。

    罗韧给郑明山打了电话,一刻钟之后,戴着压的低低旅游小帽的郑明山进了酒吧,不跟任何人说话,径直坐到角落里,炎红砂捧着酒单过去点单,郑明山酒单打开,不动声色取了里头的画纸,看了会嘟嚷了句太贵,起身离开。

    出门的时候,和罗韧擦肩而过,罗韧并不看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郑明山也不看他,冷笑说:“又不是为你。”

    罗韧没吭声,如常进了酒吧,那一头,曹严华急急迎上来,压低声音问他:“小罗哥,我们解放呢?”

    他心中实在是有几分窃喜的,早上安排那一出的时候,他坚持要一万三唱白脸,果然,一万三一动粗,曹解放就跑了——再深厚的感情也会毁于家暴,正是他趁虚而入,对解放示好的好时候呢。

    罗韧说:“送到聘婷和郑伯那里去了。”

    这话一出,曹严华倒还好,坐在边上休息的一万三下意识地猛然抬头,同一时间,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动作太过,又赶紧偏转了脸。

    炎红砂在边上看了个满眼,冲着罗韧作鬼脸,用嘴努了努一万三。

    罗韧笑笑,过来坐到一万三身边,说:“你要想瞧瞧她也可以去,她生病那会儿,你照顾她不少。”

    一万三有点尴尬:“这……不太合适吧,好不容易藏起来,别暴露了。”

    罗韧还没来得及说话,炎红砂噌的一下把脑袋伸过来:“想去的话,总有办法的。”

    五分钟之后,炎红砂接了两个电话,头一昂,吼的全酒吧都能听到:“外卖!十字街那个怪味楼,蓝山两杯。还有对街的银店边上,卡布奇诺加起司蛋糕。”

    十分钟之后,一万三一只手拎满塑料打包袋,出门的时候装腔作势:“我都这样了,还让我送!”

    炎红砂憋不住笑,问罗韧:“我聪明吧?”

    罗韧心神不定,明知道郑明山不可能这么快有消息,还是时不时去看手机,敷衍着回她:“是,聪明。”

    炎红砂得意,转脸时,忽然看到青木抬头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忽然砰砰跳的厉害,又有些懊恼,想着:刚刚不应该笑的那么开的,牙都露出来了。

    ***

    一万三伸手敲门,手心发湿,喊着“外卖”的时候,觉得声音特不自然。

    郑伯过来开门,他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一万三了,乍一看到,笑的嘴都合不拢,引他去见聘婷,对聘婷说:“还记得小江吗?你生病的时候,他老陪你玩儿,那时候你分不清楚,还叫他‘小刀哥哥’,罗小刀听了还吃醋呢。”

    聘婷赶紧从画架边站起来,向一万三点头,说:“你好啊。”

    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他。

    一万三不自在起来,他胳膊上打着石膏,和曹严华跑了一圈古城,衣服也褶了,头发也乱了,裤脚上还蹭了土。

    反观聘婷,坐在画架前头,穿着得体,头发都一丝不乱,她在画画,人也美的像一幅画。

    说话时,对他客气礼貌,再不是之前那个拽着他的胳膊叫“小刀哥哥,追小鱼”的聘婷了。

    像两个世界的人。

    一万三勉强笑了一下,说:“你好。”

    他把手里提着的外卖袋递给郑伯,顺便扫了眼院子:“那个……我们那只鸡呢……”

    不提这鸡还好,刚提起来,郑伯一拍大腿:“你们那鸡,不是买来吃的吧?那得成精了吧?”

    ***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郑明山走了之后,郑伯就琢磨着这鸡该怎么吃,公鸡母鸡他都伺弄过,但山鸡……还真头一遭。

    于是他回屋,去查山鸡的烹煮方法。

    曹解放开始在院子里散步。

    按说,它两只脚被小绳系住了,就跟脚镣似的,是没法大步走的——要么说曹解放颇有适应能力呢,据聘婷说,画画的时候抬了一下头,看到曹解放挪着小碎步,跟日本女人似的,一扭一扭就进了厨房。

    后来,郑伯进了厨房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刀了,而曹解放卧在地上,安然不动,就跟母鸡要孵蛋似的。

    郑伯拉一万三进屋,指着靠近灶台边的一处:“谁晓得那刀就在它身底下压着呢,这小畜生,后来不知道是绳子被它撑的松了还是正好让刀口给磨了,一溜烟的跑啦,我让聘婷拦来着,聘婷那胆子,她不敢,那小畜生翅膀扑啦啦的,飞上墙头就不见啦!”

    一万三心里一沉,想着:坏了坏了。

    曹解放哪真的能听懂怎么“作戏”啊,所以早上那一出,他真的是气势汹汹“赶鸡”来着,一脚踢过去,曹解放的小眼神可委屈了。

    如今挣脱了束缚,当然不回去了,天高地阔的,还不知道疯哪儿去了,一万三后悔那张寻鸡启事没多贴两张,赏格没有多提两倍:一百元,貌似没什么吸引力啊。

    ***

    郑明山找到第一家。

    大门紧闭,没有动静,他不经意似的围着宅子转了一圈,后墙靠近僻静的街巷,少有人走动,是最佳的翻入位置。

    行动之前,他先找了家地势高的店,很快看了一下院内,确信没人之后,迅速贴墙翻进。

    这边的建筑,院墙不算很高,所以他虽然不像木代那样会什么壁虎游墙,进出还是不成问题的。

    落地,迅速寻找掩体,目光很快在院内逡巡一遍:没有生活气息,不像别的住家宅院一样晾晒衣服,应该不是自住——在当地,这样的房子或是用来置产,或是短租日租给游客,或是……有问题。

    房子的后门虚掩,郑明山疾步过去,正待伸手推门,身后忽然传来“咦”的声音。

    他心里一凛,迅速贴地滚翻过去,看也不看,手出如电,一手捂住她嘴,另一手锁住她脖子。

    骨软肤嫩,身量小小,是个六七岁的外国小姑娘,一头金色的卷发,怀里还抱着个洋娃娃,像是被他吓住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

    糟了,是外国游客,怎么还是个小孩儿呢,郑明山有点怵,他一手依然捂住她嘴,另一手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她别说话,这手势大概全球通用,小姑娘眼泪滑落,但还是点了点头,郑明山把手拿开时,她抿着嘴,用英文小声说了句:“叔叔,别杀我。”

    这情形实在在预料之外,郑明山觉得应该转身就走,但是谨慎起见,还是多问了她几句。

    “从哪里来?”

    “美国。”

    “谁带你来的?”

    “妈咪和爹地,还有爷爷,奶奶。”

    “他们在哪?”

    她怯怯地伸手指向门内:“有的睡着了,有的在看电影。”

    郑明山吁了一口气,伸手摸摸她脑袋,低声说:“叔叔走错门了,再见。”

    他笑着看那小姑娘,还伸手给她敬了个礼,然后如同来时一样,迅速翻上墙头消失不见。

    小姑娘仰着头,看空空如也的墙头,顿了顿低下头,伸手牵住洋娃娃的手,低低哼唱了两句:“hey,diddle,diddle……”

    顿了顿,蓦地回转头,向着门内大叫:“妈咪!”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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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182|第22章。。

    ...

183|第②③章

    罗韧一直等郑明山电话,坐立难安,时间走的不紧不慢,在他这里,只能徒劳等待,但是在别处,也许已经发生许多事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如果木代恰恰是在这段时间出了事呢?

    电话响的时候,罗韧几乎是瞬间接起,然后失望:不是郑明山,是万烽火。

    罗韧提不起兴致,让他长话短说:“有重要的发现吗?”

    口气不是很好,万烽火很知趣:“边边角角的料,要听的话我说,没空的话我稍后让人联系你。”

    万烽火大小也算“领导”,偶尔也支使下属摆摆架子。

    “你说。”

    “查到猎豹祖上下南洋的那一代,是在明代,中期。而且,咱们不是一直奇怪吗,下南洋的人,多集中在两广、福建,浙江那种由来富庶的地方,很少有人背井离乡。”

    罗韧嗯了一声:“所以呢?”

    “不是自己主动想离开的,杀了人,案发,逃掉的。”

    罗韧有点意外:“你继续。”

    听音辨意,万烽火知道罗韧对这消息有点兴趣了,一时间自己也觉得成就感满满:“这要从镇子里的那条河说起,那条河是从外处流进来的,在镇子东头汇聚成一个大池塘,现在叫霞澄塘,但据老一辈的人说,原先,叫七人塘。”

    罗韧心头一震。

    七?他现在对“七”这个数字极其敏感。

    “当年,就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在一段时间内,塘子里接连淹死了七个人,整个镇子人心惶惶,大人小孩儿都不敢近那个塘子,衙差怀疑就是镇子里的人干的,但查不出来。”

    罗韧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线快连起来了:“凶手就是猎豹的祖上?”

    “是,阖该他倒霉,犯案的时候其实从没被抓住过,但那一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镇上来了四五个外地人,应该都是绿林道,胆大、心细,还会功夫,把那人揪了出来。族人把那人关宗祠里,大概是要拣个日子家法伺候,谁知道那人就趁着这空档跑了,再也没回去过。”

    原来如此,这一跑跑的可真远,径直下了南洋。

    “后来镇子里修桥,这段案子还被刻在了一座桥的踏石上以警醒乡民——也亏得如此,这事才一代代传了下来,有些老人家还记得。”

    罗韧沉吟了一下,问他:“那四五个外地人,能查到什么吗?”

    “难。据流传下来的叙述,是‘操着北边口音,假作是卖花的小贩儿进的镇子’。”

    挂掉电话,罗韧的心跳的有些厉害。

    一万三还没回来,他招呼曹严华和炎红砂到角落里说话,远处的青木看了他们一眼,没过来——他有着特有的骄傲:不请我听吗,那我也不稀罕听。

    罗韧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问他们:“有什么想法没有,听着熟悉吗?”

    炎红砂半张着嘴,愣了半天,说了句:“熟悉。听起来,忽然觉得,像是我们五个人,明代版。”

    罗韧点头:“已经好几百年了,一直流传的故事,信息未必准确,但有参考价值。万烽火说,‘镇子上来了四五个外地人’,我可以假设一个确数,不是四五个,是五个。”

    五个,正好对应了金木水火土,就像他们一时兴起建的小分队。

    曹严华也冒出一句:“猎豹祖上的角色,有点像亚凤啊。”

    没错,当时他们从青山和亚凤的身上拿到了凶简,又不知道该拿两人怎么办,权衡之下,只好放走——这个模式套回到那个镇子,明朝的时候,那五个人可能也是拿到了凶简,然后把人交给镇子的宗祠长老处理,只是没想到,那人居然觑空逃了。

    罗韧说:“我之前不知道浙江那个镇子出现凶简的具体年代,只是根据它和五珠村海底巨画的画面相同,就简单推测那根凶简是从镇子转移到五珠。现在看来,情况要比我想的复杂。”

    还要更复杂?炎红砂脑子又不够用了。

    罗韧笑了笑:“也许当年,几百年之前,发生过跟我们现在同样的事情,有另外五个人,像我们一样追查凶简。”

    他示意炎红砂把插在服务员围兜里的点单和笔给他,本子翻过,画了两个北斗七星,一个竖的,一个横的,外围潦草地围了个中国的地图轮廓。

    先指那个竖的:“这个,是我们这一趟的凶简地点分布。”

    又指那个横的:“而这个,很可能是几百年前,当时的凶简地点衍变。”

    当年,几百年前,凶简就在肆虐吗?而另外有五个人,像她们一样,收伏凶简?

    弥散在广袤时空里的相似和联系,让炎红砂的胳膊上忽然泛起细小的颤栗。

    曹严华怯怯问了句:“那他们收伏成功了吗?”

    罗韧回答:“很难说,也许成功了,但那之后,因为什么事,凤凰鸾扣又被解开了。也可能并未成功,凶简继续迁徙流动,又形成了今天的格局。”

    曹严华倒吸一口凉气,过了会喃喃:“猎豹这么能耐,再加上凶简,可比亚凤要棘手多了啊。”

    罗韧说:“不是棘手多了,是棘手的多了多了。难道你没注意到,这件事情,跟我们之前遇到的,还有一个特别明显的不同吗?”

    有吗?曹严华乱猜:“因为那人下南洋了?出国了?”

    罗韧压低声音:“是因为那个七人塘,在一段时间里,接连淹死了七个人,七桩凶案。”

    “还记不记得亚凤说,凶简的很多秘密,都跟七有关,有七则满,又说,有一个‘七七之数’。”

    ——渔线人偶的案子,罗韧记得已知的是三起凶案。

    ——五珠村,死亡人数不明,加上后来村子长期废弃,即便算上红砂的叔叔炎九霄,也未必有七个。

    ——四寨是山里,人更少。

    ——南田县,项思兰可能借助腾马雕台影响了很多人,但是致死的或许尚还寥寥。

    ——曹家村,亚凤是想对他们大开杀戒,但好在,大家全身而退。

    只有这个镇子,传达出准确的信息,“接连淹死了七个人”,而且猎豹的祖上,在这之后颇具微妙性的收手了,直到那几个外地人追查到这里。

    为什么是七,而不是八,或者九?亚凤曾经说“生来就跟你们不一样”、“因为我心肠坏啊”,如果她也完成七桩凶简,会不会又有什么变化?

    三个人一起陷入沉默,门响,一万三送外卖回来了,见他们聚在一起,纳闷地朝这头走。

    电话又响了,是个不认识的号码,罗韧接起来。

    那头是近乎尖利的冷笑。

    “罗,保持微笑,不要让身边的人看出异样,随意地离开酒吧,不要试图给任何一个人递眼色、打手势,我布下的眼睛在盯着你,你有一个地方做的不好,我就在你的小美人儿身上捅一刀。”

    罗韧冲着过来的一万三笑了笑,说:“我去趟洗手间,刚刚聊了些事,让红砂给你讲讲。”

    他往酒吧后头走,经过青木时说了句:“晚上出去吃吗?换换口味。”

    随意的问话,一如平常。

    绕过后头的楼梯时,脸色骤然冷下,步伐加快,几乎是推开后门冲出去的,问:“你想怎么样?”

    “动作很快啊,我想了半天,才想清楚是你的小美人儿把消息泄出去的。罗,被人耍的感觉,让我很不高兴。”

    什么意思?

    罗韧先还以为猎豹在说他出来的动作很快,接着才反应过来:猎豹知道木代传递位置消息的事了。

    她怎么会知道?郑明山没打电话回来啊,还是说郑明山也出事了?

    罗韧觉得自己的脊背都绷僵了,猎豹说“很不高兴”,她就必然要发泄,她是个不喜欢输的人。

    他几乎沉不住气:“你想怎么样?”

    猎豹说:“罗,我想看看你。”

    电话挂断,视频请求进来,罗韧咬牙,还是点了接通,那一头出现画面。

    猎豹在室外,林子里,阴沉的、但是带着诡异笑容的脸,摘下墨镜,露出黑色皮质眼罩罩着的眼睛。

    继惨烈的那一战之后,这还是罗韧头一次见到猎豹。

    “好久不见啊,罗。”

    镜头移开,取景在身周很快转了一圈,是在林子深处,一圈都是树,罗韧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镜头陡然转向地下。

    他看到,有人正填平最后一锨土,那是一个……埋人的坑。

    罗韧浑身的血一下子冲到了颅顶,两条腿几乎不受控,猎豹的脸重又出现在屏幕上:“刚已经让你看过周围的环境了,来救她吧,罗。如果又是你赢,我会考虑给她转盘的机会,我说话算话的。”

    她咯咯笑着,挂断电话。

    罗韧额上渗出冷汗,迅速四下查望,看周围所有的地形地貌,脑子里快速回放刚刚看到的碎片场景。

    ——林子,地势相对平缓,从进深来看面积不小,印象里,远近确实有几片林子。

    ——猎豹让他玩这个游戏,说明这个游戏很难,但不是不可能。她不会选很远的林子,这样他根本赶不到,没有意义。

    ——较近的有两处,一处在城外,一处是向上半山,城外的路好走,他可以一路狂奔,这不是猎豹想看到的。最可能是在半山,因为这个时候游人如织,明明距离近,他却处处受阻,猎豹会喜欢看这种“眼睁睁的五内俱焚”。

    罗韧再无犹疑,发足便奔。

    以前从未觉得,古城里的游客居然这么多,摆姿势的、照相的、立三脚架的,居然遇上老年旅游团,银发旅游帽,想推都不敢用力。

    罗韧吼:“都给我让开!”

    顾不得有人在身后斥骂,也不管会不会踢翻路边的摊子,大不了事后赔钱就是,但是木代不能等,之前在菲律宾的时候好像培训过,被活埋的人,有生存时段,是多久?分钟计,还是秒计?

    脑子里一片混沌,机械地往前,又往前。

    ——罗,如果又是你赢,我会考虑给她转盘的机会。

    转盘?

    在棉兰,有很多关于猎豹的传闻,她是那么的喜怒无常,常人永远摸不透她心意,有得罪她的人被送到面前,大家都以为这人必死无疑,却不知为什么猎豹那日心情好,说:“来,不如转个转盘。”

    像那种电视上常见的幸运转盘,两个指向,要么生,要么死。

    那人吓尿了裤子,抖抖索索伸手,指针一拨,那旋针在盘面上转动,缓缓停下,居然真的转到了生。

    猎豹挥挥手说:“走吧。”

    竟真放走了。

    但多数时候,她的转盘并不是生死选择,指针转向可以决定的,是一种死法,或者另一种死法。

    罗韧心头发紧,跌跌撞撞间,那片林子已然在望了。

    并不密,但很大,枝桠密集,现在并不是落叶的季节,但这林子常年的自生自灭,地上堆了厚厚的枝叶——猎豹一定会用地面的枝叶去伪装的,不会让他轻易发现挖过的痕迹。

    随便站在稍微深处的哪个点去看,都跟猎豹当时让他看的图景类似。

    到底在哪?哪呢?

    罗韧近乎疯狂的跪下身子,迅速用手拨开地上的枝叶,一处没有,另一处还是没有,罗韧额上的汗滴下来,忽然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林子,他来过的。

    那个晚上,他在这个林子里吓哭过木代,自己也吃了她一肘,痛的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

    时间以秒计,木代在哪呢,她可能很快停止呼吸,这一秒,或者下一秒。

    罗韧咬牙,继续扫拨枝叶,有那么一瞬间,情绪忽然到了临界点,大吼了句:“木代!”

    居然有回应,有只受了惊的山鸡,扑腾腾从一棵树后头飞了出来,两只小眼睛直溜溜看着他。

    这是……曹解放?

    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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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第23章。。

    ...

184|第②④章

    曹解放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让郑明山送到郑伯那儿去了吗?

    不过他现在没心思理这个,爱跑哪跑哪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曹解放却双眼放光,热络的一溜烟跑过来,伸着脖子昂着头对着罗韧。

    罗韧心里烦燥,伸手就把它拨到边上:“让开。”

    哪知曹解放不屈不挠,扑腾扑腾翅膀又跟过来,还在他边上绕着圈儿,使劲伸着脖子,昂着头,跟索吻似的。

    明白了,它鸡嘴上缠着透明胶,自己解不开,估计是饿了半天了,所以见着罗韧像见到亲人,一直昂头等他帮忙。

    这么一大只鸡,老在边上晃,碍事之至,想一脚踢开,又怕它的小身板经不住——三番两次,罗韧终于忍不住,一把拽过来,揪住胶带头用力一撕,又狠狠把它推了开去。

    曹解放在地上翻了个滚站起来,讨厌的胶带终于被撕掉了,实在舒心舒肺。

    它不知道罗韧拨来拨去的是在找什么,只知道这是自己人,所以罗韧往哪它也往哪,间或转来转去的找食吃,有几次,还冲到罗韧前头去了。

    罗韧手心冒汗,觉得自己这么找不是办法,但是一时间又不得要领。

    就在这个时候,目光忽然注意到奇怪的地方。

    是曹解放,本来在一棵树边啄食的,刹那间浑身鸡毛立起,连鸡脖子都奓毛了,活脱脱的斗鸡架势。

    怎么了?那棵树前后也不见有活物啊。

    罗韧骂自己分心,正要继续,曹解放一声尖利的“呵……哆……啰”,调子都比往日异样。

    动物总是比人敏锐的,难道它发现什么了?罗韧迟疑着往那棵树走了两步,蓦地瞥到什么,心中一震,迅速蹲下身子。

    一般来说,这样长的有些年头的树,树身上都是有皲裂的竖纹的,但在靠近根部的地方,正发生着诡异的变化,竖纹都在转横,乍一看,像是虫子在蠕动。

    难怪曹解放吓成那样。

    这不合理,也不可能,罗韧迅速转到另一棵树下,靠近根部的地方,竖纹也在转横,像是……

    电光火石间,罗韧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场景来。

    那还是在曹家村,晚上,他借住在青山家里,雨下的很大,院子里积了水,然后,他忽然看到,水面中央,一万三挣扎着探出头来,伸手向他求救。

    后来,他和木代推测,在“金木水火土”中,一万三是属水的,所以,当他的生命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候,他可以通过连成一片的水幕,向外界求救。

    那现在呢?

    罗韧的脑子快速疯转着。

    木代是属木的,这是片林子,树与树之间的间距不远,在土壤之下,根须可以抽升很长,甚至可以说,树的根须在地下互相挽手,结成一张四通八达的网。

    木代被埋在地下,她是可以借助树木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所以,树身树皮的诡异变化,有90%的可能,是在给他指向!

    罗韧再无犹疑,迅速根据这个方向奔过去,间或踉跄止步,看就近的树根变化,最终扑伏在一块空地上,拼命拨开表层的枝叶。

    没错了,一眼就能看出,这里的土是挖过的。

    罗韧用手去拨,这土没有填实,很快让他拨到什么,银亮的口哨,边上缀一颗扁圆的白色珍珠,这是木代挂着的项链。

    罗韧眼睛发湿,伸手探到她身后,硬生生把她整个人抱出来,先探鼻息,有热气,脸颊还温,胸口有心跳,但是人醒不过来,应该是被注射了药剂。

    罗韧一颗心落回实地,这时候才觉得四肢乏力,腿一软跪倒在地,搂住木代,把她的头摁进自己怀里,几乎用自己的身体和手,把她所有要害部位挡住了。

    猎豹当然是以逸待劳藏身在附近的,不会听任他带人走,以猎豹的性格,甚至可能会放冷枪,在他最松懈的时候一枪把木代结果在他怀里,所有这些可能性,他都要做好防备。

    木代被注射了药剂,这也符合猎豹的一贯考量——因为木代属于可战斗力量,如果让罗韧找到且松缚,马上就会加入罗韧的战队,但一旦让她丧失神智和战斗力,她就会成为罗韧的拖累。

    罗韧低声问她:“木代,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觉得她好像呼吸急促,又好像没有,林子里安静的有些可怕,不远处,曹解放尾巴翘的高高,低着头啄来啄去。

    猎豹终于出现了。

    穿着一身黑,迎着渐渐消去的阳光,像暮色来临前的幽灵。

    前尘往事,新仇旧恨,罗韧问她:“我兄弟的骸骨呢?”

    猎豹咯咯笑起来,说:“你说他们啊。”

    “磨成了粉,种花了。罗,记不记得我的住处,有一片花园?等你跟我回去,你就会看到,今年的花,开的有多么好。”

    “放木代走,我们之间的梁子,不要牵涉到无辜的人。”

    猎豹冷笑:“罗,你像个天真的小孩。两个人之间的梁子,就好像辐射波,永远会波及身边所有的人的。就像你的小女儿,你的兄弟,凭什么她会是例外?”

    罗韧低下头,吻了吻木代的额头,又扶她躺回去,然后站起来。

    猎豹质询似的看他。

    罗韧说:“你看,我站在你和她的中间。”

    “所以?”

    “所以你想伤害木代之前,先要把我杀掉。我不死,你跨不过这条线的。”

    猎豹轻蔑的笑。

    “这算是承诺吗?罗?”

    “你哪次做到了?你有没有对你漂亮的小女儿讲过,‘爹地一定会保护你的’,结果呢?”

    “你带着你的人,冲到我的地盘,结果呢?你活着走了,他们死了。”

    她的笑意大盛:“这一次,你还是做不到的。”

    罗韧哈哈大笑,笑声尚未止歇,匕首出鞘,雪亮的锋刃自左右手掌心划过,直直掷向猎豹,与此同时,整个人如同悍然冲击的兽,向着猎豹扑了过去。

    猎豹冷笑一声,侧身避过,但罗韧早已算好,自己扑的方向正是猎豹躲避的方向,时间上计算的刚好,几乎是直撞上她,然后迅速锁她咽喉。

    沾满血的手掌摁住猎豹的咽喉,她的皮肤像是受了腐蚀,有丝丝烟气逸出。

    猎豹笑,伸出手来,握住罗韧胳膊,然后往外拧转。

    如同亚凤一样,她的力气大的惊人,但不同的是,猎豹本身就是一个强悍的格斗者,一般程度的伤痛,她永远不会放在心上。

    罗韧心念急转,突然间猛地把头撞向猎豹脑袋,同时横腿一扫,狠狠带着猎豹倒翻在地,两人几乎是同时触地又同时翻身站起,隔得不远,相对冷笑。

    似乎势均力敌,但罗韧隐隐觉得不对:猎豹像是没有使出十分劲力,为什么?

    一横心,不管了。

    他同她有仇,他要拿命搏,博了还有一线希望,如果不拼,他的塔莎还有兄弟们都白死了,木代也保不住。

    罗韧一咬牙,再次冲上去。

    猎豹的肢体,像钢铸铁打,速度快的可怕,和他对战,像猫戏老鼠,又像武师带着刚入门的徒弟嬉戏,她不怕受他拳脚,脸上始终带笑,那只独眼里的意味深深长长。

    曹解放惊恐的在边上扑打着翅膀,乱跑乱飞,慌的叫都叫不出来。

    蓦地有人影翻进林子,大叫:“罗!”

    是青木!

    他听懂自己那句话了。

    ——晚上出去吃吗?换换口味。

    之前吩咐过他,没有要事,不要离开聚散随缘。

    时间仓促,转念之间,想不出更好的方法,还好,青木还是听懂了。

    罗韧胸中气血上涌,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菲律宾、征战的修罗场,他的每一个生死过命的兄弟,不管是青木还是尤瑞斯,只要他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下一刻怎么做。

    罗韧大吼:“带木代走!”

    与此同时,横腿扫翻猎豹,猎豹骤起的速度惊人,罗韧拼着胸腹受她重击,跟她绞翻在一起,一瞥眼看到青木似有迟疑,怒喝道:“这是命令!”

    这不是厮打,这是一场战争,是战争就有流血死亡,也有征战目标,他的目标就是把木代送出去,不问过程,只问结果。

    少特么婆婆妈妈,这是命令。

    青木咬牙,迅速奔到木代身边,把她往肩上一扛,最后看一眼罗韧,向着林子外头冲去。

    罗韧使劲浑身的力气,再一次把猎豹掀下,手掌一翻,现出带血的匕首来。

    猎豹看着他笑,并不挣扎,说:“罗,杀了我啊。”

    罗韧的脑子嗡嗡的,耳边回荡着无数声音。

    ——尤瑞斯说:罗,我学不会游泳,我会淹死的。

    ——清晨,薄雾的林子,他的兄弟说,罗,算我一个,也算我一个。

    ——深夜的港口,塔莎搂着他的胳膊不放,说:爹地,你会来澳大利亚看我吗……

    罗韧双目血红,匕首旋即刺落。

    身后突然传来稚嫩的童声:“爹地!”

    ***

    青木咬牙,发足狂奔,快出林子时,身子陡然一震。

    他听到枪*声。

    不止一枪。

    青木回头,看向林子深处,像是回到菲律宾时征战的丛林。

    枪*声过后,那里就安静了,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人追出来。

    他站了一会,忽然一转身,大踏步走了回去,腿上的外接钢架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承受不了他重重踏步时的压力。

    罗韧倒下了。

    不知道他中了几枪,身周都是血,整个人躺在血泊里,眼睛睁着,胸口剧烈的起伏。

    猎豹坐在地上,好整以暇的伸出手,捻下头发上沾着的碎叶子。

    而站在罗韧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青木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灰了。

    那是塔莎,端着枪的塔莎,一年多前,他在獒犬的胃里掏出一枚混着骨碴的彩虹发卡,那是他跟塔莎的最后接触。

    猎豹浅浅打了个呵欠,从地上站起来,向着青木微笑。

    说:“两个人,你只能带走一个,选吧。”

    青木的脸上毫无表情,喉结都没有滚一下,过了会,手一松,木代从他身上滑落下来。七根凶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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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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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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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介绍:
根凶简传说中,周王室衰微,大德之人老子决意退隐,骑青牛过函谷关。令官尹喜闻询赶来,苦留无果,说:“先生那么大学问,不为世间留下些什么吗?”史载,老子盘桓三月,留下一部约五千字的《道德经》。也有传言说,老子留下的,除了《道德经》,还有一卷以凤凰鸾扣封住的……七根凶简。七根凶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七根凶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七根凶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