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五八 有恃无恐
白衣军乃是梁国三军之中,最为精锐的一支军队。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而这里是白衣军的营地,甚至已被当作是梁**中最为令人敬畏的地方,在其他军队的兵将心中,亦是心存敬意。
只凭借七十人,便想在这七千白衣军之中,抓去他们三十三位同生共死的袍泽?
此事说来,着实异想天开。
但华老并未担忧此事,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如今执政,所令之下,形同圣旨,如有违逆不从,即是抗旨不遵,形同造反。”
“白衣军名震天下,乃是精锐中的精锐,虽然碍于编制,人数尚未满万,但若真是违逆太子之意,有心抗命造反……莫说这几十人,就是来了几万人,也不过送菜一般。”
“以老夫对白衣军的了解,少说也要调来十万大军,才有望围杀罢?”
“但将军如此忠义,若是到了那个刀兵相见的地步,未免也太叫人失望了……”
华老低低笑着道:“这七十人不是来找麻烦的,也不是来送死的,当然,堵住正门,也不是来挑衅的,只是奉命而来,押送叛贼,望将军准许。”
陈芝云静默不语。
白衣军当中,队列齐整,将士俱都沉默无言。
但寂静之下,自有一股凛冽之气,宛如无形的浪潮,席卷过来。
外边田临高及麾下数十人,无不感到心惊骇然。
而华老哪怕对于白衣军再是熟悉,可在此刻,心中亦是难免惴惴不安。
这些年来,他其实极少与太子殿下联系,生恐暴露自身的身份,但对于白衣军受到太子方面的压制,他也知之甚深。
太子殿下对于白衣军的忌惮,华老同样知晓。
或许在太子殿下心中,怕也曾动过念头,以此事发难,对付陈芝云。
但是,陈芝云地位太高,无论于军中,于民间,俱都名声显赫,且是震慑外敌的一大依仗……他麾下的白衣军,尽管至今人数依然不多,但仍然是蜀国无比忌惮的利器。
白衣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若真逼反了,岂非遭殃?”
“除非真是动用十万大军合围,才能拿下这白衣军罢?”
“但十万大军的动静,白衣军又怎能不知……怕是被围住之前,就已突围而去了。”
“白衣军是梁国当中的利器,距离京城亦不过数百里地,能伤敌也能伤己,这也是太子殿下最为忌惮的地方。”
华老暗暗吃惊,心道:“这次太子殿下莫不是逼得狠了?”
无形的气势压迫过来,让这位老者不禁心绪紊乱。
正在他这般胡思乱想时,才听陈芝云开口说来。
“你知我不会反的。”
陈芝云声音低沉,说道:“我言下之意,只是想提醒你,白衣军中人均为精锐当中的精锐,孤身一人或许比不得武林高手,但十人列阵,就是二十个武林高手也敌不过的。如今你要押送三十余人,虽说已有七十精兵在此,但是……以他们三十三人,便是杀掉二百人,都绰绰有余,何况七十人?”
华老心中微沉,道:“将军是在威胁我?”
陈芝云道:“本将军只是提醒你。”
说罢,他目光闪过少许异色,原本提及三十余人杀掉二百人,是因为他觉得华老这次不仅要定白晓的罪,还要连同三十余人一并带走,就是源自于当日截杀文先生二百人的事情。
文先生调动二百人,暗中行事,见不得光,所以不能定罪。
如今便借着白晓谋反一事,将三十余人一并定罪,便算是报复。
陈芝云刻意提起此事,未想,华老并无动静……但转念想来也是,太子及文先生行事,自然都不必全都要被华老所知。
“提醒?”
华老眼中有些异样,拱手说道:“有劳将军提醒,只不过,老夫早有所料,他们这七十人,也只是护送一路罢了。真正押下他们的,还要将军才成……”
他心中虽然震动,但面上笑意吟吟,带着有恃无恐般的自信笑容。
陈芝云叹道:“让我将军中将士,拱手送上囚车,是否当真过分了些?”
华老摊手道:“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而过分与否,也取决于将军心中有多么宽阔……关于这些,自然也不是老夫这小人物所能左右的了。”
陈芝云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很好。”
言语落下,他不再与对方多言,伸手一挥,道:“将白晓带出来。”
当即有将士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
营帐中。
白晓趴在床上。
此刻他正揉着头颅,实则是在运功。
军中刑杖所伤的,是他尚未形成阴神的魂灵。
三百军中刑杖下来,上面附着的白衣军刑罚气运,就算是上人,阴神都要受损,甚至泯灭……他魂灵不灭,多半已是那位天杀真君有所护持了。
现今魂灵不灭,也难免头疼欲裂。
反倒是这具神符化身,乃是天杀真君所有,不必他来操心。
原本杖责过后,臀部上血肉尽毁,已是废了……但天杀真君清原暗中变化,让这臀部血肉逐渐恢复,以显得较为“正常”的恢复速度,逐渐痊愈。
但这在华老眼中,已经是最不正常的了。
本该死了的白晓,能够伤势痊愈,毒性尽去。如今杖责三百,眼见要死,不仅活了下来,而且绝对是成了废人的白晓,却还有着逐渐痊愈的迹象。
华老这些时日,时常露出惊异神色。
白晓想来,偶尔也不禁失笑。
“这次算是过去了罢?”
白晓揉着头,暗中运功,不禁暗道:“杖责三百,差点便以为这次又要死得透了。”
他这般念叨着,皱着眉头,目光扫过。
营帐周边内外,有十余位将士,名为照料,实则也有着看守的意思。
对此,白晓倒也没有意外。
尽管杖责三百之后,算是消了罪责,但经过那一番造反言论之后,这许多事情还未彻底定下之前,陈芝云自然不能放任他去。
“不过,罪责也总算是消了。”
白晓这般想着,“待我恢复之后,还能待在白衣军,但只怕自无升迁机会了。”
他不禁有着几分惶然难安。
无论是对家主而言,还是对于天杀真君清原而言,他在白衣军的地位,才是二人所看重的……如今失了原有的地位,更是再无升迁机会,又当如何?
家主那边,是否会将他当作弃子?
天杀真君这边,是否回过神来,就会把他这神符化身收走,任他去死?
这般念头,难免浮现,尽管他知道可能会被天杀真君察觉,但心中的想法,终究难以抑制得住。
然而就在这时,营帐之外,陡然传来许多杂乱声响。
白晓心中一凛。
他忽然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白晓!”
一人掀开营帐,走了进来。
他脚步沉稳,面貌刚正,不是旁人,正是白衣军之中的大都统,正是白晓直属的上将。
此刻,但见他神色冷毅,带着冰寒之状,眉宇之间又是恼怒,又是不满。
“跟我出来!”(未完待续。。)
章七五九 军令如山,不敢逆也
当大都统来此时,白晓尚是迷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但他被领出营帐之外,见得外边情景,心中便有了几分不安。
而在白衣军众人之中,这许多看着他的目光里边,白晓也看出了极为复杂难言的味道。
白晓心中犹自迷茫,而那位天杀真君清原,至今未有示警,也让他心中微微一沉。
待得排开众人,来到营帐正门所在,见到了华老,白晓瞬间便明白了许多。
此时此刻的华老,与陈芝云相对而立。
二人的神色,二人的对视,当中的气氛,俱都让白晓心中沉了下去。
“怎么可能?”
白晓顿生惊异骇然之意。
华老在白衣军之中的地位,可谓是极高,已是陈芝云的心腹。
若非如此,当日白晓又怎敢在他面前提及造反一事?若非如此,当时陈芝云又怎会任由华老在旁?
如今看来,华老另有身份?
白晓心性聪慧,顿时明白,当日这劝说陈芝云造反一事,定是泄露出去了。
……
“白晓。”
华老看过来,淡淡道:“你试图谋反,老夫受得太子之令,前来擒你。”
白晓心中微沉,看了陈芝云一眼,扫过众将士一眼,顿时沉默下去。
果然如此!
太子殿下发难了?
陈芝云身为白衣军主帅,盛名传世,且地位极高,不易轻动。
但此事一发,擒拿白晓,便是震慑?
“白晓已经到了。”
华老转过身来,施礼道:“这三十二人?”
白晓一震,道:“什么三十二人?”
他心中忽然有了不安的悸动,隐约察觉了什么。
华老平静道:“随你出营的三十二人。”
白晓怒道:“此事与他们何干?”
华老平静道:“他们与你之事,是否有关,还须回京之后,审查一番,才能定论。”
白晓看向陈芝云,只见这位主帅面色沉重,一言不发。
而白衣军之中,在平静的队列之下,人人神色不善,可谓暗流汹涌,
这场震慑,拿下的不仅是自己一人……这可是比先前想的场面,更大了许多。
白晓深吸口气,沉声道:“这一人之过,我一人担了,与他们无关。”
虽说他是源镜城白家安插进来的暗子,但十数年来,也只在近期,才与家主有所联系,他时常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绝大多数时候,他也着实是将自己当作了白衣军的人,没有其他的念头……而这,也是家主想要见到的。
白衣军中,他一向能得人心,否则也不会在这极难升迁的白衣军之中,以十数年的资,坐得小都统一职。
他与麾下将士,一向亲如兄弟。
袍泽之情,同生共死,并非虚假。
尤其是这三十二人,能被他领出军营,去截杀叶独二百人,更是他麾下的心腹。
时至此刻,白晓自觉凶多吉少,也是认了,但波及这三十二位弟兄,心中终究难以平静。
看着神色依然的华老,白晓咬牙道:“你知道的,这不关他们的事情。”
华老平静道:“是否有关,你我说了都不算数。”
白晓身子微颤,忽然想起了文先生,想起了太子殿下,想起了叶独一行二百人……莫非,这不单单是自己劝反一事,还有那二百人的事情?
按道理说,在他们这样的上层人物眼里,区区二百人的性命,根本不放在眼中,何至于以此发难?
仅仅是因为一场谋算,被自己截杀了一回,所以心气不平,故而报复?
“将军?”
白晓看了过来。
陈芝云神色依然,默然半晌。
整个营地,在寂静之中,氛围凛冽。
“三十二人。”
陈芝云忽然开口,沉声道:“跟随白晓外出的三十二人,自己站出来……”
这句话当中,充满了沉重的语气。
声音缓缓传出,在营地中散开。
听得此言,数千白衣军散发出来的锐气,陡然受挫,顿显萎靡。
华老露出了笑意。
田临高等数十人,也有些复杂之状。
这位白衣军的主帅,还是妥协了?
静了一下,然后便有三三两两的人影,从队列之中走出。
陈芝云之言,军令如山。
三十二人,无人退缩,尽都站了出来。
白衣军的人,从无懦夫,军令之下,哪怕此去赴死,也无龟缩之理。
更何况,此事根本不难查到,与其畏首畏尾,不若主动出来,免得弱了军中之名。
“将军……”华老看向陈芝云,道:“白衣军的本事,举世皆知,他们三十二人,倘如反抗,田临高这数十人,只怕难敌。”
这话说来,白衣军之中亦有不屑之声。
站出来的三十二人当中,自知赴死,不免放得张狂了些,立时有人冷笑道:“只怕难敌?怎么好像还有‘不难敌’的局面一样?”
而田临高等数十人,也不禁露出不满之色。
七十人,押送三十余人,还生怕对方反抗?
作为战场上浴血奋战回来的兵将,就是面对白衣军的精锐,可被这般轻视,也难免心中恼怒。
华老宛如不知,只是看着陈芝云,未有言语。
陈芝云顿了一下,道:“此去不得反抗,听候处置……”
华老叹道:“将军所言,宛如军令,平常时候或许可以镇住他们,但如今他们生死关头,也指不定为了活命,半途还是要动得手的。”
陈芝云冷声道:“本将军所言,但凡白衣军之士卒,无人敢逆,纵是赴死,亦无违逆之理。”
华老低声道:“终究是要让老夫安心一些……毕竟老夫这条性命,还是有用的。”
陈芝云稍微眯起眼睛,旋即道:“好。”
他往前数步,目光从白晓身上划过,从三十二员将士身上划过,淡淡道:“军中有枷锁,这就给你们戴上,如何?”
声音落下,众者沉默。
片刻,三十二人当中,忽有一人看向白晓。
白晓垂首低眉,没有言语。
那人收回目光,拱手道:“将军之令,重如山岳,纵是赶赴刀山火海,亦不敢逆。区区枷锁在身,何足道哉?”
陈芝云点头道:“很好。”
很好!
哪怕赴死,也仍不敢逆!
这就是白衣军!(未完待续。。)
章七六零 挫其锋芒
陈芝云一言,便能让众将士放弃抵抗,任由枷锁上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此行押送京城,谁都知晓,此去凶多吉少。
但哪怕赴死,这三十余白衣军将士,也仍无人违逆。
就是华老这等在白衣军中多年的人物,也不禁感叹。
而在田临高等人眼中,则满是震撼。
扪心自问,他们也是忠于梁国,愿意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但若真是让他们前去赴死,或许……便没有这般简单了。
……
洞天福地。
古镜之中显化的场景,一直都在清原眼中。
自始至终,清原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
到了这时,哪怕他这等人仙,也难免些许动容。
“令行禁止,哪怕赴死,亦无违逆。”
清原低声道:“军令之下,将士如此,这白衣军能名震天下,果然有着傲视的资本……盛名之下,着实不虚。”
他也算接触了不少俗世军队,翻阅过许多古籍,知晓人世过往,但这样的军队,也鲜少听闻。
……
白衣军营地。
连同白晓在内,三十三人,尽数戴上了枷锁。
“多谢将军相助。”
华老略微挥手,道:“请诸位出营罢……”
陈芝云略微点头。
三十三人,排成队列,往营外走去。
白晓处在最末。
走过陈芝云时,他顿了一顿,欲言又止。
然而就在这时,陈芝云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微不可察,道:“若早知如此,当日你开口之前,我便斩了你。”
白晓怔了下,旋即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若真是如此,倒也不错。”
他声音同样压得极低。
随着声音落下,他人已走了过去,朝着营地外离去。
陈芝云转过身来,看着白晓的背影,神色沉重。
当日白晓所言,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为了杜绝这类声音传入太子耳中,必然是早已先一步斩了白晓。但是当时营帐之中,只有三人,故而陈芝云准他开口。
万万未有想到,三人之中的华老,便是能够直接把这件事,传入太子耳中的人。
早知如此,当时便不该让白晓开口。
想到这里,他深深看了华老一眼。
原本想要治罪白晓,但却是华老开口为白晓求情,才让白晓说出心中所想……此刻回想起来,只怕那时,华老心中就已有了些许关于此事的谋划。
“多谢将军。”
华老走过来时,又重新说了一句,他回望白衣军一眼,不禁感叹道:“身在军中数十年,宛如家中,可惜今日要离家了。”
陈芝云说道:“你入白衣军时,尚未入得中年,如今已是老迈,大半辈子都在这里,可就连我也想不到,会有今日所见。”
华老低声道:“能让将军都料不到此事,老夫真是荣幸。”
说着,他往前走去,已离了白衣军营地之外,旋即转身过来,大声道:“多谢将军配合!”
这一句话声音洪亮,传了开来。
落在白衣军中,这一句话,更像是另类的嘲讽。
陈芝云看着他们一行人渐行渐远,一言不发。
白衣军之中,沉默不语。
原本这一支如同利刃般的军队,此刻似乎挫了锋芒,略显萎靡。
他们看向陈芝云的目光,隐约之中,也难免有些异样。
这位在众将士心中,宛如神灵一般的主帅,今日显得如此被动,也如此懦弱。
堂堂白衣军,名震天下,却被七十个寻常兵将,堵了正门,又带走了三十三位同生共死的弟兄。
不敢阻拦,不敢出声,不敢争斗。
三十三位弟兄,更是自缚双手,枷锁上身,任由对方擒拿。
尽管对方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但今日的白衣军,终究显得太过于屈辱了些。
傲视天下的锋芒,顿时显得十分低迷。
陈芝云也察觉到了这点。
但他一言不发,只是往营帐之中走去。
“百夫长以上,诸位随我前来。”
顿了一顿,陈芝云道:“其余人自行散去,关于此事……到此为止,不得议论,不得开言,训练依旧。”
……
洞天福地。
清原沉吟片刻。
对于人仙而言,常人即为蝼蚁。
这些世俗朝堂之间的争斗,在人仙眼中,其实就如同蝼蚁般的争斗。
或许人仙之中,也只有清原才会如此精细地观看,如此精细地揣摩。
“尽管他们都没有翻山倒海的本事,但各种阴谋诡计的来往,也真是令人心惊。”
清原暗道:“以白晓之事,震慑白衣军,不仅挫了锐气,更是经过此事,让陈芝云显得无能,在众将士心中那宛如神灵般的地位,也有所下降……”
“此事是文先生所定计……虽然碍于太子质疑,不敢再言及诛杀陈芝云,但谋算之下,终究还有许多常人难以估算得到的方面。”
“浸淫此道数十年,倒也真是个老狐狸了。”
清原心中有所感叹,但他也并不觉得,单凭此事就能让陈芝云萎靡不振。
陈芝云练兵才能举世无双,但是,他能一直执掌白衣军,且在太子压迫之下,仍然不倒,自然不是只懂得练兵。
世人都知道他是名将。
但极少会有人想起,他原来只是一位文士。
不在战场上是,许多时候,营帐中的陈芝云,并不像是骁勇善战的将军,而像是一位运筹帷幄的谋士。
……
华老一行人,逐渐远去。
这一行有百余人。
七十人押送三十三人,本是绰绰有余。
但鉴于这三十三人,绝非简单人物,故而华老多番叮嘱,不可掉以轻心,哪怕这三十三人已经戴上了枷锁链条。
“该怎么办?”
白晓闭上双眼,心中念叨了一句。
他知道那位天杀真君一直盯着自己。
像是这种人仙,分神化念,分出无数个念头,也轻而易举。
自己的问话,天杀真君必然能够听得。
只不过,白晓并不确定真君会有回复,因为……华老前来擒拿,只在白衣军营地之内,并非远处,以真君的本事,发生在自己周边的事情,必然能先一步得知。
但天杀真君一直沉默,或许,这个场景,也是他想要见到的?
白晓自问还是个聪明人,关于这点,也并非不能想到。
片刻后,白晓心中愈发低沉。
然就在这时,便听清原声音才平静传来。
“事已至此,你觉得该怎么办,那便怎么办罢。”(未完待续。。)
章七六一 拔剑,见血
果然!
白晓露出了苦笑的神色。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天杀真君不再插手自己的事情了,若是放在平常,他必然是心中万分喜悦,但放在此刻的绝境,便如晴天时的一记霹雳雷霆。
这是任由自己陷入绝境当中,放任不管了啊?
“虽说至今以来,白某似乎还未有对您起过什么大用,一直都是真君花费精力,相助于我……但此时此刻,我身陷绝境,真君便不再理会此事,未免也太过心狠了些?”
白晓苦笑了声,这般说道。
本是身为白衣军的小都统,并且前途无量,但经过此事,小都统之职已经革去,在白衣军之中也再无升迁机会。
那时,他便隐约觉得,今后前程归处,便是明暗难测。
无论是家主,还是这位天杀真君,多半都不会再如以往那般看重于他。
而如今身陷绝境,便直接成了弃子么?
尽管在见到华老等人时,他未曾发觉清原相助,心中隐约已是有了几分猜测。
但猜测确定下来,难免心中苦涩。
“顺其自然罢。”
清原声音悠悠传来,道:“兴许能有转机。”
白晓涩然道:“还能有什么转机?”
真君不愿出手,他又被压迫在此,至于家主白继业那边……难道还指望家主跨越两国,前来营救不成?
这回完了……白晓心中叹了一声,目光扫过,看见了其余三十二人。
这三十二人,都是他麾下的心腹。
但当时他领这些人外出时,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此事实际上说来,便是自己一人,害了他们这三十来人。
看着三十二名心腹对自己复杂的神色,既有怨恨,亦有不满,也有叹息,同样也有遗憾,对此,白晓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
洞天福地。
古镜之中显化出来的,正是田临高等一行人。
清原默然不语,眉宇微蹙。
他也认出了这个田临高,正是当初受得何沪之命,在大河边上围杀自己的百夫长。
当时清原不愿对这些听命行事的兵将下杀手,并且自身道行还浅,处处谨慎小心,更是忌惮于田临高等人的身份,生恐冲撞了气运,生怕陷入了封神之局。
兜兜转转,还是主动入了局。
只是,今非昔比。
当年的田临高,能让清原略感棘手。
可如今的田临高,哪怕也是军中精锐,却已不能对他这位人仙,造成威胁,只是无穷将士之中的一人罢了。
尽管认出了这个“故人”,但清原也未有多想。
他所想的,还是白晓一事。
“白晓的生死,我已干涉了一回。”
清原暗道:“之所以让神符化身选中了他,白继业是一回事,心中的悸动也是一回事……或许,当时心血来潮,在白晓身上种下这般种子,就是为了在陈芝云身上,布下这一步罢?”
关于白晓的命数,清原其实不能尽知。
但他隐约觉得,白晓在这其中的作用,便是劝反陈芝云。
到了如今,白晓作用或许尽了,也即是说,该是功德圆满了?
若是按照原来的轨迹,白晓命数是不是到此为止,清原也不知道。
倘若真是作用尽了,那么此后,关于白晓的生死,其实也不重要了。
劝反陈芝云一事,虽然巧合偶然颇多,但多半也是白继业这些年的谋划。如今谋划得成,后续该要如何,对于清原而言,也不易算得清楚……
虽说白晓认为自己还未对清原有着什么大作用,便已被清原所弃,但在清原眼中,以他神符化身来劝反陈芝云,本就是极大的作用。
原本念在这一点,清原倒也有意稍微干涉一番,救下白晓,但他还隐约觉得,此事或有变化,不能再轻易涉及。
此次一变,或许在白晓身上的布置,就要前功尽弃。
“白晓的性命,只在他自己手里……该怎么办,便看他自己的了。”
清原这般念着,神色微凝。
虽说也不知白晓此人,其作用是否已是到此为止了,但清原不至于真正那么狠辣,他虽然不会助白晓脱身,但也没有直接要了白晓的性命。
神符显化出来的这具躯体,清原并未收回,依然让白晓魂灵依附其上,姑且也算是一些情分罢。
……
一行人渐行渐远。
离开白衣军营地,已有半日,也算走得远了些。
就算是华老这般谨慎的性子,也终究是松了口气,他取过水壶,饮了口水,旋即看向白晓等一行人,道:“你们也渴了罢?要喝水么?”
白晓淡淡一笑,没有开口,只是眼神之中,满是嘲讽。
而其他兵将,则没有了顾忌。
“渴不渴,与你这老家伙何干?”
“老子这一去赴死,还须喝送行酒,还来喝你的这些尿水?”
“这些年,怎么就看不出你这老狐狸的真面目?”
在白衣军之中,他们碍于军令,未有开口,只是依照军令行事。
如今已经离了军营,而将军等人都不在眼前,还听什么军令?
他们终究也不是手中的兵器,压抑了这么久,终究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反正死到临头,怒骂几声,逞口舌之利,虽无用处,但也算赚个快意。
“哼,不识好歹。”
华老微微摇头,说道:“老夫乃是受得太子殿下之令,前来押送你等,不敬老夫,即是不敬太子。须知,太子殿下是梁国储君,当今执政之人,而你们是梁国将士,而不是陈芝云的私兵!”
说到最后,他语气转而阴沉,已是有了凌厉的味道。
三十余位白衣军将士当中,有人沉默了下来,似乎不愿累及将军,而也有一些人性情暴躁,心性耿直,当即就要怒骂出声。
然而就在这时,忽有马蹄声响。
后方的道路,远处之间,陡然尘埃滚滚。
有一行人,白衣白甲,驾白马而来。
马蹄下掀起尘土,滚滚烟尘,连绵而来,遥遥望去,好似一条白色黄尾的长龙,延绵而至。
三十余位白军将士,陡然沉寂下来,眼神之中,忽然有些复杂,但多是欣喜。
而田临高等人,也是精锐,顿时戒备,刀剑出鞘。
华老皱着眉头,回望来处。
只见那一行人,俱都驾马而至,还在远处,但不过片刻,已经近前。
来者尽是白袍,内着白甲。
当头一人,不是旁人,正是陈芝云。
华老目光一缩,凝声道:“将军这是何意?”
陈芝云陡然一拉缰绳,只是他气力稍弱,那马还是向前了一段,才缓缓停下。
这位白衣军主帅,驾马而来,气喘吁吁。
传言中,陈芝云乃是文弱书生,力不能挽弓,身不能驾马,果然不假。
“不必紧张。”
陈芝云略微抬手,催动马匹往前,走了数步,来到华老身前,道:“本将军回营之后,得麾下将领提醒,生恐这些将士心中不服,离了军营之后,面临生死之际,或许还会抗命……你等虽是精兵,但也敌不住我白衣军之人,本将军生恐出事,担了罪责,这才率百余人来,随你们护送一路。”
这话一出,白衣军诸位将士,神色黯然,只觉心中苦涩难言,他们此去甘愿赴死,只因将军一人之言,但这一次,将军竟是信不过他们?
这是一部分人的想法。
但也并非人人都是这般想。
连同白晓在内,也有几位心性聪慧之辈,对视一眼,俱有些许异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而陈芝云这话,听在华老耳中,只沉吟了一下,便按了按手,道:“田兄弟,让你的人把刀收了,陈将军是来相助的。”
田临高等人难免迟疑,犹疑不定。
华老摇头说道:“白衣军之人,若真要动手,你们如何抵挡得住?况且,老夫对将军一向熟悉,既然将军开口,自是一言九鼎,绝无反心。”
他这话之中,暗藏锋芒,也是对陈芝云的一种警告。
在华老言语之下,田临高略微点头,挥手道:“收刀。”
“有劳将军了。”
华老略微点头,笑道:“将军果然是顾虑周到。”
陈芝云双腿一夹,白马往前两步,于是马头越过了华老,然后华老便在马身之侧。
“华老……”
陈芝云偏过头来。
华老听他唤了一声,略有错愕,抬起头,便看向陈芝云的脸。
然而他看不见陈芝云的脸色。
迎面而来的,是一柄剑刃。
剑落!
血溅!(未完待续。。)
章七六二 鲜血流淌,尘埃落定
场面定在了这里。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华老!”
陈芝云偏过头来。
华老抬起头来。
旋即便见陈芝云奋力拔剑斩落。
华老倒在尘埃之中,鲜血立时漫开,他苍老的面容上,犹带几分错愕,眼神深处,有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略微张嘴,嚅动了几下。
然后他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神采涣散。
任由他医术通玄,堪称此道圣手,一生施救无数人,但到头来,终究不能救下自己这一道剑伤。
众人俱都僵在了那里。
无论是白晓等三十余位白衣军将士,还是田临高等人,都没能料到这一幕。
原本勉强算是和气的言谈,在一瞬间之后,杀机骤起。
但只有陈芝云身后的百余位将士,早有所料,未有迟疑。
在陈芝云拔剑的刹那,他们便冲杀了过来。
静如止水,动若山崩!
大山崩塌了过来!
没有任何悬念!
田临高等人是精锐,可白衣军中将士则是精锐中的精锐!
有心欺无心!
骑兵压步卒!
百余人对七十人!
田临高等人刚好收刀入鞘,便遭遇这般变故。
在这道路之上,马上的骑兵冲撞过来,面对地上的士卒,居高临下,也本就有着极大的优势。
哪怕田临高等人俱是战场之上身经百战的老兵,都是堪称精锐的将士,但面对号称天下第一的白衣军精锐,在这等场面之下,仍是无力抵挡。
这个场面,不是互相厮杀!
只如同屠杀!
“灭口!”
……
陈芝云一剑斩落华老,唿吸略微粗重。
他俯视下来,看着血泊中的老者,道:“数十年来,你只看见了我一言九鼎,言出必践的一面而已。”
华老生机渐逝,仅是指间稍稍有着些许搐动罢了。
“但我行事,不止一面,只是你从来都不曾真正熟悉过本将军而已。”
陈芝云收剑入鞘,目光抬起,落在前方三十余位白衣军将士身上。
战场之上,能够屡战屡胜,自有随机应变的本事,怎么可能全然是迂腐之辈?
华老笃定他不敢造反。
他确实不敢造反。
但他未必不敢杀人!
文人有傲骨,将士有血气。
他是文人,也是将军。
……
看着眼前的场面,白晓等三十余人,惊愕到了极点。
“转机?”
白晓心中苦笑,道:“这就是真君所言的转机?”
这时,便听清原声音传来,道:“我并不清楚。”
白晓一时语塞无言,待回过神来,场面已经彻底定下了。
连同田临高在内,七十余位将士,无人幸免,未有留下一个活口。
白晓细看之下,才赫然惊觉,陈芝云率领的这一行人,并不是白衣军的寻常将士……这百余人,在白衣军中,职位俱都不低。
百夫长,小都统,大都统,尽数都在此处了。
“这……”
白晓心中一凛,比起陈芝云斩杀华老时,更为骇异。
但他惊异之时,陈芝云已经驾马来到了他的身前。
“将军……”白晓口中嗫嚅了一下。
“陈某人生平,最忌内斗,他们在战场之上,也该是我等同生共死的袍泽,今日终究因你破戒。”陈芝云语气稍沉。
“此事……”白晓停了一下,然后嘴唇微动,才低声道:“将军意气用事了。”
华老这一行人,受得太子殿下之命而来,如今尽数被陈芝云率军杀尽。
哪怕此事拿不到证据,但太子殿下,必然能够猜测一二,想来得知此事后,必然是会震怒到了极点。
此事一旦掀开,便能以造反定罪!
为了他们这三十余位白衣军将士,陈芝云此举乃是冒了大险。
在这个尊卑有序的时代,能为麾下士卒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令人万分敬佩。
但哪怕是被营救的白晓等人,也觉得将军此举,过于鲁莽了。
白晓叹了声,摇头道:“为我等三十三人,不值得搭上整个白衣军的。”
“若只有你一人,我自然不会理会。”
陈芝云说道:“但他们三十余人,是受你所累,本是无辜。既然是我白衣军之人,我作为将军,岂能任由他们前去送死?”
“将军……”
其余将士,无不震动,瞬息之间便是热泪盈眶。
陈芝云挥手说道:“他们七十余人,皆无活口,如今死无对证,而你们也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交给了华老的。而这里,也远离白衣军之外,事情出自半途之上,便与我陈某人无关。”
他这般说了一些,旋即又说道:“此事传开,太子殿下难免疑我,但我毕竟不是寻常将领,想要拿我,必要证据确凿,既然死无对证,已无证据可言,便是拿不下我。只不过这件事情,最终还是会推到你们头上……所以,逃罢。”
三十余位将士,各自面面相觑,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
“与其此去京城,十死无生,不如就这么逃命去罢……只是,你们将背上图谋造反,畏罪潜逃,并添上七十余人的性命在身。”
陈芝云挥手道:“此去,或是隐姓埋名,或是另觅他处,只要不是归入蜀国即可。”
众将士面色俱变,神色变幻不定。
他们于年少之际,就入得军中,为了保家卫国,日夜操练,半生心血,一世性命,都尽数倾注其中。
但如今,却都要背上叛国之罪而去?
只是正如将军所言,眼下也只有这般行事,才能保命。
其实他们未必多么怕死。
但将军不愿他们去死。
既然事已至此,将军率人亲至,屠杀华老等人,此事便再无余地可言了。
将军已付出了这等代价,他们还如何拒绝这一番好意?
“将军……”
诸位将士,心中情绪复杂,只觉热泪盈眶。
陈芝云叹道:“走罢,寻个地方,换过衣服,离开梁国。”
三十三人,枷锁链条,尽数打开,心有万千想法,终究无奈离去。
只是白晓在临去前,与陈芝云又稍微谈了几句。
“此事全因以你而起,不论是你前次截杀之人,还是这一次七十余人,都该记在你的账上。”
“那白晓岂非要以死谢罪?”
“你要以死谢罪,也未尝不可。”
“若将军不想杀我,那么白晓还是活下来为好。”
“我曾说过,杖责三百之后,你若不死,罪名尽消……”陈芝云顿了一顿,道:“这也是你如今还能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
待得白晓等人离去。
陈芝云看着满地尸首,心中亦是难免愧疚。
若无必要,他也不愿出手,但事情局面至此,在他心中,终究还是自家麾下白衣军的将士,性命更重几分。
实际上,于道理而言,在战场上,三十三位白衣军的将士,其分量之重,其作用之高,也着实要胜过这七十余位精兵。
只不过,如今这七十余人死尽,而三十三位白衣军的精锐,却也尽散,不能效力梁国。
他这一次举动,从理智而言,确实是错了的。
“终究还是意气难平。”
陈芝云微微仰首,情绪低沉。
他这一次截杀,无论是对于这七十余人而言,还是对于梁国而言,俱都不利。
无形之间,他已削弱了梁国的兵力,尽管相较之于整个梁国三军,数十上百人之众,似乎微不足道,但屠杀自家将士,不利于国,却是事实。
对于陈芝云而言,这实是一场不容狡辩的罪过。
“厚葬了罢。”
陈芝云低沉道:“都是听命行事的将士而已,放在战场上,也都是袍泽。”
“是,将军。”
诸人齐声应下。
尘埃还在弥漫。
鲜血还在流淌。
此事必将如同这满地尸首一般,深埋土地之下。(未完待续。。)
章七六三 白晓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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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等人,已是换过了衣衫,扮作了寻常百姓。
只不过,他们这一行人,足有三十三人之多,且都是青壮男子,眉目之间满是刚毅神色,无论行走在何处,都显得颇为显眼。
好在白衣军之中,却也传过潜行、打探、易容等等此类方面的本事,这才杜绝了许多麻烦。
“接下来,该要如何?”
众人看向白晓,目光复杂,但终究还是以他为首。
白晓原是小都统,而他们本就是白晓麾下的将士……只不过,他们因白晓之事,从而受到牵连。
原是梁国精锐,如今却已是叛将反贼,从此脱离白衣军,不得归返。
对于他们而言,身是白衣军,乃是无上荣耀,而军营所在,更如家中一般。
这一番被白晓所累,心中难免怨言。
但白衣军中,规矩森严,早已深入心中,尽管不在军中,但多年以来的习惯及敬畏,依然让他们把白晓当作了首领。
白晓心怀歉疚,但也有欣慰,他故作思索一番,实则在暗中询问清原。
“不知真君何意?”
“此后之事,如何行事,按你心意为准。”
“这……”白晓苦笑道:“真君,您老人家好歹也给个建议罢?我也知晓,这具身子是您给的,一言一行,其实都受您操纵,白某实际上是做不得主的,哪敢事事当先,自作主张?”
“你也莫要用言语挤兑我。”清原平静道:“既然要建议,我倒可建议于你,修书一封,告知白继业。”
“家主?”白晓怔了一怔。
“正是。”
“家主他……”
“照他所言便是。”
……
洞天福地。
清原收了古镜。
他建议白晓去询问白继业,并非没有道理。
白继业此人,虽然道行浅薄,但在尘世之间,却能堪称手眼通天,他遍知天下消息,明察各方动静,足能给白晓指出一条明路。
更何况,白晓眼下的处境,说不得便是白继业此前早有预料的。
倘如白晓之事,当真是白继业的谋划,那么关于后面的道路,究竟该怎么走,想来……白继业也早已设想好了一条道路。
除非,白继业根本没有想过,会让白晓活过这一劫?
“接下来的走向,便看白继业的了。”
清原回返茅屋,盘膝而坐,静静运功修持。
至于白晓那边,他留下了一缕分神。
白晓的身子,尚且是清原以神符所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清原掌控之中。
那一封写给白继业的书信,白晓也动不了手脚。
……
时过多日。
白晓一行人,东躲西藏。
而田临高等人半途遭人截杀,事情也已掀开,而这其中的罪责,也全数推到了白晓等人身上。
如今这三十三位白衣军的将士,已经成了叛军,各方城县之上,也已开始张贴通缉告示。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有人哀叹出声,其余人亦是神色萎靡。
只不过,经这些时日之后,他们与白晓之中的那点隔阂,终究还是消了大半。
同生共死这些年,袍泽情谊,还是不易磨灭的。
“白……呃,大哥,让你拿个主意,这都过去多少天了?”
“这么多日,也寻不到去处,还真是天下之大,全无容身之地。”
“要不然大家散了罢,各自寻个地方,解甲归田,当个农夫罢了。”
“这也不错,我还看中了老家一位姑娘来着。”
“唉,小桃红姑娘,未想你我一番分别,竟成永别,哥哥要回家耕田去了……完了完了……”
离了白衣军之后,众人松懈下来,少了规矩的束缚,其中原本性情较为耿直的几位,反倒洒脱了许多。
听着众人互相调侃,情绪已不似初离白衣军时那般低沉压抑,白晓心中愧疚之意,稍有缓解。
“快了。”
白晓低声道:“我在想一条能容我等兄弟的路。”
他原本也想把这三十多人,带回源镜城,归入白家当中,可是陈芝云临行前一番话,便杜绝了投入蜀国境内的想法。
源镜城白家,毕竟也还是蜀国之内的世族。
陈芝云乃是白衣军主帅,一言一行,皆如军令,他所叮嘱的话,在这一行人之中,没有人胆敢不从,而白晓也心知自家分量不能比之于陈芝云,自然不敢触这个底线。
此外,若是回了白家,难免也要显露身份,从而暴露出自身原本就是潜入白衣军的事情。
一旦暴露身份,情分难存,再想起此次遭受连累之事,哪怕情谊再深,也必然是要撕破颜面的。
与其如此,不过另寻落脚之处。
关于这点顾虑,白晓相信家主定然也能发觉,但也还是在信中提及此事。
“想来家主会有妥善安排。”
随着白晓这般想着。
又过了一夜。
终于,在其他人未有见到的地方,白晓接到了一只飞禽的来信。
“北方么?”
白晓放飞了那只鸟儿,毁去了信纸,回到了歇息的地方。
翌日,众人醒来。
“北行?”
“何以北行?”
“往西而去,绕过整个蜀国,再入西北,从而踏足元蒙?”
“这又是为什么?”
白晓的提议,让众人更觉惊愕。
但白晓也早知这个场面,心有所料,自然也不慌忙。
“梁国之中,我等已是寸步难行,虽说世道极乱,而我等隐姓埋名,多半也不会有事,但终究还是难免在梁国当中,整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白晓说道:“至于蜀国,与我等交战多年,互饮对方鲜血不知几何,仇深似海,血恨不消,就连将军也都叮嘱了一句,不可入得蜀国。那么……去往北方,未必不好。”
“北方本是蛮夷部族,现如今也已经效仿中土立国,已经横扫八百部族,几乎快要尽数踏平北方地域,而那里也可谓国泰民安,可容我等弟兄落脚。”
“此外,如今蜀国摇摇欲坠,必将灭去,而日后梁国吞了蜀国,或许会与元蒙交界,从而滋生战事,当然,等到梁国与元蒙势成水火,产生战乱的时候,也不知多少年的光景了。”
“而我等在那里,暂时落脚,也算是安插了下来,日后或许也能为白衣军后辈效力,算是个未雨绸缪。唔……这几句是玩笑话。”
白晓说道:“但认真说来,在那里落脚,还是有另外的好处,这一路上,我再与你们慢慢道来。”
三十余人,面面相觑。
他们对于白晓,已不是之前那般信任,心中犹带一分迟疑。
但白晓所言,似乎不差。
“也罢……只可惜了,此去北方,此生再不能见得军中诸位袍泽,不能再见将军。”
那人叹了声,转过身来,朝着白衣军方向,以军中礼仪,施了一礼。
其余人见状,包括白晓在内,无不效仿。
“此去北方,故人再也不能得见了罢?”
又有一人叹了声,感慨道:“小桃红啊,哥哥本来还想给你赎身来着,罢了……你没这个福气,换个良人罢。”
“呸……”另一人斥道:“整日惦记那青楼女子,人家每日接待的男人,也不知多少,哪有你的份?还是老子这边可怜,惦记的是良家闺女,本还想着在攒些银两,日后从军中退下,便娶回家去,这一次后,多半也是难喽。”
先前被呵斥的那人嘀咕道:“良家闺女?指不定是从良的……”
“你胡说什么?”
“没什么?”
随着一番斗嘴,众人收拾妥当,正要上路。
白晓知道,众人并不是口中那般轻松,心中难免也是沉重的。
至少,白晓心知,那位兄弟确实惦记着那位小桃红,也确实攒着银两,要为那青楼女子赎身的。
而另外一位,也在平日偶尔采买时,在城县之中,认得了一个少女,情投意合,确是有心的。
但是,任你再是有心,再是有意,再是有情,但这个世道,终究还是混乱的世道。
在这个世道上,无论你有多少牵挂,可若是一旦分离开来,兴许,便从此一生,都不得再见了。
无论是情投意合的男女,还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或是情谊深厚的好友,只消在乱世中一个分离,谁也不知,下一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
“抱歉了。”
白晓心中低沉,自语道:“因我之事,使你们背井离乡,离情分别。”
他抬头看向北方,心中微有震动,但万千思绪,终究尽数压在了心底。
众人收拾一番,准备启程赶赴北方。
……
洞天福地。
清原低声道:“北方?”(未完待续。。)
章七六四 事后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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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先生府上。
送走了怒气升腾的太子殿下,文先生才坐回了原处。
他微微闭目,嘴角忽地勾起一抹笑意。
这些年来,他在南梁诸般布置,使得太子与陈芝云生出间隙,到了如今,更是几乎撕破颜面……要办到这一步,也着实不易。
但总算是看见了这一步的希望。
“陈芝云这一手,倒也真是漂亮。”
文先生低声道:“他把三十多人,尽数交了出来,任由他们离开军营,便撇清了关系……待到后面,截杀这批人,又能推到那三十多名白衣军叛卒的身上,死无对证。尽管太子殿下心中八成断定是他,却苦无证据,偏偏拿不下他……”
就在这时,清原声音传来,淡淡道:“当今战事未歇,陈芝云又非真正谋反,即便真有证据,这位太子也不见得愿意拿下他。这一次出手,也不过是被你所惑,试图敲打一番罢了,想来这位太子殿下,也未有想到,这一番敲打,结果却是出乎意料之外。”
文先生闻言,低声笑了几句。
太子殿下,虽非聪明绝顶,却也是个有魄力,有智慧的人物,只是相较之于他文某人,还是要差了几分。
“你也莫要过于轻视。”
清原平静道:“总有一日,诸般事情如同巧合一般掀了开来,这位并不愚鲁的太子殿下,便可想到一切的源头,俱是出自于你,待到那时,你也难免遭灾。”
文先生笑道:“会有那么一日的,只不过,当真到了那日,想来老夫心中谋划,也已大成。既然大功已成,死又何惜?”
……
洞天福地。
清原从古镜上面,收回了目光。
有些事情,他并没有告知于文先生,避免在其中产生变故。
“陈芝云这一手,何止是漂亮?”
清原暗道:“他前去截杀田临高等数十人,身后同去的那些人可不是寻常士卒,而是白衣军的上层将领,至少也是百夫长之类。”
“截杀太子殿下使者,此乃大罪。”
“众人一起出手,便都绑在了一条船上。”
“白衣军之中,陈芝云地位之高,宛如神灵,经过他这么一番行事,这些白衣军上层将领,必将更为凝聚,如同一块铁板。”
“说是为了三十三位将士,屠杀七十余人,并落下了这么一个滔天大罪的隐患,看似是他意气用事,但彻底凝聚了整个白衣军,其中益处,又何其惊人也?”
“想来这位文人谋士出身的名将,出手之前,心中难免已有几分谋划,甚至就连他自身,都未有真正意识到其中究竟。”
清原笑了笑,道:“不愧是让众军闻风丧胆的白衣军。”
这般想罢,他忽然眉宇一挑,嘴角露出笑意。
到了!
……
蜀国。
渭城。
“就在这里落脚罢。”
那个年轻人略带喘息,这般说道:“不急在一时,赶路须得走走停停,不然累倒了才是大事。”
这年轻人面貌清秀,皮肤白皙,身着淡白衣衫,腰束玉带,头戴冠帽,只是显得风尘仆仆,就连身上的白衫,也都染上了尘土的昏黄。
而在旁边,还有一人,也是个年轻面貌,身着青衫,像是个侍从,但他脸色并不好看。
他叫陈九殿。
他的师父乃是蜀国人仙之下的第一高人古见渊。
自古见渊死后,他处境并不算好。
尤其是古见渊行事,亦是刚正,一人一剑,闯出浩大名声,但也同样让他树敌不少,无论是梁国,还是蜀国,俱有仇敌。
作为古见渊的唯一弟子,陈九殿自恩师死后,处境颇为艰难。
原本还有青莲剑仙李八百在护持,但古见渊身殒之日,李八百被天杀真君清原所伤,根基尽损,喜怒无常,陈九殿已是战战兢兢,生恐一个不慎,就被顺手打杀了去。
后来,李八百决意赴死,前去截杀清原。
临去之前,似乎为了避免陈九殿无人护持,与其被人所杀,不若他亲自出手,也就在在那日,曾对陈九殿显露过杀机。
如今想来,或许李八百也是因为在漓江被废去根基,只因与古见渊有关,难免心有怨愤,所以也想杀他这古见渊的弟子来泄愤。
好在是眼前这个刘泊静施计,在李八百出手之前,二人逃出了京城之外。
说到这个刘泊静,也着实古怪,他是李八百带回来的人,却并未修行,而是熟读典籍,成了一位儒家文士。
经过这些时日以来,陈九殿对于这个年轻人,已有了几分敬佩,凡事俱都以他为主。
或许是因为有了这么几分尊敬的神色,在外人看来,他这位上人,反而倒成了刘泊静的跟班一样,但是对此,陈九殿也不觉如何屈辱。
刘泊静虽然没有什么滔天法力,但凡事确实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聪慧之处。
就如那些运筹帷幄的谋士,不见得武艺高深,但却足以让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士,心生敬意,听命于他。
如今的陈九殿,倒也有了这么一些意思。
“渭城这里,暂时没多少变化。”
刘泊静说道:“你我先落脚,明日一早,再换两匹马。”
陈九殿皱眉道:“我们身上哪有银两?你总不至于让我去盗罢?”
对于一位上人而言,盗取财物,自然不难,只是未免显得失了身份。
若在以往,他倒也从来不注重什么狗屁颜面,当初身为散人,门派传承残缺,什么鸡鸣狗盗之事,也干得不少,甚至在初成真气之日,就曾去招摇撞骗。
但自从被祖师古见渊重新收徒之后,他便已立下了誓言,不许再有这等鸡鸣狗盗之事,如有违逆,可是要天打雷噼的。
刘泊静看了他一眼,嘴角扯了扯,略微摇头,道:“我自有办法,虽然阴损了些,但来钱也快……放心,这事我亲自来。”
陈九殿怔了一怔。
当今的世道,文人傲骨看得极重,行事绝不会跌了身份。
读书人看不起商贾之流,又怎么会懂得如何赚钱?
更何况,刘泊静言下之意,这法子还有些阴损?
不是说读书人不为五斗米折腰么?
刘泊静看出了他的眼神,呵呵笑了声,道:“我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出身的人物,自小掏鸟窝砸鸟蛋,为了填饱肚子,总要干活的。文人风骨是不错,但要饿死自己,什么狗屁风骨都不够看。”
陈九殿呆了半晌,似乎又再一次认识了他。
而就在两人歇息片刻,准备起身时,忽有一声笑音传来。
“说得倒也不错。”
树林之间,簌簌作响。
一道人影,从道路边上的林子里走了出来。
黑袍加身,看不清身材面貌。(未完待续。。)
章七六五 刘泊静,陈九殿
“什么人?”
陈九殿陡然起身,双手捏印,顿成道术,他也是修成阴神的上人,绝非是常人可比。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刘泊静微微皱眉,退到了陈九殿身后。
他并非修道人,只是稍微在李八百府上的典籍里,获得过唿吸吐纳的法门,较为粗浅,修行了几年,连修道的门槛都没有越过,只勉强有个安心静神的效用。至于武艺,也从未有接触过,这一路来,都是陈九殿在护着他。
一路行来,陈九殿初时也曾想过弃了他去,但刘泊静何等聪慧,略施小计,便解了危局。
像是这种场面,倒也遇上过几次。
只是以往几次,陈九殿以上人的道行,都挥手打发了去。
这一次,陈九殿万分凝重,隐忧惧色。
刘泊静看得出来,陈九殿绝非眼前这人的对手,他静了一下,旋即伸手一按,往前而去,道:“这位兄弟,不知何方人物?我二人身无长物,乃逃难至此,若是要求财物或宝物,便是找错人了。”
黑袍人笑道:“没有找错,正是你们两个。”
刘泊静目光一凝,神色平淡,只是双手背负在后,往前数步,说道:“我与你有仇?”
黑袍人道:“无仇。”
刘泊静顿了一下,道:“你与陈兄有仇?”
黑袍人那头罩,似乎有目光透出,落在刘泊静身上,一言不发,但隐约能觉他“目光”之中,颇为玩味,似乎有着似笑非笑之意。
刘泊静心中沉了一下。
他原本觉得,若是此事是古见渊这位弟子招来的,那么他自己或许可以寻到脱身之法……弃了陈九殿,未必不可。
但是失了陈九殿,这乱世之中,流民无数,贼寇颇多,自家一介书生,前途未卜。
只是,凡事总要问个清楚,虽说弃了陈九殿,好过陪他一同赴死,但万一对方不为陈九殿而来,那与陈九殿撕破颜面,自是不善。
因此,刘泊静言语当中,未有说得过于透彻,心中正是想要问个清楚,再作定夺。
未想,只是问了一声是否与陈九殿有仇,对方便露出了这样的目光。
刘泊静只觉对方一眼,似乎看穿了自己内心一般,令人心悸。
刘泊静开口说道:“这位兄弟,您……”
说着,他背负在后的双手,陡然一按,作了手势。
与此同时,本人忽然朝着侧边扑倒。
咻!
在他身后,陈九殿双手一拍。
一道淡黄色的符剑,陡然迸射过去,倏忽而至,锐利万分。
剑光立即穿透那黑袍身影。
刘泊静和陈九殿,俱是露出喜色。
然而下一刻,喜色立时僵住。
只见那黑袍身影,缓缓散开,竟是虚幻不实。
“不必费力了。”
虚幻之中,从另外一侧,再度走出一个黑袍身影,与之前的身影,全无不同之处。
陈九殿唿吸陡然屏住,心中生出惧意。
刘泊静哪怕也算是沉稳的性子,此刻也忍不住瞳孔一缩,表面只是惊讶,没有畏惧,但心中却也早已有了骇然惊怕之意。
“半月之前,我便已寻到了你们的踪迹,并且推算到你们的行走道路,更是替你们摆平了半道上的阻碍,让你们不至于半途改变行程。”
黑袍人淡淡道:“我这几具化身,固然法力浅薄,但布置多日,各在一个方位,也不是一个四重天的上人可以抵挡的,想要破阵,除非你有五重天的道行。”
陈九殿脸色变了又变,目光扫过,心中凛然。
“不必多看了,这里早已被我改换了风水阵势。”
黑袍人说道:“我花费时日,开凿沟渠,引来水流,并搬动岩石,堆积泥土,栽花种树,埋铁添炭,已是将这方地界的风水阵势改变了一层。如今我占据地利在此,你没有五重天的道行,掀不动周边大势,改变不了风水,便胜不过我。”
陈九殿顿时神色沉重,隐约有些惊惧之色,只因是他从对方言语之中,听出了更深层次的意味。
虽然在刘泊静和李八百等人眼里,他本人不算多么出众,但作为古见渊的弟子,传承的也是仙家法门,眼界不算是低……此外,在被古见渊收归门下,受得完善功法之后,能修成阴神,他也不是什么愚鲁之辈。
对方不能一念之间,运动大势,还须准备,还须引流搬山,显然道行不算高。
但是,他自称一具化身,那便不简单了。
再有,这周边的阵势,看似简单,实则造诣深沉,绝非寻常上人可以归列完成的,对方真身……多半还是阳神境界的真人。
既是真人之辈,凡事必定顾虑周全,敢用化身来阻路,定然有恃无恐。
“前辈……”
陈九殿道:“是为我来的么?”
那黑袍人点头笑道:“算是。”
陈九殿心中沉重,已是将对方归列到了先师古见渊的仇敌里面。
这一次,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这道符剑,我之前领教过。”
黑袍人徐徐往前而来,缓缓说道:“当时未有深觉其中变化,事后才有几分端倪……如今再来领教一番,大约是可以确定了。”
他走到陈九殿的身前,说道:“仙剑之术?”
陈九殿瞳孔微缩,退了一步。
黑袍人又进了一步。
二者对视。
陈九殿见得对方眼神,心中顿时寒冷,仿佛回到了当初,初见师父古见渊之时,作为一位道行浅薄的修道人,面对一位大真人的战战兢兢,惊骇惧怕。
他如今已是上人,但依然难免这般心悸。
那么对方,究竟是何等人物?
这黑袍身影,分明法力微弱,其威势又何以让一位上人都心生悸动?
“传闻古见渊当年,得遇名师,机缘加身,有着完善传承。”黑袍人悠悠说道:“你也是这一门传承的弟子,只不过传承没落,残缺不全,直到重新被古见渊收归门下,你才算得了真传。”
“而据我近来探查所知,你这一门传承,乃是仙家源流,所学乃是仙家功法。”
“至于古见渊,他声名极盛,但极少有人知他究竟有何手段,例如毒瘟先生余空故等人,见过他出手的,多已死了。”
“后来他身殒之后,见过他本事的,均是南梁修道人,却对当时围杀之事,讳莫如深,极少提及,也让古见渊更显神秘。”
“但我想来,号称蜀国半仙之下的第一人,他的道行不低,但其本领也绝非寻常,至少在斗法这一道上面……”
黑袍人顿了一下,笑道:“应有仙术压底罢?”
陈九殿脸色大变,脚下一松,便要遁走。
然而黑袍人呵呵一笑,伸手一点。
万般之重,压迫其身。
陈九殿闷哼一声,扑倒在地,满面尘埃。(未完待续。。)
章七六六 分神化念,操纵人心
洞天福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清原看着古镜之中显化的场景,不禁面露笑意。
尽管几道神符上面,依附的法力,显得十分微弱,但实际上,以因神体毛发为材质,以清原这位人仙法力为刻画,上面的符文也更为玄奥,甚至已能汇聚各方气息,补益神符,使得上面的法力日渐增厚。
只不过,毕竟也只是神符,而非生灵,不能真正运功,因此这一点的效用,在清原眼中,也是微乎其微的。
但是,即便这神符化身,谈不上多么厉害,可是这一次布置的阵势,却也并不简单。
以他人仙的眼力,以他洞彻真玄的本领,以他对于阵法的造诣,就算是未经修行的寻常百姓,经他指点,都能布置出让寻常修道人晕头转向的困阵,何况这一次,是他亲自操纵神符化身所为,一分一毫都无差错。
而这几具神符化身,除却一具未有显化,另外三具化身,也分别占据三方,互为依仗,凭借阵法,便足能压下陈九殿一人。
清原道行至此,谋划俱都在心,若非有十足把握,又怎会在此拦截?
“符剑上面的气息,分明有着仙术的韵味。”
清原暗道:“此剑之术,理应属土,正合我用。”
若非为了这点,他又何至于让这三具神符化身耗费时日,等侯至今?
……
万千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其力之厚重,几乎不可抵挡。
陈九殿被压在了地上,只得喘息。
“这一番来,我不为杀人。”
黑袍人俯视下来,淡淡道:“我只求仙术。”
陈九殿禁不住压迫,把脸贴在了地上,喘息道:“先师古见渊生前,最喜修行,不愿分心,我自拜师以来,他老人家只传我一部修行功诀,赐我一道符剑护身,交与我几本有关修行的心得体会。实际上,他老人家,要么闭关修行,要么外出立威,极少与我有所交谈,并不像是外界所传那般,待我这般看重……”
黑袍人略微点头,说道:“符剑不是你炼制的,我自是看得出来,但是,古见渊已死,若说他的仙术传承,多半还是着落在你身上。”
陈九殿低沉道:“先师身为大真人,有着趋吉避凶的本领,但他身殒之日,是被梁国前任国师蒙蔽了感知,以至于陷入危局,突生变故,猝不及防……他老人家此前,并不知道自身会一去不返,自然没有什么身后事可以交代。”
说着,陈九殿勉强双手按在地上,咬着牙道:“前辈欲求仙术,但晚辈着实未曾习得仙术。”
黑袍人俯视下来,淡淡道:“也许罢。”
他往前一步,蹲下身子,伸手按在陈九殿头顶,道:“但是,我不能信你空口白话,待我自己来罢。”
分神化念,操纵于人。
……
洞天福地之中。
清原目光凝重。
尽管以人仙的手法,布置这座较为粗略的阵法,用三具神符化身为根本,能够将陈九殿牢牢压住,但是要将陈九殿种下心念,收归己用,成为奴仆,却不是易事。
之前他没有对文先生等人施展这般法术,一来是自觉可以说服,其次是觉得此法阴损,第三,则是并无绝对把握能够得手。
“尽管这次布置妥当,可是陈九殿凝就阴神,要比常人更为不易操纵……但好在他在这世道之间,地位不高,分量不重,气运也浅薄,倒也没有文先生来得难办。”
清原暗道:“此法应是能成。”
看着古镜之中,黑袍人一手按住陈九殿头顶。
陈九殿挣扎不断,但举动显得无比细微,似乎无力,就连眼神也逐渐黯淡,神采渐失。
清原微微皱眉,逐渐加强力道。
这个陈九殿,他当初也曾打过交道,曾在京城杀人灭口,后来清原留在葛瑜儿身上的符纸,化成剪纸为马之术,追杀了过去,只是半途被李八百截住。
这分神化念的手法,清原平常不喜动用,但如今对陈九殿用上,一来自觉封神局面将要落幕,时候无多,不愿耽搁,二来也是与当日之事,有着几分关系,毕竟留下了个不善的印象,也就没有太多顾忌。
“封神世道将近,时日愈发紧迫,我准备多日,也没有闲暇心思能够慢慢与他计较了。”
清原左手捏印,按在古镜之上,心道:“此法虽然不善,但也最是见效。”
这道用以操纵他人的本事,乃是当初从北方蛮部火神那里得来的。
在清原眼中,此法强行奴役他人,若要论起来,其邪恶之处,实则要比他手中的“化血元术”等邪术,犹为教人心惊。
自从在方明等四人身上推演得出此术,他一向也有几分顾忌,如非必要,也未有真正施展过。
实际上,世间类似法门亦是不少,多为世间修道人所不容。
例如魔祖,点化世人成魔,而这些邪魔之辈,从此却也都要臣服于他。
再有中土某些阴邪道术,能将生人炼成僵尸,将活人炼作鬼物,以此操纵。
又或是种下阴邪符,亦或是蛊道异虫,借此操纵其身。
这都是各方正道门派所不容的邪术,尤其是在中土,对于此类之术,守正道门一向是决不容情。
对于清原而言,他对此法亦是不喜,能避免则避免,但若是真正运用此法,能够节省精力时日,那么也不可迂腐。
法有善恶,人有善恶。
只要修道人不以法术刻意作恶,便谈不上恶。
那些个习得了正统道门传承的弟子,运用堂皇大气的法门,若肆意妄为,又怎能称得是善类?。
“成了。”
清原眼中陡然一亮。
……
周边压力尽消。
陈九殿喘息粗重,浑身汗水淋漓,他抬起头来,看向那黑袍人。
眼睛所见,这黑袍人身影似乎都虚幻了许多,那一身压迫之力,已显得十分轻微。
显然,施展此法,对于这个黑袍人的化身,也是极大的负担。
“若是之前他便是这种虚弱状态,以我上人境的道行,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陈九殿心中低沉,但此时此刻,竟是兴不起反抗的念头。
他的生死,已经被对方拿捏在手掌之间。
且一言一行,似乎都能被对方操纵。(未完待续。。)
章七六七 仙术何在?
“古见渊果真怀有仙术?”
“先师确有仙术在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你当真不曾学得?”
“未曾学得。”
洞天福地之中,清原操纵着神符化身,与陈九殿作出了一番问答,旋即,眉宇轻皱。
尽管他此前对于这种情形,也有预料,但时至此刻,终究还是有些失望。
“不该如此的。”
清原暗道:“无论是古见渊,还是李八百等人,道行俱都不低,为人也都聪慧,尽管显得眼高于顶,但也不该没有半点布置。再者说,我此前想起陈九殿这人时,心中的预感,也绝非空穴来风……”
……
在一番问答过后,黑袍人沉默了下来。
无论是在旁的刘泊静,还是陈九殿,都察觉到了对方的失望。
刘泊静心中一凛,顿生不安。
陈九殿亦是莫名惶然,但他看向这黑袍人的目光之中,隐约竟有难以言喻的敬意。
这种敬意,使得他不敢对于这黑袍人的意思,有半点违逆。
先前这黑袍人开口,他也不敢有半点隐瞒。
这已不单单是被对方把握了性命的威胁,更是一种源自于心底的变化,如臣子对于君王一般。
“没有习得仙术?”
黑袍人伸手一捞,那道符剑顿时落在手中。
这是一道黄符,分明是符纸所制,但并不柔软,显得干硬而脆弱,犹若一层干燥的黄泥土。
黄符之上,绘画着轨迹玄妙的符文,这些符文总体看去,竟像是一柄长剑。
以清原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这符剑上面蕴藏着一层法力,乃是八重天大真人遗留的法力,显得堂皇大气,而又浑厚正派。
“符剑所能承载的法力终究有限,威能也局限在上人境。”
清原暗道:“不过古见渊的手法,倒也与我颇为相似,这符剑按道理来说,仅能用上数次,但上面有着能够恢复法力的布置,哪怕消耗其中法力,但经过这些符文,汲取周边气息,也能日渐恢复……只不过,为了让符剑之中的法力自行恢复,而刻意绘画上去的符文,已让这符剑本身蕴藏的剑术符文,失了原有的纯粹剑意,凭空削减了许多威能。”
在符剑之上,添上另外一种符文,两者并不能相辅相成,反而降低了符剑应有的锋锐,其实这已算是一种败笔。
古见渊以大真人的眼力,也有了这种败笔,这自然不是他力有不逮,而是刻意为之……此举所为,便是为了让符剑能够重复使用,相当于给陈九殿一道可以长久保命的物事。
甚至,让两种符文,并存于一道符纸之上,对于古见渊来说,也要花费不少心力,才能将之完善。
由此可见,古见渊对于这弟子,实则也是较为重视的。
“符剑之上蕴藏的剑道符文,上面确实是有着仙剑之术的真意。”
清原心道:“想来古见渊绘画符文之时,乃是运使仙剑之术的剑气来绘画的,可即便如此……符剑上面的剑意,也仅是皮毛罢了,莫说只是观摩,就算拿到手里,送入古镜之中去仔细推演,也仅能揣摩出几分罢了。”
“一门完善的仙术,不可能仅是从皮毛上面,就全数推演出来。”
“但是……古见渊既然重视陈九殿这个弟子,真的会如陈九殿所言,只是传下功法及保命物事?”
尽管如今陈九殿已经不敢违逆清原所言,有问必答,答而不虚,所言自然没有欺瞒。
但清原依然有些疑虑。
这是源自于他阳神造诣的触动。
“或许,古见渊留下的东西,连陈九殿本身,也不知晓?”
……
清原正在沉思当中。
神符化身也就随之停了下来。
但落在刘泊静和陈九殿的眼里,难免使得心中惶然不安。
刘泊静心道糟糕。
对方明言,早已盯上了他们,并且在此布置了一段时日。
如此煞费功夫,但到头来全无所获,岂非要下杀手?
尽管刘泊静对于这黑袍人并不熟悉,但是他也不愿涉险……总不能指望着对方是个善良之辈,就此放过他们罢?
更何况,如今陈九殿被他按在头顶之后,显然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仿佛变了一个人那般,极为顺从对方。
“当真没有?”
黑袍人语气低沉,稍微抬起手来。
陈九殿心有不安,却禁不住开口,低声道:“当真没有。”
黑袍人顿了一顿,虽然看不清面貌神色,但显然有了失望之意,那抬起来的手……便要放下。
刘泊静瞳孔微缩,刹那之间,心中念头百转。
对方打死了陈九殿,自己多半也就被顺手了结。
而退一步讲,哪怕侥幸逃过一劫,但失了陈九殿护持,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此去前路,岂非也是难测?
这万千念头,不过一闪而逝。
在刘泊静心底,那一瞬间闪过的念头,连自己都未必能够理得清楚。
但他只觉此刻绝不能任由对方下手,将陈九殿打死当前,否则,自身亦是难保。
“慢着!”
一瞬之间,便听刘泊静出声道:“陈九殿并不知晓,但其恩师身为一代高人,未必没有在暗中留下什么。”
“嗯?”
黑袍人闻言,便即停了下来,略微偏头,朝着刘泊静所在看去。
刘泊静沉声说道:“我曾听李八百前辈提过,古先生身殒之后,其府邸所在的布置,失了主人,便失了灵光,内中的物事,有许多人觊觎,后来是吕老先生出手保了下来,已经封存,用作赏罚。”
“已被蜀国人仙封存,用作赏罚?”黑袍人顿了一下,淡淡道:“也即是说,你们身上,还是没有了古见渊的传承?又或是说……你觉得将此事告知于我,可以让我去闯蜀国京城,迎战诸多半仙及真人,夺得一门仙术?”
刘泊静脸色变了又变,低声道:“尽管古先生的遗物,已是尽数充公,但是如此行事,不免令人心寒,因此,为了避免影响,吕伯江老先生还是给古先生的亲传弟子,留下了一桩物事。而这桩物事,实则也是陈九殿一直以来,处境艰难的原因,当这一次李八百前辈死后,我让陈九殿随我逃离京城,也是因为失了李八百的护持,所以不敢停留。”
黑袍人应了一声,旋即转过头来,看向陈九殿,开口问道:“那么,这桩物事,如今何在?”
自刘泊静开口,陈九殿便是满面错愕茫然,听得黑袍人开口询问,只是怔怔道:“我……我不知道……”
场面陡然寂静了下来。
轻风吹拂,充满了秋风萧瑟般的寒意。
黑袍人转过头来,看向了刘泊静。(未完待续。。)
章七六八 宝盒
随着黑袍人目光转过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刘泊静只觉心中一凛。
周边的风,好似无比森寒,渗入骨髓。
他本就只是文弱书生,未曾习武,而修道也未入门,当即显得颇为不堪。
“宝物不在陈九殿手中。”
刘泊静咬着牙道:“在我身上。”
风声陡然一静。
陈九殿怔了一下,旋即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在你身上?”
这黑袍身影似乎也觉讶异,从头罩之中迸射出来的光芒,似乎饶有兴趣。
“不错。”刘泊静说道:“古先生死后,陈九殿受得李八百前辈的庇护,因陈九殿本身道行不高,护不住此物,所以吕伯江老先生,是将此物交给了李八百前辈。后来李八百前辈萌生死志,前去南梁赴死之前,当时人知将死,似乎想法颇多,曾起杀机,但被我察觉,我便盗了东西,引走了陈九殿,逃出京城之外。”
陈九殿惊愕万分,似乎未有想到,其中竟是如此曲折。
黑袍人轻笑了两声,道:“原来如此。”
李八百尽管伤重,但毕竟是真人之辈,且是曾经触及了八重天大真人境界的人物,他若真是有意杀人,那么,凭刘泊静这文弱书生,凭陈九殿这区区上人,又如何能逃?
何况,这一路来,他们二人能够走到渭城附近,无人阻拦,想来也是李八百去南梁赴死之前,为他们扫清了几分祸患。
只不过,李八百似乎在他们二人面前,作出了另外一番姿态。
尽管不知李八百为何明面作恶,暗里相助,但清原也无意理会……他不可能尽知每一个人的来往轨迹,也不可能去探查清楚每一个人的心中想法。
过去的,终究已是过去了。
李八百也已死了。
如今当前的局面,再与这逝去的旧人无关,而与自身有关。
封神局面,即将落幕,清原将是危在旦夕。
“在你身上?”
清原笑道:“那便巧了。”
他笑意之中,颇有些许古怪之意。
显然这个刘泊静,并非一般的读书人,他手中有着这桩物事,但却未曾告知于陈九殿,少不得是有将之贪下的念头。
文人多迂腐。
而不迂腐的一类,多是可怕。
“若无意外,若是不死,此人倒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清原这般想着。
而刘泊静已是交出了这件物事。
陈九殿目光复杂,思绪想法颇多。
……
这件物事,形如一个四方盒子,色泽上面布满了繁复的纹路,但这些纹路,竟是可以移动的。
清原一眼便看出来,这是一种秘法炼成的物事。
要破开这盒子,不算难事,寻常真人便可毁去,但盒子一经压迫,内中物事亦是尽毁。
想要打开这方盒子,务必是要从上面纹路下手,不可动用蛮力。
而这些纹路,排列无序,又隐藏奥妙所在。
清原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什么,旋即抬头,看向了陈九殿。
陈九殿看着神符化身手中的这个盒子,怔怔出神,似乎有些怪异。
“怎么?”
清原笑问道:“认得了?”
神符化身的声音,在之前清原特意改变下,显得稍微低沉,与他本身清澈之音不同,故而此刻传出来的这一道笑声,显得低沉,这一声问话,似乎也教人心中惊惧。
陈九殿听得对方言语阴沉,不敢多言,连忙拜倒,低声道:“多年前,先师传我符剑之时,也曾将此物交与我手。当时先师曾说,此物是他偶尔摆弄出来的物件,权且当做游戏之物,让我运用本门技巧,将此中纹路归正,即可打开内中物事……可惜我资质愚鲁,耗费了一年光景,直到修成阴神之后,也仍然未能将之纹路归正,后来被先师收回。”
他苦笑了声,道:“未想,所谓的至宝,竟然就是此物?”
“还有这回事?”
清原心中稍有沉吟,隐约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盒子当中,必有非凡物事。
古见渊让陈九殿以其本门之法,推演此中纹路,将之归正,显然是一种考验。
但这场考验,陈九殿明显是没有通过。
只不过,古见渊或许失望,但也未必当真是全然放弃了他,还是给他留下了机会的。
思索片刻,才听黑袍人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再来推演一回?”
“这……恩师自从将此物交于我手,我便不曾将此物摸索通透,后来成就阴神,原本以为手到擒来,却也仍然无能为力。”陈九殿苦笑道:“这两年来,我道行依然没有多少长进,只怕也是难破此中玄奥的。”
清原平静道:“我只是让你根据你本门秘术,尝试将秘纹归正,但并不是一定要你成功打开这个盒子。”
陈九殿闻言,不禁有些错愕。
片刻,才见他略微躬身,双手往前接过盒子。
实际上,他先前所言,也未必没有源自于心底那一点“不愿将本门宝物展示出来”的念头。
但清原真正发话,他终究兴不起抵抗的念头,于是深吸口气,才运使法门,上面的纹路,逐一推算过去。
黑袍人站在原处,静静“观看”。
陈九殿的手法,谈不上玄妙,但却有独到的异处。
……
洞天福地当中,清原本身通过古镜,细细观看其中轨迹变化。
“古见渊这一门的传承,着实不虚。”
“陈九殿运用的法子,并非寻常,只是他道行太浅,运用的手法也必然是最基础的一类,在我眼中,便颇为清晰了。”
“古见渊在多年前便将此物交给了陈九殿,显然此物打开,其实不难,以他门下传承,若是足够聪慧,应是在凝就法意之后,便打开这盒子。”
“但陈九殿在三重天的层次,未能打开盒子,甚至修成阴神之后,也不能打开。”
清原暗道:“显然这盒子上的考验,对于天赋悟性,也有极高的要求。”
他这般念着,已是把陈九殿的手法,尽数记下。
而陈九殿做到了这个时候,终究停了下来,抬起头,朝着黑袍人摇了摇头,露出遗憾神色。
然而黑袍人只是往前一步,接过了木盒,便开始了转动,手法竟是与陈九殿一般无二,且更为灵活敏捷,好似造诣精深,浸淫此法已有多年。
“这……”
陈九殿呆在了那里。
刘泊静亦是心觉十分荒谬一般。(未完待续。。)
章七六九 虚土余剑术
盒子上的考验,对于常人而言,其实不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但是在人仙的眼中,只要寻到了轨迹,便是不难。
尽管陈九殿不能打开这个盒子,但他的手法,已经被清原记下。
甚至不需要经过古镜推演,凭借清原自身的阳神造诣,不过片刻之间,阳神念头转过无数道,就已寻到了明确的道路。
在陈九殿及刘泊静眼中,只是那黑袍人伸手接过了木盒,手中转动片刻,不过二十息的功夫,就已将秘纹归正。
啪一声响!
盒子当中,霞光万道,瑞彩千条。
陈九殿如遭雷击,嘴唇动了动,竟是无言。
至于刘泊静,虽然不知其中玄奥,但也心知,陈九殿运用其门中秘法,花费年许,都未能将之打开,可这个黑袍人,不过是看了陈九殿一次并不完善的推演,就能将盒子彻底打开了?
“怎么会这样?”
刘泊静心中倒吸口气,尽管他并不觉得陈九殿是什么绝顶聪慧之人,但也绝对不是蠢笨之辈,否则也不可能修成阴神,成就上人。
但眼前的场面,却当真是令人诧异到了极点。
……
盒子当中。
光芒闪烁。
黑袍人伸手一点。
顿时便有一道光华闪开。
“周天混元古气诀?”
清原心道:“古见渊这一脉的传承功法?”
古见渊一脉,祖师乃是仙家传承,这一门功法,也在仙家功法的行列。
对于一座传承而言,这便是镇山的功诀,这便是宗门传承可长盛不衰的资本。
只要修行此法,后辈弟子便要比寻常宗派弟子或是散人修道者,更具优势……而在更长远的目光之下,其他功法前路有缺,而这一等功法,则是直指仙道,无缺陷可言,绝非寻常功法可比。
在东海之上,那所谓的玄元大派,门人众多,统御十万里海域,其门中镇派功法,也未达到仙家功诀的境地。
而这一部功法,若是传承在外,难免也是腥风血雨,足以让一方山门宗派,都为之倾覆。
但清原身具黄庭仙经,并有六月不净观,乃是紫霄传承,属三界当中至高一列的功法,倒也显得较为平淡,只是面对一部仙家功诀,也没有看轻了。
他细细翻阅,尽数记载心中。
然后,这光点便被他重新放回了盒子当中。
他另外一点,盒子当中再度出现光芒。
“这道法术,颇为玄妙,倒是不亚于我手中推演完善的青龙化元术。”
清原将之记下,然后重新放回了盒子当中,再度取出一点光芒,将之点开。
“隐匿之术。”
“静心功诀。”
“疗伤秘术。”
“符咒之术。”
“步罡踏斗。”
“炼铅汞,进秋石,此为炼丹之术。”
“开火炉,锻万物,成至宝,这是炼宝之法。”
“观测天象,勘测地理,精研风水。”
清原暗道:“古见渊这是把他这一脉的所有传承,都藏在了这里么?”
但清原也不客气,将之尽数记下。
继续翻阅,总算到了取到了他想要的一门剑术。
“虚土余剑术?”
清原暗道:“果然也是仙家行列的剑术。”
他仔细翻阅,细细观阅。
他本就为此剑术而来。
在他眼中,这一门剑术对于自身的重要之处,还要胜过适才所见的其他法门。
他细细记下,全数记在心底。
旋即,又将盒子当中其他的光点,都尽数取来,全部记下。
……
陈九殿看着那一个盒子,在黑袍人手中不断闪烁光点,心中低沉。
他也明白,这盒子当中,必是门中秘传。
但如今,却任由他人翻阅,而自己更是无力阻拦,甚至……今后也再没有翻阅这些秘传的机会。
这般想着,陈九殿心中难免苦涩,偏头看了刘泊静一眼,眼中难免有着极为复杂的神色。
刘泊静仿若不觉,只是看着那黑袍人,仿佛也是极为出神了一般。
然而就在这时,就见那黑袍人陡然将盒子合了上去,顺手一抛,朝着陈九殿而去。
陈九殿愣了一下。
盒子落入了他怀中。
他犹自愕然。
这盒子居然还能落在他的手上?
不仅是陈九殿,就连刘泊静也觉讶异到了极点。
……
洞天福地之中。
清原得了五行属土的仙术,心中颇为高兴,当下便想立即将这一门剑术修成。
至于那盒子,既然内中一切,都已被他记下,那么还于陈九殿,也无不可。
更何况,如今陈九殿也已被他操纵在手,一言一行,都难以违背。
只是与神符化身不同的是,陈九殿还是本身的血肉之躯,他的一言一行,跟清原的关系,虽然难以抹去,但也绝不会如同文先生等人那般深沉。
“就这般罢。”
……
陈九殿看着手中的盒子,抬起头来,神色极为惊异。
此刻,便听黑袍人淡淡开口,说道:“我已得了心中所求,此物原是你传承所有,便还于你身……只是,这上面的秘纹,我已重新打乱,想要获得其中传承,还须你自身造诣足够。”
陈九殿心中不知是惊是喜,已是颇为空白。
而刘泊静正在讶异当中,就见那黑袍人又看了过来。
刘泊静心中陡然一凛,莫名有些惶恐。
“其实你我当初曾有一番缘法。”
黑袍人忽然开口,笑道:“只不过是你也忘了,而如今我也非是本身在此,至于真身……不可显现,日后你或许能够知道。”
“既然有此缘法,便送你一场造化。”
言语落下,便有一道乌光,倏忽而出,落在了刘泊静怀中。
刘泊静接过一看,正是一道黑色的符。
“此符能有妙用,你好生带着。”
黑袍人平静道:“你也不必多疑,否则只须一道法诀下去,无论是杀你,还让你与陈九殿一样,对我言听计从,都不是难事。”
说着,他抬起手来,旋即落下。
周边场景,陡然消去。
刘泊静神色一滞,满是古怪。
黑袍人抬手落下,是要消去阵法?
先前他本以为对方是要下此杀手,于是将那盒子一事,尽数告知。
此刻看来,刘泊静只觉一阵空白,满腹皆无言。
而待他回过神来,那黑袍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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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七零 梁帝传召【一更】
三危之山。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洞天福地。
清原留下了几缕分神,分别关注持有神符的几人,并操纵另外的神符,开始北上。而他本人,则已回了黑色茅屋之中,盘膝而坐,静静修行。
那虚土余剑术已经入手,只待修行入门,再以古镜推演完善,从而施展开来。
待得五方仙术集齐,他便当真是仙家以下,举世无敌。
“当年地龙入体,使我得以修行。”
“而不久前斗法正一,我更是以此,充当了仙术,顶替了五行之中属土的那一方面。”
“地龙妙处无穷,聚敛了大地千万年之势的地龙,入得自身体内,便让我这原本全无根骨的俗人,有了足能胜过谪仙的资质……”
“这些年来,我修行之进益,比谪仙正一尤胜,虽然是得了封神当世的助益,也是自身悟性强于常人,且功法胜于他人,但有这样的修行进境,真正说来,却也还要归功于地龙入体之幸。”
“但地龙再是玄妙,其用处也不是作为仙术施展。”
“这虚土余剑术,才是真正的仙术。”
“至于地龙的用处,应该另外一方面。”
他心中念头转过,已是入定修行。
……
悠悠时日过去。
刘泊静执清原神符,往西而行,几乎出了蜀国。
而陈九殿虽然与刘泊静,已不如之前那般融洽,但毕竟已被清原种下了分神化念之术,在清原的授意下,也与刘泊静同行,一路护持于他,而未有因之前的事情而分道扬镳。
在清原眼里,这个刘泊静或许会有极大作用。
尽管刘泊静只是寻常人,但在清原眼中,这个常人身上依附的气息,却要比陈九殿这位上人,更为深沉。
这也是清原把神符赐予刘泊静,而非交由陈九殿的原因之一。
……
至于北方。
那一具神符化身,领着剩余的两道神符,已越过了蜀八地界。
……
“这道剑术,果然不差。”
清原暗道:“古见渊被尊为人仙之下第一高人,不仅是他道行临近半仙,也是他斗法本领高深,这一道剑术,位列仙品,果然非同寻常。”
他左手屈指一点,但见一缕昏黄光泽,迸射开来。
虚土余剑术,以他人仙道行,以他阳神造诣,也才在如今,堪堪入门。
既已入门,他也不急,待得小成,再去经由推演,倒也不迟。
“倒是那造化会元道,几近大成。”
清原低语道:“待得此术大成,便不仅仅是用以对敌攻伐,更可疗伤治愈,也可滋养青莲……”
青莲经过清原多次汲取生机,本是几乎枯萎致死,后来在清原的粗浅布置下,勉强维持原状,未有彻底枯死,但也未有生长开来,只是维持不生不灭的状态。
但经过从浣花阁那边得来的法门,如今青莲状态转好,已经不再是那般不生不灭的颓靡,而开始逐渐焕发生机,有了生长的迹象。
若是清原将造化会元道彻底修成,便可以灌注生机在其中,将之损伤恢复。
待得虚土余剑术修成,或许可以尝试将其中锋锐收敛,作为仙壤气息,滋养青莲。
“造化会元道,虚土余剑术,加上干坤避劫星辰光。”
“水土相合,生机倾注。”
清原心道:“青莲总算是有生长开来的希望了。”
……
南梁。
京城。
酒楼当中。
叶独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老友,脸色变幻不定,终是起身来,唤过了店小二,将这老友送到客房之中。
“这事……”
叶独目光微凝。
他当年在皇宫之中,担任侍卫,且职位不低。
如今这位老友,便顶替了他的位置。
对于他这位前任皇宫侍卫,这老友倒也没有多少戒心,随口说来,却未有想到,这些消息,在叶独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叶独付了账,匆匆离开,到了文先生府上,将事情尽数禀报。
“皇上召见陈芝云?”
文先生沉吟道:“消息属实?”
叶独点头道:“此事必然不虚。”
文先生沉默片刻,然后说道:“这事不要再与他人提起,你且下去罢。”
叶独点了点头,未有多问,关于前些时日,白衣军以及陈芝云的那些事情,他算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
也正是因此,皇上召见白衣军主帅这种看似寻常的事情,才让叶独心中凛然,察觉异状。
显然,文先生也觉此事不甚简单。
叶独不敢叨扰,便退了下去。
文先生待他离去,目光陡然凝了起来,脸色变幻不定,过了片刻,他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约有半刻钟光景,便见他匆匆执笔,在纸上写了一道命令。
他折起这纸张,来到后院,取过一只白鸽,放飞了出去。
做完这些,他才松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清原的声音,便在他心中响起,道:“你是觉得,老皇帝召见陈芝云,其中必有变化?”
“正是。”
文先生点头道:“这其中必然会有不小的变化,只不过究竟如何,暂时不知……我适才便是命人查证。至于此事是否要告知于太子殿下,还待我得知此事原委之后,再作定夺。”
倘如他真心是太子殿下的谋士,那么此时此刻,早已通知太子,商议大事。
但他终究不是真正的梁国谋士。
因此,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每一步都要仔细斟酌。
如今皇宫之内的事情,他尚不知晓,也就不能胡乱行事,不能报知于太子。
“皇宫之事,不易探查。”
文先生说道:“这一次多半要付出几分代价,而且,也未必能够得知。退一步讲,就算真能查知其中的事情,也是在陈芝云离开皇宫之后了。”
顿了顿,他不禁在心中问道:“你道行通玄,手段莫测,可有法门可以窥探宫中之事?”
那边沉默了许久。
正在文先生心中略感不安时,便听清原声音传来。
“京城是梁国之都,而皇宫是京城之重,气运之沉重,便是人仙亦不敢轻触。”
听到这里,文先生心中隐有失望。
然而接着,又听清原说道:“但我比他人不同,倒也可以尝试一番。”
文先生心中顿生喜意,忙是问道:“如何行事?”
清原说道:“只要你入宫去,自然能成。”
文先生闻言,喜色稍退,皱眉道:“我在朝堂之上,虽然地位不低,但却也是太子所赐。至于皇帝,沉迷酒色,而卧病多年,我是在此期间,才助太子夺得大势。”
“若在以往,太子掌权,我要入宫自是简单,现如今皇帝醒来,未经他的传召,我也不能轻易入宫。至于传召,这些年来我声名渐起,而皇帝昏沉,此前对我也无多少印象,此后对我也仍是陌生,不可能无缘无故召我入宫。”
“而且,即便是忽然有意召我入宫,也是等着和陈芝云谈过之后了。”
文先生这般说来,略微摇头。
然而这时,又听清原说道:“你的侍卫统领叶独,曾是宫中侍卫,以你如今的权势,把叶独扮作侍卫,送入宫中,倒也不难。”
文先生讶然道:“叶独?”
清原道:“正是他。”
文先生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道:“也好。”
言语落下,他便又沉默了下来。
作为一个常年用计之人,文先生心中难免疑惑。
为何这个名为清原的人物,会指明是叶独前往?
莫非叶独身上,也有清原的手段?
叶独曾奉命去接这神符,或许那时,当真是受了类似的手段?
诸般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
……
洞天福地。
清原收了古镜,又自闭目。
至于文先生那边究竟是何想法,他并未多么在意。
因为文先生的命脉,乃至于一举一动,实则都受他操纵。
“自月妃死后,老皇帝愈发清醒。”
清原暗道:“但此前未曾召见陈芝云,而这一次召见,陈芝云却正好犯了这大事,未免太巧合了一些。”(未完待续。。)
章七七一 问罪陈芝云
梁国。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京城。
宫中。
御书房。
比起外头,这里光芒要稍暗几分。
陈芝云身着白色长衫,站在前方,略微垂首,默然不语。
在这个地方,他已没有了白衣军主帅那隐然的威势,而是如同一个真真正正的文人书生。
在陈芝云前方,紫檀雕龙木椅之上,坐着一个老者。
老者头发灰白,面貌苍老,眼神黯淡浑浊,充满了迟暮之气。
但他一身明黄衣衫,雕着云中金龙,栩栩如生,虽然状态不佳,但气度甚高,稳坐在上,无形之间便有一股凌驾众生的味道。
这便是梁国当今皇帝。
老皇帝略微喘息,抬笔的手臂隐约有些颤动,在他UU小说的奏折,已经堆了一层小山。
“老了老了。”
老皇帝苦笑道:“当年朕也算是骁勇善战之辈,执刀剑,挽强弓,降烈马,俱是尔尔,未想今日,抬笔俱都艰难,这批阅奏折之事,今后也难办了……”
陈芝云闻言,低声道:“皇上久病初愈,难免虚弱,只须稍加疗养,即可恢复。”
“你也莫要高抬了朕。”老皇帝微微摇头,叹道:“近些年来,沉迷酒色,昏沉欲睡,而醒来时,又难舍美酒佳人,加上年事已高,确实不如从前了,即便今后调养,也多半难有恢复。”
陈芝云闻言,未敢再有言语。
老皇帝沉迷酒色,明知不好,却也仍是不改,对于月妃自是万般宠爱。
但月妃之事,却是他陈芝云设计所杀。
尽管此举是为皇帝着想,且事后皇帝也恢复神智,日渐清醒,于国家社稷而言,都是大喜之事……但陈芝云心知,他身为臣子,杀了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以下犯上,已是埋下了祸患。
当初下定决心,伏杀月妃之时,他便已做好了被皇帝治罪的准备。
如今听闻皇帝提及此事,他自是不敢再有多言。
而就在这时,又听老皇帝那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道:“今早听闻,你麾下军中,有人图谋造反?”
一句话来,语气平淡,虚弱无力。
然而落在陈芝云耳中,便如雷霆炸响,他心中一寒,双手一拱,躬身道:“回皇上,确有此事,但其人已被末将杖责三百,并将其麾下三十余众,尽数交由太子殿下处置。”
老皇帝嗯了一声,旋即开口,淡淡道:“听闻太子派去数十人,半途遭人截杀,无一活口,像是那三十余人所为?”
陈芝云低声道:“末将也听闻此事,细细想来,以我白衣军将士的本领,要办到此事,怕也不算难事。”
老皇帝说道:“听闻那些尸首上面,伤口俱是由上而下,像是居高临下所杀?那三十余人,即便本领再高,能够反制过来,但也没有驾马罢?”
陈芝云说道:“末将军中,锤炼兵将,这上阵杀敌之法,亦有多种,难以言尽。未想这些叛卒,竟是将之用在了袍泽身上,殊为可恨。”
老皇帝闻言,稍微点头,像是尽信了一般,然后开口,说道:“陈芝云。”
陈芝云躬身道:“末将在。”
老皇帝开口问道:“你之所言,可尽是属实?”
陈芝云答道:“不实。”
御书房内,刹那寂静。
老皇帝静静看了他片刻。
陈芝云仿若不觉。
“哈哈哈……”
老皇帝陡然大笑,道:“好个陈芝云,多少年过去,依然性情不改,可这却是有些迂腐了啊。”
“欺君罔上,乃是死罪。”陈芝云沉声道:“臣不怕治罪,但自幼心中便知君臣尊卑……为臣子者,不能欺君。”
老皇帝连道几声好,旋即又道:“那么前面那些不实的言语,岂非欺君?”
陈芝云道:“白衣军主帅不能反,因此,此事不能声张,先前之言,仅仅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老皇帝微微点头,道:“这一次,真是你做的?”
陈芝云点头道:“是。”
老皇帝说道:“你可知道这罪责多重?”
陈芝云道:“轻则斩首示众,重则抄家灭族。”
老皇帝说道:“但你仍然要这般作为?”
陈芝云顿了一下,说道:“书生意气,将士血气,常言道,人活一口气,末将既是文人,也是将士,当然,也是意气用事的俗人。”
老皇帝点点头,道:“你这般坦然,是笃定朕不敢杀你了?”
陈芝云双膝跪地,叩首道:“末将不敢。”
“起来罢。”
老皇帝抬了抬手,道:“名震天下的白衣军,白袍大将陈芝云,确实不能反,反则惊动天下,这个分量,却是有的。如今既没有证据,而你又并非造反,朕也不好轻易动你,免得在史书上,落得个嫉妒贤才的名声。”
陈芝云听得老皇帝言语当中,似有几分不满,心中微震,只道不敢。
“行了……朕让你来,不是治罪的。”
老皇帝淡淡道:“几十条人命,还换不来你陈芝云的命……只不过,你藐视皇权,肆意妄为,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了。”
陈芝云道:“末将认罚。”
“罚你的事,过些时日再说。”老皇帝应了一声,然后又叹道:“只是,你一向尊卑有序,不敢逾越臣子本分,这一次胆敢截杀太子的人,以下犯上,想来还是你有生以来第一次罢?朕倒是好奇,那些个让你不惜犯戒的将士,究竟是什么模样?而那个劝你造反的小将,莫非当真是你私生的孩子?还是说,这个孩子劝说的逆反之言,正好敲动了你心中的念头?”
陈芝云沉声道:“末将洁身自好,亦从无反心。”
老皇帝笑了几声,却不答话。
陈芝云头低在地,微微皱眉。
这位皇帝,坐在这个位置上,已有数十年之久,什么阴谋诡计,什么战场杀伐,也都经过了,着实让人看不透,有时像是多疑,有时像是对臣子尽信无疑。
他的言语,亦是不易揣摩!
伴君如伴虎!
陈芝云未敢言语。
然而就在这时,又听老皇帝开口说道:“你可知道,朕这次唤你进宫,可是为何?”
陈芝云道:“莫非不是为了此事?”
老皇帝摇头道:“此事不过一些小事罢了,你在太子手下,受得压迫颇多,偶尔心气不平,反打一记,也情有可原,这区区小打小闹,牵扯不过几十条人命罢了,也谈不上事。朕这次唤你来,一来是让你这藐视皇权的家伙日后稍加注意,而真正的想法……”
顿了一下,才听老皇帝这苍老的声音,低沉道:“是问你……太子之位,易换之事。”
一声落下,宛如闷雷!
陈芝云蓦然抬头,眼神紧缩。
以他万事不惊的心境,也难免在此刻,露出了满面的难以置信神色。
“皇上……”(未完待续。。)
章七七二 太子废立,皇权之争
太子之位的易换?
太子乃是国之储君,未来的国君。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一改换,便是真正的换天之举。
陈芝云心中震惊到了极点。
皇帝竟有改换太子的想法?
而他更是震惊,皇帝竟然将此事如此轻描淡写告知于他?
陈芝云虽然并未对朝堂之事多么计较,但也是放了些许眼线,心知皇帝昏睡多年,初醒不久,如今对于朝堂的把控,已是十分微弱,就算有心布置,也还无力为之。
哪怕真要换下太子,也不是一朝一日能言之事,至少也要长久一番布置。
废除太子一事,如今对于皇帝而言,必然也只是一个粗浅的念头。
但这样的念头,惊天动地,不应该深埋心底,暗中谋划么?
在尚无谋划的时候,便将此事告知于自己?
皇帝对他,当真是如此信任以及看重?
这位名震天下的白衣军主帅,心中莫名有了些惶恐。
然而老皇帝仿若家常闲话一般,随手挥了挥,淡淡说道:“不要拘束,只是朕一点念头罢了。”
陈芝云唿吸微凛,未敢开言。
老皇帝徐徐说道:“这些年来,朕久病缠身,荒废政事,乃是太子执政,倒也可圈可点,打理的颇为不错,甚至稳固了梁国局势,从而扩展局势,主动引燃战火,把方向推向了蜀国……其实在朕眼里,他的作为,已是不差。”
停顿了下,才听老皇帝低沉道:“只是,如今朕已醒了。”
陈芝云神色稍凝,只觉颇为沉重。
“朕还是这梁国的皇帝。”
上面这苍老的老者,沙哑着声音道:“这梁国,终究还是朕的。”
陈芝云抬起头来,只见这位老皇帝,神色恍惚,亦有些许出神。
莫名地,陈芝云只觉得,皇上确实已是苍老垂暮的残阳了。
但这头苍老的雄狮,依然不愿放低爪牙。
在残阳之下的爪牙,闪烁着森然的光芒。
“朕是皇帝,他是太子。”
“朕是国君,他是储君。”
“朕是老子,他是儿子。”
老皇帝一声一声说来,语气低沉,道:“这梁国的权势,在朕醒来之后,本就该是朕的,但太子执政多年,沉浸于权势之中,不可自拔,已是不愿交出手中的权势。”
“他虽无逼宫之念,但却是想要继续以太子之名执政,让朕空坐帝位,手无权势,就如前朝的太上皇一般。”
老皇帝眼中陡然闪过一缕寒芒,苍老的雄狮仿佛张开了爪牙,厉声道:“但是,太子忘了,朕才是稳坐在龙椅高位上的一国之君!”
御书房陡然静了下来。
陈芝云未有出声。
而老皇帝厉声过后,略带喘息的唿吸声,好似苟延残喘一般,显得粗重而狼狈。
良久,才听这梁帝深吸口气,沉声道:“易换太子一事,你觉如何?”
陈芝云思索良久,才道:“皇上作为国君,执掌皇权,自是应当……依末将所见,可逐渐架空太子权势,重归于皇上手中。”
老皇帝目光有了一缕异样的色彩,一闪而逝,沉声道:“如此,你也是赞同朕的想法?”
“不。”陈芝云施礼道:“暂时接过太子手中权柄为好,至于太子之位,不应改换。”
“哦?”老皇帝略微挑眉,道:“为何?”
“恕末将斗胆,还请皇上恕罪。”
“有话尽可说来,朕恕你无罪。”
“纵观皇室子孙,俱都出色,但下一代中,唯当今太子,手腕非凡,处事风格,最似当年皇上盛年之时。”陈芝云说道:“诸位皇子当中,太子殿下并非最为聪慧的那人,也非是才学最为高深的一人,至于武艺,也只是勉强得以强身健体。”
“但是,如今他稳坐太子之位,其余皇子未敢有所逾越,凭借的不仅仅是他原来作为皇长子的身份,而是他一向展露出来的才能。”
说到这里,陈芝云悄然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梁帝眼神浑浊,略略点头。
陈芝云迅速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尽管在诸位皇子之中,无论文采还是武艺,太子殿下都谈不上出色,但他却是最有雄心壮志的一人,不仅手腕强横,且行事稳重,凡事亦是谨慎,而在其麾下,也聚敛了一批颇有才学的人物,能为他出谋划策。”
“如今梁国权势,无论朝堂之上的智计谋划,还是军中大权,都已被他牢牢揽在身上。”
“以大不敬之言……”
陈芝云抬起头来,道:“今后太子殿下继位,必是明君,且不亚于皇上盛年之时。”
老皇帝沉吟许久,道:“你的意思是,朕已老迈,比不得太子如今强盛?”
陈芝云眼神一凛,心中一动,面上顿时露出惶恐之色,连道不敢。
“莫要慌张,只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老皇帝摆了摆手,道:“不过你说得也是,太子着实出色,虽然文才武艺都不高,但却是个能当君主的,至于所谓文才武艺……他麾下既有谋士,又有大将,也不担忧。”
说着,老皇帝忽然笑道:“总好过蜀帝那厮死后,留下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陈芝云知晓,老皇帝所言的是蜀国当今皇帝。
蜀帝实则谈不上昏庸,但也谈不上多么聪慧,他的眼界,全在书中所得,只看了几部书籍,便以为看透了世事,因此显得自以为是,对权势十分渴望,自以为掌权之后,能平稳天下,成为明君。
但实际上,陈芝云也看得出来,这位蜀帝一心想要把所有权势揽在身上,却未必有掌握权势的能力。
而当今蜀国之中,蜀帝依仗宦官胡皓,向来忌惮姜柏鉴等能人之辈,隐约有着一番打压,便是为了削夺权柄。
梁国上层人物当中,对于蜀国朝堂之事,也算知晓得较为透彻。
无论是当今梁帝,还是太子殿下,对于那位平庸无能,却又一心掌权的蜀帝,早已下了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评价。
昏庸之辈不可怕,可怕的是昏庸之辈,一心夺权,而无力执掌。
在他们眼中,蜀国里面那真正的阻碍,在当年葛相及葛盏之后,便是如今的姜柏鉴及蒋费之流,但蒋费也已被刺杀了去。
“也罢……”
老皇帝笑道:“此事容后再谈,免得免了他东宫太子之位,却使得父子刀兵相见,教梁国动荡不堪。”
说着,这梁帝情绪低沉了一分,道:“而且,人总有一死,朕归天之后,这梁国也终究是他的,权势也终究还是他的。若让他失了太子位,将来落在一个如同蜀国那厮一样的烂泥皇子手中,也是可笑。”
陈芝云不敢答话,只是略微低头。
“罢了罢了……”梁帝略微摇头,笑了两声,便将这滔天大事,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旋即看向陈芝云的眼神中,浮现了些古怪的笑意,开口说道:“听闻这些年,太子对你极尽打压,难道你就不对太子心生怨愤?须知,朕废除太子一事,对于你的处境,可是极好的。”
陈芝云闻言,面上露出惶恐之色,躬身拜倒,道:“末将怎敢有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
老皇帝笑道:“那你说……何以如此?”
陈芝云低声道:“自是为了梁国社稷。”
他深吸口气,心中言语归列,旋即正了颜色,方自开口,将心中念头,徐徐道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