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百零五 雷神夭折
蓝天白云,阵法无形,非肉眼可见。
伏重山中,诸多修道人仍在寻找神雷,试图寻求那一缕难得的缘法。
而伏重山外,有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自修复阵法,神色无奈,眼中时而闪过少许怒色。
此阵以五位道人结成,按五行而分。
中央戌土所在,乃六重天的鸿阳道人。而其余四方,也都是五重天的人物,均能勾画山河,凝结阵法。
但这等浩大阵势,仍是有了破损。
“之前阵法破损之时,有两名修道人进了伏重山,前者名为吴南,后者是一个蓝边白衣的年轻人,根据推测,大约是后者嫌疑稍大。”
“这伏重山不大,不论是谁,若要细查,不难查获。”
老道士名为鸿谷,他恰好坐镇于这一方,无奈挪动位置,开始修复阵法。同时从那些当时在场的人身上,获知了当时的场景,便将此事告知于坐立在云雾间的鸿阳道人。
鸿阳道人知晓此事,良久未有答复。
除非来人是真人级数的人物,否则万难瞒过他的感知,潜入伏重山中。可若不是真人级数,如何破了这五行之阵?
那人身上,必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异处。
倘如放在平常,他势必要彻查此事。
但这一次终究不同。
“这先天神雷,原是天地生成的第一道雷霆,位在天上,千年不灭。”
“掌教真人已得祖师示意,待封神事毕,先天神雷自当化身为当世雷神,入主神霄雷府。但是不知为何,受了牵动,坠落人间,分化万千神雷。”
鸿阳传音说道:“雷神已是夭折,未来雷部诸多神职,必然落在世间习练雷法之人身上,而获得此山中神雷的,未必能稳居神位,但希望终究会稍大一些。掌教之意,乃是顺应天意,放七成神雷于外,收取三成神雷归返山门,择优赐予众长老弟子。”
鸿谷迟疑道:“只是……”
“不得节外生枝!”鸿阳声音陡然变得凌厉,有着不容置疑的味道,鸿谷那边便随之沉默了。
鸿阳俯视下方,手中翻出一面卦盘,上面有八道光芒,流转不休。
这八道光芒,各自代表着浣花阁的弟子。
“其中一道,有些黯淡,是受伤了?浣花阁七名四重天的上人,一个三重天的真传弟子……这一道应是后者。”
鸿阳眼中有些惊讶,心道:“能伤及浣花阁弟子的,必是上人……本门弟子若无我号令,不会轻易动手,至于其他上人,吃了豹子胆不成?”
他收了手中的卦盘,俯视下方,眼中露出极为凛冽的神色。
守正道门与浣花阁,两家虽然都是道祖传承,大致交好,但所属道统毕竟不同。
尤其是今次涉及之事,极为重要,其余同门不知此中机要隐秘,只当是为神雷而来。可只有鸿阳自身才知晓,此番前来,除神雷之外,也是为了从西北散开的五朵仙莲之一。
“五莲事关重大,不亚于雷部正神之职。”
鸿阳闭上双目,低语道:“此事不容差错。”
……
洞中,沉默无声。
这成熟女子终究没有下杀手,或许也是因为见到适才清原和玉灵相对而坐,两人却并没有动手的场景。
清原从玉灵身上,推测这成熟女子应是伏重山的花妖,且道行极高,远胜清原本身,故而无法窥探其确切修为。
按说四重天以上的人物,若是踏足伏重山,会引起神雷变动,或是阵法变化。但她并非从外界而来,而是一直就在伏重山,兴许是因为有什么可以隐匿的本领,又或者是在这伏重山修行多年,与周边地势风水有了联系的缘故。
一般这等修行多年,使周边地势风水跟自身产生联系的地方,大多称作是道场。就如同大山妖所诞生的那片山脉,对于大山妖而言,便是神域。
玉灵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气鼓鼓的,仿佛还想告状。
“行了。”那成熟女子屈指一弹,纤指在玉灵额头上弹了一下。
玉灵痛呼一声,额上顿时露出一点红痕,连忙捂住。
“这伏重山的事,哪一点可以瞒得过我?”成熟女子说道:“也谈不上这小子的错,既然他没有下杀手,你这师姐也无性命之危,此事也便罢了。”
玉灵看了清原一眼,作了个鬼脸,然后才向那成熟女子说道:“这可不能就算了,还得我师姐说了算才成,就是我师姐说算了,我们浣花阁可不能算。”
“还你们浣花阁?”成熟女子在玉灵头顶拍了一记,哼道:“才入门几天,有了师门,连家都不认了?”
玉灵捂着头顶,缩了缩小脑袋。
“去照顾你家师姐去罢。”
说过之后,成熟女子顺手一挥,手中青光闪烁,落在古苍身上。
清原本想阻止,但却浑身都僵滞了一下。
“我若要杀它,你能阻得了我么?”
成熟女子轻吹一口气,古苍身上的伤势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
古苍身为山魈,妖仙血脉,伤势才有恢复之状,便有了几分醒转之状。
然而那成熟女子却把手一挥,轻风拂过,让古苍沉沉昏睡过去。
“放心,它此时睡过去,总比醒着好。”这成熟女子说了一声,随看向了一旁的陆瑜霜,轻吹一口气,幽风带着几分香气。
那边本已昏迷过去的陆瑜霜,更是难以醒转了。
玉灵看见娘亲看了过来,连忙捂住小口,摇着头,憋着气,瓮着声,道:“不要迷晕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成熟女子轻哼一声,然后看向清原,缓缓说道:“本姑娘名为花魅,如你所见,乃花类成妖。”
清原之前猜测果然不错,他也随之拱手,施礼道:“我名清原。”
成熟女子悠悠说道:“本姑娘知道……”
清原这才想起,伏重山中,风水草动,似乎都瞒不过眼前这个妩媚到了极致的成熟女子。
就在这时,这成熟女子的一句话,便让清原身子陡然一震,浑身都僵硬了一下。
“你是为古仙人遗宝而来的罢?”
章百零六 离玥底谷,神雷竹筒
“你是为古仙人遗宝而来的罢?”
这一句话,好似一声炸雷,在清原耳边炸响,让清原身子一震,露出难以置信之感。
这一道声音,比之于他所得的雷法神通,仿佛都要凶悍十倍。
广元古业天尊在此的布置,乃是隐秘,更事关清原自家性命。
对于清原而言,那布置之下的宝物,便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一件至宝,尽管他连这宝物是什么,都未有知晓。
但眼前这个妩媚成熟的女子,竟是已知内中物事?
他不禁握紧了铁棒,又把另一只手按住了红河白夜阴灵车。
“不要紧张。”
花魅轻悠悠地说道:“人家好歹也是在伏重山修炼了许多年月,自幼便生长在这里,当然,现在年纪也不大……对于伏重山的事情,总不免会察觉一二,毕竟,就连伏重山外的那个老家伙,都有所察觉了。”
“伏重山外的老家伙?”清原先是迷惑,随后蓦然惊醒,问道:“落越郡孙家的老祖?”
“就是这家伙。”花魅眉宇微挑,妖艳而高贵,说道:“只不过,就凭他,太过于不自量力了些。”
清原顿时沉默,孙家老祖五重天的道行也只是不自量力,而自己如何算?
“你从一进山,我便能察觉。”花魅轻轻凑近前来,待到清原不自觉地往后退,她才轻哼一声,说道:“在你和玉灵斗过一场后,我便注意了一下,你所走过的每一处,方向最终去往的地方,都是离玥底谷。而离玥底谷,乃是这伏重山最为神秘的地方,就连我都不能轻易过去,一直以来,便流传着隐秘的传说……”
她朝着清原眨了眨眼睛,露出好奇的神色:“小家伙,你来告诉我,你传说中的古仙人遗宝,究竟是什么?”
清原良久未语,抬起头来,与她对视,过了片刻,方自说道:“不知。”
花魅道:“我信了。”
听见这话,反倒是清原心中有些惊愕。
“一个能与我对视,而眼神依然平静的年轻人,倒也值得相信。”花魅背负双手,胸前愈发鼓起,说道:“只不过你该小心,离玥底谷已经被人盯上了。”
清原心底微沉,只是早有这般预料,倒也不算惊骇。
尽管他此时才知那藏宝的地方,唤作离玥底谷。但对于那个地方,他从地图上早已推测了不知多少遍,对于外围所见,极为熟悉。
那里有阵法布置,非是精通阵法之学的人,断然不能轻易踏足,哪怕是上人,也是如此。而清原虽然只是粗通阵法,但他却善于符文,这也算是他的底气之一。
清原吐出口气,施一礼,道:“多谢相告。”
“这倒不必,只不过那古仙人遗宝,本姑娘无缘得手,却也不能让他们得了手。”花魅看了清原一眼,微微笑道:“只可惜你道行太低,即便是有备而来,从别处得了什么线索,可却也难以得手。”
清原沉默不语,再难也终究是要拼上一把的。
花魅说了这些,便即看向了玉灵,说道:“带上你师姐,该走了。”
清原见她谈起古仙人遗宝之事,仍是云淡风轻,转瞬间又抛之脑后,竟全不在意,心中隐约有了些敬佩之意。
花魅道行奇高,竟能感应到清原的变化,偏过头来,轻笑道:“不要太敬佩本姑娘,小心喜欢上了本姑娘……”
清原心中默默无言,低头去看古苍的伤势。
经过花魅出手,古苍伤势竟已好了大半,并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好转。他心中暗道,不愧是道行高深的花妖,真乃山中精灵。
就在这时,便见花魅顺手取出一物,交给了玉灵。
玉灵接过这物事,却是一截竹筒,惊讶道:“这是什么东西?”
花魅说道:“这原是一根青竹,我之前见到一道神雷依附上去,变作了一件上等的雷道法器,但我不用兵器,也就顺手斩了下来,炼制了一番,得了十八个竹筒。至于用处,倒也简单,只要灌注真气法力,便能相互交谈了。”
“这个要来干什么?”玉灵睁大眼睛,说道:“娘亲……哦,姐姐……伏重山里面,所有花草都是你的耳目,我时时刻刻都能和你交谈的呀。”
“可你就要离开伏重山了。”花魅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叹道:“天下之大,非是伏重山可比,我又不是妖仙,哪有一念通达天地的本事?这竹筒依附神雷,经我炼制之后,互相交谈,远隔万里也仍是一瞬即至,如雷光闪电一般。”
玉灵露出不舍之意,哦了一声。
就在这时,便见花魅顺手一扔,竟有一个竹筒落在了清原的怀中。
清原露出惊愕之色,道:“这是……”
“今日本姑娘饶你一命,是你的福缘,但你也算是欠了本姑娘的人情,还有着浣花阁的陆姑娘被你所伤,适才又被你占了便宜……”说到这里,花魅眨了眨眼睛,看向清原的眼神中充满了戏谑之意。
见清原没有答话,花魅便即笑了两声,颇有动人心魄之意,“既然欠了债,总该还的,这竹筒你带在身上,今后若有事情让你还债,我会用竹筒告诉你的。”
清原低下头,看了那竹筒一眼,平静道:“你就不怕我扔了它?”
“想赖账,可不容易……”花魅轻吹口气,“你敢扔了它,不论逃到哪里,我都能找着你,然后杀了你。不要以为本姑娘是在哄你,因为本姑娘在这伏重山住了好多年,也想出去走走看看,顺便杀杀人的。而且……你不会扔了它……”
清原抛了抛竹筒,问道:“为什么?”
“因为……许多事情,我能经过这竹筒,告知于你。”花魅捂着小口,眼睛一眯,妩媚道:“不要想歪了……只是把许多修道人关注的事情,告诉你的罢了。”
清原隐约有些明悟,问道:“关于俗世战场一事?”
“不错。”花魅说道:“除此外,还有关于修道人的风吹草动,比如此次落越郡一事,如果你在别处,我便可以通过竹筒,告知于你。”
清原问道:“为什么?”
他知道花魅身为花妖,道行高深莫测,且生于伏重山。
伏重山乃是昔年广元古业天尊布置所在,她生长于此,兴许会有不凡的天赋。听她的意思,应是能从花草之间,得知天下消息,清原细想下,也非什么异事。
只是他真正惊异的是,为何花魅要帮他?
在这一瞬间,他不免又想起了有相似举动的白继业来。
“刚才不是说了么……你欠了债,总该给你一个联系的方法,便于今后还债。”
花魅捂着唇,轻笑道:“小家伙,我可是第一次送礼物给男人的,不能拒绝哦。”
她声音之中满带笑意,妩媚而迷人,但不知为何,清原听到最后一句,陡然心生寒意。
若是拒绝,会如何?
清原没有继续往下想,但下场必然不会太好。他叹了声,把竹筒收起,说道:“我明白了。”
ps:六一,儿童节,去年跟大家讨了六一礼物,今年总感觉有个无形的声音劝我放假:“六月啊,一更了。”唔……但我身为勤奋帝,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偷懒嘛……
章百零七 雷石
山洞阴暗,山外则显得十分光亮。
洞中走出两人,一大一小,均是女子,正是花魅和玉灵。
而花魅身后,用青色藤蔓编织成了一张小床,陆瑜霜便躺在上面,依然昏迷未醒,白衣染血,冰霜之中平添几分娇艳之色。
“倒还真是个冰美人……”花魅偏头看了一眼,把手一挥,那藤蔓小床忽然飞了起来,悬在身旁。
她轻悠悠道:“小花灵儿,走罢。”
玉灵没有开口,绷着小脸蛋儿,气鼓鼓地道:“你把竹筒给他作甚么?还想给我找爹不成?”
“臭丫头,你说什么?”花魅眉宇生出怒气,道:“本姑娘还没找男人,结果就生了你这么个小丫头,讲良心,讲道理,这几年来本姑娘过得容易吗?再者说了,给你找个爹,哼……找个姐夫,又怎么了?”
玉灵怒道:“他欺负我!”
花魅点头道:“我知道啊。”
玉灵听她这么一声话,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行了,这种小欺负,又不是那什么,放开点嘛……”花魅调笑一声,随后神色渐渐严肃了些,缓缓道:“再者说,他也有些令人看不透的地方,否则哪有资格放在姐姐的眼中?”
玉灵问道:“什么看不透的地方?”
“很多……”花魅蹙眉说道:“比如他道行只是三重天,可是身上的气息,却有些令人难以看透,宛如大地般厚重,底蕴深沉。再如……以二重天的修为,能与你匹敌,并在你师姐手下逃走,以初成三重天的修为,就能跟三重天巅峰的浣花阁真传弟子斗法。”
玉灵哼道:“都是败绩……有什么厉害的?”
“不,这些看似寻常,但细想之下,便不寻常了。”
花魅看着她,说道:“浣花阁真传弟子,非比常人,所学乃是道祖之法,向来能胜过道行高于自身的对手。这个清原能与陆瑜霜斗个旗鼓相当,也即是说,一般三重天巅峰的修道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玉灵这才安静了下来,想了想,又问道:“他真有这么厉害吗?”
“厉害谈不上,但他必然不会是寻常修道人。”花魅往后方看了一眼,那眼波流转的双眸中,掠过几许异色,“否则……以姐姐这么护短的小女人性子,你当他欺负了你,还能活命吗?”
她想起之前所见,这年轻人进山之后,守正道门的阵法,立时便有了破损。
那是五位守正道门鸿字辈道人所结五行之阵,中央坐镇的更是六重天人物,可这等阵法,竟是被这个清原,轻易破去了一角。
别人不知,但她却如亲眼所见。
“破阵……地图……”
自入了伏重山后,那年轻人取地图,观看地势,沿路而上,她也通过周边花草,早已窥得一二。
那就是指向离玥底谷的一副地图,而离玥底谷之中,有古仙人遗宝。
这个传说,如今只有她知晓,至于孙家老祖,不过误打误撞罢了。
“古仙人遗宝,那究竟是怎样一桩宝物?”
花魅心中有些念头转动,当年她对那宝物,也同样是十分上心,后来多次无果,自觉无缘,未曾理会,渐渐地,时日一久,却也看得稍微淡了些。
尤其是今次玉灵一事,事关重大,不能再对仙宝有所窥视,否则节外生枝,只恐害了这小丫头。
花魅抱起了她,说道:“好了,我们走罢。”
“去哪儿啊……”
“去找你那群已经得了许多神雷的师姐。”
花魅抱住玉灵,无风而起,竟是腾空而去,陆瑜霜躺着的青床,也随之升起。
“至于清原这边,姐姐算是给他送了份礼物,结个善缘。”
……
洞中。
清原看着眼前宛如废墟般堵住的山道。
后方塌下的尘土岩石,堆积里许,而在他眼前,最前端,则有一方岩石。
这岩石方圆三四丈,厚达一丈许,本是上方岩壁,后来随着塌陷而落下。相对比之下,清原站在这庞然大物般的巨大岩石面前,显得有些渺小。
“雷石……”
清原轻吐一口气。
适才花魅临去前,便提了一句。
适才那蓝色长蛇,实则便是一条雷蛇,乃是神雷所化,能融于物事,形成上等法器。那雷蛇被陆瑜霜一剑击伤,坠入岩石,融入其中。
如今这岩石,已经是一方雷石。
这岩石本是赤中带黄,又有些许褐色斑纹,如今,上面隐约已能见得许多蓝色雷纹,仿佛天然生成。
这些雷纹就如符文一般,勾画轨迹,本身雷霆之力又融入石中,亦能算是法器。
“真是一件好物事。”
他看这雷石,心中便想起了巨石术。
巨石术这一门法术,其实难以断定其品阶,说高明也高明,说寻常却也寻常。
高明到天上仙尊用此法截下神山为宝物,甚至连紫霄宫中都有收录。可是对于寻常修道人而言,不免有些鸡肋,因为这一门道术,实则如同炼制法器一般,且耗时较长,又容易损毁。
每日修行,要呼吸吐纳,与巨石取得联系,这便是水磨的功夫。
而巨石若是太大,或是太过坚实,便不好炼化。而巨石若是偏小,威能则打了折扣,而如若内中疏松不实,与人斗法时,摔了一记便要四分五裂,徒增笑柄。
可如今不同了,这一方巨大岩石,乃是雷石,内中有雷霆之力,已经渗入其中,形成雷纹。如今只要把雷纹炼化,就是一方厉害的法器,而若是借用巨石术来施展,更是厉害到了极点。
若不是离玥底谷出了变故,他倒还可以从容炼化这方雷石,为此去一行,增添几分护身的底气。
但离玥底谷的事情,不免有些紧迫,清原终究不能停留,还要快些前去离玥底谷,取得广元古业天尊遗宝。
其实那宝物还在其次,但此宝能解去地龙入体的祸患,关乎自身性命,便又不同了。
他抬了抬手,唤醒了古苍。
“你看这石……”
清原徐徐说来,如实相告。
古苍听得目瞪口呆,随后便有了狂喜之色。
“炼化雷石,大约须得一段较长的时日,你可在此炼化雷石,等我归来。”
清原顿了顿,又说道:“如若你炼化了雷石之后,我还仍未归来,那么便不必等我了。”
古苍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点头应是。
“事不宜迟……”
清原拍了拍它的肩膀,说道:“你自己保重。”
章百零八 立志护道
随着一声巨响,洞口已被封住。
古苍坐在山洞之中,前方塌陷,后方也被先生直接封住,塌陷了很长一段山道,约有上百步。
如今它已算是受困于此,以它的道行,并不容易出去。
只不过,炼化了这雷石之后,又是另当别论了。
“先生……”
古苍知晓,道门有着只修大道,不修法术的人物,虽然道行高深,法力无穷,但没有多少法术可以施展,这类高人隐士,也常有力士守卫。
而佛门有护法金刚,也专门守护那些只修禅理,不修神通的僧人。至于儒家文士,认道理,知天意,也或有武人守卫身旁。
它已非当初懵懂精怪,知晓先生一心向道,收下自身或就有这类想法。
古苍站在黑暗的山洞中,一身黑色毛发,隐在其中,只得双眸金黄,光芒闪烁,并有头顶一撮白发,犹如第三只眼。
它探出手去,按在雷石之上,真气外放。
雷石光芒闪烁,蓝白光泽,顺着雷纹,亮起光华。
“这种让先生孤身涉险的事情,今后不能再发生了……”
它心中道:“竭力提升本领,才能作为先生的护道者。”
……
清原走出了山洞之外,回望一眼,颇有叹息之色。
他顺着原本的道路,往前走去。
手中提着铁棒,而铁棒上有着暗红色的雷纹。
看着这雷纹,想着那雷石,他脑海中想起了花魅临去前最后的话。
……
“可知道这伏重山里漫山遍野的神雷……是何缘故否?”
“是何缘故?”
“据说,如若不是有了变故,这道神雷应该高居九天之上,待到封神事毕,就会成为一尊神祇,成为雷部正主。”
……
“雷部正主?”
清原深吸口气,低语道:“原来是雷神夭折了吗?”
他在仙宫时曾听过清阳师兄说,八部正神之中的雷部正神,还未现世,甚至还未诞生。
可他不曾想过,此时的雷神,原来还只是一道雷霆,而这一道原本要化身为神的先天雷霆,却坠落于伏重山,化作了万千神雷。
“怎么会这样……是意外?还是天机注定?”
雷神夭折,但却分化了万千神雷,他大约可以猜得出来,但凡得了神雷的修道人,都会沾染几分气运。而这气运,未必能让这些得到神雷的修道人死后在雷部占得一个神职,但却是一份助益。
世间有许多修行雷法的人,他们就算没有来到伏重山,没有获得神雷,只要自身气运充足,自身道行够高,那么今后也并非就没有入雷部,获神职的机会。
“可实在论起来,得了伏重山神雷的人,若是在封神期间死去,绝大多数,都是有希望成为雷部神灵的罢?”
清原心道:“守正道门顺应天意,不会独占……但依附南梁的修道人,却不愿这些机缘被其他人所得,因此才派军队,封住了落越郡吗?”
他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凛。
那先天神雷,怎么就会落在伏重山?此事与山中的宝物,有何干系?
……
山风吹拂,柔和舒适。
树梢摇曳,青叶簌簌。
忽然一声巨响,有个人影从上坠落下来,砸断了树枝,砸在了地上,陷入了土地之间,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而从另一边树上,又有一人从树梢上一跃而下,脚上踏在先前那人的胸口,俯视下来,笑道:“就凭你,也配与我斗法?走罢,随我走一趟便是了……”
那人浑身剧痛,真气运转之间,却又被踏在胸口上的那一脚所阻隔。他咬着牙,说道:“孙文鹏,你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孙文鹏背负双手,说道:“请你帮个忙……”
不待那人开口,孙文鹏便即将手往下一放,拿住了此人。
“三重天的修为也算不错……只是,要与我斗却还差了些,你就是有三重天巅峰的本事,又如何敌得过我孙家祖传仙法?”
他朝这人踢了一脚,真气运转,禁住了此人,便想擒着他离去,然而就在这时,前方忽然有些动静。
树林间走出来的是一个年轻人,身着白色道衣,隐约泛着蓝芒,这人身着道袍,却不挽道鬓。再看他面貌端正,清秀白皙,却神色冷淡,立身原地,静静看着眼前的事情,并无太多惊异。
“又是一个三重天的修道人?”孙文鹏眉宇一挑,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细细打量过一番,确认这人并不在自身无法招惹的行列里,旋即点头道:“人多也好……”
说罢,他抛下了手中这散人,手上一挥,就是一个黑色铁球,朝着那年轻人而去。
“铁神胆?”
清原低语道:“孙家的人?”
他若是施展其余道术,却还可以把这铁神胆收为己用,但对方先行出手,而清原便只得打出一道火焰,以此抵御。
这火焰比之于先前的火符,威能更大许多。
那铁神胆甩了过来,被火焰扫过,立时坠落,外层近乎扭曲,已成废铁。
“道术瞬发?”
孙文鹏眼神一凝,这般手法便三重天巅峰的修道人,也未必能有。但他自恃修道世族出身,门中老祖五重天道行,传承高深,自觉本领非凡,却也不惧于寻常修道人。
他背负双手,平淡说道:“倒有几分本领,只是在这伏重山中,除却守正道门和浣花阁此类宗派出身之人外,任你是三重天巅峰的散人,也只得束手就擒。”
清原平静说道:“孙家别的本事没有,嘴皮子功夫倒是厉害。”
孙文鹏忽然笑了笑,双手放到身前,原来他适才双手背负在后,实则暗自捏住印诀,施展法术。
手中一放,就是一道青光,粗尺许,汹涌而出,宛如一条青龙。
地上那修道人面色微变,他道行比孙文鹏稍胜一筹,可就是这一记青龙化元术,几乎不可抵挡,才终究落败,到了这步任人宰割的田地。
“这年轻人完了……”他心头叹了声。
青光一道,汹涌而来,隐约有龙吟之声。
“青龙?连青蛇都还谈不上罢。”
清原铁棒一举,直指前方,暗红雷纹显现于手臂之上,铁棒上雷光闪烁,迸发出去。
赤红雷霆,迎向了青光。
那青光陡然消散。
雷霆余威不散,朝着孙文鹏而去。
“什么?”
孙文鹏直到这时,那满面胸有成竹的神色,才陡然大变,面露惊骇。
趁着雷霆打碎青光,受到延缓的刹那之间,他急急抛出一物,匆忙闪避。
章百零九 挡住雷霆的一只手
孙文鹏抛出的这件物事,也算是个宝贝,只是在雷霆之下,顿时粉碎,而雷霆犹有余威,打在地上,炸出一个大坑。
“你……”
这孙文鹏心有余悸,“你究竟是谁……”
而那个被孙文鹏击败的散人,更是心惊莫名。
三重天的散人,不该有这等本领,孙文鹏已算是孙家当代弟子中最为杰出的一位,故而眼高于顶,甚是倨傲,瞧不起寻常修道人。除却那些出身不凡的三重天人物之外,也只有超出三重天以上的上人,才能让他心生敬畏。
这人轻易便可力压孙文鹏,全不费力?
哪怕是出身修道世族,孙文鹏在族中弟子里,也是极为杰出。那么照此算来,眼前这位……
那散人这般想来,自觉脱困有望,心生狂喜之意。
“孙家目中无人,还管我是谁么?”清原抬起脚步,徐徐走来,说道:“你孙家,就只有这么点本事?”
清原在陆瑜霜那里,才吃了不少亏,饶是他心境还算平和,却也不免有些郁气。此刻遇上了这个倨傲的孙家杰出之辈,正好泄一泄心头郁气。
孙文鹏闻言,怒道:“你自找死路!”
他手中抖开,竟是十余个铁神胆,铺天盖地般卷了过来。
“你能用道术损我一个宝贝,难道还能瞬息之间发出十多记道术不成?”
此刻,孙文鹏心头已是没有了活捉的念头,只一心要杀死此人。
“土……”清原看着铁神胆朝着周身而来,他这次早有准备,左手印诀早已按好,口中迅速念了一句口诀,印诀一放,真气一出。
凝法楼中,五行转动,内中的“清原”已是盘膝而坐,坐于那中央戌土的位置之上。
“起!”
滚滚声响。
清原面前土地卷了起来,宛如一匹长宽四五丈的绸布,把那十余个铁神胆都卷在当中。
瞬间无数响动,那些铁神胆,尽数迸出铁刺,把这一层地皮穿刺得千疮百孔。
清原顺势一收,那片土地便又坠落下来。
至于十余个铁刺狰狞的铁神胆,都落在面前,他已是三重天的道行,只是把手一挥,真气外放,吹拂过去,触及铁神胆,立时便让这许多铁刺收了回去,无数铁球坠地。
清原嘴角一勾,顺手便收了起来。
孙文鹏怔了一怔,脑袋稍微有了几分空白,而那散人更是目瞪口呆。
火焰道术能够瞬息而发,此人应是善于火类,可怎么对于土之一类,还如此厉害?
虽说修道之人,并不拘泥于自身所凝法意,然而这个年轻人,却好似……两者皆精?
“铁神胆……其实该这么用。”
清原取过一个,随手抛了过去。
孙文鹏微微侧身闪避,横移七八尺,而那铁神胆便从身外划了过去。
然而这个时候,清原眼中露出几许笑意。
孙文鹏不知为何,心下一沉,就见身旁掠过的那个铁球,陡然放出无数铁刺。
铁刺长达一丈许,而孙文鹏相距不过七八尺,他心生寒意,立时运起道术,却也被刺中了一下腰腹,鲜血淋漓。
“怎么可能?”
孙文鹏捂住腰腹,虽无性命之危,但却自知不是远不是对方的敌手,他看着清原的目光,隐约有了些骇然,“你怎么能把铁神胆使到这般地步?”
孙家的铁神胆,施展的方法,属于秘传。除却上人可以一眼洞穿之外,寻常修道人哪怕得手,也是无法运使。
但眼前这人不但能使孙家的铁神胆,手法竟然还比他更胜一筹。
他所运使的铁神胆,须得接触到物事,才会迸发铁刺。但这个年轻人,似乎可随心操纵?
清原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你还有多少本事?尽数使出来罢……”
孙文鹏自然有着许多本事,孙家收录的道术,传承的道术,他所习亦是不少,然而手中最为强绝的一记道法,便是这青龙化元术。
连这一记最厉害的道术,都在对方手里轻描淡写地破去,而铁神胆也被轻描淡写地收走……他虽有本领,但如何胜得过对方?
“你不会是散人。”孙文鹏深吸口气,问道:“你是哪家的弟子?观你衣着,虽是道袍,但着衣方式及鬓发,却有不同,守正道门极重规矩,定然不会这般不端不正,你绝非守正道门的弟子。而浣花阁多为女子,你更不会是浣花阁弟子。至于七灵门等其他各家弟子,我都识得,三重天之间,也不会有人是我的对手……你是怎么混进来的?正仙道?先秦山海界?还是哪位高人的弟子?又或是临东白氏等家族?”
“我身着道袍,你一眼便看出我不是守正道门的弟子,故而便没有了忌惮?”清原眉宇一挑,说道:“眼力倒是不错,可惜只用来投机取巧,欺软怕硬……”
孙文鹏吐出口气,说道:“只算我看走眼了,若早知道友如此,孙某断然不会对你下手的。”
清原平静道:“就只是这样?”
孙文鹏怔了一怔,道:“我今次认栽,你还想怎样?”
清原不再开口,只是抬起了铁棒。
“你想杀我?”
孙文鹏面色骤变,他也算是敏锐,在铁棒抬起的刹那间,迅速闪避开来。
赤色雷霆刹那而生,打在土地之上,掀起一个土坑。
孙文鹏扫了一眼,心中暗惊,喝道:“你莫要忘了,我孙家乃是这落越郡第一家族。”
“正是因为你孙家势大,所以只能杀你灭口。”清原脚下一踏,跃了过去,一棒狠狠打下,“若在外界,或许还怜你修行不易,但这里……你去死罢!”
这一棒带着雷音而下。
孙文鹏取出一个木桩,挡在了身前。
那木桩上布满符文印记,光华一闪,然而,还不待这木桩显现出什么玄妙之处,便被一棒打成两截。
手执木桩的孙文鹏手臂一麻,这一棒的力道加身,不禁往后抛了出去,正好摔在那散人的身旁。
他眼神一转,忽然伸手,按在那个被他制服的散人身上,真气转动,解开了他的禁制。
不待那个散人出手,孙文鹏便快速说道:“他惧怕我孙家,因而要杀我灭口。既是灭口,你以为你便能活吗?”
那散人怔了一怔。
孙文鹏大喝道:“联手杀他!”
散人闻言,脸色惊疑不定。
然而就在这时,孙文鹏身子往后一退,迅速逃去。
清原心中颇感无言,这个孙文鹏使诈的手法,倒像是那个老谋深算的郭姓老者。只不过孙文鹏狡诈,清原下手也不慢,铁棒一指,赤色雷霆便打了过去。
三四十丈之遥,在雷霆之下,不过瞬息之间。
轰然炸响!
红芒雷光闪烁,随后光芒散去,尘埃落定。
孙文鹏还未死,因为有一只手掌拦在了他背后,拦下了那道雷霆。
那手掌枯槁如树皮,缓缓收回,一个充满赞赏的声音,随之响起。
“真是个出色的年轻人。”
章百一十 上人甘焕
能以血肉之躯,抵御雷霆的,只有一种人,那便是超出人身界限以上的上人。
清原握紧了铁棒,把手按在袋子中的红河白夜阴灵车之上,神色凝重,他未有想到,会这么快遭遇一位上人。
来人是个老者,约六十来许,头发灰中带黑,身着褐色外衣,颇为整洁。他抬起手,拍了拍,笑道:“孙文鹏这小子,自小生于落越郡,没见过世面,以为只要不招惹守正道门和浣花阁,那么三重天之内,他便是举世无敌了。今日有你教训,倒也不错……”
说罢,他还抬脚,踢了一踢孙文鹏。
孙文鹏跌在地上,急促喘息,眼中有着劫后余生之色,却也懒得起身。
“我早就说过,孙家只是在落越郡属第一罢了,天下之大,不知是落越郡的多少倍。”这老者微微摇头,叹息说道:“你凝成法意之前,虽然傲气,却也有些收敛,侥幸凝成法意,便狂妄自大,我早与你说过,不要太过于目中无人了。”
孙文鹏喘息道:“甘叔,你不要再数落我了,快些把他拿下。”
闻言,清原顿时便知此人身份。
此行伏重山中,无门无派的散人里,有三位是三重天的上人,其中一位,便唤作甘焕。
据说这位上人,与孙家上人孙余,向来交好。而夺走古苍神雷的卢愈,就是甘焕的弟子。
甘焕抚须而笑,说道:“年轻人,孙文鹏本事不如你,所以请不动你。如今,老夫来请你,如何?”
清原深吸口气,问道:“前辈请我如何?”
甘焕微微摇头,说道:“这个你不必知道。”
清原笑了声,说道:“既然要请我去,却又不必让我知道缘由,那晚辈怎么敢去?”
甘焕摊了摊手,叹口气,说道:“既然这样,老夫便换个说法,擒你去……如何?”
清原沉声道:“我若不答应呢?”
“那么……”甘焕面露笑意,倒有几分趣色,说出了适才清原的一句话,“铁神胆……该这么用!”
他手上一摄,把先前地上的铁神胆吸摄到了手中,铁刺尽收,化作一个铁球。
那铁球被他往天上一抛,悬停空中,然后内中便迸射出了数十上百道铁刺,脱离了铁球,激射而出。
天空上落下无数铁刺,每一道铁刺都有丈许来长,速度极快,犹若闪电。
刹那之间,宛如身处于大军阵前,受到万箭齐发的处境。
清原神色微变,左手往上一挥。
面前十丈土地卷了起来,厚达三尺,立成一面墙壁。
数十上百道铁刺轻易便穿透了墙壁。
而清原借着土壁延缓铁刺,不断后退,时而有铁刺临近身前,也被他铁棒打落。
正自抵御间,一根铁刺落在了胸口。
冰蚕丝道衣抵御不住,当即破开,而清原只觉胸口剧痛,但那铁刺却并没有穿过胸口,因为被广元古业天尊的地图所阻挡住了。
一轮过去,铁刺停歇。
清原眼中露出异色,然后指尖一捏,逼出血液,顺势抹在嘴角,乍一看去,就如口吐鲜血一般。
这时,他才把身前残破的土壁散开,坠落下来,变作一地尘埃。
至于另外一个散人,则在铁刺之下,被穿透了两条臂膀。
这散人原本还迟疑着要不要助孙文鹏联手对付清原,避免被灭口的下场,然而孙文鹏坑害了他一把,让他一时心惊。随后清原一道雷霆打去,又被甘焕接下,他认出了甘焕,心中已经万分绝望,试图寻找逃命的机会,哪知清原和甘焕才是说了几句话,便即动手,让他来不及闪躲……
铁刺过后,清原反而无事,他却废了一双臂膀。
清原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只是看向甘焕。
“现在如何?”甘焕面带笑容,屈指一弹,那无数铁刺倒飞了回来,重归铁神胆之中,复又化作一个铁球,落在了手上。
这便是铁神胆这件物事所能施展出来的最高造诣。
清原抬起手掌,擦拭了嘴角的鲜血,说道:“明白了。”
甘焕笑道:“明白就好。”
他看了那个双臂被铁刺穿透的散人修道者,微微摇头,顺手一挥,两道劲风过去,当下把那散人一双臂膀都砍了下来。
那散人虽有三重天道行,却也耐不住这般待遇,怒吼了一声,只来得及用真气只住双臂血液,便再无余力,唯有不断喘息。
“断你双臂,留你双脚还能走路便好。”
甘焕背负双手,目光扫了清原一眼,眼底深处不禁有了些许异色。
因为他当时出手,也是想要重伤这年轻人的,却未想到,竟然失了手。但既然失了手,他碍于身份,也就不再出手,只是掩去了惊讶之色,故作淡然,依然保留这一副高人姿态。
他手中一弹,飞出一物,落在清原怀中,说道:“你这年轻人,倒也让人看得舒心,老夫也就不为难你了,把这丹药服下,省了捆绑的下场。”
清原目光一凝,手上搭在红河白夜阴灵车上面,接过那丹药,已作好了运使红河白夜阴灵车的准备。
“不必担忧,这丹药没有多大用处,只不过限制了真气运转,而又让老夫得以制住你罢了。”甘焕手中又有一粒丹药,弹在那断臂的散人口中,入口即化,“这丹药有三日之效,三日内不得解药,必死无疑……这是韩宇那毒散人炼制出来的东西……”
清原低头看了看,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这丹药……他识得。
因识得此毒,故而也能解得此毒。
“上人当前,由不得我了罢?”
清原笑了一声,将丹药服下,入口化去,当即化作一道寒流,禁住了周身经脉,并逐渐往脏腑之中渗透过去。
凝法楼中,内中显化的“清原”已是面朝东方。
凝法楼东方墙壁,东方乙木青龙陡然睁开双目。
清原神色未改,足下涌泉穴,涌起一股清气,充满了生机,经足三里穴,至中丹田。
这一股清气悬于中丹田之中。
清原心中默念黄庭仙经。
佛家有诵念每日佛言三百遍,无病无痛,登临西天极乐的说法。而道家亦有类似之法,而黄庭仙经其中一段口诀,便有这般效用。
声音响于心中,于中丹田之内,渐渐浩大,震荡周身,那寒流渐散。
眉宇祖穴,九重楼。
凝法楼内,“清原”已面朝南方。
一声鸟吟,悠然而起。
火焰消去寒流。
丹药寒毒散尽!
而甘焕这位上人,对清原服下丹药之后的变化,犹自未知。
章百十一 元灵擒拿手
山风吹拂。
几道符纸甩了出来。
这是两个二重天的修道人起了冲突。
“别打了。”
甘焕遥遥看去,笑道:“随老夫一起来罢……”
他伸手一按,手中骤然放出一道巨大的光华,化作一只大手,遥隔十余丈,擒了过去。
那两个修道人根本抵御不得,便被这大手拿住。
甘焕将那两个修道人拿下,抛在身前,交由孙文鹏处置,而他则看向了一旁的清原,笑道:“老夫这一手元灵擒拿手,如何?”
清原平静道:“元灵擒拿手,也算一门道术,只是谈不上多么高深。而前辈能够使得这般地步,已算造诣精深。”
甘焕闻言,颇为满意,说道:“老夫这一手,练了多年,可擒敌,可杀敌,早已炉火纯青,真要比得过,却也只得是传闻中五灵搬运术能胜我一筹。”
五灵搬运术,乃是取五头灵物,以秘法驱使,有鬼神莫测之效。这道法门,紫霄宫中便有,只是清原并未习练,也未翻阅过。
清原默然不语,紧随在后。
此后,甘焕领着他们,又寻到了一个三重天的散人。
这回甘焕一句话也不说,顺手一挥,一道青色大手便卷了过去,上面掌纹分明,气息凛冽。
达到中三天境地的上人,本领之高,对于寻常修道人而言,几乎不可抵挡。那散人才见得甘焕的面,就被一只大手擒住,甚至还来不及说话。
“够了。”
甘焕朝着孙文鹏说道:“回去。”
孙文鹏面色稍微凝重了一些,点了点头。
清原看了一眼,包括自身在内,已经被擒住了五人,最先前的那位甚至被斩掉了双臂,只留下了一双可以走路的腿。
“前辈是要我们去探路的罢?”收回目光,清原缓缓说了一声。
“哦?”甘焕略感惊讶,看了一眼,说道:“你倒是有些眼力。”
孙文鹏闻言,冷笑了声,道:“你要探话不成?就凭你这点道行,探了个明白,又能如何?莫非还能翻得了天去?”
清原看了他一眼,眼神淡然,收回了目光,未有理会。
孙文鹏顿觉脸上火热,登时大怒,一掌便朝着清原脸上拍了过去。
在他心中,清原体内真气已是受禁,如若凡人,这一掌下去,就是不伤性命,但也不会好过。
孙文鹏掌下呼呼生风。
清原蓦然探手去,拿住了孙文鹏的手腕,顺势一抖,将之摔了出去。
孙文鹏一个翻身落地,虽未摔倒,却也显得狼狈。他这才站定,脸色难看,当下手上一凝,道术便即凝成,光华四射。
“找死!”
那道术打了过来,光华闪烁。
就在清原意欲闪躲之时,一旁伸出了手掌,按在那道术之上,顿时消去。
甘焕平静收手,淡淡说道:“我擒他自有缘故,但你要辱他,还须凭自身的本事。”
孙文鹏听了,这才收手,看了清原一眼,杀机凛然。
甘焕看了清原一眼,缓缓道:“年轻人,武艺似乎也不浅。”
清原拍了拍冰蚕道衣,随口应了一声,道:“过奖。”
他适才从孙文鹏处所获的铁神胆,已是被孙文鹏取了回去。
铁棒原本也落在孙文鹏手里,可不论是甘焕还是孙文鹏,扫过一眼,对外表平淡无奇的铁棒也无多少重视,只不过上面有着雷纹,便被孙文鹏顺手收了起来。
至于他腰间的袋子,似乎过于破旧,而且也不鼓胀,显得干瘪。甘焕碍于身份,未有理会,孙文鹏出身孙家,自然对一个散人的物事看不上眼,甚至也未查看过。
“走罢……”
……
伏重山侧。
陆瑜霜白衣染血,伤势虽然愈合,但却也颇是触目惊心。
花魅和玉灵便在身旁,她们已经联系了其余浣花阁弟子,于是在此等候。
花魅站在一旁,只是带着笑意,忽然间眉宇一蹙,讶然道:“被那个四重天的上人抓住了?”
陆瑜霜察觉异状,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花魅掩口一笑,双目微眯,说道:“你那相好的被人抓走了。”
陆瑜霜微微蹙眉,冷冷看了花魅一眼,偏过头去,不再开口。
玉灵反而有些惊讶,问道:“那个家伙被人抓走啦?”
花魅点头说道:“是啊。”
玉灵鼓了鼓脸颊,不悦道:“你不是说他让人看不透么?一转眼就被人抓啦?”
“看不透,不代表不能让人抓。”
花魅早已看见了清原当时面对铁神胆铁刺齐发之时,示敌以弱,故作受伤的模样,便知此人必然会有其他想法,想了想,她看向玉灵,认真地道:“如若此次过后,他死在中途,便算姐姐看走眼了。如若他不死,甚至得了山中仙宝,日后发迹,那么也算是给你留个帮手……”
玉灵扁着嘴道:“什么帮手……我还需要帮手么?”
“小丫头。”花魅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掌,在她脑袋上轻拍一记,道:“不要以为你得了这天大的福缘,并且拜入了浣花阁,又得了靠山,就能高枕无忧。须知,如今的世道,不比以往,姐姐我……”
话才说到这里,她蓦然一顿,看向一旁。
旁边已有浣花阁弟子赶来。
那浣花阁弟子也是个女子,面貌柔美,年岁约似二十七八,背负一剑。她才一到来,便见陆瑜霜躺在青木床上,白衣染血,面色苍白,顿时一凛。
“怎么回事?”
这女子面容一冷,杀机凛然。
花魅站在一旁,盈盈而笑,却也没有解释意思。
“周师姐……”陆瑜霜转过头来,微微摇头,说道:“没什么事情。”
玉灵站到这位周师姐面前,低了低头,说道:“我知道啦,都是因为我……”
周师姐把手按着她的小脑袋,揉了揉,轻声问道:“你告诉师姐。”
玉灵便将事情如实说来,但她倒也没有添油加醋,说完之后,又看向了陆瑜霜,哼了声,说道:“我跟那个家伙算是两清了,不过师姐为了救他而被伤了,这事没完……”
周师姐神色冰冷,说道:“伤了浣花阁的弟子,确实不算完。”
“师姐。”陆瑜霜摇了摇头,神色坚定,说道:“我要亲自胜他一回。”
不待周师姐答话,花魅拍了拍手,娇笑道:“陆姑娘说得正是,这面子嘛,就该自己挣回来。至于你……”
她看向周师姐,神色转淡,道:“守正道门那个家伙就守在天上,难道你还想节外生枝?”
周师姐闻言,面色骤变。
章百十二 生死之路
离玥底谷。
这里已经聚了不少人。
有许多人是和清原等人一样被擒了过来。
而其余真正想要探离玥底谷的人中,三重天者共有八位,五个是孙家人,三个是七灵门弟子。清原扫了一眼,便即记下,但他最在意的,还是那几位上人。
孙家一位上人,七灵门一位上人。
而三大散人则来了两位,除甘焕之外,便是那个打死了陈星的韩宇。
四位上人之中,以韩宇最为年轻,他虽已年过半百,但修道有成,约是三十来许的相貌,颇为白净,器宇轩昂。从他身上看不出半点傲气,却在微笑之间,带着令人敬畏的阴冷。
孙家上人名为孙余,貌若花甲,实际年岁更高,神色沉稳,不露喜怒之色。
而七灵门那位,作道家打扮,只听有人唤作何道长,乃是七灵门的太上长老,也是七灵门唯一的一位上人。
清原等人来了之后被关押在一旁,偶尔有出声的,便被一旁看守的人,顺手割去了舌头。
不远处四位上人在商议着什么,旁人真气受禁,听不见上人声音,但清原早已脱去束缚,真气暗自运转至双耳,细细倾听。
离玥底谷中,有山道延绵,外层约有六条山道,而每一条山道往内中走去,都会遇上岔道,或是分化两道,或是分化三四条山道出来。根据之前的查探,这些分岔的山道中,只有一条山道是正确的,其余都是死路。
所谓死路,不是被堵死了前路,而是一旦踏足,必定身死。
这里宛如迷宫,分道无数,大致方向往前,只不过每当走过一段道路,都会分化岔道,只得从面前的几条道路中,择出一条生路。
哪怕付出极大代价,沿着生路前行,可走过一段之后……这条生路,又会分化岔道。
他们虽然都是上人,但还没有达到洞彻真理的地步,无法一眼看透,更对于风水之道,只算粗通。于是便只得使上最笨拙的办法,让人前去探路,因为周边的精怪早已被惊走,只得擒拿附近散人……
清原细听片刻,发觉惊走周边精怪的原因,竟是因为两位上人争斗。
从他们口中谈论时,清原得知,那两位上人,一边是孙家的另一位上人,另一边,则是三散人之一,金岚。
……
这处地方,本是孙家老祖发现的。
孙家老祖修至五重天,能够借用山河大势,一次运转法力时,隐约发现异处,经过十余年查探,才确知这里曾有**力者,改过河流,转过山道,移过山峰,形成了风水大势,拱卫着离玥底谷。
也正是因此,伏重山才生出许多天材地宝,繁衍了许多精怪妖物。
当他细心准备,要得到离玥底谷那不知何物的机缘时,便有神雷降世,分化之后,散于伏重山。
因为孙家老祖运动山河大势的缘故,被神雷气息聚敛而攻之,反而重伤。
他退走之后,惧怕守正道门来到伏重山,知晓了内中变化,获得机缘,让自己十数年努力成为泡影。而细想之后,自觉孙家两位上人,恐怕不能取得机缘,于是才请了甘焕,拉拢了七灵门,许以重利,取得内中机缘。
只不过此事在期间,被韩宇所知。
韩宇这人看似温和,实则人如毒蛇,在伏重山中,孙家老祖入不来,制不住他,只得让他相助,立誓之后,一同探索。
至于另外一位散人金岚,与甘焕有仇,追杀过来,惊觉落越郡里的这几位上人,除却守正道门和浣花阁外,都聚在了这里。他惊觉异状,生恐被众人灭口,才连忙逃开。
而孙家另外一位上人,便追了上去。
随后,才有两位上人大战,出现了清原所见到的一幕。
“大致上,应是如此罢?”这是清原从他们商议时的只言片语之中,推断出来的,细节上或有少许出入,但大致上应是相差不远。
……
探路的人已经死了许多。
如今只剩寥寥几人。
清原看了一眼,身旁有五人,其中就有那个被甘焕断去双臂的一人。
“若是还找不到路途,也不能再擒那周边的修道人了,否则这一片地方成了死地,必然会引起警觉,尤其是引起守正道门和浣花阁的警觉。这群上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避过了守正道门和浣花阁的注意,但动静终究是不敢太大的。”
清原微微闭目,心道:“这么说来,这孙家和七灵门的八个弟子,只怕也要遭殃?”
就在他这般想着时,便见前方有人出来。
那是一位已经凝法的七灵门长老,他语带沉痛,叹道:“已经查明,我这边,都是死路。”
然而,孙家上人孙余,却没有什么异色,反有欢喜之意,说道:“这么说,你适才走过的那条道路,已经可以确定,全是死路了?”
七灵门长老见他如此欢喜,反而怔了一怔,点了点头。
孙余大喜道:“如今六条大山道,最终都无法走通,内中皆是死路,就只有右边第二这一条乃是生路。接下来,只要沿着这条道路去,用人命去填,探出死路,最终势必能得出一条生路。”
其余上人对视一眼,各有异色。
孙余把手一挥,喝道:“把人带过来,去往这一条山道。”
其余弟子应是,便将清原等人领了过去。
清原等人在前,孙家和七灵门八名弟子在后,孙余,何道长,韩宇,甘焕等四位上人,则在最后。
清原偶然回头看了一眼,便发觉这四位上人的位置,颇有讲究,相隔不远不近,可以互相照应,而又留着防备之心。
清原心中暗道:“都是一群狡猾的狐狸。”
走到前方,有了岔道。
眼前三条道路,但此前已经有人探过,右边两侧均有模糊的血肉,已是死去多时。如此算来,左侧那条道路,才是生路。
沿着左侧道路往前行走。
终于到了分岔口。
这边两条道路。
孙文鹏露出几许冷笑,一指清原,道:“你!去走右边那条路!”
清原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
“且慢。”这时,甘焕淡淡道:“年轻人,你可以留下。”
说罢,甘焕指着那个断了双臂的散人,道:“你去探路。”
那散人面色骤变,煞时苍白。
章百十三 心怀鬼胎毒散人
修道之人,性情各异,或沉稳,或清淡,或张扬,或桀骜,但有一点可以断定,都不是愚蠢之辈。
先前在外,这些修道人也大多发觉这里边的异状,心知他们的用处,就是用来探路。
而这些道路有生死之分,连四位上人都不敢轻易踏足,只得四处擒住各方修道人,以人命去填掉死路,探出生路。
“不……”
那散人原本断臂,已是十分绝望,只盼能留一条残命,未想此时便有厄运降临到他身上。
不待他反抗,甘焕顺手一挥,将他卷了起来,抛在前方那条道路上。
那人伏在地上,不愿走。
“岂容得你?”
甘焕屈指一弹,一缕寒风吹过,吹在了那人脚底前端处的土地上,土地当即为之迸裂。
而随着甘焕手指挪动,那寒风未消,逐渐往上。
这散人大惊失色,脚下一跃,才往前去。
寒风跟随在后,吹拂过去。
这散人往前不断前行,咬着牙,已无半点反抗之意。
走了约有二十余步,岩壁变得有些潮湿,上面有水珠不断滴下。但这里的光景,变得十分昏暗,似乎连后面那些上人都看不真切。
这断臂散人吐出口气,心想自身走过的应是生路。
这般想着,忽然肩膀一沉,仿佛有万斤巨力压在肩头,身子趔趄,倒了下来。
他陡然惨叫一声,而细看之下,肩头处血肉模糊,骨骼尽碎,随后,心觉有异,连忙抬头看去。
一滴黑色的水珠,从岩壁上方滴落下来。
水珠滴在他的额头上,没有溅开,而是沉了进去。
颅骨,血肉,脑袋,都被穿透过去。
于是他整个脑袋都崩碎开来。
一滴水……万钧之重。
……
“这是死路。”
甘焕看向另一条路,说道:“这是生路。”
众人沉默,然后经由孙家和七灵门弟子驱使,让清原等人又往前去。
孙文鹏心有不甘,可又不敢得罪甘焕,只冷冷看了清原一眼,收回了目光。
“甘焕道兄,似乎对那年轻人,有些看重?”
这时,一道声音传入甘焕耳中。
甘焕眼中闪过异色,转头看去。
只见韩宇神色平静,视线往前,抿着唇,一言不发,发觉甘焕看来,似乎还有些惊异,偏头看了过去。
孙余跟何道长发觉异处,也看了过来,但看不出什么。
“甘焕道兄,我等修道之人,须要喜怒不形于色才成。你听了我的话,也不该这般反应。”
韩宇的声音依然传来,有些调笑意味,但他背负双手,看向前方,徐徐而行,看不出还有其余分神举动的样子。
甘焕眼角余光瞥了一下,也依旧看向前方,没有理会。
“这年轻人确实不错,我看孙文鹏的模样,多半是败在他手里了?这孙文鹏素来认为出身世家,除了那些大派弟子之外,便是三重天无敌了,这年轻人有这般本事,确实不凡。”
韩宇暗自传音,外人不知,着实是十分隐秘,“这年轻人天赋甚高,看他气度也非凡俗,莫非甘焕道兄是觉得此子能承衣钵,比卢愈更好继承道统?还是说……”
他说到这里,眼角余光扫过,面色如旧,“仍是与当年一样,要炼人丹?”
甘焕面色骤变,但自知失态,瞬息闪过,只是眼中犹有怒色。
“不要恼怒,道兄收徒过百,时至今日,只得一个卢愈……而自身修为突飞猛进,势如破竹,终于踏入了上人行列。”
韩宇淡淡说道:“人丹炼制之法,我也听过,甚至曾寻找此法,虽不曾得,但却见过甘焕道兄的几分遗留痕迹。”
闻言,甘焕面色微变。
“这几个人死绝之后,接下来便该到这些孙家弟子和七灵门弟子了,咱们可没有闲工夫再去抓人。”
韩宇说道:“连孙家和七灵门自家弟子都免不了要落到这个下场,你看重的这一枚人丹,多半也是保不住了。但若是我们两个一起开口,把他保下,分量也是够了罢?毕竟这也并非什么重大决策之事……”
甘焕默然不语。
“其实,我只是想要跟道兄结个盟友,你也知晓,孙家老祖不是好货。”韩宇传音道:“此番事毕,哪怕顺利地得到孙家许诺的东西,但事后,孙家老祖要向你我连本带利讨回那些物事,你我也敌不过。至于七灵门,祖上也算辉煌过,尽管门中只得一位上人,但底蕴深厚,或能不惧,但你我两个,均是散人修道者,无门无派无靠山,就好像飘絮浮萍。”
甘焕没有回话,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思索着什么。
韩宇传音道:“道兄若是答应了,便稍微点一下头。”
甘焕沉默许久,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
“如此甚好。”韩宇笑道:“至于这个人丹,我也替你留下了。”
……
一路行走,又到了岔道。
哪怕上人,也不能看透内中虚实,只能用人命去探路。
有些修道人试图反抗,却也无用,下场尤为凄惨。
而期间,有一人前去探路,恰好选中了一条生路,走过之后,平安无事,留下了性命。正是因此,却也让其余修道人,有了少许活命的希望。
只有清原知晓,哪怕此行可以存活,但事后,终究是会被灭口的。
当几位散人都已死去,仅剩清原,和适才走过生路的那个散人。
“你……”
孙余指着这名散人,说道:“你去。”
那散人浑身一震,大声道:“接下来该是他了,我先前已经走过一回。”
“还有讨价还价的本事?”甘焕抚须道:“你凭什么?”
韩宇微微一笑,手上捏印,朝他一放。
那散人浑身剧痛,陡然怒吼。
“你服下的丹药,若无解药,三日必死。”韩宇背负双手,笑道:“但三日之内,本座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七灵门那位何道长皱了皱眉,随后说道:“不想受苦便往前去,你自行择取道路,若得生路,也算你的造化。”
那散人这般想来,深吸口气,才往前走去。
他徐徐而行,走至深处,似乎无甚动静,想起之前走过那条生路,也是风平浪静,心中顿时大喜。
然而这时,无数金铁交鸣之音此起彼伏。
无数道金光从岩壁两侧迸射过来。
金光锐利,哪怕上人亦难以抵御,何况此人已是被丹药封住了真气?
他惨叫一声,回望一眼,神色怨毒,但顷刻之间,整个人便被金光化作了血肉碎屑。
章百十四 地火阻路
生路显现出来,一行人往前走去。
未过多长,便已经到了另外的岔道口。
接下来,便是到了清原的身上。
孙文鹏冷笑道:“剩下你一个了。”
他在身后,推了清原一把,指着前方,说道:“还不往前去?”
韩宇朝着甘焕看了一眼,传音道:“若要保住这年轻人,接下来便要让七灵门的弟子去探路了。这般异常的举动,你一人只怕显得无理取闹,如此,我们一起出声保下他,分量便足够了,如何?”
甘焕微不可察地点头。
韩宇传音道:“那便开口罢。”
随后一阵寂静。
甘焕没有开口,韩宇也没有开口。
这个年轻人,着实令人赞赏,但这并不能让他们放弃即将得手的机缘。所以,为了杜绝互相之间的冲突,便只得沉默。
“甘焕道兄,可不甚地道。”韩宇依然传音,笑道:“你点了头,却不出声,让我出头?也罢,既然甘焕道兄觉得此人并非对你这般重要,那便罢了……只是,你我结盟,可算成了否?”
甘焕视线一瞥,闪过一缕异色,没有点头,但没有摇头。
无动于衷,换一种角度看,何尝不是一种默认?
韩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
清原看着眼前两条道路。
若是他孤身一人,探路却还有着许多办法,比如剪纸为马凝成的虎狼木雕。
只不过如今受制于人,还须藏拙才行,且他这一行来,乃是示敌以弱,在这些人眼中,自身已经被韩宇的丹药禁住了真气,不好暴露。
孙余看了清原一眼,沉声道:“往左边走。”
清原回过头来,说道:“自古以左为大,晚辈自觉是小辈,便走右边,如何?”
孙余顿时皱眉,喝道:“哪有那么多废话?”
“如此也好。”七灵门那何道长说道:“左右两条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我们挑不出来,让他去挑。他若死了,另一条自然便是生路,他若活了,也就走过了这条生路……并无不同。”
孙文鹏心中甚是不喜,朝着清原背后一脚踢去,怒道:“快滚过去。”
清原脚下一动,横移半尺,闪过了这一脚。
“这就走。”
清原闪过之后,头也不回,淡淡说了一句,往前行去。
从地图上看,这离玥底谷并不大,中间就该是广元古业天尊布置的地方。走到现在,清原默数了一下,大约已是差不多了。
也即是说,眼前的路,将要到了尽头。
“从广元古业天尊的地图上,大致推测,离玥底谷应是以五行循环,但大抵方位是不变的。这边是南方,该是属火。”
清原心道:“之前离得远,感应不到,然而此刻临近中部,已能感应到火焰气息,右边这条道路,火焰之气更重。”
其余上人未必不能察觉这条道路的异处,只不过他们并不知晓,这火焰气息代表着什么。
只有清原知晓,这火焰气息,代表着生路。
他缓缓往前行去,两侧岩壁有些温热气息,行走过去。尽管有些把握,但他仍不敢大意,暗自放开了收敛起来的气息,真气悄然运转。
行走二十余步,仍无变化。
再往前去,行走百步,也无变化。
直至走过百丈,才彻底算是消了危险。
生路!
几位上人对视一眼。
韩宇笑着道:“运气倒是不差。”
连上人都无法看透的道路,他们也不觉得这个三重天的年轻人,能够看得出什么,这仅能归于运气了。
孙文鹏冷哼了一声,颇为不喜。
随后,几人便朝着清原身后,尾随过去。
清原继续前行,脚步未停,也没有直接往前逃去,因为他心知在上人眼前,以自身道行,是逃不掉的。
既然这是一条生路,那么在下一个岔道之前便是畅通无阻的,他能往前奔逃,身后的上人自然也能赶上来。就算逃开了,可是遇上了前面的岔道,终究不免还是要止步犹疑。最重要的是,清原根本没有想过要从这群上人眼皮底下逃走,因为他早有想法。
有了红河白夜阴灵车为保命的依仗,他才可以去尝试这些想法。
“好在这袋子没有被孙文鹏搜去,否则当时便只得翻脸了。”
清原下意识把手搭在腰间,但那里已经没有了铁棒。
铁棒因为布满雷纹,已经被孙文鹏当作宝物取走,只是清原并没有多少忧虑。因为当初地龙入体时,龙尾落在铁棒上,已经与本身起了联系,不可分割,实为本命法宝。
而本命法宝与本身宛如一体,自有不凡之处。
走了没过多久,前方又是一条岔道。
这一回,清原感觉到前方的热气,愈发浓重了。
“最后一次岔道?”
清原隐约有着这般想法,这回不用其他人多说,他自行往前而去。
前方依然畅通,但走到尽头,是一片火光。
……
这是一处空室,方圆百丈许。
炎热之气,扑面而来。
土地上,迸裂无数缝隙,缝隙之中,红光闪现,发出烙铁般的光芒。
这地底之下,必是地火丛生,岩石化浆。
“这……”
七灵门那个中年道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里……之前从另一处山道里,来过……”
四位上人均是变色,极为难看,连同最为沉静平淡的韩宇,也都不免有了阴沉的味道。
“我们之前来过,曾放开一个散人的封禁,使之运用道术,走过这片位在地火之上的土地。他凝聚道术在脚上,才走了十二步,以三重天的修为,仍无法抵御,瞬息化作灰烬。”
那中年道人沉声道:“我等尝试多遍,未能过去,故而将之定为死路……”
孙余低沉道:“这么说,所有山道,都是死路?”
中年道人说道:“类似这里的环境,也还有另外一处,但那里是一片水池,未结冰,未凝冻,可寒气逼人,甚至那水也如适才所见,万钧之重,若有荡动,便近乎必死。而这一处是火,但也是类似的险地……”
孙余寒声道:“你是告诉我,我等筹划多日,甚至放弃了搜寻神雷,其实便是一场空?”
那中年道人听出他言语之中的杀机,面色微变,不敢答话,看向了本门太上长老。
那位何道长沉思片刻,说道:“兴许,只是我们还未找到真正的法门。”
火室中,一时安静下来。
前方视线因温度极高而扭曲,时而有岩浆火泡破灭之音。
而除了这些声音,便静得令人发慌。
哪怕是孙家和七灵门那几位弟子,也都有了惊悸之感,惴惴不安。
“法门……”
这时,便听一个声音,缓缓道:“我兴许能尝试一番。”
众人顺着声音来处看去,便见那个身着道衣,不挽道鬓的年轻人,正转头过来,神色认真,语气真诚。
“晚辈……或能知晓法门玄奥。”
清原这般说道。
章百十五 谁家法门通两岸
火焰声音犹在,岩浆火泡破灭之声亦有。
然而清原这平平淡淡的一声,更如炸雷一般,掩盖了其他的所有声音。
四位上人面色皆变。
其中尤以看似沉稳的孙余,动静最大,他近乎失态,眼中闪过一缕异色,沉声道:“你有办法?”
清原说道:“诸位上人似乎束手无策,如此,不若照着晚辈的法子,尝试一番?”
孙余默然片刻,问道:“你要什么?”
清原深吸口气,说道:“事成之后,放晚辈一条生路。”
孙余目光一凝,点头道:“你若相助,老夫自然不会动手杀你。”
清原面上露出大喜之色,颇有劫后余生之感,故作年少识浅的模样。然而心中早已嗤笑不已,这般言语把戏,他如何看不出来?
孙余不会动手,但难免身边的人不会动手,也难保不会被这附近的险地所害。这样,便不是孙余亲自动手了。
“你有什么办法?”开口的是七灵门太上长老,也即是那位何道长。
“这里土地之下,便是地火所在,岩石融化成浆。若是行走在这土地上,纵是有上人的修为,也耐不住这地火炙烤,更容易触动土地,从而破碎,致使地火上涌。”
清原说道:“如此,便要在这上面,构架桥梁。”
说到这里,其余众人,面色均不甚好看。
孙余寒声道:“你当我们的脑袋,都不好使么?这般手段,我等难道没有试过?”
他伸手一挥,当即有一道光芒飞了过去。
未足三丈外,忽然牵动了气流,顿时一道地火上涌,伴随着岩浆,把那道光芒都卷在当中。
“这片土地之上,道术也是不能运使的。”
孙余脸色冰寒,杀机凛冽,渐渐抬起手来,掌心间光芒闪烁,“你若只有这点想法,那老夫这就送你上路。”
清原微微摇头,说道:“自然不仅是如此的。”
“那便说来听听。”这时,甘焕忽然出声,说道:“老夫对你颇是赞赏,知你是聪明人,你如今性命拿捏在我等手里,既然开口,想必早有想法了。只不过,这眼前的地方,恐怕只有六重天的上人,乃至于真人级数,才能腾云驾雾,飞遁过去。”
清原默然不语,他心中知晓,这处地方乃是广元古业天尊布置,腾云驾雾过去,也仍是难免要引动气流变化,从而生出许多变故。
也即是说,若不得其法,六重天的上人都不能踏入其中。
这地火岩浆,不比其他,只比仙火稍次一等,其中威能,便是真人也未必容易受得住。
昔年他以仙火炼丹,借的乃是八龙卦仙炉隔绝气息的效用,否则早已灰飞烟灭。
……
清原对于地图,早有许多揣测,尽管不知是在伏重山,不知是在离玥底谷,但并不妨碍他对于广元古业天尊那一张地图的揣摩。
他经过周边地势,勉强推测出周边是五行分化,布下五行大阵。
而五行阵法具体如何,他并不清楚,只是心中早已转过无数个念头想法。
花魅探过离玥底谷,也对清原稍微提了一两句,让清原彻底知晓这离玥底谷的变化。
这里是离位,属火。
而清原恰好最善于火。
“这边……”
清原指着斜向一方,说道:“火克金,也能克木,而水能克火,只是如今此处火焰乃是地火,其威太盛,水落于此,必定化为汽。所以当下,该用土,往这边构架一条桥梁。”
孙余沉声问道:“为何是在这边?适才你不是看见过,道术一经发出,就会产生变化。”
清原说道:“这个方位,就不会有变化。”
孙余顿时沉默,韩宇略感惊异,甘焕则讶然开口:“为什么?”
“坤位。”何道长忽然开口,“这里是坤位。”
清原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凛,他原以为这些人当中,精于修道,只是对于风水布置不会过于上心,却未想到,这里还有精通此道之人?
何道长看出他眼神惊异,平静说道:“贫道出身七灵门,乃是正统道派,追索祖上,也曾是拜入守正道门的外门弟子,可算太上道祖分支。在道门之中,不仅修道练气,还有测算吉凶,勘测风水等等,贫道未有习得,然而曾有同门习练此道,耳濡目染,故而粗通一二。”
“道长过谦了。”清原拱了拱手,说道:“不错,那里是坤位。”
韩宇忽然问道:“我等知晓坤位,但为何有这用处?”
清原顿了顿,说道:“解释起来似乎有些冗长,上人真要我逐一说来?”
闻言,其他真人都有不悦之意。
而韩宇目光中闪过寒光,杀机一闪而逝,淡淡道:“不必了。”
清原说道:“那就请上人施法罢。”
几位上人对视一眼,终究落在了孙余的身上。
众人对于用土的道术,或多或少知晓一二,只不过他们凝就的法意,都非此类,尽管能够施展,却远不如凝就了土行法意的孙余。
五行法意之中,孙余凝土,他精于此道,而本人也如法意那般,行事沉稳。只是今日事关重大,才难免失态。
“土桥?”
孙余深吸口气,手中一放,顿时一道黄光倏忽而去,连过十丈,立即凝实,化作了一座土桥。
石桥宽约一丈,长有十丈。
因为延伸超过十丈的部分,便会引动地火气息,然后被岩浆涌起,立时熔化。
而十丈之内的土桥,则安然无恙。
这让众人为之惊讶,尤其是几位上人,异彩涟涟。
那何道长深深看了清原一眼,暗自点头,又有了许多惋惜之意。
“坤一,巽二。”
清原指着另一方,说道:“接下来把那石桥,转向这边。”
孙余一记道术,得以延伸十丈,心底已经信了清原,再不迟疑,往巽位而去。
“离三。”
“兑四。”
“中五。”
“艮六。”
“坎七。”
“震八。”
清原深吸口气,心中隐约有了些悸动之意,缓缓开口,沉声道:“乾九。”
随着石桥第九次转向,便触及了这片火室的另一头。
然后这里又沉静了许久。
两方相连,一条生路……已架设完毕!
众人神色有些复杂,既是对这个年轻人的缘故,也是对眼前凝就而成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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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百十六 八卦九宫
清原曾与仙火打过交道,对于八龙卦仙炉也算熟悉。
八龙卦仙炉摆放布置等等,按先天八卦之数,乃是紫霄大仙亲自布置。
他原本是想借着八龙卦仙炉的布置,依样画葫芦,但经过多次思虑,细想之下,八龙卦仙炉乃是仙家宝物,非是凡俗。而这些上人施展出来的道术,构架出来的桥梁,还达不到这般地步。
因此,他采用了另一种八卦之数。
此数也是八卦,但内**有九步,乃是八卦生成九宫,属于洛书之法。而这一种法门,乃是道门二祖之一,无上道祖推演出来的法门,紫霄宫内便有记载。
“这里属火,该用土桥架设,而地势坤,以坤位排在首位……”
清原心道:“然后按照无上道祖的八卦之数,坤一,巽二,离三,兑四,中五,艮六,坎七,震八,乾九……果然不错。”
他缓缓吐出口气,当初从地图上推测出了五行阵法,他便有了许多想法,而因为自身善于火焰,所以对于五行阵法的火之方位,较为上心,想法也是最多。
眼前这先天八卦洛书的法门,是他早已定下的,正是用以应付这边五行属火一方的诸多想法之一,但想法终究是想法,他也不能断定能否成功。
因此,先前指点孙余之时,他已经握住了红河白夜阴灵车,作好了翻脸动手的准备,尽管心中实则是全无把握……可好在一切都成功了。
桥梁经过屡屡转折,共分九段,横于这片看似平静,实则地火汹涌的土地之上。
“真是个令人万分赞赏的年轻人。”韩宇拍了拍双掌,笑道:“难怪甘焕道兄有意保你,莫非早就预料到这般场景?预料到这人的用处?”
“过奖。”甘焕说道:“老夫仅是看得顺眼罢了。”
清原闻言,表露出年轻人该有的神色,于是微微一笑。
孙文鹏脸色难看,杀机闪过。
七灵门那位何道长见状,反而叹了一声,心中想道:“若此事得以圆满,贫道或能周旋一二,倘如此子能够活命,将他收归门下或是不错。只是……不知他可有师承?”
众人各有心思,只有孙余是一心要替自家老祖分忧,一心要踏足内中深处,取得宝物。
当下孙余眉宇微皱,看了清原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对着其他三位上人说道:“几位,这石桥已经架设完毕,若要动身,还请尽快。只是,石桥乃是老夫凝成,诸位想必也有些顾虑,如此,便请动手罢……”
声音才落下,甘焕便即抚须而笑,说道:“还是孙老友明事理。”
说罢,甘焕先是往前,一手按在石桥上,法力运转,立时渗入其中,延绵而去,将这九段石桥,都添上了自身的一缕法力。
随后,何道长和韩宇,一前一后,也都把法力灌注其中,渗透进去,各自在石桥上留下痕迹。
……
“该走了。”
随着孙余一句话,众人才开始动身。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名七灵门的弟子,两名孙家的族人,而第四个,才是清原。
至于清原身后,也是孙家和七灵门的弟子。
因为他先前表露出来的本事,尽管在众人眼里,这个年轻人真气已经被丹药“封禁”,仍然不可小视。为免变故,孙余谨慎地让人把清原放在中间,一同过桥。
至于孙余等四位上人,则都惜命,他们身在后方,等到几人行走过半,仍然无事,才觉得已是安全,逐一踏上石桥。
清原视线稍微一瞥,看向了另一端石桥上的上人,又迅速收回,心中道了一声:“都是一群老狐狸。”
只是再狡诈的狐狸,到了此时,也该打回原形了。
……
石桥炽热,左右两方热浪袭来,若非众人都是修道有成之人,几乎难以抵挡。而脚下石桥,实则也是如下方生了火的铁锅一样,万分炙热,几乎让人鞋底都要化掉,众人凭借各自的道行,才勉强可以忍耐。
清原徐徐往前行走,视线看向桥下。
红光艳丽,颇似烧红的烙铁,可谓是火光炎炎。下方的土地也不算太薄,约有两尺厚,只不过下方地火烧熔了岩石,凝成岩浆,时刻在腐蚀上方的土地,时而裂出缝隙来,令得这两尺厚的土地,像是一触即破的薄纸。
众人依然在往前行走,而最前面的一人,已经走到了石桥的尽头,几乎就要迈步踏上火室的另外一方。
后面的孙余等上人,见石桥果然安然无损,可以让人通过这里,不禁都松了口气。
这火室本是死路,未想……还能走出一条活路来。
清原看见了那四位上人眼中的神色,心中冷笑道:“一直都是死路。”
只在瞬息之间,他左手一晃,火光乍现;与此同时,右手往前一抛,登时就有一个黑色铁球飞了出去。
左手火光按在了身后那孙家族人的脸上,当即火焰烧开,将此人焚烧,火焰遍及全身,惨叫之声顿时响起。
而那黑色铁球飞到了前面两人的中间,顺着清原的心意,陡然迸开,遍布铁刺,每一根都长达一丈许。
仅仅眨眼的功夫,这铁神胆铁刺绽放,顿时变得有两丈大小,把前后两人都穿透得千疮百孔。
“去……”而与此同时,清原左手收了道术,火光消去,数道青符往最前头的那人飞了过去。
那人也是一位三重天的修道人,只是施展道术还须捏印念咒,未有达到瞬息而发的熟练地步。他猝不及防,转过头来,数道青符已至面前,连抵御也都不及,顿时青符落在胸腹间,接连炸开来,他浑身是血,当即往后倒了下去。
“该死!”
身后传来怒喝。
变故来得太突然!
在众人眼里,已经被丹药封禁的这个年轻人,本该是手无缚鸡之力了。但他瞬息之间,杀尽前头三人,并用一记道术按在了身后一人身上,又烧死了一个。
四个三重天的道人,顿时被他偷袭所杀。
清原早有蓄势,故而一瞬而成,几乎没有停顿。因此对于众人而言,变化发生得太快。
孙余见状,陡然大怒,喝道:“竖子敢尔!”
至于甘焕,则比孙余更为直接干脆,伸手一按,便是一记青光,化作了一只大手,覆盖方圆丈许。
“不好……”何道长慌忙道:“快转方向!”
只是那青光大手去得太快,当即引起气流变动。
下方土地破裂一角,岩浆喷了上来。
章百十七 红河白夜阴灵车,撞杀青龙殒上人
火室之中,波荡骤起。
清原一个呼吸间袭杀四人,当即跃起,跳到了火室的另外一头。
他回望过去,恰好见到甘焕出手,引动了岩浆。
可惜的是何道长提醒得早,甘焕收手也早,引动的动静并不大,便被孙余镇压了下去。
“该死的混账!”
咬牙切齿的一声,布满了怨毒,从石桥上传来。
四位上人还在后头,当前的是孙文鹏。
孙文鹏眼前的,本也是一名孙家族人,那人原本站在清原身后,却被清原手中一道火焰往后一抹,活活烧死。此时那孙家族人,已坠入了岩浆之中,骨肉销蚀,尽数融化,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
孙文鹏目呲欲裂,当即动手。
一道青龙化元术,倏忽而出。
孙文鹏对清原早有极为强烈的杀意,待到这时,杀意一涌而出,手中的道术,威力竟是比往常更盛,近乎是前所未有地强盛,达到此生至今最为强横的地步。
这一次的青龙化元术,竟是将要凝成真龙的形态。
相比之于孙文鹏那目呲欲裂的模样,清原神色平淡,手上伸出,真气一摄。
被孙文鹏收在腰间的铁棒,顿时化作一道光芒,瞬息而至,落在清原手中。
所谓本命法宝,便是要应念而动,便是能随心而至。
铁棒入手,清原往前一点,当即雷纹泛起,赤色雷霆倏忽而去。
轰地炸响!
孙文鹏此生威能最大的一记青龙化元术,便被这雷霆当中打中,从头到尾,寸寸崩毁。
雷霆余威不散,朝着孙文鹏而去。
这里是石桥之上,周边是地火隐患无数,逃无可逃。
孙文鹏咬了咬牙,当即抛出了数十个铁神胆,拦在身前,勉强抵御。然而雷霆才消,清原手中又有一道火光袭来,当面而至。
“混账……”孙文鹏怒吼一声,被火焰吞没,坠入了岩浆之中,尸骨无存。
这位孙家年轻一辈的天骄,素来自以为三重天无敌手,然而被他视作最大敌手的清原,自始至终,都未有正视过他。
哪怕清原施发雷霆,施发火焰,将孙文鹏打杀当场的瞬间,视线也仍然是在那四名上人的身上。
……
“小子!”
孙余原本还有迟疑,然而当孙家当代最为看重的孙文鹏都死在了这里,他便再无顾忌,怒吼出声,手中拍出一道青光。
这青光倏忽而出,当即化作十丈长蛇,约有水桶粗细,鳞片如生,双眸冰寒,蛇信吞吐,蜿蜒游转过来,快得惊人。
这十丈青蛇,在游转之间,头顶长出一根青角,胸腹长出两只龙爪,已是化作了一头独角青龙。
这头独角青龙乃是沿着石桥而行,拦在前头的三人,一个是孙家族人,两个是七灵门的弟子。
这三人发觉身后异状,转头看去,只来得及惊恐地叫出半声,就被独角青龙撞成了血肉齑粉。
嘭嘭嘭三声接连响起,几乎连成一声。
独角青龙朝着清原而来,快得惊人。
龙吟咆哮,气势汹汹。
“青龙化元术?”
清原微显凝重,但没有什么惧色,他把铁棒收入袖中,取出一物。
此物如车,车顶无盖,长约二尺许,单手便能托起,但见此车色泽灰暗,气息阴凉,令人不寒而栗。
清原真气运转。
凝法楼中,“清原”显化,面朝北方,得水之法意,清寒冰冷。
嗡然声响。
这辆灰暗小车,当即发出红光,其色如血,泛出血腥气味,闻之欲呕。小车色泽立时变化,当即森白,宛如骨骼之色。
红河白夜阴灵车!
骨骼作车,鲜血浇灌,此车充满了阴森诡秘。
饶是这里地火温度极高,也在刹那之间,变得十分阴冷。
清原施展此车,都不免浑身冰冷,耳边尽是鬼哭神嚎,女童悲泣不休,若非他眉宇中坐镇着九重玉楼,几乎要失了神智。他深吸口气,定住心神,喝道:“去!”
这辆车陡然涨大,方圆丈许,顷刻间变作庞然大物,猛地冲撞了过去。
车辆森白,而带着充满阴冷风声的血腥红光,迎向了那条独角青龙。
嘭!
独角青龙撞在红河白夜阴灵车上面,独角立时破碎。
红河白夜阴灵车势不可挡,冲撞了过去。
然后这一条青龙,从头到尾,被红河白夜阴灵车碾了过去,寸寸崩碎,散作青光。
“怎么可能?”
孙余倒吸口气,露出惊骇之色。
不论是何道长,还是甘焕,都不免震惊,难以置信。
而其中,以韩宇神色变化最大,他脸色阴晴不定,既是惊慌,又是恐惧,但眼底深处还有着一缕狂喜。
……
清原运使这一辆红河白夜阴灵车,气势浩大,不可抵挡,让自身几乎升起了一种能把眼前一方天地都撞碎的错觉。
只是真气迅速消耗,换作一般三重天巅峰的修道人,此时也已真气耗竭。至于清原,习练黄庭仙经,底蕴雄厚,真气还有留存。
他把手一指,往前喝道:“去!”
红河白夜阴灵车,带着不可抵挡的大势,尸山血海般的血腥红光,沿着九段石桥的痕迹,倏忽而去。
饶是剩下的这四位,都是已经超出下三天,越过人身极限的上人,却也为之心惊胆颤。
尤其是孙余,自身那一记青龙化元术,寸寸崩灭,已让他深知这一辆邪异宝车的威能,见状,只来得及喝道:“退!”
这石桥之上,左右均不能走,只得后退!
孙余他往后退开,便把七灵门的何道长暴露在了前面。
四人一齐往后退,但何道长却首当其冲。
这道人亦是惊骇,然而那辆邪异宝车来得极快,退已不及,只得运使道术,轰了出去。
他道术仓促而发,瞬息之间便被这宝车撞毁。
邪异宝车当头而至,何道长面色微变,深吸口气,双臂前举,双掌立时化作虚幻之色,前方凝出一片蓝光。
蓝光虚幻,似要凝形。
只是那邪异宝车来得太快。
虚化蓝光尚未成型,道术犹自未成,那邪异宝车便撞碎了这片蓝光。
何道长瞳孔一缩。
双掌触及宝车,刹那崩碎。
他惨叫一声,然后便被那宝车撞在了身上。
整个人从胸腹之间,撞成两截。
一位上人,陨落!
红河白夜阴灵车余威不损,依然携带浩大气息,朝三位上人冲撞过去。
章百十八 生死之间大魄力
七灵门太上长老,已是当场死于非命。
这么一位越过了人身极限,达到中三天的上人,便死在了这里。
其余三位上人亲眼见到变化,顿生兔死狐悲之感。
“合力抵御!”
甘焕陡然喝出声来。
红河白夜阴灵车几乎势不可挡,撞杀了何道长之后,依然冲撞了过来,有着山岳崩塌而来的威势,使人为之心惊。
何道长毕竟是上人,虽然不能自保,已是丢了性命,但一位上人拼命抵御,却也阻了它一个呼吸的停顿。
一个呼吸,对于常人而言,不过瞬息之间。而对于三位上人来说,已是有了喘息之机。
他们身在石桥中段,要退回去已是来不及。
石桥宽约一丈,同样也难以腾挪闪避,只得正面迎接。
有了这喘息之机,三人才能合力。
甘焕双手齐发,两只手掌打出了两个掌印,色泽碧青,倏忽涨大,拦在了前头。
而孙余则打出了一记青龙化元术,独角青龙尾随而去,蜿蜒咆哮。
韩宇取出了一个甲壳,其色血红,形如龟甲,上面布满了符印纹路,森然诡异。
“去!”
随着韩宇一声喝令,龟甲蓦然飞去,亦是涨大,竟是拦在最前端。
而甘焕一双元灵擒拿手施展的掌印,则按在了血色龟甲之上。
孙余的独角青龙盘旋龟甲侧方,独角抵在前端。
他们三人,此前从未联手,可是一旦联手,有了呼吸之间的念头转动,配合得便有了天衣无缝的味道。
轰!
红河白夜阴灵车冲撞而来,正中龟甲中央。
蓦然炸响,山摇地动。
大片血腥红光呈涟漪之状,朝各方四散。
石桥周边火焰滔滔,气流涌动,使得石桥两侧土地纷纷迸出裂缝,而岩浆时而往上喷涌。
声势浩大,颇有破灭八方之状。
然而,那势不可挡的红河白夜阴灵车,终究被挡住了。
不待三位上人松一口气,便见龟甲上面迸出裂缝来,咔嚓声响,逐渐蔓延。
三位上人面色皆变。
尤其是韩宇,他这龟甲得自于东海,乃是一头老龟死后所留。那老龟寿元极长,虽然愚钝,但长年累月,自行呼吸吐纳,却也达到了大妖的级数。后来得手,便是用了许多人命,以血炼之法而成。
这等大妖龟甲,实是万分稳固,竟也抵挡不住这邪宝?
三人不敢大意,竭力运使法力,元灵擒拿手,青龙化元术,大妖龟甲,各自助力,互补短处,才勉强抵御得住。
只是龟甲上面的裂缝,逐渐加深。
而那龟甲,独角青龙,两大掌印,也被那红河白夜阴灵车不断推动。
三位上人脚步不动,但身子却禁不住地退后,于是双脚都在土桥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这究竟是什么宝物?”
孙余和甘焕心中都有悸动。
那个年轻人,不知怎么就脱去了韩宇那丹药的束缚。如此也便罢了,一个三重天的修道人,就是再厉害,也终究不能在四位上人面前翻了天去。
可谁也不曾料到,他那令人几乎懒得去翻的破烂袋子里,竟有这等宝物。
按说,就算是一件法宝,落在一个三重天的修道人手里,能发挥出十分浩大的威能,可毕竟是三重天的修道人,真气未成法力,运势法宝尚是有限。
然而眼前这一件法宝,怎能与三位上人争锋,并且逐渐取得上风?
韩宇这厮简直无用,丹药失效也便罢了,连这龟甲都是次等货色?
二人心中不免怨言。
而在韩宇眼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深知眼前宝物的厉害。
喜的是他认得这件宝物,若能得手,这一身本事必有天翻地覆般的提升,纵是孙家老祖,亦可不惧。
“红河白夜阴灵车!”
韩宇深吸口气。
啪地一声!
龟甲裂缝又添一条。
直到这时,他脸色才变得苍白。
若无法解去当前困局,莫说要得到这件邪宝,就是性命也都堪忧。
“这小子怎么会有这等宝物?”
……
那三位上人心中惊骇,清原心中也不平静。
一举轰杀七灵门太上长老,逐渐压制三位上人联手,看似大战上风,但只有他心中知晓,这红河白夜阴灵车乃是一件残宝。
外表虽然看不出来,内中却是逐渐暗淡,真气流转也不甚如意。
此刻正值僵滞之时,从局势上看,三位上人逐渐落在下风,血色龟甲不断迸裂。而实际上,红河白夜阴灵车的残破隐患,也不断扩展,近乎废弃。
如若龟甲迸裂在前,三位上人便会被红河白夜阴灵车撞杀当场。而若是红河白夜阴灵车先一步废去,那么清原便要以三重天修道人之身,面对三位达到四重天的上人。
啪一声响!
这时,红河白夜阴灵车,竟也迸出了响声。
虽是十分轻微的一声,在这地火岩浆所在之处,在两方手段碰撞的浩大声势之间,显得难以察觉。
可是落在清原和孙余,甘焕,韩宇等四人的耳中,不亚于当世最响亮的一道声音。
这一道声音,便象征着此车好坏,象征着清原与三位上人之间的生与死!
清原面色微变,三位上人面色皆喜,唯有韩宇喜中带忧,对于红河白夜阴灵车的损坏,心怀痛惜。
“糟……”
清原微微屏息,蓦然咬牙,道了声:“起!”
轰!
红河白夜阴灵车转折向上,冲了上去。
三位上人只觉浑身压力尽数消去,还未欢喜,便发现那红河白夜阴灵车冲上了半空。
“该死!”
饶是韩宇这位素来以温文尔雅面貌示人的毒散人,都骇然失色,喝道:“你不要命了吗?”
孙余和甘焕,面色惨白。
同归于尽?
清原深吸口气,大声道:“落!”
随着他一声号令,真气转动,那红河白夜阴灵车血光大盛,遍布整座火室,竟是压过了炎炎火光。
红河白夜阴灵车往下一转,狠狠撞下!
轰!
石桥中段,一撞而断!
石桥断开,八卦九宫之布置,尽数毁去。
而红河白夜阴灵车余威不消,撞在了火室的土地上,撞入了地火岩浆之中。
火室土地大片破碎,涌起大片岩浆,仿佛海中大浪,涌了上来。
岩浆之中包含着地火。
那是足以将岩石都融化成浆的地火!
只听怒吼不休,三位上人亡命般往后逃,旋即便被岩浆浪涛淹没。
清原不断往后逃,期间扫了一眼,来不及细看三位上人的下场,便即沿着身后的道路,不断奔逃。
地火岩浆涌了过来。
清原炎热难当,忽然想起身上的冰蚕丝道衣,奔逃之间,解了下来,运使真气,往后一抛。
在他真气运使之下,这冰蚕丝道衣迎空一展,封住了大片通道。
不过瞬息之间,那冰蚕丝道衣便如同被火焰炙烤的纸张,从中间破开,岩浆刹那将之损毁,然后扑了过来。
清原面色大变,不断往前。
凝法楼中,内中显化的“清原”已经朝向了北方。
北方三气,玄武当前,水汽瞬息包裹全身。
他忽然想起一物,陡然从胸前取出一幅地图,迎空展开,正待用以封住身后的通道,便见岩浆已至身后。
背后血肉几近熟透。
他不敢再有迟疑,只得将这地图裹在身上,身子一躬,手脚屈起,水之法意遍游全身。
而下一刻,岩浆便将他裹在了当中。
章百十九 空室
这是一处空室。
千百年未曾有人踏足于此。
死寂与黑暗,已经在此笼罩了千百年。
忽然有着轻微的脚步声,缓缓而来,脚步凌乱,虚浮。
但每一步踏落,都仿佛全身都朝脚上压了过去,于是落步又仿佛变得沉重。
通道那边,脚步声渐走渐近,从黑暗中走出了一人,他身上穿着白衣,而染着黑色的痕迹,喘息不定,颇是显得狼狈。
这正是从岩浆之中逃生的清原。
他头发焦灼,白皙的脸庞上,染着许多黑灰,又有着许多被火焰烧伤的红斑。身上穿着白色中衣,但也烧得有些破损,染上了大片灰黑之色。
先前遇险,终究还是小看了地火,或者说,高看了那件冰蚕丝道衣。
西北冰蚕丝,本是难得的宝物,水火不侵,若是有炼器造诣精深的人物,将之炼制一番,或能抵御岩浆。但他身上的这件冰蚕丝道衣,仅仅是用编织而成,未经炼制,虽然也算水火不侵,但地火终究不是凡火,而是把岩石都融化的火焰,于是那冰蚕丝也都顷刻损毁。
好在最终想起了广元古业天尊遗留的地图,那地图材质本非是什么绝妙的宝物,但经过仙家气息滋养数百上千年的时日,已是胜过了冰蚕丝,当时清原用地图勉强能裹住自身,才勉强保命。
只是,地图一张,终究是有难以周全的地方,因此才让自身这般狼狈。
当时若不是他调动了凝法楼之中的北方水之法意护身,哪怕是有地图裹住,也早已死了。
岩浆汹涌,扑出火室之外,离了那火室,下方就没有了地火,也渐渐开始降了温度,渐渐凝结。
清原便是趁着这个时候,从几乎快要凝结的温热岩浆层之中,挣脱了出来。
“侥幸……”
清原深吸口气。
红河白夜阴灵车毁去了,天尊地图毁去了,冰蚕丝道衣毁去了。
但他费尽心力,险些丢了性命,九死一生,终于摆脱了困境,灭掉了大敌,从外界……进来了。
……
广元古业天尊布置这里,主要是为了温养那件宝物,而非刻意要防备外人踏足这里。然而,他身为上古真仙,哪怕不是刻意布置,却也非是常人可以踏足的地方。
“五行阵法温养宝物,这其中的阻隔,就算是考验了吧?而地龙的考验,其实就是大山妖?”
“那宝函的钥匙,当时说不作考验,顺手而为,却也让源镜城各家损失惨重。至于这里,能被广元古业天尊正视,当作考验,果然厉害。”
他看着这空室,如今修道有成,夜能视物,黑暗与光明虽有区别,但也不大影响了。
缓缓走来,回望了一眼岩浆迸发的方向,心有余悸。他脚步不稳,走到空室当中,倚着墙壁坐下,长长吐出口气,勉强运使六月不净观,观想出九重玉楼。
凝法楼中,以他魂魄显化的“清原”,也稍微黯淡了一些,面朝北方,与玄武对视。
清原这一回死里逃生,但身上也被岩浆烧伤多数,也亏得北方玄武之气,水行法意,才救了性命。
此刻消耗太重,且有伤在身,要继续往前行,已是不易,只得暂歇在此,恢复真气,疗养伤势。
于是他盘膝而坐,抬起头来,双目微闭,舌顶上腭,双手叠于丹田处,呼吸吐纳,真气运转。
随着真气恢复,体内肆虐的火毒,也逐渐消散。
但散去的火毒,却逐渐融入了血肉之中。
血肉渐渐凝实。
清原尚未知晓。
……
长久的寂静。
伤势犹在,伤痕未消,一举一动均有火辣辣地疼痛之感,只是他真气已经彻底恢复,凝法楼中面朝北方,水行法意,克制火毒,如今大抵已是无碍。
他长呼一口气,色泽显白,乃是浊气,长一丈许,才逐渐散开。
“这一次,真是侥幸了。”
清原心有余悸,当时红河白夜阴灵车残损渐重,几近崩灭,他自知这件残宝毁去之后,就要面对三位上人,以自己三重天的道行,断然不是对手。于是便只得撞开火室,引动地火岩浆,毁了红河白夜阴灵车,毁了三位上人,也将自身置于危险之中。
若非没有办法,他也断然不会使上这般类似于同归于尽的路数。
“不论如何,总算活下性命来了。”
清原扶住岩壁,用铁棒撑在地上,缓慢起身。
广元古业天尊的布置,并非是他所能破去的。
若是只有他一人,就算来到了这里,面对离玥底谷,他道行粗浅,多半也只得束手无策。
就是偌大的孙家,兴师动众,请来诸位上人一同商议,又擒拿其他修道人,用人命探路,也终究止步于火室之中,最后还是借了清原指点,才能往前。
而清原自身,虽然知晓动用八卦九宫河图洛书之数,但他道行还在三重天,不算多么高深,故而难以施为。因此,才指点孙余如何构架石桥,借了孙余的道术,来构架出九段石桥,走过这里。
他之前便有想过,也只有在石桥之上,才能运用红河白夜阴灵车,将四位上人尽数撞杀当场。
如若不是在石桥之上,而在其他宽阔地方,哪怕清原运使的红河白夜阴灵车再是厉害,也不可能杀尽四位上人。
“接下来……”
他起身来,真气运转,缓缓往前行去。
空室的后方,应当便是这伏重山的中心,也是离玥底谷的尽头。
按照道理来说,宝物就安放在那里,受五行阵法温养。
清原缓缓走去,心中渐渐有些凝重。
广元古业天尊若是刻意设下壁障,隔绝外人探索,那么这天地之间,除非仙人下界,否则谁也不能取得宝物。但广元古业天尊并没有独占宝物的意思,而是认为有缘者得之,那么,这周边的布置便不会是天尊刻意布置,不会是令人绝望的险地。
比如五行阵法,本意是为了温养宝物,而非阻挡外界,但阵法本身便有着浩大威能,才形成了阻隔,于是便充当了考验。
只是,这考验已经算是到此为止了么?
清原深吸口气,走过了这片空室,转过了通道。
然后,他便看见了自己。
对面站着一个“清原”。
正与自身对视。
……
ps:忽然发现高考到来,看书的同学中,应该不乏赶赴考场的吧?唔,我印象中就有好几位……祝福的话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一句:祝考试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