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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郡主威武全文阅读

作者:月色阑珊     重生之郡主威武txt下载     重生之郡主威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八章不速之客

    庄煜得了无忧无忌给的准信儿,便立刻去宫中报信儿。隆兴帝听完儿子的话,什么都不说只眼带笑意的看向皇后,皇后满面泛红,只假装不理隆兴帝。庄煜不明白父皇母后这又是打的什么机锋,只请求道:“父皇,儿子求您等儿子离了京再颁旨吧。”

    隆兴帝皱眉道:“这却是为何?朕原本打算在圣寿节当日颁旨的。”

    皇后接口道:“煜儿还不就是有那点子小心思,若是您早早颁了旨,他就再不能见无忧了。”

    订下婚期之后,无忧便彻底不能再出门做客了,她得在闺中跟随皇后指派的教养嬷嬷学习做各种规矩,安心绣嫁妆备嫁。就算无忧之前的规矩学的再好,皇后也必需派教养嬷嬷到忠勇郡王府进行极有针对性的训练,以确保无忧在出阁之后立刻成为一个极为称职的王妃。有那些教养嬷嬷在,庄煜便是想偷便见无忧一面都不可能了。若是实在有非见不可的顶顶要紧之事,庄煜只能隔着厚厚的珠帘与无忧说上两句话,就这,还得全程由教养嬷嬷陪同的。

    隆兴帝想了一回才想明白过来,大掌一挥笑道:“好,朕便如煜儿的所愿。”庄煜大喜,梆梆梆的磕头谢恩。

    隆兴帝瞧着外头天色已经微有些发暗了,便笑着撵人道:“煜儿,出宫回府吧,累了这些日子,正该好好歇一歇。”

    庄煜原本打算在懿坤宫混顿晚饭来着,不想他的父皇突然开口赶人,庄煜赶紧跪安告退。皇后白了隆兴帝一眼,脸红的越发厉害了,隆兴帝打的什么主意难道她心里还会不清楚。

    隆兴帝丝毫不介意,只是一叠声的催着传膳,皇帝有命,底下的人自然都飞快的动了起来,不过大半个时辰,懿坤宫中已经摆好了晚膳,帝后二人相对用了晚膳,隆兴帝好歹算是耐着性子与皇后一起在懿坤宫后花园里散了步,及至月亮刚升到树梢,他便携皇后回了寝宫,要皇后愿赌服输了。

    至于怎么个愿赌服输法,个中内情着实不足为外人所道。只是第二日皇后竟然没能起床,实实的一觉睡到了日上三杆,可见这一夜,皇后着实是辛苦极了。

    却说庄煜被隆兴帝“撵”出皇宫,他正打算去忠勇郡王府再混一顿晚饭,无忧在的地方才会让庄煜感觉那是自己的家,至于睿郡王府,在没有迎来王妃之前,那不过就是个名义上的住所罢了。老管家丁伯自得了王爷回家的消息便抻着脖子盼着,从太阳东升直盼到月影西斜,竟是没盼到他家王爷回府的身影,可怜丁伯一颗老心肝那叫一个受伤啊!

    庄煜刚踏入忠勇郡王府的大门,管家万三行便急急迎了上来,为难的低声说道:“王爷,您刚走同绍侯爷和夫人就来了,小王爷陪着惠侯爷在东花厅用茶,郡主在赏春堂陪着惠夫人。”

    庄煜闻言立敛了脸上的笑容,将手中的一只寒玉长匣交给身边的贵喜,吩咐了一句:“快把九重瓣送到二门里的小厨房,让她们细细做了。”

    贵喜赶紧接过寒玉长匣一阵风似的跑开了。庄煜这才双眉皱起沉声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万三行略带了三分怒意说道:“他们来找王爷您。”

    “找我?”庄煜吃惊的问了一声,旋即双眉皱的更紧了。

    万三行点了点头。想起下午那位同绍侯夫人夹枪带棒的言语,心中越发有气。从前庄煜未被封王,还只是个光头皇子的时候,怎么不见那同绍侯一家子靠前,还好意思腆着脸自称舅舅舅母,呸!

    庄煜黑沉着脸道:“万管家,安排人去赏春堂送茶,悄悄告诉你们郡主本王来了,让她不必理会惠徐氏。”

    万三行点点头,用庄煜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道:“同绍侯夫人的脾气可真是不小,上来就训我们郡主,我们郡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万三行这眼药上的也太明晃晃的,依他的性子,若不是被气的不行,再不会说出这样赤果果告状的话。

    果然庄煜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只立刻说道:“不必派人去送茶了,直接把郡主请去香溢轩。”

    因忠勇郡王府实在是太大,主子又只有两位,所以无忧无忌姐弟便按四时不同住不同的院落,夏日苦热,所以无忧便住进临湖的香溢轩,无忌则住在湖对面的清远阁。

    万三行应了一声,立刻下去安排,庄煜则熟门熟路的去了东花厅。还没进门,庄煜便看到无忌双眉微皱,小脸儿紧紧的绷着,一丝儿笑模样都没有。庄煜知道无忌这是忍耐到极点的表现,平时无忌见人都是不笑不说话的。

    “五哥!”无忌看到庄煜往东花厅走来,便立刻站起来往外迎,同时沉沉的叫了一声。庄煜心知无忌快要炸毛了,便立刻快步上前说道:“无忌,我才从宫里回来,给你摘了些九重瓣,已经送去小厨房了,你快过去吧。”

    宫中御池里种着些极品好荷花,九重瓣就是其中的一种,其花形硕大如海碗一般,花瓣厚实脆嫩,用蛋清一拖滚油酥炸,再些微洒上浅浅一层糖霜,味道好的让人能把舌头咽到肚里去,是无忌相当爱吃的一种小点心。只不过九重瓣很是稀有,也就是庄煜这个败家小子会把那么珍贵的花摘下来给无忌做点心吃。

    若是平时,无忌听到有酥炸九重瓣吃,早就会眉开眼笑了,可今日却是不同,无忌勉强动了动嘴角算是扯了个笑容,然后便粗声说道:“五哥,你舅舅在里头,我先走了。”

    庄煜暗暗苦笑,不用问他都知道同绍侯惠恩培必是说了些极不中听的话,狠狠的得罪了无忌。

    同绍侯听到动静也快步走了出来,看到庄煜便满脸堆笑硬充热络的笑道:“王爷可算来了,舅舅已经等了你一下午。”

    庄煜勃然大怒,喝道:“惠侯爷说的是什么混帐话,你要找本王,就该去睿郡王府里等着,跑到这里算什么!”

    同绍侯陪笑道:“看王爷这话说的,世人谁不知道王爷不在宫中就在忠勇郡王府呢,舅舅若是到睿郡王府,便是等成个石头人也等不到王爷啊!”

    见同绍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庄煜越发生气,他只冷声道:“你口口声声自称是本王的舅舅,那本王倒要问上一问,先母过世,你可曾按制守孝?”

    同绍侯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之色,他忙说道:“王爷这话说的,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当年我们整个同绍侯府自然都为娘娘守孝的。”

    庄煜怒极反笑道:“好啊,既然是守过孝的,那便不怕查实了,当年令夫人在庄子上连生两女,接生婆子服侍下人可还没死绝吧?”

    同绍侯脸色立变,他忙说道:“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

    庄煜径直走到中堂坐下,沉声道:“若不想当年之事被御史翻出来弹劾参奏,惠侯爷最好本分些,不要做那等不该做的事情,更不要来打扰忠勇郡王府的安宁。否则指不定哪一日同绍侯府就会大难临头了。”

    “这……我……”同绍侯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此番再见到庄煜,同绍侯明显感觉到他身上多了些杀气。这让只会逛秦楼楚馆的惠培恩心中油然而出一种恐惧。

    庄煜根本不管同绍侯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冷冷道:“还要本王再说一遍么?”

    同绍侯吓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忙从袖中摸出薰过香的丝帕拭汗,庄煜闻到呛鼻的香气,又看到这一幕,不免又逸出一声鄙夷的冷笑。

    “不不,不敢劳王爷再说。下官这就走。”同绍侯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双腿已经颤抖的快站不住了,此时他心中尽是后悔的念头,他早就说不到忠勇郡王府来,偏偏同绍侯老夫人一个劲儿的催逼着他。结果倒霉的还不是他!

    “本王之言对任何同绍侯府之人都一样做数。”庄煜担心同绍侯府的其他人又来忠勇郡王府生事,便又冷声说了起来。

    同绍侯赶紧躬身称是,庄煜又向外喝道:“来人,速着人去赏春堂请同绍侯夫人一并回府。”

    说罢,庄煜便怒哼一声甩手走了。同绍侯傻楞楞的看着庄煜走远,心中的懊恼后悔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

    却说赏春堂中,无忧听刚刚进来的赵嬷嬷回禀了庄煜的传话,在暗笑之余,心中更多的是甜蜜。庄煜一心为她着想,她便是为庄煜受点儿闲气委屈又能算什么。这同绍侯夫人从名份上的确是庄煜的舅母,便是听她说几句酸话又能怎么样。

    因赵嬷嬷是明着回禀的,她只说道:“回禀郡王,睿王爷过府与小王爷商量事情,听说同绍侯夫人已经来了许多,王爷恐郡主受累,特地使老奴前来请郡主回香溢轩休息。”

    所以同绍侯夫人惠徐氏听的真真切切,她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怎么说她也是堂堂的侯爷夫人,这般被活打了脸,的确是很难堪的一件事情。惠徐氏却不想刚才自己说了那些个夹枪带棒的酸话,萱华群主听了会不会心里不痛快。

    不等无忧说什么话,惠徐氏便先开口了,“唷,怪道人都说我们睿王爷把郡主当心尖子疼爱,果然再是不假的……”

    “放肆!”赵嬷嬷一听惠徐氏这般说话,便立刻断喝一声打断了惠徐氏的酸话。这惠徐氏越说越下道,郡主看在睿郡王的面子上忍她,可赵嬷嬷做为无忧的下人,却不能眼看着自家主子被人这样讥讽。

    惠徐氏被赵嬷嬷一声断喝吓了一大跳,不由愣了愣神,无忧则轻斥赵嬷嬷道:“嬷嬷,不可如此无礼。”

    赵嬷嬷恭敬的躬身应了一声“是”,却没有向惠徐氏道歉。

    惠徐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只看着无忧说道:“郡主好歹也是我们睿王爷未过门的妻子,便纵容家仆如此对待贵客么?”

    无忧淡淡道:“惠夫人也知道本宫没有过门么?”惠徐氏立刻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的确,今天她对无忧说过的那些话,全都极不得体,可以说根本就说不着。庄煜不理会同绍侯府,她凭什么来找无忧的麻烦,说了那一大车子的酸话。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无忧已经过了门,她只有夫唱妇随的,又岂会逆了庄煜的心意去拉拨同绍侯府那一家子白眼儿狼呢。

    赵嬷嬷忙又对无忧说道:“郡主,小王爷去小厨房了,王爷送了些九重瓣过来。”

    无忧一听这话可是真的不能再陪惠徐氏干熬了,若没有她看着,无忌铁定会把酥炸九重瓣吃的干干净净,可不是无忧不舍得给无忌吃东西,而油炸之物极为上火,吃一两片也就算了,若是将一朵花足足几十瓣全都吃下去,无忌又要闹流鼻血了。她不过去拦着,别人再是劝不住无忌的。

    “惠夫人请慢坐用茶,本宫还有要事,便不陪了。”无忧淡淡说了一句,便匆匆离开了赏春堂,惠徐氏惊的瞪大眼睛,再不想萱华郡主竟然真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了。

    惠徐氏并没有吃惊太久,无忧刚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丫鬟进来传话,说是同绍侯要回府了,请夫人赶紧出去。

    惠徐氏臊眉耷眼的走出了二门,送她的只是无忧身边的崔嬷嬷,惠徐氏的脸可是丢到家了。

    大管家万三行板着脸将同绍侯夫妻送出门,等他们夫妻的马车驶出之后,万三行立刻命人去厨下取来盐罐,亲自抓了一把盐均匀的洒在门前的大路上。一个才总角的小厮不解其意,便凑到万三行的身边疑惑的问道:“万管家,您做什么呢?”

    万三行板着脸说道:“去去晦气。”

    那小厮还是不明白,立刻有个年纪大些的家丁将他拉到一旁细细解释了起来。听完解释,那小厮才明白过来,只小鸡捣米似的点头道:“该多洒些,这都是什么人呢?”同绍侯夫妻一到忠勇郡王府便摆足了舅爷的架子,不说是府中唯二的两位主子,便是下人们都被气的不轻。

第一百五十八章不速之客

    庄煜得了无忧无忌给的准信儿,便立刻去宫中报信儿。隆兴帝听完儿子的话,什么都不说只眼带笑意的看向皇后,皇后满面泛红,只假装不理隆兴帝。庄煜不明白父皇母后这又是打的什么机锋,只请求道:“父皇,儿子求您等儿子离了京再颁旨吧。”

    隆兴帝皱眉道:“这却是为何?朕原本打算在圣寿节当日颁旨的。”

    皇后接口道:“煜儿还不就是有那点子小心思,若是您早早颁了旨,他就再不能见无忧了。”

    订下婚期之后,无忧便彻底不能再出门做客了,她得在闺中跟随皇后指派的教养嬷嬷学习做各种规矩,安心绣嫁妆备嫁。就算无忧之前的规矩学的再好,皇后也必需派教养嬷嬷到忠勇郡王府进行极有针对性的训练,以确保无忧在出阁之后立刻成为一个极为称职的王妃。有那些教养嬷嬷在,庄煜便是想偷便见无忧一面都不可能了。若是实在有非见不可的顶顶要紧之事,庄煜只能隔着厚厚的珠帘与无忧说上两句话,就这,还得全程由教养嬷嬷陪同的。

    隆兴帝想了一回才想明白过来,大掌一挥笑道:“好,朕便如煜儿的所愿。”庄煜大喜,梆梆梆的磕头谢恩。

    隆兴帝瞧着外头天色已经微有些发暗了,便笑着撵人道:“煜儿,出宫回府吧,累了这些日子,正该好好歇一歇。”

    庄煜原本打算在懿坤宫混顿晚饭来着,不想他的父皇突然开口赶人,庄煜赶紧跪安告退。皇后白了隆兴帝一眼,脸红的越发厉害了,隆兴帝打的什么主意难道她心里还会不清楚。

    隆兴帝丝毫不介意,只是一叠声的催着传膳,皇帝有命,底下的人自然都飞快的动了起来,不过大半个时辰,懿坤宫中已经摆好了晚膳,帝后二人相对用了晚膳,隆兴帝好歹算是耐着性子与皇后一起在懿坤宫后花园里散了步,及至月亮刚升到树梢,他便携皇后回了寝宫,要皇后愿赌服输了。

    至于怎么个愿赌服输法,个中内情着实不足为外人所道。只是第二日皇后竟然没能起床,实实的一觉睡到了日上三杆,可见这一夜,皇后着实是辛苦极了。

    却说庄煜被隆兴帝“撵”出皇宫,他正打算去忠勇郡王府再混一顿晚饭,无忧在的地方才会让庄煜感觉那是自己的家,至于睿郡王府,在没有迎来王妃之前,那不过就是个名义上的住所罢了。老管家丁伯自得了王爷回家的消息便抻着脖子盼着,从太阳东升直盼到月影西斜,竟是没盼到他家王爷回府的身影,可怜丁伯一颗老心肝那叫一个受伤啊!

    庄煜刚踏入忠勇郡王府的大门,管家万三行便急急迎了上来,为难的低声说道:“王爷,您刚走同绍侯爷和夫人就来了,小王爷陪着惠侯爷在东花厅用茶,郡主在赏春堂陪着惠夫人。”

    庄煜闻言立敛了脸上的笑容,将手中的一只寒玉长匣交给身边的贵喜,吩咐了一句:“快把九重瓣送到二门里的小厨房,让她们细细做了。”

    贵喜赶紧接过寒玉长匣一阵风似的跑开了。庄煜这才双眉皱起沉声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万三行略带了三分怒意说道:“他们来找王爷您。”

    “找我?”庄煜吃惊的问了一声,旋即双眉皱的更紧了。

    万三行点了点头。想起下午那位同绍侯夫人夹枪带棒的言语,心中越发有气。从前庄煜未被封王,还只是个光头皇子的时候,怎么不见那同绍侯一家子靠前,还好意思腆着脸自称舅舅舅母,呸!

    庄煜黑沉着脸道:“万管家,安排人去赏春堂送茶,悄悄告诉你们郡主本王来了,让她不必理会惠徐氏。”

    万三行点点头,用庄煜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道:“同绍侯夫人的脾气可真是不小,上来就训我们郡主,我们郡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万三行这眼药上的也太明晃晃的,依他的性子,若不是被气的不行,再不会说出这样赤果果告状的话。

    果然庄煜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只立刻说道:“不必派人去送茶了,直接把郡主请去香溢轩。”

    因忠勇郡王府实在是太大,主子又只有两位,所以无忧无忌姐弟便按四时不同住不同的院落,夏日苦热,所以无忧便住进临湖的香溢轩,无忌则住在湖对面的清远阁。

    万三行应了一声,立刻下去安排,庄煜则熟门熟路的去了东花厅。还没进门,庄煜便看到无忌双眉微皱,小脸儿紧紧的绷着,一丝儿笑模样都没有。庄煜知道无忌这是忍耐到极点的表现,平时无忌见人都是不笑不说话的。

    “五哥!”无忌看到庄煜往东花厅走来,便立刻站起来往外迎,同时沉沉的叫了一声。庄煜心知无忌快要炸毛了,便立刻快步上前说道:“无忌,我才从宫里回来,给你摘了些九重瓣,已经送去小厨房了,你快过去吧。”

    宫中御池里种着些极品好荷花,九重瓣就是其中的一种,其花形硕大如海碗一般,花瓣厚实脆嫩,用蛋清一拖滚油酥炸,再些微洒上浅浅一层糖霜,味道好的让人能把舌头咽到肚里去,是无忌相当爱吃的一种小点心。只不过九重瓣很是稀有,也就是庄煜这个败家小子会把那么珍贵的花摘下来给无忌做点心吃。

    若是平时,无忌听到有酥炸九重瓣吃,早就会眉开眼笑了,可今日却是不同,无忌勉强动了动嘴角算是扯了个笑容,然后便粗声说道:“五哥,你舅舅在里头,我先走了。”

    庄煜暗暗苦笑,不用问他都知道同绍侯惠恩培必是说了些极不中听的话,狠狠的得罪了无忌。

    同绍侯听到动静也快步走了出来,看到庄煜便满脸堆笑硬充热络的笑道:“王爷可算来了,舅舅已经等了你一下午。”

    庄煜勃然大怒,喝道:“惠侯爷说的是什么混帐话,你要找本王,就该去睿郡王府里等着,跑到这里算什么!”

    同绍侯陪笑道:“看王爷这话说的,世人谁不知道王爷不在宫中就在忠勇郡王府呢,舅舅若是到睿郡王府,便是等成个石头人也等不到王爷啊!”

    见同绍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庄煜越发生气,他只冷声道:“你口口声声自称是本王的舅舅,那本王倒要问上一问,先母过世,你可曾按制守孝?”

    同绍侯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之色,他忙说道:“王爷这话说的,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当年我们整个同绍侯府自然都为娘娘守孝的。”

    庄煜怒极反笑道:“好啊,既然是守过孝的,那便不怕查实了,当年令夫人在庄子上连生两女,接生婆子服侍下人可还没死绝吧?”

    同绍侯脸色立变,他忙说道:“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

    庄煜径直走到中堂坐下,沉声道:“若不想当年之事被御史翻出来弹劾参奏,惠侯爷最好本分些,不要做那等不该做的事情,更不要来打扰忠勇郡王府的安宁。否则指不定哪一日同绍侯府就会大难临头了。”

    “这……我……”同绍侯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此番再见到庄煜,同绍侯明显感觉到他身上多了些杀气。这让只会逛秦楼楚馆的惠培恩心中油然而出一种恐惧。

    庄煜根本不管同绍侯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冷冷道:“还要本王再说一遍么?”

    同绍侯吓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忙从袖中摸出薰过香的丝帕拭汗,庄煜闻到呛鼻的香气,又看到这一幕,不免又逸出一声鄙夷的冷笑。

    “不不,不敢劳王爷再说。下官这就走。”同绍侯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双腿已经颤抖的快站不住了,此时他心中尽是后悔的念头,他早就说不到忠勇郡王府来,偏偏同绍侯老夫人一个劲儿的催逼着他。结果倒霉的还不是他!

    “本王之言对任何同绍侯府之人都一样做数。”庄煜担心同绍侯府的其他人又来忠勇郡王府生事,便又冷声说了起来。

    同绍侯赶紧躬身称是,庄煜又向外喝道:“来人,速着人去赏春堂请同绍侯夫人一并回府。”

    说罢,庄煜便怒哼一声甩手走了。同绍侯傻楞楞的看着庄煜走远,心中的懊恼后悔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

    却说赏春堂中,无忧听刚刚进来的赵嬷嬷回禀了庄煜的传话,在暗笑之余,心中更多的是甜蜜。庄煜一心为她着想,她便是为庄煜受点儿闲气委屈又能算什么。这同绍侯夫人从名份上的确是庄煜的舅母,便是听她说几句酸话又能怎么样。

    因赵嬷嬷是明着回禀的,她只说道:“回禀郡王,睿王爷过府与小王爷商量事情,听说同绍侯夫人已经来了许多,王爷恐郡主受累,特地使老奴前来请郡主回香溢轩休息。”

    所以同绍侯夫人惠徐氏听的真真切切,她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怎么说她也是堂堂的侯爷夫人,这般被活打了脸,的确是很难堪的一件事情。惠徐氏却不想刚才自己说了那些个夹枪带棒的酸话,萱华群主听了会不会心里不痛快。

    不等无忧说什么话,惠徐氏便先开口了,“唷,怪道人都说我们睿王爷把郡主当心尖子疼爱,果然再是不假的……”

    “放肆!”赵嬷嬷一听惠徐氏这般说话,便立刻断喝一声打断了惠徐氏的酸话。这惠徐氏越说越下道,郡主看在睿郡王的面子上忍她,可赵嬷嬷做为无忧的下人,却不能眼看着自家主子被人这样讥讽。

    惠徐氏被赵嬷嬷一声断喝吓了一大跳,不由愣了愣神,无忧则轻斥赵嬷嬷道:“嬷嬷,不可如此无礼。”

    赵嬷嬷恭敬的躬身应了一声“是”,却没有向惠徐氏道歉。

    惠徐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只看着无忧说道:“郡主好歹也是我们睿王爷未过门的妻子,便纵容家仆如此对待贵客么?”

    无忧淡淡道:“惠夫人也知道本宫没有过门么?”惠徐氏立刻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的确,今天她对无忧说过的那些话,全都极不得体,可以说根本就说不着。庄煜不理会同绍侯府,她凭什么来找无忧的麻烦,说了那一大车子的酸话。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无忧已经过了门,她只有夫唱妇随的,又岂会逆了庄煜的心意去拉拨同绍侯府那一家子白眼儿狼呢。

    赵嬷嬷忙又对无忧说道:“郡主,小王爷去小厨房了,王爷送了些九重瓣过来。”

    无忧一听这话可是真的不能再陪惠徐氏干熬了,若没有她看着,无忌铁定会把酥炸九重瓣吃的干干净净,可不是无忧不舍得给无忌吃东西,而油炸之物极为上火,吃一两片也就算了,若是将一朵花足足几十瓣全都吃下去,无忌又要闹流鼻血了。她不过去拦着,别人再是劝不住无忌的。

    “惠夫人请慢坐用茶,本宫还有要事,便不陪了。”无忧淡淡说了一句,便匆匆离开了赏春堂,惠徐氏惊的瞪大眼睛,再不想萱华郡主竟然真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了。

    惠徐氏并没有吃惊太久,无忧刚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丫鬟进来传话,说是同绍侯要回府了,请夫人赶紧出去。

    惠徐氏臊眉耷眼的走出了二门,送她的只是无忧身边的崔嬷嬷,惠徐氏的脸可是丢到家了。

    大管家万三行板着脸将同绍侯夫妻送出门,等他们夫妻的马车驶出之后,万三行立刻命人去厨下取来盐罐,亲自抓了一把盐均匀的洒在门前的大路上。一个才总角的小厮不解其意,便凑到万三行的身边疑惑的问道:“万管家,您做什么呢?”

    万三行板着脸说道:“去去晦气。”

    那小厮还是不明白,立刻有个年纪大些的家丁将他拉到一旁细细解释了起来。听完解释,那小厮才明白过来,只小鸡捣米似的点头道:“该多洒些,这都是什么人呢?”同绍侯夫妻一到忠勇郡王府便摆足了舅爷的架子,不说是府中唯二的两位主子,便是下人们都被气的不轻。

第一百五十九章各有心思

    却说同绍侯夫人坐了马车狼狈不堪的离开,惠徐氏气的脸色铁青,惠恩培则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连声抱怨道:“我早就说不来不来,你们偏不相信,非要自讨没趣,你也是,娘说也就罢了,你在一旁起什么哄,如今被人赶出来,你心里痛快了?”

    惠徐氏本就气的不行,见丈夫非但不安慰自己,还尽说些戳人心窝子的风凉话,不由气的哭了起来。

    同绍侯本来就已经厌倦了人老珠黄的妻子,如今见惠徐氏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丝毫没有美感,不免“嘁”了一声,只挑开窗帘往外看,想着回府之后怎么说才能多从老夫人手中弄些银子出来,翠色楼新来了几个清倌儿,那叫一个鲜嫩可人,就是要价太高,他若不多准备些银子,这梳拢尝鲜的头筹可就要被别人夺去了。

    惠徐氏丈夫连一句软话都没有,哭的越发伤心。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同绍侯被哭声烦的不行,扭头喝道:“嚎什么丧,老子还没死呢!”

    惠徐氏吓的赶紧用帕子捂住嘴,细碎的呜咽之声还是会溢出几声,不过比刚才的动静已经小很多了。

    莫约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才回到同绍侯府,同绍侯也不理会惠徐氏,只独自下了车,径往上房走去。出门之前老夫人可是有交代的,命他们夫妻一回来就到上房去禀报情况。惠徐氏忙擦干脸上的泪,低头下了车,跟着丈夫往上房走去。

    上房之中,惠老夫人听说长子长媳回来了,立刻命在房中陪她说话解闷儿的三个儿媳妇和几个孙女儿都退下,然后才命同绍侯夫妻入内。

    “儿子(儿媳)回来了,给母亲请安。”惠培恩夫妻跪下异口同声的说了起来。惠徐氏因为哭了一路,所以声音有些沙哑,惠老夫人一听儿媳妇的声音不对,一双吊梢三角眼立刻瞪了起来,她沉声喝道:“老大家的,把头抬起来。”

    惠徐氏委委屈屈的抬起头,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立刻出现在惠老夫人的眼前,惠老夫人大惊道:“那郡主竟然敢对你不敬?”若非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堂堂同绍侯夫人又怎么会在外头哭的眼睛都肿了。

    惠徐氏哽咽着说道:“今日儿媳领母亲之命,与侯爷一起去忠勇郡王府找咱们王爷,不想王爷并不在,侯爷与儿媳便在郡王府里等待。郡主虽没有对儿媳怎么不敬,却也没有多么礼遇客气,言谈之间很是冷漠生疏,只将儿媳当成寻常客人对待。后来王爷到了郡王府,便对侯爷与儿媳下了逐客令,将我夫妻二人撵出了郡王府。”

    “什么,他竟敢如此对待亲舅舅舅母?”惠老夫人拍着椅子扶手怒喝起来。庄煜的生身母亲只是庶女,从前是在惠老夫人手底下讨生活的人,所以尽管她是皇妃,可在惠老夫人心里,却一直将她当成那个怯懦无能的小庶女,更没有将庄煜看的有多么的高贵。要不会这十多年来对庄煜不闻不问,直到庄煜被封为睿郡王,让惠老夫人看到了有利可图之处,她这才命儿子三番两次去找庄煜。

    “什么亲舅舅亲舅母,人家眼中根本就没有咱们家,母亲,儿子再不济也是个堂堂侯爷,今儿却被个毛头小子连着羞辱两次,这人,儿子再是丢不起的。谁爱去找谁去找,我是不去了。”惠培恩一脸无赖的神情,直把惠老夫人气的不行。

    “胡说,你是睿郡王的亲母舅,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实,什么叫谁爱去谁去,谁还比你有资格去?”惠老夫人把扶手拍的啪直响的叫了起来。

    惠培恩瘪了瘪嘴嘟囔道:“母亲,儿子劝您就息了这份心吧。那小东西可不是个善茬儿,他可说了,若是我们同绍侯府的人再去打扰他和忠勇郡王府的清净,他就要把咱们家从前那些事全都揭出来,让御史弹劾咱们同绍侯府。”

    惠老夫人又惊又气,只色厉内荏的喝道:“咱们行的正做的端,有什么可被弹劾的!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这么恐吓我们,真真是气死我了。”

    惠培恩低声道:“母亲,睿郡王知道欣茹的真正年纪。”

    惠老夫人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惨白着一张脸喘粗气,惠徐氏还不知道此事,听惠培恩这么一说,只惊的呆若木鸡,连眼睛都直了。

    惠培恩虽然各种不成器,却还算是个有孝心之人,他见母亲瞪着眼睛喘粗气,忙对呆愣着的惠徐氏喝道:“你傻站着做干什么,没看到母亲都这样了,还不快过来帮忙!”

    因为惠老夫人将仆妇都遣退下去,因此惠培恩夫妻只能自己动手了。他们两人赶紧上前为惠老夫人抚胸捶背,折腾了好一会子才让惠老夫人缓过劲儿。

    惠老夫人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叫道:“培恩,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惠培恩点了点头,惠老夫人便捶着他哭道:“做孽哦……”

    惠徐氏捂着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叫道:“母亲,我没脸活了啊……”

    惠老夫人忙拉住儿媳妇的手,抹了眼泪说道:“不怪你,都是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做的怪。”惠老夫人狠狠一戳躬身站在一旁的儿子,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惠培恩从三岁之时就表现出对身边漂亮女人的热爱,从三岁到现在已经几十年的,他的喜好硬是没有变过,身边没有女人的日子,惠培恩一天都过不下去。所以当初惠徐氏于孝期中怀孕,惠老夫人便知道不是儿媳妇的错。

    而且那时候惠培恩也需要子嗣稳住自己的世子之位,惠老夫人只有两个亲生儿子,惠培恩是长子,二儿子惠培德自小体弱多病,他是指望不上的。可老同绍侯却还有四个庶子,其中有一个还是贵妾所出,那个庶子惠培铭极得老同绍侯爷的喜爱,让惠老夫人时刻都能感到威胁。所以惠老夫人才会果断安排儿媳妇到庄子上生孩子,她以为事情做的隐密,却不想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要不然庄煜也不能知道自己刚出生那年的事情。

    惠培恩尴尬的小声嘟囔道:“当时也是母亲不让她打掉孩子的。”

    “混帐,老身那样决定难道还错了么?当年你若是老老实实的睡书房,又岂会有这样的事?现在还敢说嘴,当年就该让你父亲打断你的腿!”惠老夫人立刻愤怒的大叫起来。

    惠培恩赶紧跪下嚅嚅道:“母亲息怒,儿子没有这个意思。”

    惠老夫人略略平复了心情,缓声道:“算了,欣茹都长大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了。不过睿郡王怎么会知道当年之事,当年相关之人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啊?”

    惠徐氏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万事不问,只知道流连花丛的人,因此便轻声说道:“母亲,当年媳妇在庄子上生欣茹,也不可能把整个庄子上的人全都处理了。会不会是什么人被收买了,将当年之事说了出来?”

    惠老夫人点点头道:“这却也有可能,不过当年之事,便是庄子上的人知道的也不多,况且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

    惠培恩接口道:“年载再长,只要有心查也是能查出来的。要不然睿郡王也不能这么威胁我。”

    “你还有脸说!”惠老夫人横了儿子一眼,刚刚平复些的心情又愤怒起来。她一生要强,养了两个儿子,一个只知道眠花宿柳,另一个生来就是病秧子,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母亲,请不来睿郡王,茹姐儿怎么办?”惠徐氏见婆婆与丈夫总绕着从前的事情说个没完,不由着急的问了起来。

    因为存了让女儿做睿郡王侧妃的心思,所以惠徐氏便拖延了为二女儿惠欣茹相看人家的步伐。惠欣茹的实际年龄已经十五岁了,不过对外宣称则是十四岁,便是按十四岁来算,她若再不定下亲事,也要要成为笑柄了。

    惠老夫人双眉紧皱,想了许久方才说道:“罢了,老大媳妇你抓紧为茹姐儿相看人家,至于蓝姐儿,且放一放吧。”

    惠培恩夫妻立刻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这是要放弃让茹姐儿,转而让蓝姐儿做睿郡王侧妃了。惠徐氏有三个女儿,二女儿惠欣茹颜色最好,三女儿惠欣蓝最乖巧讨喜,惠徐氏平日里并没有特别偏爱哪一个,所以她听了婆婆的话,并没有任何反对之意,忙躬身应了下来。

    惠培恩见正事说完了,便对惠徐氏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话与母亲说。”

    惠徐氏只得压下还想说的话,向惠老夫人行礼后退了下去。惠老夫人皱眉看着大儿子,除了要钱之外,她这个儿子可没有说过什么正经之事。

    “你还有什么事?”惠老夫人很不耐烦的问道。

    “母亲,咱们家这些年来也没怎么关照过五皇子,他只不定心里怎么怨我们,如今被封了郡王,不理我们也情有可原,儿子想着是不是送他些什么,这样往后再说话就容易多了。”惠培恩只要一向惠老夫人要钱,脑子可不是一般的好使,只这么会儿功夫就想出了由头。

    惠老夫人皱眉道:“你想送些什么?”

    惠培恩立刻说道:“皇子开府,除过有定数的安家银子,并没有其他的进项,儿子以为不如给睿郡王庄子或者是铺子,再给他几万两银子,这样……”

    “呸!我打死你这个败家糊涂东西!”惠老夫人不等儿子说完全兜头狠狠啐了他一口,握拳重重捶上了躬身一旁的惠培恩。

    “母亲,儿子这怎么是败家呢,您让儿子去找睿郡王,不就是想与他交好么?”惠老夫人年老没有力气,她打的也不疼,所以惠培恩并没有躲闪,只急急分辩起来。

    “同绍侯府生养了他的娘亲,难道他还不该孝敬老身么,还给他庄子铺子现银,呸,你以为家里还有那么厚的底子让你败么?”惠老夫人蛮横的囔了起来。

    惠培恩急道:“母亲,哪有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道理?咱们十多年都没有理过人家,如今是我们求着他,不是他求我们,不给些好处谁肯出力呢?您可别忘了,二弟到现在还是白身。”

    “哼!”一提到这事惠老夫人便恨的直咬牙,“当年若不是那个死丫头死活不肯为你二弟求恩典,他何至于现在还是白身!”惠老夫人怒冲冲的说道。

    惠培恩忙道:“可不是,不过四妹已经过世了,您也就别再说了,好生拉拢着睿郡王是正经。反正您再让儿子空着手去找睿郡王,儿子是再也不去的。真丢不起那个人,说起来儿子也是睿郡王的舅舅,可连点子见礼都没给过,儿子这舅舅当的……啧啧……真是没脸!”

    惠老夫人犹豫了,因为她的丈夫老同绍侯爷儿女多,除了两个嫡子一个嫡女之外,还有庶子四人庶女五人,老侯爷过世之前,那些个庶子庶女娶的娶嫁的嫁,加起来可没少花银子,再加上老侯爷临终之时分家,给每个庶子各分了一成家业,嫡次子得二成家产,长子惠培恩只袭了爵位和得到四成家业,所以如今的同绍侯府外面光鲜,内里却有些拮据。

    惠培恩开口就要庄子铺子现银,若这些都从侯府公帐上走,同绍侯府可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惠老夫人心里明白,儿子这是盯着自己的私房呢。做为安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当年出嫁之时,惠老夫人也是拥有十里红妆的。

    惠培恩见惠老夫人好象不为自己所动,便又唉声叹气起来,“算了,二弟是白身,这命他就认了吧,海哥儿以后没个扶持,只能怪我这个做爹的没有本事……”

    惠老夫人心头一颤,儿子惠培德是她怎么都放不下的牵挂,要不然也不能明明分了家她还让二儿子就住在同绍侯府隔壁的宅子里,外头看是两家,其实内里就是一家,两所宅院之间的围墙早就被打通了。还有海哥儿,那可是老夫人心尖上的心尖子,只要是对海哥儿好的,惠老夫人做什么都愿意。

    想到这里,惠老夫人立刻说道:“好,就依你之言,回头老身命人将地契和银票给你送过去,你务必要送给睿郡王。”

    惠培恩没有想到母亲竟然眉头也不皱一下就答应了,忙笑着说道:“母亲放心,儿子一准把东西送到睿郡王手上。有这些东西,保管不能让睿郡王与我们同绍侯府离了心。”

    惠老夫人答应给庄子银子,心里却着实的心疼,便沉着脸说道:“你能打包票最好,还有别的事么?”

    惠培恩留下来就是要银子的,他没打算要多少就能得多少,若得个千把两银子他便已经很高兴了,想不到这一回老夫人竟然连个顿儿都没打便给足了,这让惠培恩怎么能不喜出望外。他忙说道:“儿子没别的事了,母亲若没有其他吩咐,儿子告退。”

    惠老夫人正心疼着将要送出去的庄子和银两,便没好气的说道:“走吧。”

    果然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惠老夫人就打发心腹嬷嬷将一张地契和十张银票送到了惠培恩的手中。惠老夫人到底没舍得给收益高的铺面,而是给了一个三十顷的庄子和一万两银票。

    惠培恩暗暗得意,拿出两张银票装到荷包里,将其他的银票和地契仔细收了起来。有了银子他就有了胆子,立刻离府去了翠色楼。

    庄煜可不知道惠培恩打着贿赂自己的名头从惠老夫人处硬抠了一个庄子和一万两银子。他正在与无忌说话。

    “无忌,同绍侯是不是以前也来过?”庄煜并不饶圈子,直接问了起来。

    无忌摇摇头道:“他倒没来过,只是有一回东平侯府的老郡主娘娘过寿,姐姐和我同去拜寿,同绍侯老夫人和夫人对姐姐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姐姐看在五哥的面子上没与她们计较,我要找同绍侯算帐也被姐姐拦住了。”

    庄煜点了点头,对无忌很郑重的说道:“无忌,我的生母是出自同绍侯府,可她只是个庶女,一直被同绍侯老夫人刻薄着,后来进了宫,她们也没有照拂一二,你自四岁上就认识我了,这些年来咱们说是日日同处也不为过,你何曾见过同绍侯府的人关心过我?如今不过是见我被封为郡王有利可图才腆着脸找上门来,日后他们若再敢对你姐姐和你不敬,你完全不必顾忌,该怎么还击就怎么还击,完全不用客气。”

    无忌睁大眼睛问道:“当真?”

    庄煜点头道:“自然当真。无忌,当日还在我生母的孝期之中,同绍侯夫人就生了个孩子。连为我母亲服孝都做不到,我岂能认这种人做外家。”

    无忌还真不知道这一层,不由气道:“原来他们是这种东西,哼,我再不会给他们一丝一毫的脸面。”

    庄煜点点头,向无忌抱拳做揖道:“正该如此。无忌,你和你姐姐因为五哥受委屈了,五哥给你赔个不是。”

    无忌忙摇手道:“不关五哥的事,五哥,你晚上和我一起住吧,我们接着切磋兵法。”庄煜自是无不答应。此时天色已经晚,为了无忧的清名,他也不好再去找无忧了,在无忌这里混一夜,明儿还能早些见到无忧。

    庄煜回到京城自是如鱼入水般自在,可被贬为吴国公,暂时居于官驿之中的庄铖可就煎熬的难以忍受了。原本已经准备好的吴王府得赶紧改建,将逾制之物全都去除,所以庄铖一行只能先在官驿暂住几日。

    被罢黜王爵,这在庄铖的预料之中,出蜀之前他已经将各种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全都想到了,可他还是万万想不到被罢黜的原因竟然是唐侧妃所生的庄炯。

    当年入蜀之后,因为蜀地民风彪悍,庄铖想彻底站住脚很难,他这才想通过联姻的方式与唐门结盟,有了唐门的暗中支持,庄铖才在蜀中渐渐站稳了脚跟。因为唐门是世家,历代大燕皇帝对于皇子与世家联姻之事都看的很重,所以庄铖才不得不瞒下结亲之事。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若是上折子求恩旨,隆兴帝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至于娶了唐侧妃之后,唐侧妃暗中下蛊,夺得庄铖所有的宠爱,庄铖对她总是身不由己的答应她的一切要求,这是庄铖事先并没有想到的。到底还是种下了祸根。

    想到最最疼爱的宝贝儿子庄炯从此要在御净轩做服侍亲贵之人更衣的贱仆,庄铖心疼的无以复加,只过了几个时辰,他原本漆黑的头发竟然白了大半。

    吴国公夫人林氏见丈夫突然苍老许多,心里着实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对于庄炯从此成为贱奴,林氏心中自是暗觉快意,可是看到丈夫痛苦不堪的样子,林氏又很是心疼,毕竟他们是曾经极为相爱的夫妻。

    “王爷……您别难过了,如今皇上在气头上,求情也没有用的,不如等皇上气消了再去求求情,还有太后呢,炯儿不会一直为奴的。”林氏低声劝了起来。庄铖被贬为吴国公,可是林氏叫惯了王爷,一时也改不过口来。

    庄铖抱着头痛苦的说道:“我已经不是王爷了,阿枫,怎么会这样,他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就那么命人把炯儿拉走了,凭炯儿的生母是谁,他身体里也流着一半皇家血脉啊!如此羞辱皇家子嗣,他太狠了!我们不该进京啊!”

    林氏真不知道能说什么,庄炯未上玉碟,在蜀中之时又那么的张扬,让刚到蜀中的庄煜都知道庄炯是没有正名的唐侧妃所出,如此的明目张胆,岂不是正好给隆兴帝递上把柄么。拿庄炯开刀还能拿谁开刀?

    只是这话林氏不能说出来,她只能坐在庄铖的身边,将手放到庄铖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从上往下捋,希望能让庄铖觉得舒服些。对林氏来说,庄炯被整的越惨越好,就算是他今后脱籍成为良民,却也洗不去曾经为奴的不光彩历史,袭爵,他是想也别想了。不管是吴王还是吴国公之位,都只能由她的儿子庄焰来继承。从这个角度来说,隆兴帝可是帮林氏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林氏应该感激隆兴帝才对。

    由庄炯想到庄焰,林氏忙问道:“爷,天色已经不早了,焰儿怎么还没回来?”庄焰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早就没了留宿宫中的资格,此时他还没出宫,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庄铖没精打采的说道:“焰儿被太后接去慈安宫了。我们还没有进京之时皇上就特许了的。”

    林氏轻轻点头,既然是皇上允许的,那她就不必担心了,她知道太后绝对不会对庄焰不利的,有太后庇护着,说不定庄焰还能有些小造化。

    “老爷歇了么?”一道微有些暗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庄铖立刻抬起头对林氏说道:“阿枫,你先歇着,我去东厢房与公羊先生说话。”

    林氏点点头,低低说了一句:“爷,您得注意身子,皇上可知道您‘病’着呢。”

    庄铖低低嗯了一声,看着林氏进了内室,他这才假意咳嗽几声,拄着手杖躬着身子费力的走出房门。

    门外,公羊广胜正垂手而立,他看到庄铖“吃力”的走出来,忙上前扶住庄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老爷您慢着些。”

    宾主二人慢慢走入东厢房,公羊广胜立刻松开手压低声音急切的问道:“王爷,您不管三公子了么?”

    自得知庄炯被贬为御净轩的贱奴,公羊广胜比庄铖还心疼些,他一生浸淫于权谋诡术之中,所以尽管心疼已极,他却也不会乱了方寸,必得先想好对策才会去找东主商议。

    “公羊先生可想出什么办法了么?”庄铖素知公羊广胜智计百出,他这么问必是有了主意,便急急问了起来。

    公羊广胜点点头道:“王爷,在下的确有个主意。只要让三公子在圣寿节那日假死,再将他偷运出京送回蜀中,有唐门的保护,三公子可保万全。”

    庄铖皱眉道:“话虽如此,可是如今本王也不知道炯儿被派往哪一处的御净轩,连面都见不到,又怎么能告知炯儿配合呢?”

    公羊广胜信心满满的说道:“这个不难,适才王爷不是说三公子在翰林院的御净轩么,往翰林院里传递消息应该很容易。”

    庄铖叹气道:“这却难说的很,只怕炯儿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御净轩,他被带去学规矩了。炯儿的性子傲,受不了屈辱,那些老阉奴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辱于他。”

    公羊广胜还不知道石院判已经破了庄炯的本命蛊,只摇摇手说道:“王爷放心,凭是谁也不别想欺侮三公子,三公子身体里有唐门独门的护身神蛊。”

    庄铖点点头,他记得庄炯出生后唐侧妃曾经与他说过,因为庄炯身上有唐门血脉,可以接种护身神蛊,当时他也同意了。至于是怎么个种蛊法,因为涉及唐门机密,所以庄铖并没有亲眼见证种蛊的过程。因为庄炯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平平安安的,所以庄铖便渐渐淡忘了此事。经公羊广胜这么一提他才想了起来。

    “啊呀,公羊先生,今日炯儿突然发性,几个人都压不住他,可是这护身神蛊之力?”庄铖想起上午之事,不由惊问起来。

    公羊广胜点点头道:“正是三公子护体神蛊之力。”

    “啊呀不好,今日那石院判用玉簪刺中炯儿眉心,炯儿才晕了过去,公羊先生,莫不是炯儿的护体神蛊被他破了?”庄铖急急问道。

    公羊广胜脸色大变,立刻紧张的问道:“王爷,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形,您快细细说给在下听。”

    庄铖皱眉道:“当时本王也未曾看的真切,倒是熵儿看的清楚。”

    公羊广胜立刻说道:“请王爷速传二公子前来说个清楚。此事关系到三公子的性命。”

    庄铖惊的面无人色,立刻让公羊广胜出去告诉小厮,传二公子庄熵前来。

    二公子庄熵知道父亲必会将三弟庄炯被贬做奴仆的气全都撒到自己的身上,便胆颤心兢的来到了东厢房,一进门便远远的跪了下来。

    庄铖皱起眉头,对于二儿子庄熵的胆小怕事他很不喜欢。因此只冷着脸喝道:“还不滚过来,难道还要本王去请你到近前说话么?”

    庄熵吓的拼命磕头,东厢房的地是用青砖铺就的,又没铺着地毯,所以庄熵这一拼命磕头,便磕出了咚咚的响声,庄熵的额上也很快青紫起来。

    庄铖气急又要发作,却听公羊先生缓声说道:“二公子不要害怕,王爷有话问您,请到近前回话吧。”

    庄铖冷哼一声,将刚要冲出口的责骂给咽了回去。

    庄熵瑟瑟缩缩的走到距离他父亲七八步之处,就再也不敢上前了。庄铖见状又想发火,公羊广胜忙向他摇了摇头。这会儿越是冲着庄熵发火,庄熵越没有办法将他亲眼看到的一切如实说出来。

    庄铖勉强压下怒意,沉声问道:“今日你大哥拽着炯儿跪下之时,那石院判到底对炯儿做了什么?”

    庄熵吓的脸色苍白,只缩着双肩怯怯的说道:“回父王,当时……大哥有些制不住三弟,石院判拔下大哥头上的玉簪刺向三弟的眉心……应该没有刺破,三弟并没有流血……可能三弟是被吓着了,才会晕过去。”

    庄熵虽然怯怯的,却也算是说的条理清楚。庄铖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微微点了点头。

    公羊广胜神情极为凝重,只追问道:“二公子,您确定石院判用玉簪刺入三公子眉心了么?”

    庄熵想了一会儿,方才点点头道:“应该是刺入了。”

    “果然没有出血?”公羊广胜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庄熵立刻很肯定的点头道:“并没有出血。”关于这一点庄铖也是能做证的,他也肯定的说道:“炯儿眉心的确没有出血。”

    “啊……”公羊广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果然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玉簪刺入眉心却没有出血,只怕三公子庄炯的本命蛊已经被那个石院判破了。这石院判到底是什么来历,他怎么会懂得破蛊之术?公羊广胜心中疑惑顿生。同时对于在蜀中之时睿郡王从来没有中招之事也有了解释,身边有识蛊高人,睿郡王自然会平安无事。

    “公羊先生怎么了?”庄铖疑惑的问了一声。

    公羊广胜佯做无事的说道:“没什么,王爷,让二公子回去歇着吧。”

    庄铖挥挥手,命庄熵退下,庄熵如逢大赦,立刻退出东厢房,出门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回自己房间去了。

    庄熵走后,庄铖才沉声问道:“公羊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三公子的护体神蛊怕是被那石院判破了,请王爷立刻派人探查石院判的底细,在下有种感觉,若不查清此人并且将与之有关之人尽数除去,他必会毁了王爷的大业。”

    庄铖自嘲的摇头叹道:“如今还有什么大业!”

    公羊广胜压低声音急急说道:“王爷千万别灰心,成大事者谁人不会经历百般磨难,今日王爷被贬,被圈于京城,未必将来就没有龙归大海虎还深山的时候。王爷,您虽然只身在京城,可背后还有蜀中的十数万精兵。”

    庄铖被隆兴帝当头一闷棍给打晕了,哪里还能兴起重整旗鼓的心思,只摆摆手道:“罢了,不说了,公羊先生,先想办法把炯儿救出来送回蜀中再说吧。”

    ------题外话------

    明早补足一万。

第一百六十章西市凶案

    大燕国势日见昌盛,今年又是隆兴帝六十整寿,所以不独大燕国境之内的臣民纷纷以各种形势向隆兴帝贺寿之外,所有与大燕相交的外邦部族也都遣使前往大燕贺寿。京城之中宾客如云,那些奇形怪状的外邦之人真真看直了大燕百姓的眼睛。

    无忌早就听说京城里来了许多红眉毛绿眼睛大鼻子的外邦人,一心想出去瞧热闹。可庄煜还没来之前,无忧生怕无忌独自出门惹出什么乱子,便约束着不许他出府。无忌憋闷极了,可是却不敢违背姐姐的意思。他知道这当口儿能带他上街的人都忙的脚打后脑勺,连吃饭睡觉都得硬挤出些时间,无忌素来懂事,当然不会有无理的要求。

    如今庄煜回来了,他将吴王护送到京便完成了差使,隆兴帝又心疼儿子这几个月的奔波之苦,便再没有给庄煜派什么差使,只让庄煜好好歇一歇,等过了圣寿节,他又得赶回鬼方去了。

    所以无忌天不亮便爬了起来,飞快的穿好衣服便冲进了隔壁庄煜睡觉的房间。

    “五哥,快起来我们出去吃早餐。”无忌兴奋的大叫起来。

    庄煜强撑着坐起来,用手揉揉发红的眼睛,哭笑不得的说道:“无忌,我们过了三更天才睡,这会儿……天都还没亮,你哪来这么大的精神……不行,我还要再睡一会儿。”庄煜眯缝着眼睛向窗外看了一眼,只见外头还乌沉沉的,便扑通一声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了起来。

    无忌象只灵猴一般蹿到庄煜的床上,使劲儿摇着庄煜的身子叫道:“五哥,快起来嘛,我们先去老孙家吃大刀面,然后去西市逛一圈,再去同和春听戏看杂耍,中午去得意坊吃鸭子,下午去逛城隍庙,晚上……”

    庄煜本来想再睡一会儿的,可无忌在他耳边叽叽呱呱个没完没了,他不由大叫一声:“打住!”这才阻止了兴奋异常的无忌继续把晚上甚至是夜里的行程都报出来。

    无忌停下来不说了,只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庄煜,庄煜还怎么能再睡下去,他只能猛的坐起来,对用讨好乞求眼神看着自己的无忌说道:“无忌,这些安排你姐姐都同意了?”

    若是没有无忧的批准,庄煜是绝计不会带无忌出去这么疯玩的。

    无忌笑嘻嘻的说道:“当然啦,姐姐说只要五哥有时间就可以带我出去玩。五哥,姨丈不是没给你派差使么?大姐夫,太子哥哥,还有师兄们都好玩,没有人有空理我。”

    无忌如今越发精灵的,他故意把自己说的很可怜,还低下头做出委屈的小神情,看的庄煜心中顿生不舍,忙拍拍无忌的背说道:“好,五哥带你出去好好玩玩!”

    “哦哦……五哥你最好了!”无忌兴奋的一个后空翻便跳下床,在地上又叫又跳起来,活脱脱象只不安生的小猴子。看到无忌这么开心,庄煜笑了起来,他起身下床,从架上取下衣裳穿好,不等庄煜全都穿戴整齐,无忌便拉开门扯着脖子叫道:“贵喜贵福赶紧上来服侍……”

    无忌一冲到庄煜的房门,在隔壁上夜的贵喜贵福便听到动静了,因为冲进房的人是季无忌,他们才没有过来。如今听到无忌一声大叫,两人忙端着铜盆拿着帕子香胰青盐等物进来服侍庄煜洗漱。

    庄煜边洗漱边对无忌说道:“无忌,命人去香溢轩传话,看你姐姐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去吃大刀面,这会儿天色尚早,她穿了男装也不会被人认出来。”

    无忌也不打发下人去,亲自跑到香溢轩外向里问话。

    不多时香溢轩的院门开了,崔嬷嬷快步走出来,急急问道:“王爷,这会子就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无忌忙问道:“嬷嬷,姐姐可起来了?”

    崔嬷嬷笑道:“还差一刻才到郡主起身的时间,不过王爷刚才喊的急,郡主已经听到了,这会子正起着呢。”

    无忌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是我吵着姐姐了,嬷嬷,你快进去回禀,让姐姐着男装,我们一起去老孙家吃大刀面。”

    崔嬷嬷知道这阵子小王爷可被憋的狠了,如今睿王爷回京,可算是有人陪他出去逛逛,难怪小王爷一大早就兴奋成这样。她含笑应了一声,赶紧往里回话。

    “嬷嬷,无忌这会子就跑来,可是要出去玩儿?”无忧正由春草春晓服侍着穿衣裳,见崔嬷嬷快步走进来,便笑着问道。

    崔嬷嬷躬身笑道:“郡主再是知道小王爷的性子不过的,可不是要出去玩儿,小王爷请郡主换上男装一起去老孙家吃大刀面。”

    无忌笑着嗔了一句:“就他名堂多。”然后命让春晓将刚刚绾好的发髻打散,梳成男子的发式,春草立刻带着两个小丫鬟去找无忧的男装。

    不多时春草便与两个小丫鬟拿了五六套男子冠带回来,供无忧选择。

    无忧看了一回,指着其中一件湖蓝缎底绣团花水莲箭袖笑道:“就这套吧,配春水白玉冠。”春草应了一声,立刻去找与这套冠服相匹配的腰带荷包等配件。

    无忧很快便穿戴起来,只见雪亮的穿衣镜前,一个身形略瘦的俊美少年正对镜自照。看了一回,无忧摇头道:“到底不象。”

    春草笑道:“郡主如今越来越好看了,您便是穿了男装,也比那些个盛妆打扮的小姐们要美上十分。”

    无忧笑嗔道:“又瞎说,春兰秋菊各有其美,我岂能是最美的呢。这眉毛还要描粗黑些,唉,其实我穿了男装也不象男子,算了,回头把帷帽备好吧。”

    崔嬷嬷点头道:“郡主说的极是,虽然有两位王爷陪着,郡主到底还是要谨慎些好。”

    无忧点点头,这个道理不必崔嬷嬷说她也是明白的,就算穿了男装,该避讳的还是避讳些。如今京城里的人比平时多了数倍,万一被什么人冲撞着可就不好了,谨慎总无大错。

    穿戴整齐之后,无忧方命无忌进来,无忌一看到姐姐换好了男装,便开心的说道:“姐姐,我们赶紧走吧,去完了就赶不上老孙家的头道好汤了。”

    无忌心心念念的老孙家大刀面是无忌父亲季之慎从前手下的一名老兵,他没儿没女,是个孤老头子,一度流落京城乞讨为生。后来被无忌碰上,无忌问清老孙的经历之后,便资助他开了一家面店,又到亲自去五城后马司交代了一番。老孙这才在京城立住脚,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老孙极擅长煮羊,又做的一手好面,所以老孙家大刀面便很快成了京城之中吃早餐的热门场所。老孙家的羊汤一煮便是一夜,早起开锅的头一道汤味道最足,好多老饕天不亮就爬起来赶到老孙家门外排队,为的就是这头一道好汤。所以无忌才这么急着要出门。

    无忧笑道:“知道了,这不正要出门么。无忌,你是不是也把五哥闹滕起来了?”

    无忌笑嘻嘻的点头道:“姐姐真厉害,一猜就猜准了。五哥已经在外头等我们呢。”

    无忧笑嗔道:“你啊,就憋足了劲使劲儿折腾吧,姐姐只陪你吃早饭,其他的可不陪。”

    无忌眨巴着大眼睛说道:“姐姐,我们吃完大刀面就去西市,然后去同和春,中午去得意坊吃鸭子,下午去逛城隍庙,晚上逛灯会,你真的不去?”

    无忧倒是吃了一惊,看来这阵子真是把无忌给拘的太紧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出门,无忌不玩个够本是绝计不肯回家的。

    “我才不陪你疯呢,回头吃完大刀面,我就去看三婶。”无忧笑吟吟的说了起来。

    无忌有些遗憾的说道:“姐姐,最近京城里热闹极了,你真不逛啊?”

    “我又不是你,哪里有热闹你就往哪里钻的。”无忧边说边与无忌一起顺着莲湖岸边的小径向外走出。出了二门,便见庄煜正在不远处等着。无忌欢呼一声便向庄煜跑了过去。

    无忧不觉也加快了脚步,走到庄煜面前笑着招呼道:“五哥,听说无忌闹的你不能好好休息?”

    庄煜一看到无忧,什么渴睡都没了,他立刻精神的如同打过鸡血一般,只精气神十足的说道:“没有没有,无忌进房的时候我已经醒了,无忧,你,还是戴上帷帽再出府吧。”

    庄煜见无忧虽然穿了一袭湖蓝箭袖,却难掩俏丽可人的容貌,甚至正是因为穿了男装,反而让无忧有一种说不清却极容易让人沉迷的特别美感,庄煜可不想让无忧被不相干的人看了去。

    无忧笑道:“备着呢,出门前我会带上的。”

    因为都着了男装,所以他们便没有坐车轿,而是选择骑马。无忧如今已经是大燕女子之中骑术最好的一个了。对她来说,骑马驭风而行实在是一件酣畅淋漓之事,就算平日少有机会出门骑马,无忧每日也要骑马在王府的演武场兜上几圈过过瘾的,隔上十天半个月,无忧还会带着无忌到京郊的庄子上围着山脚痛快跑上一大圈儿。

    庄煜笑着点点头,眼神再不能从无忧身上移开,看的无忧玉面飞霞,眼神都开始躲闪了。

    无忧戴好帷帽,如烟霞一般的银丝纱帘直垂到无忧的胸前,将她那娇好的容颜全都遮挡起来。因为京城地处北方,一年四季的风砂都不小,所以有许多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出门都会戴着帷帽,所以无忧此举并不会显的很突兀,不明就里的人只会认为这又是一个娇惯金贵的公子哥儿。

    老孙家门外果然排起了长队,还有个身材瘦小眼睛极大的小个子在此维持秩序。那小子一见到无忌一行三人骑马过来,便立刻迎上前躬身笑道:“小的请王爷安,王爷您里头请。”说着,那小个子便扯起脖子向里头喊道:“大爷,王爷来啦……”

    片刻之后,一个面色黝黑,一腿长一腿短的中年男人拖着腿飞快的跑了出来,欢喜的叫道:“王爷您来啦,快里面请。”

    在老孙家门前排队的人都知道老孙家与忠勇郡王府的渊源,他们也知道那个英武俊逸的少年就是忠勇郡王,还有许多人也将庄煜认了出来,长长的队伍不免有些个骚动,毕竟京城的平头百姓们并没有什么机会一次见到两位誉满京城的少年王爷。

    “老孙,不用进屋了,给我们上三碗大刀面,一碗不放香蒜,本王可饿着呢。”无忌也不客气,大声囔了起来。

    庄煜笑着看向无忧,他知道无忧素来不爱吃葱蒜之类有异味的东西。无忧被庄煜看的脸上发红,好在有帷帽挡着,别人也看不见她的脸色。

    老孙忙去做了三大碗份量十足,多多放汤放羊肉的大刀面,那面碗哪里是碗啊,分明就是小盆,看到堆的冒尖的一大海碗面,无忧不免有些犯愁,她又不是大胃王,只这一碗面足够她吃两天的了。老孙的特别优待总是让无忧有些无奈。她平日里教导无忌要珍惜粮食,务必要将碗中的饭吃干净,如今总不能给无忌做个坏榜样吧。

    庄煜见无忧有些发愁,便笑着低声说道:“没关系,我肚饿的厉害,你吃不完的都给我。”

    无忧一听这话越发羞的受不住,别说是没成亲,就算是成亲之后她也不能让庄煜吃自己的剩饭啊。

    春晓有眼力劲儿,立刻去拿了一只干净的碗,按着无忧的饭量为她挑了些大刀面和羊肉,再浇上一勺汤,无忧轻轻点头,对庄煜低声说道:“五哥,若是不够就吃这个吧。”

    庄煜笑着点了点头,便与无忧无忌一起吃了起来。这大刀面果然汤清味鲜肉嫩面劲道,味道好的不得了,庄煜风卷残云般的吃了起来。无忧吃了刚一半,庄煜便将那一大海碗面全都吃光了,又拨了小半碗吃下,才满足的说道:“真好吃,我吃的好饱。”

    无忧见无忌也吃完了,而那碗面还剩下一半,便让春草春晓两人分食了。春草春晓吃的肚子都涨的不行,才将那大半碗面分食干净了。

    庄煜命贵喜去付帐,老孙说什么都不肯收,贵喜素知庄煜的脾气,便对老孙说道:“老孙,你若是不收钱,我们王爷下回再也不来了,你看我们王爷多爱吃你做的面啊,总不能让我们王爷失了这点子口福。你只管把钱收起来,要不得让人说我们吃白食了。”

    老孙这才不得不接了钱。无忌笑嘻嘻向老孙招手道:“老孙,今儿汤煮的真好,过阵子本王还来吃。”

    老孙只躬身叫道:“王爷天天来才好。”

    无忌嘻嘻一笑,与庄煜和无忧一起走了。

    他们走后,好些个排队之人都悄悄议论起来,众人都在猜测那个与两位王爷在一起,却还大模大样戴着帷帽的人到底是谁。有人猜是宫中的十皇子,有人猜是外邦来的客人,也有人暗自猜测是那人是睿郡王的未婚妻萱华郡主,只是没敢说出口罢了。

    吃完大刀面,庄煜与无忌将无忧送往季府,因老孙家大刀面在西市上,而季将军府在东城,反正得从西市经过,无忌便缠着无忧陪他逛西市。

    西市还是从前的西市,只是市面上多了许多奇装异服容貌奇特的外族之人。因为无忌只去过一次漠南,草原上的人与大燕人从相貌上来说并没有特别大的差异,所以当庄煜看到一个顶着一脑袋黄卷头发有着灰蓝色眼珠子的男人,不由指着那个外邦男人惊呼起来:“五哥,哥哥你们看……”

    无忧赶紧将无忌的手抓了下来,低低斥道:“无忌,在家里是怎么说的?”

    无忌赶紧陪笑道:“我知道错了,下回不敢了,可是……那人真的好奇怪啊,他和我们一点儿都不一样。”

    庄煜笑着说道:“哦,那是真真国的人,我从前在礼蕃院里见过他们的使者。”

    无忧抬杠道:“怎么就一定是真真国的人呢,我听说大食波斯迦南的人都是这样的。”

    无忧轻道:“无忌,你看他们的衣裳,只有真真人才穿这种堆纱花边的中衣。”

    无忌又向那真真人看去,只见他前襟果然堆着层层叠叠的白色皱纱,从胸口直堆以下巴,看上去怪累赘的。

    “真是这样啊,姐……哥哥你真厉害!连这个都知道。”无忌习惯性的要叫“姐姐”,被庄煜看了一眼才硬生生的改了口。

    无忧笑道:“无忌,你不是读过《海国图志》么,怎么却都忘记了?”

    无忌摸摸头嘿嘿笑道:“这不是没把书上写的和真人对起来么?”

    庄煜笑道:“无忌,各邦使团都为父皇贺寿而来,他们虽然与我们相貌不同,却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也没什么好特别惊讶的,总不可失了我们天朝上邦的体统。”

    无忌胡乱应了一声,街市上热闹极了,除了平日西市上就有了摊位商贩之外,还多了许多大小胡商。这让无忌看都看不过来,哪里还有心思去听庄煜说什么。

    庄煜笑笑便不再说什么了。只陪着无忧慢慢走着,小声同她说话。无忌则一个人走在前头,不时转着脖子东张西望,他只觉得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突然,无忌眼前一亮,他看到一个胡商摊子上有一条银色的船只模型,这条船只模型与无忌素日里见到的都不一样,分明是一条西洋船,无忌很是喜欢,便指着那条西洋船模型开口问道:“你这条船多少银子?”

    那胡商用生硬的大燕话说道:“十两金子。”

    无忌不由皱起眉头问道:“你这条船就算是用金子打的也不值十两金子,五两,卖不卖?”

    那胡商一愣,刚才无忌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无忌今日穿了一袭雨过天青色绣五彩祥云滚边团花贡缎,那胡商知道能穿的起这种料子的人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这样的料子一尺便要十两金子。做这样一身衣服,怕不得用上百十两黄金。当然,这胡商是按他们国家的绸缎价格来计算的,在大燕,无忌身上的衣料虽然是极好的贡缎,却也没有没有那么昂贵,无忌身上的衣服按市价算可值一百两银子,折合黄金为十两。

    能穿的起这么华贵衣裳的人必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他怎么还会讲价呢,胡商显然没有碰到过无忌这样的富贵人家的子弟,不由愣了神。

    无忌还想多逛一会儿,自然不肯在这胡商的摊子上多浪费时间,只催道:“五两,你到底卖不卖,不卖我可就走了啊。”

    那胡商当然不会放无忌,忙说道:“卖,五两就五两。”

    无忌身上是不会带钱的,他回身叫道:“飞星付钱。”

    飞星忙跑过来付账,只是他的银子还没的掏出来,那只放在无忌面前的西洋船便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拿走了。

    “五两是吧,阿富给银子。”一个声音在无忌旁边响起,紧接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将五两银子丢到了胡商的摊子上。

    胡商见是银锭子,急忙伸手去抢西洋船,这条西洋船的模型他花了二十两银子采买到的,自然不肯赔本卖出去。

    无忌脸色阴沉下来,他在京城里买东西被人半路横插一杠子,这可是头一回。

    “喂,这是本王先看中的东西,你也敢抢,还不快与本王放下。”无忌冲着抢西洋船的那个又高又壮的少年叫了起来。

    “你先看中的,你给钱了么,本世子先给了钱,这东西就是本世子的。你个小屁孩子滚一边去。”

    那既高且壮的少年竟是满脸戾气,他一手拿着西洋船,一手去推无忌。无忌眸色转深,他不闪不避,等那高胖少年的手刚刚触到自己的前襟之时,无忌右手如闪电一般擒住高胖少年的手腕,左手如迅雷一般夺过了西洋船。

    众人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高胖少年便不知道怎么的就跪倒在无忌的面前,他的右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无力的吊在肩头,只在眨眼之间,这高胖少年的右臂便被无忌卸了下来,只疼的那高胖少年如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

    庄煜和无忧更漫步说话,忽听到前方有异动,两人对视一回,立刻跑了过去。庄煜见无忌满脸煞气,一手紧紧护着艘西洋船模型,一手攥起了拳头。

    庄煜赶到之时,那高胖少年已经被他的随从扶了起来,只扶着胳膊冲着无忌叫道:“你是什么人,连本世子也敢打,本世子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小的们,给我上,重重揍这小王八蛋!”

    庄煜大怒,凭那高胖少年是什么身份,他都不该这么辱骂无忌。无忌更是气的脸都青了。举拳便要打向那个高胖少年。

    庄煜忙上前拉住无忌的手,低低说道:“让五哥来。”无忌愤愤点头,算是给了庄煜面子。

    庄煜走到那高胖少年的面前,冷声喝道:“你是谁家的世子?”

    庄煜气势逼人,吓的那高胖少年一身肥膘直颤,他还没说出自己是谁,庄煜便伸手扼住那高胖少年的脖颈,将他硬生生从平地上拔了起来。高胖少年的脸立刻紫涨起来,双腿不住的乱蹬,却怎么都够不到地面。

    旁边跟着高胖少年的随从们可吓坏了,他们忙将庄煜无忌无忧团团围住,做出准备群殴的架势,色利内荏的叫道:“你……你快把我们世子爷放下来,我们世子爷可是当今皇上的侄子,永王世子。”

    庄煜不等那随从说完,一拳已经打上了高胖少年的肚子,因为肚子上的肥膘实在是太厚,庄煜这一拳打下去,只觉得象是打到了棉花里一般。

    庄煜觉得不过瘾,可那高胖少年却受不了了,他几曾受过这样的罪,只疼的双腿乱踢。庄煜突然松开手,那高胖少年摔了个屁墩儿。他立刻尖叫哭嚎起来。口中夹缠不清的骂着些不入耳的脏话。

    庄煜大怒,飞起一脚踢向那高胖少年,刚才他已经试出来了,这高胖少年就是一堆肥肉,他身上一点儿工夫都没有,所以庄煜便是再生气,脚上都只用了一分的力气。圣寿节在即,他并不想闹出人命。所以庄煜这一脚只踢到了高胖少年的小腿上,疼是挺疼的,可是连断骨头的程度都不到,更不要说是伤了这高胖少年的性命了。

    无忧听到家丁说这高胖少年是永王世子,不由双眉紧蹙低低道:“五哥,别打了。”

    庄煜就势停手,无忌命飞星付了五两黄金给那个已经吓的面如土色浑身发抖的胡商,然后对那高胖少年喝道:“这东西是我先看中谈好价的,是五两黄金,不是五两银子,哼!”

    说罢无忌便抱着西洋船走开了。

    那高胖少年连滚带爬的躲到家丁身后,便又有了本事,只叫道:“你们别走,有种留个名号!打了本世子还想白打么?”

    庄煜本已经打算走了,听到高胖少年叫嚣,立刻回头喝道:“放肆,在本王与忠勇郡王面前,你这小小世子也敢如此猖狂!”

    高胖少年再笨此时也知道了庄煜的身份,朝中的少年王爷只有两位,一位是四岁封王的忠勇郡王季无忌,另一位便是被封为睿郡王的五皇子,这二位可都是帝后面前的红人。这口气永王世子不管怎么样都得忍下来了。

    这永王世子是隆兴帝堂兄弟庄镕唯一的儿子,庄镕生性怯懦,是个妻管严,被永王妃管的死死的。基本上处于长期被忽视的地位。永王妃极为宠溺纵容儿子庄烛,也就是与无忌抢东西的这个高胖少年。

    永王被封在胶州,胶州是个很小的地方,永王又不是有野心的人,所以对隆兴帝对永王还算宽厚,并没有为难于他,此番永王携王妃与世子进京贺寿,隆兴帝对他还是比较热情的。这却让永王妃误会自己的丈夫很得隆兴帝的心意,因此在纵容儿子的道路上也就越走越远了。

    “你是庄煜堂兄?我是你堂弟永王世子庄烛啊!”永王世子庄烛也不傻,立刻攀起了亲戚。

    庄煜冷冷扫了庄烛一眼,他才不想有这么个不着调的堂弟。庄烛却屁颠屁颠跑过来叫道:“堂兄,相请不如偶遇,小弟请堂兄去翠色楼吃酒。”

    翠色楼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青楼,庄煜虽然没有去过却也是听说过的。他大怒道:“滚开,休提那等腌拶之地污了本王的耳朵。”

    庄烛一愣,那翠色楼是多好的去处啊,怎么这位睿王堂兄却这么不识情趣?

    无忧无忌却不知道那翠色楼是什么地方,还以为就是个寻常的酒楼。无忧在看到庄煜勃然大怒后才有些明白,可无忌却不知道。庄煜走到他的身边,沉声道:“我们走。”

    无忌还傻傻的问道:“五哥,翠色楼是很有名的酒楼了,要不我们去尝尝?”

    庄煜厉声道:“无忌,不许胡说,翠色楼是不干净的地方,你绝对不能去,连说都不能说。”

    无忌从来没见庄煜这么严厉的和自己说话,不免有些吃惊,他只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可心中对翠色楼的好奇却更加重了。

    无忧见了心中暗自着急,这怎么能行呢,若是激起了无忌的好奇心,他一定会偷溜去翠色楼一探究竟的。只有有些话她也不好说,无忧想了一回,决定去找大公主庄灵,请她让大姐夫严谨安给无忌解释清楚翠色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永王世子庄烛回过神来,庄煜无忌一行人已经走远了。随从们赶紧帮庄烛接好胳膊,那钻心的疼痛让庄烛狠狠骂了一通脏话,然后冲着庄煜等人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才扬长而去。

    庄烛走后,两个寻常百姓打扮的男子悄悄跟了上去。并且越来越接近他,庄烛只走了几十步,忽然扑通一声向前摔倒在地,众随从只当是世子摔倒了,忙上去搀扶他,谁曾想庄烛却是脸色紫肿双眼鼓起,随从吓的魂飞天外,颤抖着双手往庄煜鼻下一探,便嗷的一声大叫起来:“不得了了,我们世子被人害死啦……”

    那两个极为普通的男人听了这话,相视而笑之后立刻隐入了人群之中,不多时便再没以踪影。

    庄煜和无忧无忌并没有走的太远,永王府家丁的嚎叫自然传入了他们的耳中,庄煜与无忧无忌俱是心中一沉。庄煜看了无忧无忌一眼,低低说道:“无忌,快送姐姐回府。这里有五哥处置。”

    无忧无忌坚决摇头,无忧沉声说道:“不行,五哥,这里头绝对有问题,你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

    无忌亦道:“五哥,我们陪着你,就算是做人证也是好的。”

    无忧在说完话之后立刻向周围看过去。今日西市之上格外的热闹,四周全都是人,众人在听到永王府家丁喊叫之后,都纷纷循声跑了过去。这在很大程度上扰乱了无忧的视线。

    无忧心中着急,忙低声道:“无忌,你眼睛好,快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并不去看热闹,反而急的离开的。”

    庄煜立刻明白过来,他忙命身边的小厮散入人群之中仔细观察,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绝对不可打草惊蛇,只悄悄的跟上去顺藤摸瓜。

    “无忌,你保护好姐姐。我去前头看看。”庄煜沉着冷静的说了一句,便要往前赶去。无忧一把拉住他,低声而坚定的说道;“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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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一章分析案情

    无忌听到人群之中有人冷言冷语的说闲话,立时勃然大怒,他耳力好眼睛尖,立刻发现了那说话之人所在的位置,无忌正在去将那人揪出来,无忧却拉住他,低声道:“无忌休要中计。”

    无忌气道:“就让他那么污蔑五哥?”

    无忧低低道:“清者自清,五哥没有做过,凭是谁也别想把污水泼到五哥身上。无忌,立刻命五城兵马司将尸首带回去。”

    庄煜是混过刑部的,自然对审案子的流程再清楚不过的,立刻对那五城兵马司的巡街吏说道:“你们速速将永王世子的尸首送至刑部交于刑部马大人,请他立刻安排仵作验尸,将永王世子的随从全都带回去,再将在场之人的姓名住址记下以备将来做证。”

    那巡城吏听睿郡王安排的头头是道,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心中也越发确定这桩命案不会与睿都王有关,若真是睿郡王下的手,他遮掩都来不及,如何会主动近排缮后之事呢。

    在场的百姓都基本上都是这么想的。他们多是在西市摆摊做小生意的寻常百姓。将素来和气有礼,从不强取毫夺的睿郡王与初到京城就仗着权势压价强买东西的永王世子比起来,那些百姓们自然会站在睿郡王这一方。

    于是百姓们纷纷主动报上自己的身份住址等信息,以备将来官府好传他们做人证。

    在临街的茶楼之中,两个男子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座茶楼只有两层,因为离街面上极近,所以底下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听到。见庄煜很快就扭转了境况,其中一个身材圆胖的男人皱眉低低说道:“都说这睿郡王是个莽夫,今日看来不尽其然,王爷,他一定会是个麻烦。”

    另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最大的特点就是普通的男子双眉微皱,虽然没有说话却也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那个圆胖男人的话。

    见庄煜一行已经走开,只剩下些百姓围成一圈登记身份信息,那个圆胖男子便将临街的窗子关了起来,对那中年男人微微躬身说道:“王爷,只怕这一回整不死睿郡王。”

    中年男子淡淡道:“这一次当然整不死他,本王也没有打算一次就整死他,不过是给隆兴添点儿彩头罢了。”

    圆胖男子点点头,低声道:“要不让人在刑部里动动手脚?若这么去察,只怕睿郡五很容易就能脱身了。”

    中年男子立刻摇头道:“不必,动的多破绽就多,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在各处安排的人都有大用处,不可为此等小事轻举妄动。”

    圆胖男人躬身称是,又说道:“王爷,吴王被贬为国公,您前头可没有遮挡了。”

    中年男人淡笑道:“不要紧,本王一向安分守己从不惹事生非,隆兴又知道本王手中没有一兵一卒,他不会象提防吴王那样提防本王的。说起来这吴王真是笨到家了,他在蜀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打量隆兴真的会不知道?本王都没想到隆兴会容他到现在才动手。”

    圆胖男人点头道:“王爷说的极是,不过也正亏了吴王蠢笨做了幌子,王爷才更安全。”

    中年男人笑道:“说的也是,看来本王还要去探望安慰感谢吴国公了。”

    圆胖男子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因为出了永王世子之事,所以庄煜无忧无忌都没有了继续游玩的兴致,无忧也不去将军府了,只对庄煜说道:“五哥,我们去前头找个地方坐下来商议商议?”

    庄煜点头道:“也好。”

    无忌指着前方不远处的点石轩说道:“就去点石轩吧。”

    无忧点点头,为防隔墙有耳,的确是去点石轩比较安全。一行三人并没有走点石轩的正门,而是绕到后街上,从点石轩后院的院门进入了点石轩。

    点石轩的总柜听说睿王爷和小王爷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帐本急匆匆迎了出来。无忌一见到点石轩的总柜便说道:“杨老管事,快安排一间净室,只送一壶茶,不要人服侍。”

    杨老管事见睿郡王与自家小王爷脸上都没有笑容,心中不由暗自纳闷,这二位平日可都是挺爱笑的。他不敢多问,立刻按无忌的要求准备净室,又飞快传话到内宅,让他的妻子带着女儿亲手沏茶做点心,小王爷说不要点心,可他哪里就能让主子空口吃茶。

    庄煜命贵喜等人守在外头,将净室的房门关好,无忧立刻拿下帷帽,先仔细的看看庄睿的神色,见庄煜虽然板着脸,不过却没有什么愤怒之意,神情还算是镇定。无忧忙又看向无忌,无忌虽然气鼓鼓的,却也没有什么失去狼的表现。

    无忧暗暗松了口气,轻声道:“五哥,是什么人设局害你?”

    庄煜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任何头绪。他从落生到现在,就没认真结下什么仇人,纵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也是转眼就过的,绝不至于到杀无辜之人来陷害他的地步。

    庄煜摇摇头,皱眉说道:“我想不到,无忧你知道我并不曾与什么人结过仇的。”

    无忧轻轻点头,庄煜是皇子,又被封为睿郡王,将来少不得一个亲王之封,身份自是极为贵重的,素日里只有别人来讨好他,生怕得罪他的,他又怎么可能得罪人呢。可若是没有得罪人,那陷害庄煜之人到底是谁呢,他图的是什么?

    无忧在路上已经想清楚了,庄煜目前虽然会被当成杀人嫌犯,可是他有充足的证据为自己洗清嫌疑,若要那幕后黑手真要置庄煜于死地,不应该用这种漏洞百出,明眼人一看能就看明白的招数。

    由此可以推断出,那幕后之人的目的并不是致庄煜于死地,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仅仅是给帝后心中添堵,让皇家脸上无光么?无忧想不明白。

    无忧在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她想的很多,却独独想漏了长年远在胶州,她并不了解的永王夫妻。世子庄烛是永王夫妻唯一的儿子,他这一死,永王夫妻就此绝后,永王夫妻特别是爱子如命的永王妃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失去独生爱子的母亲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举动,是这没有办法猜测的。

    无忌见庄煜与无忧都不说话,不由急道:“五哥,姐姐,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庄煜沉沉道:“无忌,我没有杀永王世子,可是在他临死之前,最后一个对他动手的是我,这个嫌疑纵然是能洗干净,却还是会让父皇十分为难。估计不出几日,睿郡王怒杀永王世子的风声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无忌急道:“怎么会这样,人明明不是五哥杀的,对了,刚才我还卸了那个永王世子的胳膊呢,这么说我也有嫌疑。”

    庄煜勉强笑道:“你又不是最后一个与永王世子动手之人,何况你还是个小孩子呢,怎么都不会把你牵涉进来的。”

    无忌小脸一沉立刻炸毛了,他愤愤大叫道:“什么叫我还是小孩子?五哥,我都十一岁了,论武功兵法,我哪一点不比你强,姨丈和师父都常常夸我的。刚才是我卸下那永王世子的胳膊,这可是大家都看到的,凭什么你一个人把嫌疑都揽了去?”

    庄煜真是哭笑不得,只皱眉说道:“又不是什么好事情,你争个什么?”

    无忌小声嘟囔道:“要是好事我就不和你争了。”

    庄煜心中一暖,拍拍无忌的肩膀说道:“无忌,你的心意五哥领了。你不用担心,五哥没有杀人,绝对不会有事的。父皇便是做样子罚一罚五哥,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忌却是不答应,只梗着脖子说道:“五哥又没有犯错,凭什么受罚?”

    无忧低叹一声道:“无忌,虽然五哥没有杀永王世子,可他却是最后一个对永王世子动手的人,姨丈相信五哥,可他并不能让满朝文武全都一样相信五哥,为了稳定大局,姨丈怕是不得不让五哥受些委屈。”

    无忌素来最听无忧的话,他听姐姐都这么说了,看来五哥这冤枉委屈是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只愤愤坐到椅上,气鼓鼓的转过身去。

    此时不是安抚无忌情绪的时候,无忧蹙眉对庄煜说道:“五哥,你打算怎么办?”

    庄煜平静的说道:“我要先进宫向父皇回禀,让父皇心中有所准备,然后去刑部盯着仵作验尸,免得有人再做什么手脚。”

    无忧想了想说道:“五哥,你去刑部吧,我替你进宫向姨丈回禀。无忌,你去五城兵马司,看紧了那些永王世子的随从,不可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无忌立刻跳起来说道:“我现在就去。”

    庄煜略有些个犹豫,毕竟去禀报这种事情不是什么好差使,纵然他的父皇看在无忧是世侄女儿兼未来儿媳妇的份上不会对她怎么样,可到底会心生芥蒂。

    庄煜不必说什么,无忧都能懂他在想什么,只轻笑道:“五哥,有人算计你也不是你的过错,姨丈最是开明,他不会生你我之气的。”

    庄煜又想了一回,方点头道:“也好。”

    杨老掌柜夫人刚把茶点做好命小厮送来,却见庄煜一行走出净室,匆匆离开了点石轩。无忧心细,见小厮从后宅方向走来送点心,便知道这是杨大奶奶亲手做的,杨大奶奶做的一手好点心,无忧是早就听说过去。于是无忧命飞星去接过食盒,将点心打包带走。

    杨老掌柜已经猜出戴着帷帽之人是郡主,不过无忧没有亮明身份,他也就假装不知道。见郡主给足自己的面子,杨老掌柜顿觉脸上有光,走起路来都比平时快了许多。

    出了西市,庄煜无忧无忌三人在三岔路口分开,庄煜与无忌分别去了刑部和五城兵马司,无忌则直奔皇宫而去。因为时间紧,她都来不及回王府换衣裳。

    无忧有随意进出宫门的腰牌,所以她很顺利的便进了宫门。不多时,得到宫门小太监禀报的陆柄匆匆迎了出来,他见无忧身着男装进宫,不由暗自惊讶。以萱华郡主的规矩,她是不应该犯这么低级错误的。

    “您……急着进宫可是有要紧之事向皇上回禀?”陆柄略一迟疑,立刻将对无忧的称呼掩去,只以含糊的“您”来称呼,并低声问了起来。

    无忧轻声道:“陆总管,我有要紧之事求见皇上,烦您通报。”

    陆柄略想了一下,便说道:“您先去致爽斋候着可好?”

    无忧知道避讳,便点头道:“好,我这就去致爽斋,陆总管,事情紧急,还请快一些。”

    陆柄点头表示明白,他立刻命小太监引无忧去距离御书房不远的致爽斋,自己则快步疾走回御书房向隆兴帝回禀。

    隆兴帝听说无忧竟然身着男装入宫,心中也很惊讶,立刻放下手头正在披阅的折子,匆匆去了致爽斋。

    “无忧给姨丈请安。”无忧一见隆兴帝便跪了下去,隆兴帝挥手道:“无忧起来,怎么是你一个人进宫?煜儿和无忌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无忧并没有起身,只简明扼要的将西市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她讲的很客观,只是陈述事实,并没有说一句有倾向性的话。

    隆兴帝听罢,双眉紧紧锁了起来,陆柄也是愁眉紧锁,这件事情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办。

    隆兴帝当然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杀人,就算是那永王世子激怒了庄煜,庄煜都会为了圣寿节而硬是咽下这口气,要不然那永王世子庄烛绝对不会只挨了一拳一脚,还在挨打之后能正常的行走。隆兴帝知道庄煜的身手,打永王世子那样一个没用的胖子,庄煜若有心重打他,他绝对站不起来。

    可是只有隆兴帝相信却是远远不够的,此事一定会闹到朝堂之上,隆兴帝若是不处置庄煜,那就是明晃晃的包庇。此时正是万邦来朝的掯节儿上,一个处理不好,大燕可就在各邦使臣面前失了脸面。而且还会让百官离心。

    隆兴帝一直在思考着,却没有注意到无忧还一直跪着,还是陆柄细心,忙轻轻将无忧扶了起来。无忧垂手侍立一旁,看似平静,其实她心里很是紧张。庄煜会受些处罚这是无忧已经想到的,只是她想不到隆兴帝会怎么样处罚庄煜。若是处罚的狠了,无忧口中不敢说什么,心里还是会有怨言的。

    隆兴帝在屋子里快步转了几圈,忽然抬头看向无忧问道:“这事可曾告诉你姨妈么?”

    无忧忙摇头道:“还不曾。”

    隆兴帝想了想便沉声道:“此事瞒不住,无忧,你去懿坤宫慢慢说与你姨妈知道,总好过她听其他人乱传些没影的事。”

    无忧心中正有此意,她在策马奔向宫门之时已经想到了,永王夫妻必会来宫中告状,若是让帝后从他们夫妻口中听到消息,只怕那消息已经走形的不成样子了。还是由她这个全程都经历的当事人来说更公允一些。

    隆兴帝命陆柄送无忧前往懿坤宫,毕竟无忧现在是身着男装,没有隆兴帝的旨意,一个外男擅闯内宫,无忧有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陆柄引着无忧赶往懿坤宫,不想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容貌极为俊美的少年。无忧并不认识这个少年,只觉得他的眉眼儿同太后有一二分相似之处。便以为这少年是太后娘家的什么亲眷。

    便是在平时,无忧也不会与外男说话,何况此时她还满腹心事,自是更加没有心思去应酬。

    陆柄见了那少年,只上前淡笑微微躬身道:“吴国公世子这是要去哪里?”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前吴王世子,如今的吴国公世子庄焰。他昨日被太后留宿宫中,庄煜虽然不情愿却也没有办法,因此只得胡乱歇了一夜。今日早上起来给太后请过安之后,庄焰便立刻坚决要求出宫。

    太后明明极舍不得,却还是答应了庄焰的请求,并且让他常进宫来看望自己。庄焰心中暗觉奇怪,他对太后完全没有印象,是知道太后为何会对他这般优厚款待。太后对他慈爱的就象是老祖母一般。只是庄焰一时不能接受那样的宠爱。

    苦留不住,太后又不肯逆了庄焰的心愿强留他在慈安宫,便命李嬷嬷好生送庄焰出宫,打算等过几日再接他到慈安宫。正是在出宫的路上,庄焰才与无忧走了个正对面。

    李嬷嬷奉太后之命送吴国公世子庄焰,她看到陆炳引着个眉目如画的俊秀少年,又是往懿坤宫方向去了,李嬷嬷不免心中生疑,便也有意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只在无忧身上扫来扫去。

    李嬷嬷的举动极不合规矩,然而她是太后身边最得力之人,明面上谁也不能得罪于她,何况无忧还是女扮男装入宫的,这事到底不好让太多人知道,免得又授人以柄。

    所以陆柄见李嬷嬷打量无忧,便脚下一移便技巧的将无忧掩在身后,只淡笑道:“老奴不耽误吴国公世子的时间了,您请。”

    庄烛压下心中的疑惑,与李嬷嬷匆匆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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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各自登门

    第一百六十二章各自登门

    李嬷嬷经过无忧身边之时,还扭头看了她一眼,因为李嬷嬷素日里见无忧机会不多,而且无忧穿了男装又将眉毛着意描黑,所以李嬷嬷并没有认出无忧。所以也没有办法替解答庄焰的疑问。

    陆柄引着无忧往懿坤宫而去,无忧轻声问道:“陆总管,刚才那人就是吴国公世子庄焰么?”

    陆柄忙回道:“正是吴国公世子,昨儿太后留他在慈安宫,这会想是要出宫回官驿的。”

    无忧轻轻嗯了一声便也罢了,此时她的全部心思都在庄煜被人陷害之事上,庄焰于她来说只是个不相干的路人。

    进了懿坤宫,皇后听人回禀,说是陆大总管奉旨送一个少年过来。皇后不由有些吃惊,这事很是不合规矩啊。隆兴帝怎么能让少年男子到后宫来呢。难道是那少年的身份很特殊,有必来晋见自己的理由。

    想了一回,皇后只留几个心腹服侍,将其他人都遣了下去,然后才命人传少年及陆柄进殿。

    无忧一进殿,皇后便皱起了眉头,这少年看上去极为眼熟,倒与无忧有七八分相象。无忧见皇后左右都是心腹之人,忙快走几步跪下说道:“无忧给姨妈请安。”

    “无忧,你真的是无忧?”皇后惊呼一声立刻起身离座,快步走到阶前将无忧拉了起来。面容只有七八分相象,这声音却实打实的是无忧的声音。

    “你这孩子怎么穿成这样就进宫了?”皇后拉着无忧的手轻嗔了起来。

    无忧略有些无奈的笑道:“时间紧,无忧来不及回府换衣裳。”

    皇后皱眉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无忧,有人为难你么?”无忧扶着皇后的手臂轻声说道:“姨妈,倒没有人为难我,只是今日五哥无忌和无忧去西市上,遇上些麻烦事,五哥与无忌急着去了刑部与五城兵马司,无忧赶进宫来向姨丈和姨妈回禀,免得让人污告了五哥。”

    皇后一听事涉庄煜,神色立刻凝重起来,她对无忧说道:“无忧,坐下来仔细说。”

    无忧细细的将西市发生的一切又说了一遍,皇后听罢怒道:“是哪个黑心肝的东西这般阴谋陷害煜儿?陆总管,皇上怎么说?”

    陆柄忙躬身回道:“回娘娘,皇上与娘娘一样,根本不相信睿王爷是杀人凶手,已经命人去暗查了。”

    皇后想了一会儿,对无忧说道:“无忧,你立刻去诚亲王府告诉老王妃此事,听听老王妃的意思。”

    无忧点点头,立刻向皇后行礼道:“姨妈,无忧告退。”

    皇后点点头,勉强笑道:“无忧,姨妈不会让煜儿有事的。”

    无忧看向皇后,轻声说道:“姨妈,虽然此事与五哥无关同,不过五哥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五哥说他宁愿自己受罚也不愿姨丈姨妈为难。”

    皇后听了不由叹道:“这个傻孩子!他父皇与我怎么舍得让他背黑锅,这案子一定要彻查到底,也好还他一个清白。”

    无忧再次行礼退下,匆匆出宫前往诚亲王府。她一路打马如飞,不多时便到了诚亲王府门前。有忠勇郡王府帖子,无忧很快便被接进诚亲王府。

    诚亲王爷刚被宫中来人接走,因此出来迎客的是诚亲王爷的嫡长孙庄烙。他还以来的是忠勇郡王季无忌,人还没走入前厅便朗声叫了起来:“无忌,你怎么有空来了?咦,你怎么也学人家带了个帷帽?”庄烙见到站在厅中的无忧,不由惊讶的叫了起来。

    “烙大哥,我是无忌的姐姐,请问老王妃可在府中?”无忧向庄烙微微躬身行礼,急急问了起来。

    庄烙先是一愣,继而很快回过神来,赶紧深深还礼说道:“不知郡主驾临,庄烙失礼了。祖母正在后宅,庄烙这便送郡主过去。”

    无忧轻轻点头和声道:“多谢烙大哥。”

    庄烙与无忧保持着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陪她去了二门。又命小厮飞跑去报信。无忧刚到二门之时,庄烙的母亲和他的新婚妻子便迎了出来。

    “伯母好,嫂嫂好,无忧唐突造访,实在是失礼了。”无忧看到诚亲王世子妃和庄烙的夫人迎出来,忙躬身赔情儿。

    诚亲王世子妃华氏听到声音的确是无忧的,这才一把拉住无忧笑道:“你这孩子又说外道话,快和伯母还有你嫂嫂去见我们老王妃,你还真真不经念叨,我们老王妃正说有日子没见到你了,你这就来了。”

    庄烙的新婚妻子与无忧也是旧识,她是安南将军戴自远的嫡女戴佩蓉,刚满十五岁就嫁进诚亲王府,成亲才刚一个多月。若是别的客人上门,戴佩蓉还有些个抹不开面儿,她到底是新媳妇,不过无忧来却不要紧,未出阁之前,戴佩蓉与无忧便结成了金兰之交。

    “无忧,你今儿怎么扮成小子了,这却不象你。”戴佩蓉拉着无忧的手亲热的笑了起来。

    无忧浅笑道:“这不是有急事么。”

    世子妃见无忧神色不同以往,便也不再多问,立刻将她引到老王妃的院子。

    老王妃一见无忧自是欢喜的很,亲自起身扶起行礼的无忧,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摩娑着无忧的手佯怒道:“你这丫头真真没有良心,都这么久没来看我了。”

    无忧赶紧告罪,耐着性子陪老王妃说了几句闲话,老王妃这才话风一转沉声问道:“无忧,出了什么事?”

    无忧忙将西市之事细细说了一回,老王妃人老成精,哪是还能不明白无忧过来的目的,便立刻说道:“我知道了,永王媳妇若是敢乱攀乱咬,我绝轻饶不了她。”

    无忧暗暗松了口气,诚亲王老王妃在皇室女眷之中辈份是最高的,她平时并不怎么发话,可一旦发话,就绝对有份量,便是太后对上诚亲王老妃都得客气些。诚亲王爷任着宗令府的宗正,老王妃就相当于皇族的宗妇,有监察约束族中女眷之职。

    世子妃皱眉叹道:“只怕永王一家子都被人当枪使了。”

    老王妃看着无忧点了点头,无忧自然是明白的,只轻声道:“这事情的确蹊跷的很,刚才我进宫向姨丈和姨妈禀报,他们也是这个意思,姨丈说此事一定要彻查到底,既不能让五哥蒙受不白之冤,也不能让永王世子无辜惨死。”

    老王妃点点头道:“这样才对,无忧啊,你也奔波了大半日,就在我们府里歇一歇,回头陪老身用个便饭。”

    老王妃开口,无忧不能不从。她忙起身道谢。老王妃笑咪咪的拉着无忧正要说话之时,一个干练利落的大丫鬟快步走进来,躬身回禀道:“回老王妃,永王妃过府拜望您。”

    老王妃皱了一下眉头,很快便松开了,淡淡说了一句:“她来的真快!”

    世子妃立刻对无忧说道:“母妃,让烙儿媳妇先陪郡主去换身衣服?”

    老王妃点点头道:“也好。”

    戴佩蓉上前行礼告退,拉着无忧去了她的院子。反正庄烙白日里是不会回话的,所以戴佩蓉带无忧回自己的院子倒也不碍着什么。

    出了老王妃的苍松园,戴佩蓉才对无忧说道:“无忧,当时吓着你没有?睿王爷也真是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只让你到处奔波,也不想想你是个娇娇弱弱的女儿家,怎么禁的住,真真是他们男人就是粗心。”

    无忧摇头浅笑道:“又不曾血肉横飞,有什么好怕的呢,不是五哥不顾惜我,实在是情况紧急忙不过来。”

    戴佩蓉只摇头笑道:“好好,我不说了,你这还没嫁呢,就护的巴巴儿的,等嫁了,若听人说一句睿郡王不好,你还不得把人把成烂狗头啊!”

    无忧与戴佩蓉极熟,只不依的瞪了她一眼,嗔道:“有人说烙大哥不好,我看你急不急?”

    戴佩蓉水杏眼一瞪,佯怒道:“谁敢!也不怕我堂堂将门虎女打上他们家的门!”

    一言未毕,戴佩蓉和无忧都笑了起来。戴佩蓉看着无忧笑道:“可算是会笑了,瞧你刚才那皱着眉头要笑不笑的小模样儿,真是别扭死了!”

    说话间两人拐上通往戴佩蓉的清芳院的小路,无忧与戴佩蓉刚刚走过,便有人引着永郡王妃往苍松园走去。

    永郡王妃被引入上房,她看到诚亲王老王妃正坐在上首,忙上前福身见礼道:“侄媳给四王伯母请安,请四王伯母为妾身那可怜的儿子做主!”

    老王妃眼皮微抬扫了永郡王妃一眼,根本不接永郡王妃的话茬儿,只淡淡问道:“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永郡王妃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老王妃这是挑理了。按说他们一到京城,第一要紧的是进宫觐见太后帝后,其次便应该到诚亲王府拜望。诚亲王爷现在是皇族之中辈份最高之人,永郡王得叫他一声四伯。

    可永郡王一惯怕老婆怕的紧,永郡王妃在出宫之后便径自带着丈夫儿子回了娘家,还住在了娘家的别院之中。这一住便是三四日,若非独子庄烛出事,永郡王妃还想不到来求老王妃做主。

    永郡王妃暗暗咬牙,一提裙子便跪了下来。口称:“没有早些来给四王伯与四王伯母请安,是妾身的过错,妾身向四王伯母请罪。”

    老王妃可不吃这一套,只淡淡说道:“请什么罪啊,我竟不知道你有罪过。”

    永郡王妃不得不伏首于地,哭着说道:“四王伯母,都是妾身不好,没早些来给四王伯和四王伯母请安,四王伯母便是打杀了妾身妾身也无话可说,只求四王伯母为妾身冤死的儿子主持公道……”

    永郡王妃在马车上哭了一路,进诚亲王府之后是硬忍着不哭的,如今一说到伤心之处,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又呜呜哭了起来。

    见永郡王妃那霸王似的人哭的如此之惨,老王妃与世子妃都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忍。永郡王妃只有庄烛一个独子,还是她们夫妻求神拜佛请医问药,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才在婚后十二年得到的儿子。用眼珠子心尖子都不足以形容永郡王夫妻对独子庄烛的疼爱。好不容易养到十三岁就这么没了,这事放在谁身上谁也受不了。

    老王妃是有了年纪的人,心越发的慈善,便缓声说道:“罢了,你起来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慢慢说来。”

    世子妃赶紧上前扶了永郡王妃一把,永郡王妃站起来,用帕子胡乱擦了眼泪,世子妃见她眼睛鼻子都是又红又肿的,看上去好不可怜,心中越发可怜她中年丧子,便扭头看向老王妃,老王妃轻轻点头,世子妃便立刻命人设座,让永郡王妃坐下说话。

    “四王伯母,弟妹,我那不争气的烛儿今日去西市上逛,千不该万不该,他这不争气的混帐东西不该去抢着买忠勇郡王看好的东西,还与忠勇郡王口角了几句,睿郡王见了便上前揪着烛儿打,直把他……把他活活打死了……”

    永郡王妃说到此处,只伏到椅子扶手上放声号淘大哭,哭声极为凄惨。

    老王妃双眉紧皱,永郡王妃所说与无忧所说并不一致,她自是相信无忧多过相信永郡王妃。因此便沉声问道:“竟有此事,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永郡王妃忙抬头道:“就是今天上午发生的。”说完,她又伏身哭了起来。

    老王妃是有了年纪的人,心里很忌讳别人在自己面前哭,因此便沉声喝道:“哭什么哭,有话只管说话,若哭有用,你还来找老身做甚!”

    永郡王妃被老王妃噎的硬生生将哭声给咽了回去,直起身子胡乱抹了泪,一抽一抽的对老王妃说道:“四王伯母,您德高望众,说话最有份量,侄媳求您一定要为您无辜惨死的侄孙子做主啊!”

    老王妃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问道:“当时你可在场?”

    永郡王妃想也不想便摇头道:“侄媳不在,若侄媳在场,怎么也不能让烛儿……”说着说着,她又要哭起来。

    老王妃双眼陡然一瞪,永郡王妃吓的心中一颤,硬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既然你不在场,又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再者,堂堂世子出门难道会不带着随从?你们王府养的侍卫都是死人么?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主子被人打死?”

    永郡王妃强辩道:“烛儿虽然带了随从,可动手之人是睿郡王,哪个随从敢拦着他啊!”

    “胡说!纵不敢拦着,至少也能用身子挡住,护着庄烛跑到一旁躲起来。他们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眼睁睁看着主子被打死。我来问你,你说庄烛被睿郡王打死,有人证物证么,你看到你儿子的尸身没有?”

    永郡王妃被老王妃问的一愣,她一听说儿子被睿郡王打死,便觉得天塌地陷,完全没有脑子去想其他的。永郡王妃知道自己的儿子自小横行惯了,与人抢东西这种事情他常干,若真是冲撞了睿郡王,睿郡王盛怒之下失手打死庄烛是完全有可能的。

    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永郡王妃便立逼着丈夫去宫中求隆兴帝为庄烛做主,她自己则来求诚亲王老王妃,因为永郡王妃知道皇后对庄煜这个非亲生的儿子有多么的疼爱重视,若求皇后做主,永郡王妃只怕皇后会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庄烛的仇可就没有办法报了。

    “这……烛儿已经被带到刑部,不许人去看。”永郡王妃低低说了一句。来报信那人可不就是这么说的。

    “胡说,你们是苦主,岂有不许见的,你不去刑部见儿子最后一面,却跑到我这里哭闹,真真是糊涂到家了。”老王妃毫不留情的斥道。

    依着无忧刚才所说,老王妃知道庄烛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外伤,若是永郡王妃见到庄烛的样子,只怕便不会那样说话了。那么明显的假话一戳就破的,她没有必要去说。

    永郡王妃怔了一会儿,没敢哭出声来,只抽泣道:“求四王伯母陪侄媳去一趟刑部吧。”

    老王妃沉声道:“这倒不必,刚才皇上已经命人请我们王爷进宫,怕就是为了此事。估计这会儿我们王爷已经在刑部了。先看清楚你儿子的样子,才仔细想想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别还查清楚就哭天喊地的,没有一丝皇家风范!”

    永郡王妃心中暗恨,老王妃这么一说,她便能猜出必是有人抢在她头里对老王妃说了什么,老王妃才会这般斥责于她。只是此时她什么都不能分辩,只能喏喏称是,还得躬领老王妃的教导,然后才退了下去。

    出了诚亲王府,永郡王妃果然坐车直奔刑部,刚到刑部就看到外头停了好几抬大轿,有亲王大轿郡王大轿,永郡王妃隔着车帘一看,知道诚亲王爷与她的丈夫永郡王爷都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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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更,二更在十二点之前

 第一百六十三章离奇真相

    命跟车的嬷嬷到刑部门前说了一回,守门的衙役对嬷嬷说了几句话便匆匆跑进去回禀。少时,一个刑名师爷模样的中年男人与永郡王爷的长随快步走出来迎接永郡王妃。

    永郡王妃命丫鬟给自己戴上黑色素纱遮面,这才下了车,一言不发的由那刑名师爷接进了刑部衙门。

    庄烛被停入在殓房之中,永郡王妃被直接引到殓房,看到直挺挺躺在床板上的儿子,永郡王妃惨叫一声“烛儿……”便扑上去大哭起来。

    永郡王爷看到妻子来了,身子略略瑟缩了一下,淳亲王爷一看永郡王那没出息的样子,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永郡王也是庄氏皇族的血脉,怎么能这样没有出息,怕老婆都怕到外头来了。

    永郡王被淳亲王爷瞪的一缩脖子,淳亲王爷见状双眼瞪的更圆,若非他看在永郡王刚死了儿子的份上,早就一脚踹到永郡王屁股上了。

    永郡王忙上前扶着妻子低声说道:“王妃先别哭了,好好看看烛儿吧……”永郡王的声音颤的极为厉害,独子死了,他便绝了香烟后代,永郡王心中的痛绝不比永郡王妃少一丝一毫。

    庄烛的遗容并不可怕,他双眼紧闭象是睡着了一样,脸上没有一点点伤痕,身上的衣裳也是他出门之时所穿那件,只是沾了些灰尘,其他再没有什么破损之处。

    永郡王妃看着儿子的遗容,只觉得心如刀绞,她二十九岁才生下庄烛,生庄烛之时难产彻底伤了身子,就算是不伤身子,她今年都四十二岁了,也不可能再生出儿子。庄烛一死,简直是活活摘了她的心肝,永郡王妃的眼神渐渐狂乱,她突然抓住永郡王爷的前襟,厉声嚎道:“睿郡王在哪里!”

    永郡王素来怕老婆,又被永郡王妃这么一嚎吓的彻底乱了方寸,事实上自从他得到独子的死讯,永郡王爷便处于一种精神极度不正常的状态,他表面看上去还算是平静,可眼神却极不对劲。

    “睿郡王就在刑部!”不等淳亲王爷出声阻止,永郡王便一口说了出来。

    永郡王妃腾的蹿了起来,身手敏捷的让行伍出身的淳亲王爷都叹为观止。只是眨眼工夫,永郡王妃便蹿出了殓房,她随手拽住一个小吏尖声喝问:“睿郡王在哪里?”

    那小吏也不知道是吓傻了不是有意的,他乖乖儿指着刑部花厅的方向说道:“睿郡王那里……”

    永郡王妃拔足向花厅奔去,等淳亲王爷等人追出来想要喝止之时,永郡王妃已经跑的没影了。

    淳亲王爷狠狠瞪了那名小吏一眼,吓的那个小吏脸色发白双腿直颤,马尚书看了那小吏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向淳亲王爷说道:“王爷,下官不便过去,就在此亲自守着殓房吧。”

    淳亲王爷点点头,立刻快步往花厅走去。那个小吏见尚书大人居然要亲守殓房,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异色,旋即便深深低下头擦边儿站着了。

    永郡王妃疯了一般的冲到花厅,猛的一把推开花厅虚掩着的两扇朱漆大门,直向听到动静猛然站起来的庄煜。

    庄煜并不认识永郡王妃,他看见一个头面红肿五官不分明的妇人冲进花厅,立刻紧紧皱起了眉头。庄煜正要唤仆役进来,就听永郡王妃咬着牙森森问道:“你就是睿郡王?”

    庄煜沉声道:“正是本王。”

    永郡王妃立刻如疯狗一般扑向庄煜,边扑边尖叫道:“还我烛儿命来……”

    庄煜见那疯妇张牙舞爪的扑向自己,那染成艳红色的尖长指甲直指他的面门,立刻闪身避过永郡王妃的疯扑,他如何还能不知道这个象疯子一样的妇人是谁,除了永郡王妃还能有谁。

    “本王没杀庄烛。”庄煜断喝一声闪到一旁避过永郡王妃的猛扑,永郡王妃自是不听,调个方向继续向庄煜扑过去。

    此时淳亲王与永郡王都赶了过来,淳亲王大喝道:“庄镗,还不快拉住你媳妇。”

    永郡王干脆的应了一声,人却从另一边扑向庄煜,死死拽住他的一只胳膊叫道:“王妃,快来给烛儿报仇……”

    淳亲王爷大怒,他见庄煜不好运功震开永郡王,又见永郡王妃那尖利的指甲就要挖上庄煜的面门,淳亲王爷情急之下只能飞步上前一记手刀劈上永郡王妃的后颈,这才算是解了庄煜之围。

    永郡王妃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上。永郡王一见妻子被淳亲王劈昏,便立刻放了庄煜的手臂扑上去将妻子抱到怀中,大叫道:“爱妃醒醒爱爱妃醒醒……”

    淳亲王爷那一记手刀劈的并不重,所以永郡王爷叫了几声,永郡王妃便悠悠醒转过来。她一醒来就扯着永郡王爷的袖子哭道:“王爷,烛儿死的怨啊,你一定要为烛儿报仇!”

    淳亲王爷心里这个气啊,就别提了。这永郡王两口子象是烧坏了脑子似的,做起毫无章法可言,还没有查清真相就喊打喊杀的。淳亲王爷都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才好了。

    庄煜脱身后立刻高声说道:“永郡王叔,王婶,本王绝对没有杀死庄烛,你们不要中了奸人之计。”

    淳亲王爷亦板着脸说道:“事情尚未查清,你们如何便一口咬定是睿郡王杀了庄烛?难道当时你们全都在场看的清清楚楚么?”

    永郡王夫妻答不上来,淳亲王爷又说道:“你们说不上来,本王这里却有一个名单,上面所列之人俱是当时在场亲眼目睹之人,皆是人证。你们必然不肯相信睿郡王之言,那就由本王传证人当面说与你们听。”

    永郡王爷还没说话,永郡王妃先尖声叫道:“那都是你们事先安排好的证人。”

    淳亲王爷怒道:“庄镗媳妇你待如何?”

    永郡王妃只叫道:“我只要听烛儿随从的证辞。”

    淳亲王爷冷道:“好,依你,来人,与本王随去五城兵马司,着冯至忠亲自把永郡王世子的一干随从押到刑部听审。”冯至忠不是别人,正是淳亲王爷的女婿,他爵封穆国公,兼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所以淳亲王爷这道口令下的是分外有气势。

    没过多久,穆国公与无忌押着庄烛的随从们来到刑部。看到无忌也来了,淳亲王爷摸了摸无忌的头,对他笑笑说道:“无忌也来了,就跟在爷爷身边看着。”无忌乖巧的点点头,侍立在淳亲王爷的身边。有淳亲王爷在,无忌知道庄煜吃不了什么亏。

    冯至忠将庄烛的随从交给马尚书,然后来到淳亲王爷面前说道:“回禀岳父大人,永郡王世子的随从都带到了,自他们被带往五城兵马司,便一直分开单独关押。”

    淳亲王爷点点头道:“甚好。”分开关押便没了串供的可能,只要分开去审,然后再一对口供便能辩别真伪了。

    永郡王爷见了这个阵仗,又见睿郡王完全没有一丝怯意,心中不免犯了猜疑,难道真不是睿郡王杀害了他的儿子?

    永郡王妃却不管这些,只大叫道:“快带李福上来。”

    李福正是跟在庄烛身边的管事,也就是那个率先污蔑庄煜杀死庄烛的人。

    诚亲王爷点点头,立刻有人下去将李福单独带了上来。李福一看到自家王爷王妃都在场,便立刻长了胆子,扑跪到永郡王夫妻面前,声泪俱下的哭道:“王爷,王妃,您们要为世子爷做主啊,睿郡王打死了世子。”

    永郡王妃又要发狂,这时穆国公冯至忠上前说道:“岳父大人,可否让小婿问上几句?”

    淳亲王爷知道自己的女婿对审案断狱之事极有兴趣,也常与马尚书交流心得经验,便点点头说道:“好。”

    穆国公走到李福的面前,很平淡的说道:“李福,你将当时的情形仔细说一遍,记住,要将每个细节都说清楚,有一点说的不清楚,今年送往黑山石场的犯人就要多一个了。”

    黑山石场远在朔方,最是苦寒不毛之地,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石头,各种品相极佳的上等玉石,黑山石场是皇家采石场,每年要往京城运送数万斤的璞玉。据说所有发往黑山石场的犯人从来没有活着回来的。黑山石场是每一个做奸犯科之人的恶梦。

    李福吓的脸色发白,与被送往黑山石场比起来,他情愿自己被一刀杀了,至少还能落个痛快,不至于在黑山石场受尽煎熬折磨才凄惨死去。

    见李福脸色大变,穆国公才又说道:“若是你如实回禀,自然能平平安安的待在京中。”

    李福抬头看看永郡王夫妻,又看了看淳亲王爷和睿郡王爷,当他看到忠勇郡王之时,无忌立刻用凶狠的眼神瞪着李福,大有李福敢撒谎就活撕了他的架势。

    李福在心中权衡再三,对被发往黑山石场的恐惧到底占了上风,他跪在地上,垂下头如实说了起来。李福从庄烛看中了忠勇郡王正在谈价的西洋船说起,将庄烛怎么强买西洋船,怎么与忠勇郡王发生冲突,又说了些什么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这才惹怒了睿郡王,睿郡王又如何打了世子一拳踢了他一脚,分别打在什么地方,如此种种全都细细说了出来。末了,李福说道:“世子爷带着我们走了,走出十数步忽然摔倒在地,小人想去扶世子爷起来,可是世子爷已经没了气息。”

    永郡王妃腾的跳起来指着庄煜的鼻子叫道:“睿郡王,你还不承认是你杀了烛儿?”

    庄煜冷声道:“永郡王婶,你认为庄烛所为是必死之过么?”

    永郡王妃厉声道:“当然不是,我烛儿不过想买个小玩意儿,他有什么错!”

    庄煜冷声道:“既然王婶认为他没有必死之错,本王又有什么理由非要至庄烛于死地呢。父皇圣寿在即,难道本王会为睚眦小事而妄动杀机么?”

    永郡王妃惯会胡纠蛮缠,她只叫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讨好你的小舅子而下毒手!”

    无忌一听这话气的满脸通红,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红檀惊堂木,手中暗运内力一握,然后在永郡王妃面前伸开手掌,只见那方红檀惊堂木两头掉落在地,无忌的手心里还握着许多红檀木粉末。一阵风吹过,将无忌手心中的红檀木粉末吹落一地,无忌冷冷说道:“永郡王妃,你儿子的骨头会比这惊堂木硬么?我若真要教训他,何须五哥亲自动手,只轻轻一捏,他的骨头就会象这惊堂木一样。”

    永郡王妃都吓傻了,她如何能想到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孩子有如此神力。她的独子庄烛今年十三岁,养了一身肥膘肉,却是个吃饭都嫌碗沉的人。

    永郡王爷有些打颤的说道:“我知道了,是你用暗力害了烛儿。”见识到无忌的神力之后,永郡王爷便有了新的指证对象。

    无忌冷声道:“你们一会儿说五哥杀了庄烛,一会儿又说是本王杀的,本王倒想问问,庄烛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永郡王夫妻哑口无言,还是坐在上首的淳亲王爷沉声说道:“庄烛体被有轻微瘀伤,并不致命,内里,永郡王不同意验尸,仵作无法查验。”

    庄煜看向永郡王夫妻冷声道:“你们污陷本王杀死庄烛,却又不肯让仵作查清死因,难道就是想让本王不明不白的背黑锅么?”

    永郡王夫妻两人对视一回,查清儿子的真实死因与保存儿子全尸之心激烈斗争起来。最后,永郡王妃说道:“验。”

    永郡王这才说道:“本王同意验尸。”永郡王妃听到“验尸”二字,眼泪哗哗的涌了出来。她们连油皮儿都不曾擦破过的儿子啊,这就要被人开膛破肚了。

    淳亲王爷立刻命人去告诉马尚书,让他安排刑部最有经验的老仵作给永郡王世子验尸。

    在等待的过程之中,永郡王妃又指着远远跪在堂下的随从们哭道:“叫他们上来一个一个的说。”此时永郡王妃连李福都不相信,她不相信那睿郡王和忠勇郡王只打了庄烛那两下。

    一时各个随从依次被带上来,起初都是躲躲闪闪的指证睿郡王庄煜是杀人凶手。因为在西市之时李福已经这么叫出声的,所以众侍卫便没有去指认忠勇郡王季无忌。在这些侍卫的眼中,那忠勇郡王不过就是个小孩子,他能有什么本事杀人。反而睿郡王是领兵之人,对他来说杀个把人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不过同是指证睿郡王庄煜,可是每个侍卫的说辞都不太一样,堂上之人一听便能听出这里面有问题,此时不必淳亲王等人多说什么,永郡王夫妻也觉出事情不对劲儿了,难道他们独子的死真的别有隐情,与睿郡王忠勇郡王真的不相干?

    等穆国公一说要把那些随从送到黑山石场,随从们便都吓的实话实说了。果然与李福所言一字不差。至此,永郡王夫妻心中便有数了,他们儿子的死只怕是真的与睿郡王和忠勇郡王无关,其中必然另有内情。

    只是心里虽然那么想的,永郡王夫妻却不会表现出来,在涉及到切身利益之时,这夫妻二人便会出奇的一致精明。儿子已经没了,那么便要以此为由争取最大的好处。

    审完所有的随从,大约用去近一个时辰,此时仵作也已经验尸完毕,马尚书带着详细填写的尸格前来向淳亲王爷回禀。

    淳亲王爷看罢尸格,便沉着脸将尸格递于永郡王,冷声道:“你自己看吧。”

    永郡王爷将尸格接过来一看不由呆住了,永郡王妃见状劈手抢过尸格,睁大眼睛看了起来。当她看到仵作给出的结论之时,立刻尖叫道:“这不可能!烛儿从来都没有犯过心疾,他们怎么可能因为心疾猝死?”

    马尚书很淡定的说道:“世子过食肥腻,五脏六腑堆积的油脂实在太多,以至于堵塞血管,使鲜血不能进入心脏,世子才会猝死于西市。”

    永郡王妃愣住了,永郡王爷突然指着永郡王妃大叫道:“都是你惯着烛儿,他爱吃肉,你便每日由着他,烛儿才十三岁,便重达一百八十斤,是你害了本王的儿子,你还本王儿子……”

    永郡王妃无力的跪倒在地上,伏在永郡王脚旁放声痛哭。

    庄煜无忌还有冯至忠都愣住了,这样的结果让他们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呢,用简单直白的话来说,庄烛是活活把自己给撑死的。这样的死法,对于皇室子弟来说,的确是很惊悚。他又不是吃不起,何至于每顿都是象没有下顿似的,拼命塞那些油腻之物呢。

    有了结果,淳亲王爷自然要立刻进宫回禀,庄煜和无忌两人对视一回,他们总觉得这事情还是有些不对劲儿,若说庄烛是肥死的,他怎么会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与他们发生冲突之后才肥死呢?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庄煜得与淳亲王爷一行人一起入宫,他向无忌使了个眼色,无忌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便对淳亲王爷说道:“淳亲王爷爷,无忌想回府了。”

    淳亲王只当是无忌累了不想进宫,便点头说道:“行啊,至忠,你送无忌回府。”

    穆国公赶紧躬身应了,两人先送淳亲王等人离开。等淳亲王一行走远了,穆国公方对无忌笑道:“你这孩子又搞什么鬼儿,去吧,舅舅在马大人的书房等你。”

    无忌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多谢舅舅。”便撒腿跑开了。

    无忌跑到殓房之时,白发苍苍的老仵作刚刚把庄烛的尸身收拾利落,拿出来的检查的内脏一样不少的都放了回去,正在进行最后一步的缝合,无忌跑进殓房低声叫道:“先别缝!”

    老仵作手下一颤,他忙抬起手来转过身子眯着眼睛打量,无忌笑着说道:“老宋,是本王。”

    老仵作呼出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道:“小王爷,在殓房里突然出声是会吓死人的。”

    无忌笑道:“别人怕,你老宋恩还会怕?”

    老仵作低叹一声道:“怎么会不怕呢。小王爷,您这会子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无忌敛了笑容,静心听了一会儿,确定附近没有第三个活人偷听之后方才低声问道:“庄烛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老宋恩低声道:“肥死的,拉开肚子之后别的没有,尽是一肚子的肥油。”

    无忌摇摇头,低低道:“老宋,不要蒙本王。”

    宋恩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无忌,片刻之后低声道:“小王爷,记郡王世子的心脏里有一根长度仅有三毫的牛毛细针,细针刺破心脏中的血管,造成心脏大出血,这是世子的真实死因。”

    无忌点点头,低低问道:“针呢?”

    宋恩将一个黄豆大小的蜡丸交给无忌,低声道:“在腊丸中,化开可见。”

    无忌点点头,将腊丸仔细的收了起来,然后郑重说道:“谢谢你老宋。”

    宋恩忙道:“王爷言重了,这是宋恩份内之事。”

    宋恩是刑部最好的仵作,他膝下只有一个小孙子,宋思的小孙子曾经患了重病,宋恩花尽积蓄都没能治好孙子的病,此事被当实在刑部历练的庄煜得知,庄煜便请无忌出面请程太医私下为宋恩的孙子治病,还资助了所有的药费。这对庄煜和无忌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对宋恩来说是却天高地厚的恩德。

    宋恩一直想报恩却没有机会,如今有这样的机会,由宋恩来给庄烛验尸,说句到家的话,就算真的是庄煜杀了庄烛,宋恩都会填出一份与庄煜完全不相干的尸格。何况宋恩验完尸体之后,发现庄烛的死因的确可疑,却与庄煜完全不相干。所以他才会给出那样一份息事宁人的尸格。

    至于庄烛的真实死因,宋恩自会秘密告诉庄煜,至于要不要查下去,那就是宋恩管不着的事情了。

    永郡王世子庄烛饱食终日把自己活活肥腻死的消息不径而走,很快便传的满城皆知。自然那两个神秘男子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还是那个圆胖男子极为震惊,虽然他明知道庄烛不是肥死的,可是传回来的消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怎么听怎么象是真的,他不由捏了捏自己的肚子。肥厚的一只手都捏不过来,他可不比那永郡王世子瘦多少呢。会不会有一天也会肥死?

    容貌普通的中年男子见圆胖男子担忧的看着他自己的肥圆肚子,便皱眉说道:“杜陵,你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何必去担那个心,肥死的,真是好笑的紧,比庄烛胖的大有人在,怎么不见他们都肥死,不要自己吓自己。”

    “王爷说的是,在下受教了。”圆胖男子杜陵忙吃力的做了个揖,平日里他还没有觉得,可现在只是做个揖,杜陵便觉得自己的气不够用了,白生生的圆胖脸上也没了血色。

    杜陵口中的王爷皱了皱眉头,到底没有就杜陵的一身肥肉说下去,只转换话题说道:“杜陵,你觉得那仵作是真的没有查出真相还是明知真相是什么却为了减少麻烦而假造尸格?”

    杜陵心中还在为自己的一身肥膘担心,便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王爷,消息是咱们在刑部的暗线送过来的,绝对可靠。”

    那个王爷“唔……”了一声,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这若是在平时,杜陵早就开问了,可是今天却不同,胖子都惜命,一想到自己有些比庄煜更多的肥膘,怕不得眼看着就要死了,这可怎么办,人死万事空,他还留恋这十丈红尘,绝对不想死啊!

    “杜陵!”那个王爷有些不悦的沉声唤了一声,才算将陷入自怨自艾的杜陵叫的回过神来。

    “是王爷,在下在。”杜陵赶紧应了一声,将自己的担心便都收拾起来。

    “你这便派人出去散布消息。说的越邪乎越好。”那个王爷冷声布置起来。既然隆兴帝等人竭尽全力想把这个消息给捂住,那他就得做个恶人,把那些没有经过证实,可传播力惊人的消息全都散出去。他倒要看看隆兴帝面对满天飞的摇言,江山与儿子,他倒要看看隆兴帝会选哪一样?

    “是,王爷,在下明白了。”杜陵应了一声,立刻下去安排。

    看着杜陵那的确是过份圆润的身体,这个王爷确实也担忧的皱起了眉头,若真有肥死这种说话,那杜陵的确是挺有危险的,看来他得寻个好大夫为杜陵诊诊脉了。杜陵是他最重要的帮手,绝对不可以出意外。

    宫中的隆兴帝听完淳亲王爷的禀报也大吃一惊,肥死的!这样的结论着实出人意料。他不由开始回想永郡王世子到底得有多胖才能活活把他自己给肥死。

    永郡王夫妻尴尬的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们唯一的儿子因为太贪嘴所以肥胖,又因为肥胖而早夭,难道这是天意么?庄烛是他们求神拜佛才求到的儿子,难道神佛们只给了庄烛十三年的时间,如今时间到了便要把他收回去?

    永郡王夫妻痛失爱子,便是当着隆兴帝的面,他们也抱头痛哭,隆兴帝念在他们刚刚遭受丧子之痛,倒也没有在意,只是缓声安抚了一阵子便命宗令府襄办永郡王世子的丧仪。

第一百六十四章寻踪探密

    无忌拿到那封着牛毛细针的小蜡丸,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进宫,只是去马尚书的书房找表舅舅穆国公,说是要回府。穆国公本什么都没有问无忌,亲自带人送无忌回府。

    本来以无忌的身手,是不需要人护送的,可是刚出了永郡王世子之事,虽然说最后的结论是庄烛是自己肥死的,可大家心里都清楚此事不会如此简单。所以就算是无忌身手再高,淳亲王爷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回王府,必要让穆国公亲自送他。

    到了忠勇郡王府,无忌请表舅舅入内用茶,穆国公笑道:“茶就不用了,这阵子五城兵马司忙的紧,等闲了再来吃无忧的沏的好茶。无忌,回府后就不要出来乱跑了。”

    无忌赶紧应了下来,穆国公摸着他的头笑道:“好孩子,快进去吧,舅舅走了。”

    无忌躬身道:“舅舅慢走。”穆国公挥挥手,认镫上马飞快离开了忠勇郡王府门前。无忌进门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郡主可曾回府?”

    门房忙上前回禀道:“回王爷,郡主回来一趟,又匆匆去了淳亲王府,如今还没有回来。”

    无忌嗯了一声,将马缰甩给小厮径自进府,他急着回房去研究那枚牛毛细针。

    在书房之中,无忌将蜡丸取出放在白磁小碟上,然后将白磁小碟放到他特特点燃的烛焰之上,不过片刻工夫,那颗小小的蜡丸就化成了透明的蜡油,显出裹在蜡丸中的一点黑色细针。

    无忌取过一张棉纸将蜡油吸尽,那枚只有半根睫毛长度的牛毛细针就显得越发清晰了。无忌小心翼翼的将白瓷小碟移到一旁,吹灭蜡烛后便从屉子里拿出一块水晶镜片,然后将白瓷小碟移到镜片之下仔细观察。

    无忌还没有看到过如此细的针,比头发丝都细许多,若不瞪大眼睛看根本就看不出来,真难为老宋恩是怎么将这一点点小细针给寻出来的。

    “无忌,你在书房么?”无忌正仔细观察着,忽听外头传来姐姐的叫声,他立刻拿过一个茶盅将白瓷小碟盖起来,免得说话里气息略重些就把那牛毛细针给吹没有了。

    “我在,姐姐你回来了?”无忌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到房门前将书房的门打开,将无忧迎了进来。

    “无忌,你这会子在书房做什么?”因为无忌每日什么时辰做什么事情都是计划好的,这个时辰该午睡了,无忌却在书房之中,无忧猜测必是庄烛暴亡的案子有什么进展,才一回府就急急过来询问。

    无忧离开淳亲王府之时,庄烛肥腻至死的消息还没有传过去,所以无忧并不知道已经结案了。

    “姐姐,你这么快就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要晚上才能回来呢。”无忌笑着说道。

    无忧见无忌神色轻松,心神也是一松,便坐下来笑着问道:“永郡王世子的死因查清了?”

    无忌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倒让无忧有些费解,只蹙眉看着他。

    无忌忙说道:“验尸的结果是永郡王世子过食肥腻之物,导致血管堵塞而暴亡。”

    无忧看着无忌,沉声问道:“实际上呢?”

    无忌指着桌上反扣着的茶盅说道:“姐姐你回头不要说话也使劲儿喘气,害死永郡王世子的凶器就在这里。”

    无忧知道无忌必有他的理由,便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好。

    无忌缓慢的将茶盅移开,露出纯白无暇的白瓷小碟,小碟上只有极细的半根睫毛似的东西,无忧上前仔细看了一回,后退几步才疑惑的轻声问道:“无忌,哪里有什么凶器?”

    无忌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姐姐,就是这点牛毛细针刺破永郡王世子心脏中的血管,导致他的暴卒。”

    “啊……”无忧掩住口倒吸一口冷气,惊愕道:“竟然是这样?”这样的杀人凶器别说是无忧,便是杀人无数的专业杀手怕都不曾听说过。

    无忌点点头,又将茶盅倒扣过来,这才用正常的语调说道:“是刑部最出色的老仵作宋恩验的尸,他验尸近五十年,没有验错过一次,除了他,只怕天下间再没有其他人能验出永郡王世子的真实死因。”

    因为马尚书从不掩属下之功,每回他破大案要案奇案,验尸的仵作必是宋恩,马尚书也数次为宋恩请功,所以刑部宋恩名声远噪,知道他的人不在少数。因为庄煜曾在刑部历练的关系,所以无忧对老宋恩那神乎奇迹的验尸技术也是早有耳闻的。

    “原来是宋恩验的尸,怪不得连这么细微之处都能查出来。无忌,此事你可曾向姨丈回禀?”

    无忌摇摇头道:“还没有,刚才在刑部,五哥随淳亲王爷爷一行进宫,我找借口留下来,才从老宋恩手中得到这点最要紧的证物。”

    无忧明白了,无忌既然已经找借口不进宫,便不好出尔反尔的再跑一趟。只能等庄煜回头过来再告诉他,由他进宫回禀更为合适。

    “无忌,这是什么凶器,那么一点点怎么就能要了人的性命呢?这是暗器么?”无忧想不明白那象半根睫毛似的东西怎么会是致人死地的凶器。

    无忌摇摇头道:“姐姐,我也不知道,我正研究着呢你就回来了。”

    无忧笑道:“好好,姐姐不打扰你,你慢慢的研究,有了结果就来告诉姐姐。”

    无忌点头应了,无忧起身正要离开,却又停下来问道:“无忌,你吃过午饭了么?”

    无忌摇摇头道:“一上午跑个不停,哪儿有心思吃饭呢。”

    无忧笑道:“那姐姐去给做些吃的。”

    无忌高兴的咧嘴一笑,毫不客气的说道:“我要吃蟹籽荷包饭。”

    无忧回身笑道:“知道啦。回头做好给你送过来。”无忧深知无忌若是一但进入研究状态,便是不研究清楚不出门的,只能将饭菜送到他的房中,要不无忌就会饿着肚子一直熬到研究出结果。

    无忧刚做好一盘蟹籽荷包饭,又沏了一杯姜丝蜜茶,正要亲自给无忌送过去,春竹便来回禀道:“回郡主,王爷来了。”如今在忠勇郡王府中,下人们口中的王爷指的就是睿郡王庄煜,无忌一直被称为小王爷的。

    无忧不由浅浅笑了起来,果然庄煜最会掐时间,基本上只要她给无忌做什么特别精细的小食,庄煜都会踩着点儿的登门。

    “请王爷到无忌的书房去。”无忧浅笑吩咐一回,春竹忙跑去传话。无忧回头看看蒸笼,笑着摇了摇头,将剩下的蟹籽荷包饭装盘一并放入食盒之中,又沏一盏姜丝茶,庄煜这两年不太喜欢吃甜食,所以无忧体贴的没有放蜜糖,然后命春晓春兰两人捧了食盒随自己前往无忌的书房。

    无忧到书房之时,庄煜已经到了,显然无忌才告诉他永郡王世子的真实死因,庄煜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用牛毛细针杀人,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五哥,你是从宫里过来的么?”无忧浅笑问了起来。

    庄煜点点头道:“嗯,我刚从宫里来。无忧,我听说你去淳亲王叔祖府上了。”

    无忧轻嗯一声道:“我也才回来没多久,五哥,若是用膳就和无忌一起用些吧,刚做了蟹籽荷包饭。”

    庄煜眼睛一亮,无忧做的蟹籽荷包饭味道极其鲜美,而每只装满馅料的荷包只有小核桃大小,一口一个再是清鲜爽口不过的。就是做起来麻烦,无忧平日并不经常做。

    “好好,我正饿着呢。”庄煜非常捧场的叫了起来。

    无忌白了他一眼,不高兴的说道:“五哥你又来抢我的吃食。”

    无忧摇头笑道:“无忌别这样,姐姐做了两大盘呢。”

    岂料无忌听到这句话反而更不高兴的,只狠狠瞪了庄煜一眼,掀开食盒的盖子,拿出一盘蟹籽荷包饭走到一旁背对着庄煜和无忧,用手抓起蟹籽荷包饭塞进口中,泻愤似的大嚼起来。

    庄煜和无忧都不知道无忌突然闹的什么别扭,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也没有太往心里去。无忧将另一盘蟹籽荷包饭端出来让庄煜吃,然后端起那碗给无忌的姜丝蜜茶走到无忌的身边,好声好气的笑道:“无忌慢点儿吃,仔细噎着了。”

    无忌转过头,只见他两颊各鼓起一个大包,活脱脱象后园里养的那对贪吃的小松鼠一般,无忧不由笑了起来,伸手捏下无忌唇边的一颗米粒儿,无忧笑道:“吃这么急做什么,又没人和你抢的,来,喝口姜丝蜜茶。”

    无忌重重嚼了几下,将口中的东西咽入肚中,这才就着无忧的手一口气喝了半杯姜丝蜜茶,然后用挑衅的目光看向庄煜,仿佛在说:“你看,姐姐还是最关心我。”

    庄煜看到无忌这般的神情,才明白这小子又吃醋了,便端着盘子走到无忌身边,将自己盘中的蟹籽荷包拔了几个去无忌的盘中,好脾气的笑道:“无忌,你正长身体呢,多吃几个。”

    无忌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对,五哥对他这么好,他怎么还那么小气呢,五哥一个人在宫外,姐姐给他准备些吃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无忌虽然觉得自己刚才太小气了,却又拧巴着不好意思向庄煜道歉。

    庄煜和无忧是看着无忌一点点长大的,对他的心思两人一猜便能猜个**不离十,庄煜与无忧对视一眼,有很默契不再提吃饭之事,庄煜只说道:“无忌,什么人有这样的功力将牛毛细针打入人的心脏?”

    刚才他们两人已经验过了,那根牛毛细针既细又软,别说是刺入人体,就算是刺破绢纱都不太容易。

    无忌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若是真有人有这样的身手,那就太可怕了。如此无影无形,岂不是他想杀谁就杀谁,还不会露出任何破绽么?”

    庄煜双眉紧缩,沉沉道:“就怕那加害庄烛之人用这个办法再害其他的人,甚至是……”

    庄煜没有说完,可无忧无忌都知道他想说的是就怕那个杀手用这个法子谋害隆兴帝。后日便是圣寿节,那一日隆兴帝是要在五凤楼迎距离接见各邦使臣与京城百姓。若是那名杀手隐藏于暗中行刺,他杀人的手段又是那般的隐密,必然防不胜防。

    想到这里,庄煜坐不住了,他立刻站起来说道:“我现在就去刑部问宋恩这牛毛细针到底是怎么进入庄烛体内的。”

    无忌皱眉摇头道:“五哥,我已经问过了。宋恩格外仔细的检查了永郡王世子的身体,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无忧轻声道:“平日里我做针线偶尔也会扎到手,就算是渗出血珠子都不会看到伤口的。这牛毛细针比针尖还细小些,就算是有伤口也看不出来的。”

    庄煜急躁道:“这却如何是好?”

    无忧是姑娘家,到底心思细腻,她轻声问道:“五哥,贵喜他们就没有什么禀报么?”

    庄煜“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刚才他已经命小厮们去暗中查访,到现在还没有前来回禀,看来是查出了什么。

    无忌兴奋的说道:“贵喜飞星他们必有所收获,赶紧派人去找他们吧。”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无忌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飞星的声音:“王爷,小人飞星求见。”

    庄煜无忌大喜过望,无忌立刻大声叫道:“快进来。”

    飞星快步走入书房,见三位主子都在房里,忙上前见礼,无忌一把抓住他叫道:“快说你们查到什么了?”

    飞星赶紧躬身说了起来:“回禀王爷郡主小王爷,小人等散入人群之中,的确发现有两个男人并不去看热闹,而是快步向北面走去,小人等没敢惊动这两个男子,只远远缀着他们,一直跟到了西市北边的骡马街,他们进了一家专营马匹的铺子。陈江王猛张虎赵四还守在吕记骡马店外,小人立刻赶来回禀。”

    庄煜略略一想,立刻沉声说道:“无忌,我的人手不够,你派些炎狼卫给我。”

    无忌毫无异议的说道:“好,我这就让万管家带人前来听五哥的调遣。”

    无忧轻轻摇头道:“不能让万管家带队。”

    庄煜亦道:“没错,京城里认识万管家的人太多,由他带队会打草惊蛇的。”

    无忌想了想,对庄煜说道:“那就请曹供奉走一趟吧。”庄煜点点头道:“也好。”

    这位曹供奉不是别人,正是季光慎的授业恩师,季光慎数年之前已经正式拜曹供奉为师,随他学习马上步下的各种功夫,曹供奉如今有了年纪,便不再卫国公府中教导武功,而是来了炎狼队的头领来了忠勇郡王府。曹供奉有一身好功夫,为人却极为低调,是以除了与卫国公府极为亲近的人知道他以外,京城就没有人知道京城中还有这样一位高手。

    无忌立刻命人去请曹供奉,无忧知道曹供奉为人特别的古板,便对庄煜笑笑道:“五哥,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就打发人过来找我。”

    庄煜点点头,对无忧笑道:“无忧,别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无忧笑靥如花,点头道:“嗯,我相信五哥。”

    庄煜的心里立时如同六月暑天中喝下一碗冰镇酸梅汤一般,通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服极了,一瞬间,庄煜心里的疲惫全都烟散云散,他又充满了力量。

    少进瘦小精干的曹供奉便快步走来,他听庄煜说完事情之后,立刻说道:“王爷放心,在下立刻带着炎狼队的兄弟们去骡马市,我们这些个老骨头平日从不出门,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庄煜与无忌都曾得到曹供奉的点拨,因此两人对曹供奉是以半师之礼相待的,便齐齐微微躬身道:“多谢曹师傅。”

    曹供奉平素总是紧紧绷着的脸上露出些微笑意,身为皇子郡王,睿郡王与忠勇郡王的礼敬师长真真是极为难得了。

    曹供奉也不多说废话,立刻回去招集了十来个炎狼侍卫,让他们都换上粗布便服,或挑着担子,或提着筐子,或推着小车,三三两两混在前往王府送各种食材的商贩中从西便门混出了忠勇郡王府。

    那几个一直在暗中监视忠勇郡王府之人只当他们是前往忠勇郡王府送货的商贩,却没有发现这其实是一群身手不凡却又极不显山露水的高手。

    曹供奉一行人来到骡马市,留下来监视之人接上头,便极有耐心的在吕记骡马店附近秘密埋伏起来。

    这吕记骡马店是个开张不久的新店,自然争不过附近几家老店,所以他们家的生意并不好,甚至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陈江王猛他们监视了大半天,却发现只有两拔客人进店,而这两拔客人却是什么都没有买,只在后院的马棚里兜了一圈便匆匆离开了。

    其中一位客人转身就去了别家骡马铺,不多时便牵着一头极健壮的大叫驴出来的,而另外一个客人却径直离开了骡马市,陈江便多了个心眼,让赵四暗中尾随着跟踪去了。

    曹供奉听陈江说完,点了点头赞了一声:“好。”陈江喜不自胜,他可知道曹供奉身手好极了,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可是他陈江的造化。现在他是入了曹供奉的眼,以后向曹供奉求教,想来他不会不答应的。

    曹供奉与炎狼侍卫们极有耐心,一直等到三更过后,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吕记骡马店的后门悄悄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那两个人正是陈江等人白日里跟踪的两个可疑之人。

    曹供奉悄悄向炎狼侍卫们做了两个手势,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如鬼魅一般悄悄欺近那两个人,在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曹供奉突然出手,两道指风分别袭向两个背后的大椎穴。就在曹供奉的指风触上两人大椎穴的同时,四名炎狼侍卫如夜中潜行的狼一般冲到两人的面前,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将两人向前扑倒的身体稳稳接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们装入麻袋之中扛起,然后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从曹供奉出手到炎狼侍卫将人装入麻袋扛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看的陈江等人眼睛都直了,在他们看来,曹供奉简直是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的神奇戏法,他们这么不错眼珠子的盯着,都没有看清人到底是怎么被抓住的。

    陈江等人惊的张大嘴巴,曹供奉飘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陈江的肩膀一下,低声道:“回府。”说罢便走开了。

    陈江回过神来,忙对同伴低声说道:“你们两个继续在这里监视,我先回王府。”

    曹供奉的声音悠悠飘过来,“都回去。”

    自曹供奉露了那神乎其技的一手,陈江便越发对曹供奉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如何会不听曹供奉的指令,立刻与其他几人快步跟上曹供奉。于夜色之中悄悄回到忠勇郡王府。

    曹供奉在回王府的路上注意到附近有王府周围似是有些不对劲儿,他便在王府外围悄悄转了一圈,果然在几个能监视到王府各门的隐蔽之处发现几个已经倦极睡去的探子。

    曹供奉想了想,以隔空绵掌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印了一记,他这一掌只触及那些人的衣裳,却已经伤了他们的内腑,不过这些伤要到十天八天之后才会发作出来,在此之前他们不会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只有一条,身上会散发出若有似无的臭气。这可是曹供奉特意留下来的线索。

    处理完所监视忠勇郡王府与睿郡王府之人,已经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曹供奉这才回到忠勇郡王府,他刚一进门,万大管家便迎上来笑着说道:“曹供奉您可算是回来了,王爷和小王爷一直在等您呢。”

    曹供奉点了点头,便随万三行去了外院的书房。庄煜和无忌一直在这里等消息。

    曹供奉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庄煜喜道:“真是太谢谢曹师傅了。”

    曹供奉淡淡道:“在下分内之事,王爷不必言谢。王爷,近日有人在暗中窥探王府,曹某已经留了暗记以供日后追查。”

    庄煜无忌都是一凛,竟然有人在暗中监视王府,他们可一点儿都没有发觉。

    曹供奉见庄煜和无忌脸上都有懊恼之色,便缓缓说道:“那些人离的远,藏的隐密,本就极难发现。”

    庄煜摇摇道:“到底是我大意了。曹师傅,如何跟踪追查那些人?”

    曹供奉沉沉道:“那些人身上都有淡淡的尸臭之气,只要选嗅觉灵敏之人便能找出他们。”

    庄煜立刻向曹供奉深深做揖道:“多谢曹师傅。”

    曹供奉笑了一下,睿郡王这一谢他还真当的起,若没有他的小心谨慎,只怕睿王府和忠勇郡王府都要中了别人的算计。

    “王爷,小人陈江求见。”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庄煜立刻说道:“进来。”

    陈江双手捧着一只银盘,银盘上放着个只有三寸长两寸宽的东西走了进来,跪下说道:“回禀王爷小王爷,这是炎狼队的前辈们从被抓回来之人身上搜出来的,小人等不知道这是什么,特来请王爷过目。”

    庄煜看了一回,皱眉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曹师傅您可曾见过?”

    曹供奉上前看了一回,脸色微变道:“难道是那件东西?”

    庄煜一听这曹供奉这话里有内情,立刻命陈江退下,无忌便急急追问道:“曹师傅,这是什么?”

    曹供奉皱眉想了一回,不太确定的说道:“这有可能是附骨无影针。在下也没有真的见过,只是从前听江湖朋友说过一回。”

    无忌的兴致越发大了,亲自拉曹供奉坐到椅上,庄煜则为他斟了一杯茶,两个人四只眼睛极为热切的看着曹供奉,就得他开讲了。

    那还是几十年前曹供奉的一次偶遇,曹供奉边回忆边慢慢讲了起来。

    “据说附骨无影针是百年前唐门一位白痴天才设计制造的一种极为阴邪歹毒的暗器,此种暗器正是一个三寸长二两寸宽的弧形精钢匣子,据说匣中有数十枚牛毛针,每次只能发射一枚,中针之人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却会在中针之后一柱香的时间里突然暴亡。”

    “果然如此么?永郡王世子就是突然暴亡的。”无忌失声叫了起来。

    庄煜轻轻拍了拍无忌的背,低声道:“无忌,听曹师傅慢慢讲。”

    曹师傅继续说道:“附骨无影针最后一次在江湖中出现,是在蜀中唐门,那名白痴天才用此针射杀唐门的族长和数位长老,还有族长的三个儿子四个孙子,共计二十七人。自那以后,附骨无影针便与那名白痴天才一起失踪了,从此再没有人见过。”

    无忌到底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只皱眉问道:“曹师傅,什么是白痴天才?”

    曹供奉低叹一声说道:“那人天生是个傻子,还不会说话,唐门中人都不把他当人看,对他极尽凌辱,不想他却是个不世出的制器奇才。唐门之人发现之后,便逼他不停的制造各种精奇暗器,最终酿成一场惨剧……”

第一百六十四章寻踪探密

    无忌拿到那封着牛毛细针的小蜡丸,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进宫,只是去马尚书的书房找表舅舅穆国公,说是要回府。穆国公本什么都没有问无忌,亲自带人送无忌回府。

    本来以无忌的身手,是不需要人护送的,可是刚出了永郡王世子之事,虽然说最后的结论是庄烛是自己肥死的,可大家心里都清楚此事不会如此简单。所以就算是无忌身手再高,淳亲王爷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回王府,必要让穆国公亲自送他。

    到了忠勇郡王府,无忌请表舅舅入内用茶,穆国公笑道:“茶就不用了,这阵子五城兵马司忙的紧,等闲了再来吃无忧的沏的好茶。无忌,回府后就不要出来乱跑了。”

    无忌赶紧应了下来,穆国公摸着他的头笑道:“好孩子,快进去吧,舅舅走了。”

    无忌躬身道:“舅舅慢走。”穆国公挥挥手,认镫上马飞快离开了忠勇郡王府门前。无忌进门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郡主可曾回府?”

    门房忙上前回禀道:“回王爷,郡主回来一趟,又匆匆去了淳亲王府,如今还没有回来。”

    无忌嗯了一声,将马缰甩给小厮径自进府,他急着回房去研究那枚牛毛细针。

    在书房之中,无忌将蜡丸取出放在白磁小碟上,然后将白磁小碟放到他特特点燃的烛焰之上,不过片刻工夫,那颗小小的蜡丸就化成了透明的蜡油,显出裹在蜡丸中的一点黑色细针。

    无忌取过一张棉纸将蜡油吸尽,那枚只有半根睫毛长度的牛毛细针就显得越发清晰了。无忌小心翼翼的将白瓷小碟移到一旁,吹灭蜡烛后便从屉子里拿出一块水晶镜片,然后将白瓷小碟移到镜片之下仔细观察。

    无忌还没有看到过如此细的针,比头发丝都细许多,若不瞪大眼睛看根本就看不出来,真难为老宋恩是怎么将这一点点小细针给寻出来的。

    “无忌,你在书房么?”无忌正仔细观察着,忽听外头传来姐姐的叫声,他立刻拿过一个茶盅将白瓷小碟盖起来,免得说话里气息略重些就把那牛毛细针给吹没有了。

    “我在,姐姐你回来了?”无忌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到房门前将书房的门打开,将无忧迎了进来。

    “无忌,你这会子在书房做什么?”因为无忌每日什么时辰做什么事情都是计划好的,这个时辰该午睡了,无忌却在书房之中,无忧猜测必是庄烛暴亡的案子有什么进展,才一回府就急急过来询问。

    无忧离开淳亲王府之时,庄烛肥腻至死的消息还没有传过去,所以无忧并不知道已经结案了。

    “姐姐,你这么快就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要晚上才能回来呢。”无忌笑着说道。

    无忧见无忌神色轻松,心神也是一松,便坐下来笑着问道:“永郡王世子的死因查清了?”

    无忌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倒让无忧有些费解,只蹙眉看着他。

    无忌忙说道:“验尸的结果是永郡王世子过食肥腻之物,导致血管堵塞而暴亡。”

    无忧看着无忌,沉声问道:“实际上呢?”

    无忌指着桌上反扣着的茶盅说道:“姐姐你回头不要说话也使劲儿喘气,害死永郡王世子的凶器就在这里。”

    无忧知道无忌必有他的理由,便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好。

    无忌缓慢的将茶盅移开,露出纯白无暇的白瓷小碟,小碟上只有极细的半根睫毛似的东西,无忧上前仔细看了一回,后退几步才疑惑的轻声问道:“无忌,哪里有什么凶器?”

    无忌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姐姐,就是这点牛毛细针刺破永郡王世子心脏中的血管,导致他的暴卒。”

    “啊……”无忧掩住口倒吸一口冷气,惊愕道:“竟然是这样?”这样的杀人凶器别说是无忧,便是杀人无数的专业杀手怕都不曾听说过。

    无忌点点头,又将茶盅倒扣过来,这才用正常的语调说道:“是刑部最出色的老仵作宋恩验的尸,他验尸近五十年,没有验错过一次,除了他,只怕天下间再没有其他人能验出永郡王世子的真实死因。”

    因为马尚书从不掩属下之功,每回他破大案要案奇案,验尸的仵作必是宋恩,马尚书也数次为宋恩请功,所以刑部宋恩名声远噪,知道他的人不在少数。因为庄煜曾在刑部历练的关系,所以无忧对老宋恩那神乎奇迹的验尸技术也是早有耳闻的。

    “原来是宋恩验的尸,怪不得连这么细微之处都能查出来。无忌,此事你可曾向姨丈回禀?”

    无忌摇摇头道:“还没有,刚才在刑部,五哥随淳亲王爷爷一行进宫,我找借口留下来,才从老宋恩手中得到这点最要紧的证物。”

    无忧明白了,无忌既然已经找借口不进宫,便不好出尔反尔的再跑一趟。只能等庄煜回头过来再告诉他,由他进宫回禀更为合适。

    “无忌,这是什么凶器,那么一点点怎么就能要了人的性命呢?这是暗器么?”无忧想不明白那象半根睫毛似的东西怎么会是致人死地的凶器。

    无忌摇摇头道:“姐姐,我也不知道,我正研究着呢你就回来了。”

    无忧笑道:“好好,姐姐不打扰你,你慢慢的研究,有了结果就来告诉姐姐。”

    无忌点头应了,无忧起身正要离开,却又停下来问道:“无忌,你吃过午饭了么?”

    无忌摇摇头道:“一上午跑个不停,哪儿有心思吃饭呢。”

    无忧笑道:“那姐姐去给做些吃的。”

    无忌高兴的咧嘴一笑,毫不客气的说道:“我要吃蟹籽荷包饭。”

    无忧回身笑道:“知道啦。回头做好给你送过来。”无忧深知无忌若是一但进入研究状态,便是不研究清楚不出门的,只能将饭菜送到他的房中,要不无忌就会饿着肚子一直熬到研究出结果。

    无忧刚做好一盘蟹籽荷包饭,又沏了一杯姜丝蜜茶,正要亲自给无忌送过去,春竹便来回禀道:“回郡主,王爷来了。”如今在忠勇郡王府中,下人们口中的王爷指的就是睿郡王庄煜,无忌一直被称为小王爷的。

    无忧不由浅浅笑了起来,果然庄煜最会掐时间,基本上只要她给无忌做什么特别精细的小食,庄煜都会踩着点儿的登门。

    “请王爷到无忌的书房去。”无忧浅笑吩咐一回,春竹忙跑去传话。无忧回头看看蒸笼,笑着摇了摇头,将剩下的蟹籽荷包饭装盘一并放入食盒之中,又沏一盏姜丝茶,庄煜这两年不太喜欢吃甜食,所以无忧体贴的没有放蜜糖,然后命春晓春兰两人捧了食盒随自己前往无忌的书房。

    无忧到书房之时,庄煜已经到了,显然无忌才告诉他永郡王世子的真实死因,庄煜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用牛毛细针杀人,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五哥,你是从宫里过来的么?”无忧浅笑问了起来。

    庄煜点点头道:“嗯,我刚从宫里来。无忧,我听说你去淳亲王叔祖府上了。”

    无忧轻嗯一声道:“我也才回来没多久,五哥,若是用膳就和无忌一起用些吧,刚做了蟹籽荷包饭。”

    庄煜眼睛一亮,无忧做的蟹籽荷包饭味道极其鲜美,而每只装满馅料的荷包只有小核桃大小,一口一个再是清鲜爽口不过的。就是做起来麻烦,无忧平日并不经常做。

    “好好,我正饿着呢。”庄煜非常捧场的叫了起来。

    无忌白了他一眼,不高兴的说道:“五哥你又来抢我的吃食。”

    无忧摇头笑道:“无忌别这样,姐姐做了两大盘呢。”

    岂料无忌听到这句话反而更不高兴的,只狠狠瞪了庄煜一眼,掀开食盒的盖子,拿出一盘蟹籽荷包饭走到一旁背对着庄煜和无忧,用手抓起蟹籽荷包饭塞进口中,泻愤似的大嚼起来。

    庄煜和无忧都不知道无忌突然闹的什么别扭,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也没有太往心里去。无忧将另一盘蟹籽荷包饭端出来让庄煜吃,然后端起那碗给无忌的姜丝蜜茶走到无忌的身边,好声好气的笑道:“无忌慢点儿吃,仔细噎着了。”

    无忌转过头,只见他两颊各鼓起一个大包,活脱脱象后园里养的那对贪吃的小松鼠一般,无忧不由笑了起来,伸手捏下无忌唇边的一颗米粒儿,无忧笑道:“吃这么急做什么,又没人和你抢的,来,喝口姜丝蜜茶。”

    无忌重重嚼了几下,将口中的东西咽入肚中,这才就着无忧的手一口气喝了半杯姜丝蜜茶,然后用挑衅的目光看向庄煜,仿佛在说:“你看,姐姐还是最关心我。”

    庄煜看到无忌这般的神情,才明白这小子又吃醋了,便端着盘子走到无忌身边,将自己盘中的蟹籽荷包拔了几个去无忌的盘中,好脾气的笑道:“无忌,你正长身体呢,多吃几个。”

    无忌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对,五哥对他这么好,他怎么还那么小气呢,五哥一个人在宫外,姐姐给他准备些吃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无忌虽然觉得自己刚才太小气了,却又拧巴着不好意思向庄煜道歉。

    庄煜和无忧是看着无忌一点点长大的,对他的心思两人一猜便能猜个**不离十,庄煜与无忧对视一眼,有很默契不再提吃饭之事,庄煜只说道:“无忌,什么人有这样的功力将牛毛细针打入人的心脏?”

    刚才他们两人已经验过了,那根牛毛细针既细又软,别说是刺入人体,就算是刺破绢纱都不太容易。

    无忌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若是真有人有这样的身手,那就太可怕了。如此无影无形,岂不是他想杀谁就杀谁,还不会露出任何破绽么?”

    庄煜双眉紧缩,沉沉道:“就怕那加害庄烛之人用这个办法再害其他的人,甚至是……”

    庄煜没有说完,可无忧无忌都知道他想说的是就怕那个杀手用这个法子谋害隆兴帝。后日便是圣寿节,那一日隆兴帝是要在五凤楼迎距离接见各邦使臣与京城百姓。若是那名杀手隐藏于暗中行刺,他杀人的手段又是那般的隐密,必然防不胜防。

    想到这里,庄煜坐不住了,他立刻站起来说道:“我现在就去刑部问宋恩这牛毛细针到底是怎么进入庄烛体内的。”

    无忌皱眉摇头道:“五哥,我已经问过了。宋恩格外仔细的检查了永郡王世子的身体,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无忧轻声道:“平日里我做针线偶尔也会扎到手,就算是渗出血珠子都不会看到伤口的。这牛毛细针比针尖还细小些,就算是有伤口也看不出来的。”

    庄煜急躁道:“这却如何是好?”

    无忧是姑娘家,到底心思细腻,她轻声问道:“五哥,贵喜他们就没有什么禀报么?”

    庄煜“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刚才他已经命小厮们去暗中查访,到现在还没有前来回禀,看来是查出了什么。

    无忌兴奋的说道:“贵喜飞星他们必有所收获,赶紧派人去找他们吧。”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无忌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飞星的声音:“王爷,小人飞星求见。”

    庄煜无忌大喜过望,无忌立刻大声叫道:“快进来。”

    飞星快步走入书房,见三位主子都在房里,忙上前见礼,无忌一把抓住他叫道:“快说你们查到什么了?”

    飞星赶紧躬身说了起来:“回禀王爷郡主小王爷,小人等散入人群之中,的确发现有两个男人并不去看热闹,而是快步向北面走去,小人等没敢惊动这两个男子,只远远缀着他们,一直跟到了西市北边的骡马街,他们进了一家专营马匹的铺子。陈江王猛张虎赵四还守在吕记骡马店外,小人立刻赶来回禀。”

    庄煜略略一想,立刻沉声说道:“无忌,我的人手不够,你派些炎狼卫给我。”

    无忌毫无异议的说道:“好,我这就让万管家带人前来听五哥的调遣。”

    无忧轻轻摇头道:“不能让万管家带队。”

    庄煜亦道:“没错,京城里认识万管家的人太多,由他带队会打草惊蛇的。”

    无忌想了想,对庄煜说道:“那就请曹供奉走一趟吧。”庄煜点点头道:“也好。”

    这位曹供奉不是别人,正是季光慎的授业恩师,季光慎数年之前已经正式拜曹供奉为师,随他学习马上步下的各种功夫,曹供奉如今有了年纪,便不再卫国公府中教导武功,而是来了炎狼队的头领来了忠勇郡王府。曹供奉有一身好功夫,为人却极为低调,是以除了与卫国公府极为亲近的人知道他以外,京城就没有人知道京城中还有这样一位高手。

    无忌立刻命人去请曹供奉,无忧知道曹供奉为人特别的古板,便对庄煜笑笑道:“五哥,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就打发人过来找我。”

    庄煜点点头,对无忧笑道:“无忧,别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无忧笑靥如花,点头道:“嗯,我相信五哥。”

    庄煜的心里立时如同六月暑天中喝下一碗冰镇酸梅汤一般,通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服极了,一瞬间,庄煜心里的疲惫全都烟散云散,他又充满了力量。

    少进瘦小精干的曹供奉便快步走来,他听庄煜说完事情之后,立刻说道:“王爷放心,在下立刻带着炎狼队的兄弟们去骡马市,我们这些个老骨头平日从不出门,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庄煜与无忌都曾得到曹供奉的点拨,因此两人对曹供奉是以半师之礼相待的,便齐齐微微躬身道:“多谢曹师傅。”

    曹供奉平素总是紧紧绷着的脸上露出些微笑意,身为皇子郡王,睿郡王与忠勇郡王的礼敬师长真真是极为难得了。

    曹供奉也不多说废话,立刻回去招集了十来个炎狼侍卫,让他们都换上粗布便服,或挑着担子,或提着筐子,或推着小车,三三两两混在前往王府送各种食材的商贩中从西便门混出了忠勇郡王府。

    那几个一直在暗中监视忠勇郡王府之人只当他们是前往忠勇郡王府送货的商贩,却没有发现这其实是一群身手不凡却又极不显山露水的高手。

    曹供奉一行人来到骡马市,留下来监视之人接上头,便极有耐心的在吕记骡马店附近秘密埋伏起来。

    这吕记骡马店是个开张不久的新店,自然争不过附近几家老店,所以他们家的生意并不好,甚至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陈江王猛他们监视了大半天,却发现只有两拔客人进店,而这两拔客人却是什么都没有买,只在后院的马棚里兜了一圈便匆匆离开了。

    其中一位客人转身就去了别家骡马铺,不多时便牵着一头极健壮的大叫驴出来的,而另外一个客人却径直离开了骡马市,陈江便多了个心眼,让赵四暗中尾随着跟踪去了。

    曹供奉听陈江说完,点了点头赞了一声:“好。”陈江喜不自胜,他可知道曹供奉身手好极了,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可是他陈江的造化。现在他是入了曹供奉的眼,以后向曹供奉求教,想来他不会不答应的。

    曹供奉与炎狼侍卫们极有耐心,一直等到三更过后,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吕记骡马店的后门悄悄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那两个人正是陈江等人白日里跟踪的两个可疑之人。

    曹供奉悄悄向炎狼侍卫们做了两个手势,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如鬼魅一般悄悄欺近那两个人,在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曹供奉突然出手,两道指风分别袭向两个背后的大椎穴。就在曹供奉的指风触上两人大椎穴的同时,四名炎狼侍卫如夜中潜行的狼一般冲到两人的面前,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将两人向前扑倒的身体稳稳接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们装入麻袋之中扛起,然后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从曹供奉出手到炎狼侍卫将人装入麻袋扛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看的陈江等人眼睛都直了,在他们看来,曹供奉简直是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的神奇戏法,他们这么不错眼珠子的盯着,都没有看清人到底是怎么被抓住的。

    陈江等人惊的张大嘴巴,曹供奉飘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陈江的肩膀一下,低声道:“回府。”说罢便走开了。

    陈江回过神来,忙对同伴低声说道:“你们两个继续在这里监视,我先回王府。”

    曹供奉的声音悠悠飘过来,“都回去。”

    自曹供奉露了那神乎其技的一手,陈江便越发对曹供奉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如何会不听曹供奉的指令,立刻与其他几人快步跟上曹供奉。于夜色之中悄悄回到忠勇郡王府。

    曹供奉在回王府的路上注意到附近有王府周围似是有些不对劲儿,他便在王府外围悄悄转了一圈,果然在几个能监视到王府各门的隐蔽之处发现几个已经倦极睡去的探子。

    曹供奉想了想,以隔空绵掌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印了一记,他这一掌只触及那些人的衣裳,却已经伤了他们的内腑,不过这些伤要到十天八天之后才会发作出来,在此之前他们不会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只有一条,身上会散发出若有似无的臭气。这可是曹供奉特意留下来的线索。

    处理完所监视忠勇郡王府与睿郡王府之人,已经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曹供奉这才回到忠勇郡王府,他刚一进门,万大管家便迎上来笑着说道:“曹供奉您可算是回来了,王爷和小王爷一直在等您呢。”

    曹供奉点了点头,便随万三行去了外院的书房。庄煜和无忌一直在这里等消息。

    曹供奉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庄煜喜道:“真是太谢谢曹师傅了。”

    曹供奉淡淡道:“在下分内之事,王爷不必言谢。王爷,近日有人在暗中窥探王府,曹某已经留了暗记以供日后追查。”

    庄煜无忌都是一凛,竟然有人在暗中监视王府,他们可一点儿都没有发觉。

    曹供奉见庄煜和无忌脸上都有懊恼之色,便缓缓说道:“那些人离的远,藏的隐密,本就极难发现。”

    庄煜摇摇道:“到底是我大意了。曹师傅,如何跟踪追查那些人?”

    曹供奉沉沉道:“那些人身上都有淡淡的尸臭之气,只要选嗅觉灵敏之人便能找出他们。”

    庄煜立刻向曹供奉深深做揖道:“多谢曹师傅。”

    曹供奉笑了一下,睿郡王这一谢他还真当的起,若没有他的小心谨慎,只怕睿王府和忠勇郡王府都要中了别人的算计。

    “王爷,小人陈江求见。”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庄煜立刻说道:“进来。”

    陈江双手捧着一只银盘,银盘上放着个只有三寸长两寸宽的东西走了进来,跪下说道:“回禀王爷小王爷,这是炎狼队的前辈们从被抓回来之人身上搜出来的,小人等不知道这是什么,特来请王爷过目。”

    庄煜看了一回,皱眉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曹师傅您可曾见过?”

    曹供奉上前看了一回,脸色微变道:“难道是那件东西?”

    庄煜一听这曹供奉这话里有内情,立刻命陈江退下,无忌便急急追问道:“曹师傅,这是什么?”

    曹供奉皱眉想了一回,不太确定的说道:“这有可能是附骨无影针。在下也没有真的见过,只是从前听江湖朋友说过一回。”

    无忌的兴致越发大了,亲自拉曹供奉坐到椅上,庄煜则为他斟了一杯茶,两个人四只眼睛极为热切的看着曹供奉,就得他开讲了。

    那还是几十年前曹供奉的一次偶遇,曹供奉边回忆边慢慢讲了起来。

    “据说附骨无影针是百年前唐门一位白痴天才设计制造的一种极为阴邪歹毒的暗器,此种暗器正是一个三寸长二两寸宽的弧形精钢匣子,据说匣中有数十枚牛毛针,每次只能发射一枚,中针之人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却会在中针之后一柱香的时间里突然暴亡。”

    “果然如此么?永郡王世子就是突然暴亡的。”无忌失声叫了起来。

    庄煜轻轻拍了拍无忌的背,低声道:“无忌,听曹师傅慢慢讲。”

    曹师傅继续说道:“附骨无影针最后一次在江湖中出现,是在蜀中唐门,那名白痴天才用此针射杀唐门的族长和数位长老,还有族长的三个儿子四个孙子,共计二十七人。自那以后,附骨无影针便与那名白痴天才一起失踪了,从此再没有人见过。”

    无忌到底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只皱眉问道:“曹师傅,什么是白痴天才?”

    曹供奉低叹一声说道:“那人天生是个傻子,还不会说话,唐门中人都不把他当人看,对他极尽凌辱,不想他却是个不世出的制器奇才。唐门之人发现之后,便逼他不停的制造各种精奇暗器,最终酿成一场惨剧……”

第一百六十五章暗查到底

    “又是唐门!”庄煜皱起眉头低低说了一句。他和唐门还真是命里犯冲,在蜀中之时唐门明里暗里都没少给他找麻烦,如今他都回到京城了,唐门却如附骨之蛆一般依旧搅扰他的生活,真是烦死人了。此时庄煜还不知道唐侧妃与唐月如已经偷偷离开蜀中前往京城而来,若是知道了,必会更加的烦闷。

    “五哥,你知道唐门?”无忌并没有听庄煜说过唐门之事,便好奇的问了起来。曹供奉也是微微一惊,蜀中唐中是个很神秘的世家,除了江湖中人之外,知道唐门的并不多。

    庄煜点点头道:“在蜀中之时我曾与唐门之人打过几次交道。那些人阴恻恻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曹供奉心中更加吃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庄煜,急切问道:“王爷,您没被唐门所伤吧?”

    庄煜摇摇头道:“没有。”

    曹供奉见庄煜对于唐门之事不想多说,便也就不问了。只要睿郡王没有受到唐门的算计就行。

    无忌皱眉看着庄煜,眼中有些疑惑之色,庄煜立刻笑着说道:“先不说唐门了,曹师傅,这真的是附骨无影针么?”

    曹供奉并不能十分确定,只皱眉摇头说道:“看样子与传说中的附骨无影针很象,可是我也不曾见过真正的附骨无影针,拿不准。”

    庄煜点点头,又问道:“这附骨无影针有几件?”

    曹供奉很确定的说道:“天下只有一件附骨无影针。据说那制造附骨无影针之人在制造完成之后便被折断双臂,无手之人又岂能再制造出附骨无影针。”

    “啊……为什么?什么人这么狠?”无忌惊呼起来。

    曹供奉沉沉道:“那天才白痴的生身母亲,她不愿意让儿子一世都被唐门控制。”

    庄煜和无忌都惊的说不出话来,天下间怎么还有这样狠心的母亲呢。他们两个到底还只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郡王,完全不能体会到那种深沉的绝望伤痛。可曹供奉有着大半辈子的人生阅历,他能懂那个天才白痴的母亲的心意。

    庄煜不想再继续这么沉重的话题,便将那可能是附骨无影针的盒子拿起来,曹供奉忙叫道:“王爷千万小心。”

    庄煜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东西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触发吧。”

    曹供奉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庄煜仔细看了一回,只见这盒子通体没有一丝缝隙,完全看不出牛毛细针从何处发射。不过想想也是,若只是一看便能破解的寻常暗器,附骨无影针又岂能被称为暗器之皇。

    庄煜知道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便让无忌去寻来一个不大的硬木盒子,将附骨无影针小心的放了进去,然后仔细的封了起来。

    “曹师傅,今日已经晚了,你先回去休息,等明天我们再细谈。”听到外面传来打更之声,庄煜便对曹供奉说道。曹供奉立刻起身告退,今日他功力消耗的不轻,也得快些回去休息调养。庄煜和无忌都不知道曹供奉早年曾经因为练功不慎伤了经脉,今日两番出手,对曹供奉来说损耗着实不小。

    “五哥,你打算怎么办?”曹供奉一走无忌便急急问了起来。

    庄煜想也不想便说道:“回头我就去突审那两个人,连夜审清了明日一早就进宫向父皇回禀。”此时宫门早就落钥,庄煜虽然可以叫开宫门,可那样影响就太大了。况且附骨无影针已经在庄煜的手中,他便不必担心有人再用此物去谋害他的父皇了。

    无忌点点头道:“好,五哥我跟你一起审呗。”

    庄煜笑道:“都三更了,你得去睡觉。”

    无忌却是不依,只扯着庄煜的胳膊叫道:“五哥,我哪能睡的着啊,你就带我去吧。”

    庄煜最扛不住无忌的撒娇**,只得应道:“好好,我带你去。”无忌这才欢喜的松开手,与庄煜走出了书房。

    “王爷,公孙止与唐杀出事了!”圆胖男子是杜陵急匆匆来到他主子的房中,焦急的回禀起来。

    “怎么说?”杜陵的主子,那个极为普通的中年男子眉间一紧,立刻沉声问了起来。

    “按着事先的约定,公孙止与唐杀得手后便去吕记骡马店藏身,入夜后再悄悄潜回来。在下见他们久久不归,便命人去了吕记骡马店,一问才知道他们在一个时辰之前便已经离开了。从吕记骡马店到此处只有两刻钟的脚程,在下命人在路上仔细找过,可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杜陵有些紧张的说道。

    那中年男子皱眉想了一会儿,沉声问道:“今日吕记骡马店外可否有什么异动?”

    杜陵急急摇头道:“回王爷,什么异常都没有。”

    “哦?忠勇郡王府那边呢?”中年男人沉声问了起来。

    杜陵想了想,摇头道:“据探子回禀,也没有异动。”

    “这就怪了!”中年男子低低说了一句便陷入沉思之中。

    杜陵着急的问道:“王爷,您认为是睿郡王派人掳走了公孙止与唐杀?”

    中年男子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诸王之中,本王着实看不透这个睿郡王。本王有种直觉,公孙止与唐杀失踪之事必与他有关。”

    杜陵想了一会儿,语带杀机的说道:“王爷,不如直接把睿郡王杀了!”

    中年男子立刻沉声喝道:“绝对不可!本王听说这睿郡王是帝后太子都极为宠爱之人,若他不明不白的死了,隆兴帝必然会倾全国之力追查杀手,我们还没有准备好。”

    杜陵恨声道:“王爷,在下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睿郡王除掉。”

    中年男子立刻沉声道:“绝对不可,杜陵,世上之事但凡做过必会留下痕迹,绝不会有例外。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绝不可盲目自大。”

    杜陵赶紧躬身称是,可是心里却很不以为然,他心中暗道:“那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若非倚仗父兄荫蔽,他岂能小小年纪就被封为郡王。”

    中年男子似是能看透杜陵脑子里的想法,立刻沉声喝道:“杜陵,没有本王之意,你若敢妄动,本王绝不轻饶于你。”

    杜陵身子猛的颤了一下,他忙跪下道:“是,在下谨遵王爷的吩咐。”

    中年男子这才嗯了一声,缓声道:“起来吧。”

    杜陵站起来,只觉得背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原来刚才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别人不知道眼前这看上去极为普通无害的中年男子下起杀手来是何等的狠毒,他杜陵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见杜陵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中年男子缓缓道:“杜陵啊,你先回去休息吧,公孙止和唐杀就算是落在别人的手中也不会出卖本王的。”

    杜陵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退下。

    等杜陵将房门关好之后,那个中年男子才卸下刚才那镇定自若,一切尽在掌握的牛气哄哄的样子,只烦躁的在房中来回踱步,他心中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方向,那睿郡王真是难缠的紧。公孙止和唐杀两个人还真有可能落在他的手里。

    公孙止和唐杀两个人都是贱命一条,便是死了也没什么太值得可惜的,只是唐杀手中的附骨无影针却是万金难求的好东西,若那东西真的随唐杀一起落入睿郡王庄煜的手中,那可是极大的损失。

    庄煜和无忌可不知道被抓来这两人是什么身份,更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事实上庄煜和无忌来到关押两名杀人嫌犯的屋子之时,他们还没有清醒过来。

    庄煜沉声问道:“他们的身上可否有户碟?”

    因为圣寿节在即,京城之中流动人口增加了许多,为了便于管理,所以每一个在京城行走之人都要随身携带自己的户碟以备官府查验。

    飞星摇摇头回道:“回王爷,这二人身上除了一身内外衣裳和那个古怪小盒子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任何一样东西。”

    无忌奇道:“难道连钱袋子都没有?”

    飞星点头道:“回小王爷,正是连钱袋子烟荷包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庄煜双眉紧锁,这件事果然是越来越复杂了。这两个人看上去很是普通,并不象是什么做奸犯科之人,倒象是市井胡同里的普通百姓。可若他们是普通百姓,又怎么会两人都没携带出门必备的户碟。如今京城百姓出门之前,各坊长里长都会在各自管辖区域内检查出门之人是否带了户碟,若是不带,根本连门都出不了。

    由此可见此二人不是京城人氏,可进城之时也是要查户碟的,除非这二人是做为王公亲贵的贴身随从进入京城,才有可能免于检查。

    想到这一层,庄煜心中略略松了口气,如此一来查找的目标可就小多了。与数十万京城百姓比起来,排查不到一万人的王公随从,这已经将劳动量减少了许多。

    庄煜在思考的时候,无忌也在思考,他突然说道:“飞星,他们的衣服全都脱下来送到锦绣坊去,命人查验这些衣服的布料出自何处。”

    庄煜眼前一亮,拍着无忌的肩膀夸赞道:“无忌,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

    ------题外话------

    重阳节,陪老妈一整天,真是累毙了。今天就更这些,明天一定两更。

第一百六十五章暗查到底

    “又是唐门!”庄煜皱起眉头低低说了一句。他和唐门还真是命里犯冲,在蜀中之时唐门明里暗里都没少给他找麻烦,如今他都回到京城了,唐门却如附骨之蛆一般依旧搅扰他的生活,真是烦死人了。此时庄煜还不知道唐侧妃与唐月如已经偷偷离开蜀中前往京城而来,若是知道了,必会更加的烦闷。

    “五哥,你知道唐门?”无忌并没有听庄煜说过唐门之事,便好奇的问了起来。曹供奉也是微微一惊,蜀中唐中是个很神秘的世家,除了江湖中人之外,知道唐门的并不多。

    庄煜点点头道:“在蜀中之时我曾与唐门之人打过几次交道。那些人阴恻恻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曹供奉心中更加吃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庄煜,急切问道:“王爷,您没被唐门所伤吧?”

    庄煜摇摇头道:“没有。”

    曹供奉见庄煜对于唐门之事不想多说,便也就不问了。只要睿郡王没有受到唐门的算计就行。

    无忌皱眉看着庄煜,眼中有些疑惑之色,庄煜立刻笑着说道:“先不说唐门了,曹师傅,这真的是附骨无影针么?”

    曹供奉并不能十分确定,只皱眉摇头说道:“看样子与传说中的附骨无影针很象,可是我也不曾见过真正的附骨无影针,拿不准。”

    庄煜点点头,又问道:“这附骨无影针有几件?”

    曹供奉很确定的说道:“天下只有一件附骨无影针。据说那制造附骨无影针之人在制造完成之后便被折断双臂,无手之人又岂能再制造出附骨无影针。”

    “啊……为什么?什么人这么狠?”无忌惊呼起来。

    曹供奉沉沉道:“那天才白痴的生身母亲,她不愿意让儿子一世都被唐门控制。”

    庄煜和无忌都惊的说不出话来,天下间怎么还有这样狠心的母亲呢。他们两个到底还只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郡王,完全不能体会到那种深沉的绝望伤痛。可曹供奉有着大半辈子的人生阅历,他能懂那个天才白痴的母亲的心意。

    庄煜不想再继续这么沉重的话题,便将那可能是附骨无影针的盒子拿起来,曹供奉忙叫道:“王爷千万小心。”

    庄煜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东西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触发吧。”

    曹供奉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庄煜仔细看了一回,只见这盒子通体没有一丝缝隙,完全看不出牛毛细针从何处发射。不过想想也是,若只是一看便能破解的寻常暗器,附骨无影针又岂能被称为暗器之皇。

    庄煜知道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便让无忌去寻来一个不大的硬木盒子,将附骨无影针小心的放了进去,然后仔细的封了起来。

    “曹师傅,今日已经晚了,你先回去休息,等明天我们再细谈。”听到外面传来打更之声,庄煜便对曹供奉说道。曹供奉立刻起身告退,今日他功力消耗的不轻,也得快些回去休息调养。庄煜和无忌都不知道曹供奉早年曾经因为练功不慎伤了经脉,今日两番出手,对曹供奉来说损耗着实不小。

    “五哥,你打算怎么办?”曹供奉一走无忌便急急问了起来。

    庄煜想也不想便说道:“回头我就去突审那两个人,连夜审清了明日一早就进宫向父皇回禀。”此时宫门早就落钥,庄煜虽然可以叫开宫门,可那样影响就太大了。况且附骨无影针已经在庄煜的手中,他便不必担心有人再用此物去谋害他的父皇了。

    无忌点点头道:“好,五哥我跟你一起审呗。”

    庄煜笑道:“都三更了,你得去睡觉。”

    无忌却是不依,只扯着庄煜的胳膊叫道:“五哥,我哪能睡的着啊,你就带我去吧。”

    庄煜最扛不住无忌的撒娇**,只得应道:“好好,我带你去。”无忌这才欢喜的松开手,与庄煜走出了书房。

    “王爷,公孙止与唐杀出事了!”圆胖男子是杜陵急匆匆来到他主子的房中,焦急的回禀起来。

    “怎么说?”杜陵的主子,那个极为普通的中年男子眉间一紧,立刻沉声问了起来。

    “按着事先的约定,公孙止与唐杀得手后便去吕记骡马店藏身,入夜后再悄悄潜回来。在下见他们久久不归,便命人去了吕记骡马店,一问才知道他们在一个时辰之前便已经离开了。从吕记骡马店到此处只有两刻钟的脚程,在下命人在路上仔细找过,可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杜陵有些紧张的说道。

    那中年男子皱眉想了一会儿,沉声问道:“今日吕记骡马店外可否有什么异动?”

    杜陵急急摇头道:“回王爷,什么异常都没有。”

    “哦?忠勇郡王府那边呢?”中年男人沉声问了起来。

    杜陵想了想,摇头道:“据探子回禀,也没有异动。”

    “这就怪了!”中年男子低低说了一句便陷入沉思之中。

    杜陵着急的问道:“王爷,您认为是睿郡王派人掳走了公孙止与唐杀?”

    中年男子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诸王之中,本王着实看不透这个睿郡王。本王有种直觉,公孙止与唐杀失踪之事必与他有关。”

    杜陵想了一会儿,语带杀机的说道:“王爷,不如直接把睿郡王杀了!”

    中年男子立刻沉声喝道:“绝对不可!本王听说这睿郡王是帝后太子都极为宠爱之人,若他不明不白的死了,隆兴帝必然会倾全国之力追查杀手,我们还没有准备好。”

    杜陵恨声道:“王爷,在下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睿郡王除掉。”

    中年男子立刻沉声道:“绝对不可,杜陵,世上之事但凡做过必会留下痕迹,绝不会有例外。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绝不可盲目自大。”

    杜陵赶紧躬身称是,可是心里却很不以为然,他心中暗道:“那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若非倚仗父兄荫蔽,他岂能小小年纪就被封为郡王。”

    中年男子似是能看透杜陵脑子里的想法,立刻沉声喝道:“杜陵,没有本王之意,你若敢妄动,本王绝不轻饶于你。”

    杜陵身子猛的颤了一下,他忙跪下道:“是,在下谨遵王爷的吩咐。”

    中年男子这才嗯了一声,缓声道:“起来吧。”

    杜陵站起来,只觉得背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原来刚才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别人不知道眼前这看上去极为普通无害的中年男子下起杀手来是何等的狠毒,他杜陵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见杜陵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中年男子缓缓道:“杜陵啊,你先回去休息吧,公孙止和唐杀就算是落在别人的手中也不会出卖本王的。”

    杜陵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退下。

    等杜陵将房门关好之后,那个中年男子才卸下刚才那镇定自若,一切尽在掌握的牛气哄哄的样子,只烦躁的在房中来回踱步,他心中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方向,那睿郡王真是难缠的紧。公孙止和唐杀两个人还真有可能落在他的手里。

    公孙止和唐杀两个人都是贱命一条,便是死了也没什么太值得可惜的,只是唐杀手中的附骨无影针却是万金难求的好东西,若那东西真的随唐杀一起落入睿郡王庄煜的手中,那可是极大的损失。

    庄煜和无忌可不知道被抓来这两人是什么身份,更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事实上庄煜和无忌来到关押两名杀人嫌犯的屋子之时,他们还没有清醒过来。

    庄煜沉声问道:“他们的身上可否有户碟?”

    因为圣寿节在即,京城之中流动人口增加了许多,为了便于管理,所以每一个在京城行走之人都要随身携带自己的户碟以备官府查验。

    飞星摇摇头回道:“回王爷,这二人身上除了一身内外衣裳和那个古怪小盒子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任何一样东西。”

    无忌奇道:“难道连钱袋子都没有?”

    飞星点头道:“回小王爷,正是连钱袋子烟荷包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庄煜双眉紧锁,这件事果然是越来越复杂了。这两个人看上去很是普通,并不象是什么做奸犯科之人,倒象是市井胡同里的普通百姓。可若他们是普通百姓,又怎么会两人都没携带出门必备的户碟。如今京城百姓出门之前,各坊长里长都会在各自管辖区域内检查出门之人是否带了户碟,若是不带,根本连门都出不了。

    由此可见此二人不是京城人氏,可进城之时也是要查户碟的,除非这二人是做为王公亲贵的贴身随从进入京城,才有可能免于检查。

    想到这一层,庄煜心中略略松了口气,如此一来查找的目标可就小多了。与数十万京城百姓比起来,排查不到一万人的王公随从,这已经将劳动量减少了许多。

    庄煜在思考的时候,无忌也在思考,他突然说道:“飞星,他们的衣服全都脱下来送到锦绣坊去,命人查验这些衣服的布料出自何处。”

    庄煜眼前一亮,拍着无忌的肩膀夸赞道:“无忌,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

    ------题外话------

    重阳节,陪老妈一整天,真是累毙了。今天就更这些,明天一定两更。

 第一百六十六章草蛇灰线

    飞星带人将那两人从里到外的衣裳全都扒了个干干净净,含光注意到这两个人的卫生状况不错,他们的里外衣裳虽然不是全新的,可是都很干净,并没有市井糙汉子身上的汗酸之气,还有淡淡的皂角香胰的残留气息。他们身上也很干净,头脸眼耳手脚都没有什么灰垢,连指甲都修剪的很整齐。看的出来是这二人有经常沐浴清洁的习惯。

    含光心中暗暗思量起来,通常只有近身服侍主子的侍从才会把自己收拾的如此干净,免得身上的腌臜气味薰着主子。含光与飞星低语两句,飞星点点头,将两人的衣裳打包拿了出去,含光则去隔壁向两位王爷回禀自己的发现。

    “……小人以为那两人的身份绝不一般,他们身上的很是干净,衣裳都是用香胰皂清洗的。”含光将自己的发现细细说了出来。

    庄煜和无忌对视一眼,没明白含光到底想说明什么,洗衣裳这种事情离他们两位王爷着实是太远了。

    无忌皱眉看向含光问道:“含光,你想说什么?他们的衣裳有什么问题么?”

    含光忙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寻常百姓人家用不起香胰,洗衣裳通常用草木灰,洗出来的衣裳便不会有香胰的味道,便是大户人家,也只有在洗主子的衣服之时才用香胰,下人仆役的衣裳哪里配用香胰去洗。而那两人的衣裳都穿了一天还有香胰残余的味道,这说明他们用的起香胰。”

    庄煜有些明白了,他虽然没有洗过衣裳,却看过军中士兵洗衣裳,那些士兵将脏衣服泡在黑不溜灰的水中又是搓又是揉的,然后漂洗几次也就能把衣服洗干净了。至于庄煜自己每日换下来的衣服都是由贴身太监清洗的,庄煜却没有怎么注意,反正每天他都有干净衣裳穿就是了。洗干净的衣裳闻上去味道很清新,大概是就含光所说的用香胰洗出来的。

    含光见无忌还是皱着眉头不明就里,干脆说道:“请王爷稍等,小的这就去拿香胰和草木灰过来。”

    少时,含光拿着一小块香胰并一小罐草木灰跑回来,对无忌说道:“王爷,这成块儿的就是香胰,比王爷平日里洗面的要粗一些,是专门用来洗衣裳的。”

    无忌拿起来闻了闻,疑惑道:“这是香胰?味道一点儿都不好闻。”

    含光忙道:“王爷素日用的香胰是郡主命人为您特制的松木香胰,味道自是这个香胰不能比的。”

    无忌这才点点头,指着那只粗瓷坛子说道:“这里装的就是草木灰?也能用来洗衣裳?”

    含光忙道:“王爷说的极是,咱们王爷二等以下的丫鬟仆役的衣裳都是用草木灰洗出来的,也很干净,就是没有好闻的味道。”

    庄煜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也就是说那二人要么是富贵人家的主子,要么是高门大户的一等下人?”忠勇郡王府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门户,所以连二等仆役也能用的起香胰洗衣裳,可象忠勇郡王府这样的人家在京城可没有多少,所以庄煜才会这么说。

    含光应道:“王爷说的极是。”

    庄煜点点头,无忌对含光说道:“含光,你做的很好,明儿就去帐房领赏。”

    无忧治家严谨,并不会随手赏赐下人,而是在帐房做了一本专门记录赏赐下人的帐,为什么受赏,得了多少赏赐都会详细的记录在案。每到年底这本专门记录赏赐的帐册就成为考评下人的重要参考数据之一,累积受赏最多几个人,在年底还会有额外的奖励。当然,王府里还有一本受罚记录,若是每年受罚的次数超过三次,那受罚之人便会降等使用,连续三年受罚超过三次,便被逐出王府,从此不许以忠勇郡王府之人自称,这对那些下人来说,可是天大的惩罚。被主家逐出府的下人是不会再有好人家买来当下人的。所以忠勇郡王府里的下人都极守规矩,从来不敢存了投机之心,人人安份守己的当差,这让无忧无忌省了许多的心思。

    含光开心的跪下谢恩,今年才过了不到一半,他就受赏四次了,只要继续努力下去,今年的年终奖赏就有着落了。含光如今也大了,正存了心思努力表现好攒份家业娶媳妇儿。含光一早便相中了无忌身边的大丫鬟赤霄,正想去点石轩挑一对三两重的赤金镯子向赤霄表白呢。明儿领了赏,加上他从前的积蓄,差不多就能买到一对镯子了。总要赤霄点了头,他才好去求恩典。

    含光美滋滋的退下后,无忌问庄煜道:“五哥,你看那两个会是哪府里的人?”

    庄煜摇摇头道:“不好说。用如此隐密的手法杀害永郡王世子,想来不会是寻仇,估计嫁祸于我的可能性更大,可我并不曾与什么人结过仇,到底是什么人要如此害我?”

    无忌想了好一阵子也没有想出来,他毕竟还没有正式入朝听政,对于京城王公亲贵的了解并不很深入。

    飞星办事倒是利落的很,他拿着那包衣服立刻去了锦绣坊,硬是把练老掌柜从睡梦中叫醒,让他帮着辩认衣料。

    练老掌柜听说是主子有急用,立刻用清冽的井水洗脸,硬生生让正瞌睡着的头脑清醒起来。他打开衣服包仔细辨认起来。

    “这是沅江出产的细葛布,料子结实经穿,价格比一般的细葛布要贵上一成,寻常百姓一般买回去做衣服,倒是沅江及周边几府的富贵人家常常采办这种布给府中的下人做衣裳。这样式么倒是普通,是前两年京城里流行的款式,如今已经过时,飞星你看这锁边,这盘扣,这裁剪……”练老掌柜一说起布料和衣裳款式便滔滔不绝,大有秉烛夜谈的架势。

    飞星赶紧打断练老掌柜的话,急切问道:“练老掌柜,您说这种衣裳是沅江及周边几府的富贵人家下人穿用的,可能确定是周边几府?”

    练老掌柜想了想说道:“沅江府,清江府,怀宁府,松阳府,广化府,这几府的沅江细葛布的用量都不小,再远些的宁德府销量就少多了,沅江的细葛布产量并不很大,松阳府以南宁德府以北基本上就没有了。”

    飞星怕自己记不住,便向练老掌柜要了纸笔仔细记了下来,然后又问道:“您老可能看出这衣裳是谁家做的?”

    练老掌柜一双寿眉紧紧锁了起来,这沅江细葛布并没有在京城里出售过,自然也不会是由京城的裁缝铺子制作的,天下这么大,裁缝铺子这么多,他怎么能猜出这是谁家铺子做的衣裳。

    可是练老掌柜也知道若不是极为要紧之事,小王爷身边的一等小厮断不会三更半夜把他从床上拉起来让他辨认布料。于是练老掌柜便仔细的检查起来。

    能常有名气的裁缝会在最不起眼之处留下自己的暗记,看这两套衣服裁剪做工都很精细,应该不是乡野小铺子能做出来的。说不定能找到些暗记线索。

    飞星见练老掌柜在灯下努力睁大眼睛查看,忙将自己这边的灯也移到练老掌柜的旁边,有两盏灯照亮,光线自然明亮许多,练老掌柜一点一点的检查着,终于在衣领的内侧发现了一个指甲盖儿大小的梅花印记,这朵梅花是用针绣上去的,却不同于一般的刺绣,只是简单的寥寥数针,便将一朵梅花绣的栩栩如生。

    练老掌柜很确定的说道:“这是宁德府梅家的针线。”

    “梅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飞星不解的问道。

    练老掌柜脸上浮现出一抹追忆的神色,他长叹一声,停了片刻方才说道:“宁德府有家五梅坊,世代经营布料成衣,已经传了四代人,但凡五梅坊做出的成衣,都有这样的梅花暗记。”

    飞星赶紧记了下来,练老掌柜已经提供了足够多的线索,凭着这些线索一定能追查出那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估计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了。飞星便将衣裳重新包起来,对练老掌柜躬身说道:“打扰您休息了,小子改日再来向您赔罪。”

    练老掌柜捋着胡子微笑道:“飞星小哥言重了,为主子效力是我等的份内之事,你尽管忙去吧。”

    飞星拿着衣裳赶回王府向庄煜无忌回禀,庄煜无忌一看飞星的记录,两人立刻有了精神,庄煜说道:“想不到还真能从衣服上找到线索,无忌,这便派人去宁德府追查,一事不烦二主,就让我的侍卫陪飞星跑一趟吧。”

    无忌自是没有不答应的,他命飞星立刻去收拾行装,与庄煜的侍卫韩成一起飞马前往宁德府五梅坊探查虚实。宁德府离京城大约四日路程,若是日夜兼程的话,六天便能赶个来回。

    刚吩咐完飞星,看守那两个人的贵安便过来回禀,说是那两个人已经醒了,两人正吵闹着要见主人。

    因为有了线索,庄煜便没打算立刻去见那两个人,只沉声道:“将那二人先关着,等今日散朝后再做处置。”

    无忌奇道:“五哥怎么不审了?”

    庄煜说道:“我们手中还没有可靠的证据,现在不是审问的好时机。”

    无忌想想也是,他们又不曾真的拿住那二人谋害永郡王世子的真凭实据,总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给那两人定罪吧,况且隐而不发才不会打草惊蛇,好悄无声息的将背后之人彻底挖出来。

    眼看就到圣寿节了,朝上自然一片平安和谐的局面,就连昨日永郡王世子离奇死去之事也被百官极有默契的隐下不提,这当口儿再没眼力劲儿的人都不会拿这种事来触隆兴帝的霉头,各司其职的百官只是按着程式禀报了各自负责有关圣寿节的各项差事之后便散朝了。

    退朝之后,庄煜便跟在了太子的身边,百官皆知睿郡王与太子极为要好,除了那心里有巩人,其他人都没有什么猜疑,等隆兴帝与太子还有睿郡王走后,他们也都三两成群的散朝了。

    御书房中,庄煜将自己和无忌查到的东西仔细告诉了父兄,为了保密起见,庄煜连折子都没的写,免得要记档之时会有泄密的可能。

    “世间真有如此离奇的暗器?”隆兴帝看着那只上了锁的小木匣子,皱眉疑惑的问道。

    庄煜拿出用蜡滴封住牛毛细针的甜白瓷小碟,对隆兴帝和太子说道:“父皇,大哥,就是这一点牛毛细针便能要了人的性命。儿臣命人跟踪当时在西市上行迹可疑的人,昨夜终于有所收获,那两名嫌犯已经被儿臣秘密关了起来。儿臣也派人去宁德府查验这二人的身份,估计六日之后能有回报。”

    太子立刻说道:“六日之后刚好是过完圣寿节。”

    隆兴帝点点头道:“如此,那便等六日后验证了两名嫌犯的身份再密审他们。煜儿,你只先把人秘密关押着,不要走漏了风声。”

    庄煜立刻应道:“是,儿臣遵旨。”

    隆兴帝皱眉看着那甜白瓷小碟和封着附骨无影针的小木匣,神情很是凝重。蜀中吴王的反意他心里很是清楚,可是其他的蕃王都很老实啊,他苦心经营十年,已经将军政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对各蕃王的暗中控制也是从来没有放松过的,难道还有谁胆敢造反么?

    太子也在思忖,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人害死永郡王世子,他们的目的何在,太子倒没有想到蕃王谋反这一层,毕竟除了深得太后喜爱的前吴王,如今的吴国公有意图谋反的行为之外,其他人的蕃王都相当的老实本份,甚至都可以用窝囊来形容了。特别是那个宁王,怯懦的都让他有些无法忍受。想他堂堂宁王庄锻也是太祖子孙,竟然怯懦猥琐的让人连正眼瞧他都嫌多余。

    庄煜倒没有想那么多,他将自己知道的都回禀上去,便觉得好似卸下肩上的重担。回到京城见到父兄,庄煜便觉得有了主心骨,连脑子都懒的多动了。将麻烦暂时甩给父兄,庄煜便告退去了懿坤宫。自昨儿永郡王世子出事后,他还没有去懿坤宫见过母后。虽然一场风波消于无形,庄煜还是得去懿坤宫被他的母后训上几句,心里头才踏实。

    隆兴帝和太子也是宠庄煜宠习惯了,见他要去懿坤宫,父子二人没一个拦住他的,由着他去了。等庄煜走后,太子一拍脑门叫道:“哎呀!”

    隆兴帝奇道:“耀儿你怎么了?”

    太子笑道:“儿子前儿告诉晟说,说五弟答应带他出宫去玩,晟儿还在东宫眼巴巴的盼着呢,五弟这一去母后宫中,必要留下用饭了,晟儿又得说儿子这做父亲的说话不算数了。”

    隆兴帝拍拍太子的肩膀笑道:“耀儿,难为你了。”

    太子摇摇头道:“不为难,只是求父皇允准,让晟儿今晚跟五弟在宫外住一夜,晟儿就不会闹腾了。”

    隆兴帝想了想笑着说道:“也好,无忌府上规矩严,晟儿去住一晚上也没什么打紧。”

    太子惊呼道:“父皇……”

    隆兴帝笑笑说道:“不用替煜儿打马虎眼子,朕还不知道他那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便是住在无忌府上,也是内外有别的。与其让煜儿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住到他的王府里,还不如让他们几个小的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太子眨了眨眼睛,半晌方说道:“父皇您早就想到会这样的,才如五弟所求让他把王府设于无忌家隔壁。”

    隆兴帝笑笑道:“知道就行了,不说了,陪父皇批折子吧。”

    隆兴帝一个眼神,陆柄便立刻将前抱起御书案上的厚厚的一沓奏折放到下首太子的书案前。太子看看御书案上只剩下不到一扎厚的折子,再看看自己案上两摞一尺多高的奏折,不由哀叹道:“父皇……”

    隆兴帝颇为轻松的笑道:“你年轻力壮,很应该多为父皇分忧,快些看吧,若是午饭前都能看完,还能去你母后宫中一起用膳。”

    “父皇!”太子这会儿真是怒了,气恼的看向他的父皇。这不是明晃晃的欺负人么,御书案上最多不过十来份折子,可他这儿少说也有上百份,他就算是千手千眼一上午也批不完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太子气鼓鼓的神情极大程度的愉悦了隆兴帝。他哈哈大笑道:“赶紧批吧,煜儿来了,你母后一定会准备松茸肉卷儿。”松茸肉卷儿是太子和庄煜都喜欢吃的一道菜。太子真真是哭笑不得,他的父皇正是半百之年,也没老啊,怎么却象个老顽童似的。

    庄煜到了懿坤宫,少不得又被拎着耳朵训了一通,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做母亲的训儿子,难道还需要理由么,庄煜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多咱等皇后说累了,他才捧上香茶一杯,皇后看在他还和从前那般乖顺份上,才算放过他了。

    ------题外话------

    十二点前有二更

 第一百六十六章草蛇灰线

    飞星带人将那两人从里到外的衣裳全都扒了个干干净净,含光注意到这两个人的卫生状况不错,他们的里外衣裳虽然不是全新的,可是都很干净,并没有市井糙汉子身上的汗酸之气,还有淡淡的皂角香胰的残留气息。他们身上也很干净,头脸眼耳手脚都没有什么灰垢,连指甲都修剪的很整齐。看的出来是这二人有经常沐浴清洁的习惯。

    含光心中暗暗思量起来,通常只有近身服侍主子的侍从才会把自己收拾的如此干净,免得身上的腌臜气味薰着主子。含光与飞星低语两句,飞星点点头,将两人的衣裳打包拿了出去,含光则去隔壁向两位王爷回禀自己的发现。

    “……小人以为那两人的身份绝不一般,他们身上的很是干净,衣裳都是用香胰皂清洗的。”含光将自己的发现细细说了出来。

    庄煜和无忌对视一眼,没明白含光到底想说明什么,洗衣裳这种事情离他们两位王爷着实是太远了。

    无忌皱眉看向含光问道:“含光,你想说什么?他们的衣裳有什么问题么?”

    含光忙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寻常百姓人家用不起香胰,洗衣裳通常用草木灰,洗出来的衣裳便不会有香胰的味道,便是大户人家,也只有在洗主子的衣服之时才用香胰,下人仆役的衣裳哪里配用香胰去洗。而那两人的衣裳都穿了一天还有香胰残余的味道,这说明他们用的起香胰。”

    庄煜有些明白了,他虽然没有洗过衣裳,却看过军中士兵洗衣裳,那些士兵将脏衣服泡在黑不溜灰的水中又是搓又是揉的,然后漂洗几次也就能把衣服洗干净了。至于庄煜自己每日换下来的衣服都是由贴身太监清洗的,庄煜却没有怎么注意,反正每天他都有干净衣裳穿就是了。洗干净的衣裳闻上去味道很清新,大概是就含光所说的用香胰洗出来的。

    含光见无忌还是皱着眉头不明就里,干脆说道:“请王爷稍等,小的这就去拿香胰和草木灰过来。”

    少时,含光拿着一小块香胰并一小罐草木灰跑回来,对无忌说道:“王爷,这成块儿的就是香胰,比王爷平日里洗面的要粗一些,是专门用来洗衣裳的。”

    无忌拿起来闻了闻,疑惑道:“这是香胰?味道一点儿都不好闻。”

    含光忙道:“王爷素日用的香胰是郡主命人为您特制的松木香胰,味道自是这个香胰不能比的。”

    无忌这才点点头,指着那只粗瓷坛子说道:“这里装的就是草木灰?也能用来洗衣裳?”

    含光忙道:“王爷说的极是,咱们王爷二等以下的丫鬟仆役的衣裳都是用草木灰洗出来的,也很干净,就是没有好闻的味道。”

    庄煜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也就是说那二人要么是富贵人家的主子,要么是高门大户的一等下人?”忠勇郡王府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门户,所以连二等仆役也能用的起香胰洗衣裳,可象忠勇郡王府这样的人家在京城可没有多少,所以庄煜才会这么说。

    含光应道:“王爷说的极是。”

    庄煜点点头,无忌对含光说道:“含光,你做的很好,明儿就去帐房领赏。”

    无忧治家严谨,并不会随手赏赐下人,而是在帐房做了一本专门记录赏赐下人的帐,为什么受赏,得了多少赏赐都会详细的记录在案。每到年底这本专门记录赏赐的帐册就成为考评下人的重要参考数据之一,累积受赏最多几个人,在年底还会有额外的奖励。当然,王府里还有一本受罚记录,若是每年受罚的次数超过三次,那受罚之人便会降等使用,连续三年受罚超过三次,便被逐出王府,从此不许以忠勇郡王府之人自称,这对那些下人来说,可是天大的惩罚。被主家逐出府的下人是不会再有好人家买来当下人的。所以忠勇郡王府里的下人都极守规矩,从来不敢存了投机之心,人人安份守己的当差,这让无忧无忌省了许多的心思。

    含光开心的跪下谢恩,今年才过了不到一半,他就受赏四次了,只要继续努力下去,今年的年终奖赏就有着落了。含光如今也大了,正存了心思努力表现好攒份家业娶媳妇儿。含光一早便相中了无忌身边的大丫鬟赤霄,正想去点石轩挑一对三两重的赤金镯子向赤霄表白呢。明儿领了赏,加上他从前的积蓄,差不多就能买到一对镯子了。总要赤霄点了头,他才好去求恩典。

    含光美滋滋的退下后,无忌问庄煜道:“五哥,你看那两个会是哪府里的人?”

    庄煜摇摇头道:“不好说。用如此隐密的手法杀害永郡王世子,想来不会是寻仇,估计嫁祸于我的可能性更大,可我并不曾与什么人结过仇,到底是什么人要如此害我?”

    无忌想了好一阵子也没有想出来,他毕竟还没有正式入朝听政,对于京城王公亲贵的了解并不很深入。

    飞星办事倒是利落的很,他拿着那包衣服立刻去了锦绣坊,硬是把练老掌柜从睡梦中叫醒,让他帮着辩认衣料。

    练老掌柜听说是主子有急用,立刻用清冽的井水洗脸,硬生生让正瞌睡着的头脑清醒起来。他打开衣服包仔细辨认起来。

    “这是沅江出产的细葛布,料子结实经穿,价格比一般的细葛布要贵上一成,寻常百姓一般买回去做衣服,倒是沅江及周边几府的富贵人家常常采办这种布给府中的下人做衣裳。这样式么倒是普通,是前两年京城里流行的款式,如今已经过时,飞星你看这锁边,这盘扣,这裁剪……”练老掌柜一说起布料和衣裳款式便滔滔不绝,大有秉烛夜谈的架势。

    飞星赶紧打断练老掌柜的话,急切问道:“练老掌柜,您说这种衣裳是沅江及周边几府的富贵人家下人穿用的,可能确定是周边几府?”

    练老掌柜想了想说道:“沅江府,清江府,怀宁府,松阳府,广化府,这几府的沅江细葛布的用量都不小,再远些的宁德府销量就少多了,沅江的细葛布产量并不很大,松阳府以南宁德府以北基本上就没有了。”

    飞星怕自己记不住,便向练老掌柜要了纸笔仔细记了下来,然后又问道:“您老可能看出这衣裳是谁家做的?”

    练老掌柜一双寿眉紧紧锁了起来,这沅江细葛布并没有在京城里出售过,自然也不会是由京城的裁缝铺子制作的,天下这么大,裁缝铺子这么多,他怎么能猜出这是谁家铺子做的衣裳。

    可是练老掌柜也知道若不是极为要紧之事,小王爷身边的一等小厮断不会三更半夜把他从床上拉起来让他辨认布料。于是练老掌柜便仔细的检查起来。

    能常有名气的裁缝会在最不起眼之处留下自己的暗记,看这两套衣服裁剪做工都很精细,应该不是乡野小铺子能做出来的。说不定能找到些暗记线索。

    飞星见练老掌柜在灯下努力睁大眼睛查看,忙将自己这边的灯也移到练老掌柜的旁边,有两盏灯照亮,光线自然明亮许多,练老掌柜一点一点的检查着,终于在衣领的内侧发现了一个指甲盖儿大小的梅花印记,这朵梅花是用针绣上去的,却不同于一般的刺绣,只是简单的寥寥数针,便将一朵梅花绣的栩栩如生。

    练老掌柜很确定的说道:“这是宁德府梅家的针线。”

    “梅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飞星不解的问道。

    练老掌柜脸上浮现出一抹追忆的神色,他长叹一声,停了片刻方才说道:“宁德府有家五梅坊,世代经营布料成衣,已经传了四代人,但凡五梅坊做出的成衣,都有这样的梅花暗记。”

    飞星赶紧记了下来,练老掌柜已经提供了足够多的线索,凭着这些线索一定能追查出那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估计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了。飞星便将衣裳重新包起来,对练老掌柜躬身说道:“打扰您休息了,小子改日再来向您赔罪。”

    练老掌柜捋着胡子微笑道:“飞星小哥言重了,为主子效力是我等的份内之事,你尽管忙去吧。”

    飞星拿着衣裳赶回王府向庄煜无忌回禀,庄煜无忌一看飞星的记录,两人立刻有了精神,庄煜说道:“想不到还真能从衣服上找到线索,无忌,这便派人去宁德府追查,一事不烦二主,就让我的侍卫陪飞星跑一趟吧。”

    无忌自是没有不答应的,他命飞星立刻去收拾行装,与庄煜的侍卫韩成一起飞马前往宁德府五梅坊探查虚实。宁德府离京城大约四日路程,若是日夜兼程的话,六天便能赶个来回。

    刚吩咐完飞星,看守那两个人的贵安便过来回禀,说是那两个人已经醒了,两人正吵闹着要见主人。

    因为有了线索,庄煜便没打算立刻去见那两个人,只沉声道:“将那二人先关着,等今日散朝后再做处置。”

    无忌奇道:“五哥怎么不审了?”

    庄煜说道:“我们手中还没有可靠的证据,现在不是审问的好时机。”

    无忌想想也是,他们又不曾真的拿住那二人谋害永郡王世子的真凭实据,总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给那两人定罪吧,况且隐而不发才不会打草惊蛇,好悄无声息的将背后之人彻底挖出来。

    眼看就到圣寿节了,朝上自然一片平安和谐的局面,就连昨日永郡王世子离奇死去之事也被百官极有默契的隐下不提,这当口儿再没眼力劲儿的人都不会拿这种事来触隆兴帝的霉头,各司其职的百官只是按着程式禀报了各自负责有关圣寿节的各项差事之后便散朝了。

    退朝之后,庄煜便跟在了太子的身边,百官皆知睿郡王与太子极为要好,除了那心里有巩人,其他人都没有什么猜疑,等隆兴帝与太子还有睿郡王走后,他们也都三两成群的散朝了。

    御书房中,庄煜将自己和无忌查到的东西仔细告诉了父兄,为了保密起见,庄煜连折子都没的写,免得要记档之时会有泄密的可能。

    “世间真有如此离奇的暗器?”隆兴帝看着那只上了锁的小木匣子,皱眉疑惑的问道。

    庄煜拿出用蜡滴封住牛毛细针的甜白瓷小碟,对隆兴帝和太子说道:“父皇,大哥,就是这一点牛毛细针便能要了人的性命。儿臣命人跟踪当时在西市上行迹可疑的人,昨夜终于有所收获,那两名嫌犯已经被儿臣秘密关了起来。儿臣也派人去宁德府查验这二人的身份,估计六日之后能有回报。”

    太子立刻说道:“六日之后刚好是过完圣寿节。”

    隆兴帝点点头道:“如此,那便等六日后验证了两名嫌犯的身份再密审他们。煜儿,你只先把人秘密关押着,不要走漏了风声。”

    庄煜立刻应道:“是,儿臣遵旨。”

    隆兴帝皱眉看着那甜白瓷小碟和封着附骨无影针的小木匣,神情很是凝重。蜀中吴王的反意他心里很是清楚,可是其他的蕃王都很老实啊,他苦心经营十年,已经将军政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对各蕃王的暗中控制也是从来没有放松过的,难道还有谁胆敢造反么?

    太子也在思忖,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人害死永郡王世子,他们的目的何在,太子倒没有想到蕃王谋反这一层,毕竟除了深得太后喜爱的前吴王,如今的吴国公有意图谋反的行为之外,其他人的蕃王都相当的老实本份,甚至都可以用窝囊来形容了。特别是那个宁王,怯懦的都让他有些无法忍受。想他堂堂宁王庄锻也是太祖子孙,竟然怯懦猥琐的让人连正眼瞧他都嫌多余。

    庄煜倒没有想那么多,他将自己知道的都回禀上去,便觉得好似卸下肩上的重担。回到京城见到父兄,庄煜便觉得有了主心骨,连脑子都懒的多动了。将麻烦暂时甩给父兄,庄煜便告退去了懿坤宫。自昨儿永郡王世子出事后,他还没有去懿坤宫见过母后。虽然一场风波消于无形,庄煜还是得去懿坤宫被他的母后训上几句,心里头才踏实。

    隆兴帝和太子也是宠庄煜宠习惯了,见他要去懿坤宫,父子二人没一个拦住他的,由着他去了。等庄煜走后,太子一拍脑门叫道:“哎呀!”

    隆兴帝奇道:“耀儿你怎么了?”

    太子笑道:“儿子前儿告诉晟说,说五弟答应带他出宫去玩,晟儿还在东宫眼巴巴的盼着呢,五弟这一去母后宫中,必要留下用饭了,晟儿又得说儿子这做父亲的说话不算数了。”

    隆兴帝拍拍太子的肩膀笑道:“耀儿,难为你了。”

    太子摇摇头道:“不为难,只是求父皇允准,让晟儿今晚跟五弟在宫外住一夜,晟儿就不会闹腾了。”

    隆兴帝想了想笑着说道:“也好,无忌府上规矩严,晟儿去住一晚上也没什么打紧。”

    太子惊呼道:“父皇……”

    隆兴帝笑笑说道:“不用替煜儿打马虎眼子,朕还不知道他那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便是住在无忌府上,也是内外有别的。与其让煜儿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住到他的王府里,还不如让他们几个小的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太子眨了眨眼睛,半晌方说道:“父皇您早就想到会这样的,才如五弟所求让他把王府设于无忌家隔壁。”

    隆兴帝笑笑道:“知道就行了,不说了,陪父皇批折子吧。”

    隆兴帝一个眼神,陆柄便立刻将前抱起御书案上的厚厚的一沓奏折放到下首太子的书案前。太子看看御书案上只剩下不到一扎厚的折子,再看看自己案上两摞一尺多高的奏折,不由哀叹道:“父皇……”

    隆兴帝颇为轻松的笑道:“你年轻力壮,很应该多为父皇分忧,快些看吧,若是午饭前都能看完,还能去你母后宫中一起用膳。”

    “父皇!”太子这会儿真是怒了,气恼的看向他的父皇。这不是明晃晃的欺负人么,御书案上最多不过十来份折子,可他这儿少说也有上百份,他就算是千手千眼一上午也批不完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太子气鼓鼓的神情极大程度的愉悦了隆兴帝。他哈哈大笑道:“赶紧批吧,煜儿来了,你母后一定会准备松茸肉卷儿。”松茸肉卷儿是太子和庄煜都喜欢吃的一道菜。太子真真是哭笑不得,他的父皇正是半百之年,也没老啊,怎么却象个老顽童似的。

    庄煜到了懿坤宫,少不得又被拎着耳朵训了一通,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做母亲的训儿子,难道还需要理由么,庄煜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多咱等皇后说累了,他才捧上香茶一杯,皇后看在他还和从前那般乖顺份上,才算放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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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点前有二更

第一百六十七章宴中心思

    这个圣寿节是隆兴帝的五十整寿,自然是举国同庆。蜀中吴王终是被调出蜀中,并因其子庄炯之故被贬为吴国公,从此永居京城。吴王造反的可能性已经基本上消除了。至于那些吴王暗中募集的士兵,以后自有办法慢慢化解。蛇无头不行,没有了吴王这个造反的首领,余下的士兵收拾起来就容易多了。

    所以虽然有永郡王世子在西市被谋杀之事,也没能破坏隆兴帝的好心情。自然这谋杀之说只有隆兴帝与相关的几个人知道,绝大多数人,包括永郡王夫妻都已经接受了永郡王世子是因为过食肥腻而把自己给腻死了。

    举国同庆的热闹之下,圆胖男子杜陵与他的主子却暗暗心惊。派去跟踪睿郡王,并相机陷害于他的公孙止和唐杀自从离开吕记骡马店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好端端两个大人仿佛如水汔一般在人间蒸发了。

    “王爷,公孙止和唐杀极有可能已经落入睿郡王手中,派人夜探睿郡王府吧。”杜陵急急的说道。

    庄煜自被皇后训了一通之后,便每日回王府了。只不过他的一日三餐还是在忠勇郡王府里用的,有时候与无忌研习兵法切磋武功晚了,他也会留在无忌的清远阁过夜。这对于两所王府之外的人来说是个秘密,两王府下人的规矩都极严,所以杜陵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发现庄煜不再去忠勇郡王府,每天都回自己的王府,便有了以上的提议。

    中年男子摇摇头道:“不可,我们的人始终打不进睿郡王府和忠勇郡王府,完全不知道里面的情形,绝计不可轻举妄动。”

    杜陵急道:“可是万一公孙止和唐杀熬刑不过坏了王爷的大事可怎么办?”

    中年男子沉沉道:“你认为天下还有唐杀熬不住的刑么?”

    杜陵急道:“唐杀自然是能熬刑的,可还有公孙止,他可没有唐杀那般经历,若是用了大刑,他一定熬不住的。”

    中年男子沉声道:“若他熬不住,唐杀自有手段杀了他。”

    杜陵听了这句话,便知道什么都不能再说了。再说,便要触到底线。杜陵躬身行礼后退下,只留他的主子一人在房中。

    杜陵走后,那中年男子低沉的喃喃自语道:“唐杀,一定莫要辜负了本王的器重。”公孙止与唐杀两人现在到底在哪里,情况如何,这中年男人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他也怀疑人被睿郡王庄煜掳走,可这里是京城,他就算是手中有板上钉钉的证据都不能将睿郡王怎么样,何况如今他还什么证据都没有,有的只是推测。

    幕后主使之人的焦灼庄煜等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圣寿节共有三天,分别宴请各邦使节文百官王公亲贵与皇室宗亲。皇宗宗亲之宴设于第三天,这相当于皇族的家宴。

    庄煜被封为睿郡王,在帝后心中甚至可以说是与太子地位相当,偏太子还不忌惮于他,对睿郡王的亲近态度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是以庄煜便成为重点巴结对象,皇族之中远枝的嗣王国公郡公等等,对庄煜都极尽巴结之能事。反而对于太子这个储君却不怎么特别的巴结。

    庄煜看到此种情形,心中隐隐不安,随意应付几句前来敬酒之人,便来到太子的席前,低低叫了一声“大哥!”

    太子庄耀看着弟弟,眼中流露着温暖的笑意,眼儿弯弯的笑道:“小五,有什么事?”

    庄煜抓抓头,苦恼的皱起眉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怕自己被太子大哥猜忌,只是这话怎么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太子笑着拉庄煜在自己身边坐下,亲手为他斟的一杯酒,笑着说道:“小五,你小时候看见父皇和大哥吃酒,馋的直流口水,当时大哥是怎么哄你的你还记得么?”

    庄煜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哥答应我,等我长大的亲自倒酒给我喝。”

    太子指指庄煜面前的杯子笑道:“小五,你已经是大将军了,长成大人了,喏,大哥给你斟酒,快喝了吧。”

    庄煜忙道:“大哥,我小时候不懂事……”

    “小五,你是大哥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性子大哥心里最清楚,别怕那些有的没的,大哥到什么时候都坚信小五是大哥最好最亲的弟弟。”

    庄煜激动的眼睛都红了,一把抓起那杯酒倒入口中,因喝的太急,他被呛的咳嗽起来。太子摇头笑道:“刚说你长大了,你却还这般毛燥的象个孩子。”说着,太子轻轻给庄煜拍背,直到庄煜气息顺了过来,他才将手收回来。

    看到这一幕,便是有些什么心思的人也都立刻收了心思,太子与睿郡王关系如此之亲近,想把他们挑拨散了可不容易。

    皇族家宴是按爵位加辈份的排序方式设座的,所以吴国公庄铖的位置与敬肃郡公庄烃的位子相邻,这两人都是失意之人。吴国公从郡王变成国公,京城之中自不泛跟红顶白之人,这才短短几日,吴国公庄铖便尝尽了人情冷暖。

    而敬肃郡公庄烃,他一直被圈在府中守制读书,如今热孝已过,又逢隆兴帝的五十圣寿,庄烃做为隆兴帝的亲儿子,自没有不给父皇拜寿的道理。隆兴帝又不想当日之事被传扬扩散,所以便在圣寿节这三天中允许庄烃参加宫宴贺寿。故而在皇族宫宴之上才有庄烃的一席座位。

    “堂叔,小侄敬您一杯。”因为吴国公和敬肃郡公都是被处罚的边缘之人,所以皇族宗亲人都远着他们,庄烃见状无奈的自嘲一笑,端着酒杯向坐在邻桌的庄铖敬起酒来。

    庄铖自然知道坐在自己身边的就是隆兴帝的六皇子,被封为敬肃郡公的庄烃,不免有物伤同类之感,便端起酒杯与庄烃轻轻碰了一下,将一整杯酒都倒入腹中。庄烃也一仰脖喝干杯中之酒,这正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啊!

    “堂叔,炯堂弟之事小侄已经听说了,您也别太过担心,过阵子等父皇消了气,一定会赦免炯堂弟的。”庄烃干干的说了句安慰庄铖的话,他自己都觉得很是心虚,庄烃知道他的父皇绝对不会放过庄炯这么好的制约吴国公的把柄。

    庄铖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庄烃立刻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堂叔,你们真不该回京。”

    庄铖一怔,抬眼看着庄烃,只见眼前这个少年人脸色阴沉,眼中隐有恨意与暮气这两种极不和谐的情绪,这让庄铖立刻对这个六皇子产生了兴趣。说不定在庄烃的身上,他能找到反败为胜的路。

    “罢了,回都回了还能说什么。六皇子,你可是皇上的亲生骨肉,怎么会……”庄铖没有将话说完,可话中之意庄烃已经相当清楚了。

    他们两人的席位虽然靠后,可到底也还在宫中,刚才庄铖与庄烃压低声音靠近说话,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这酒也吃完了,他们二人不好再凑在一处说话,庄铖便低低说了一句:“六皇子,过几日我去找你。”

    庄烃淡淡苦笑道:“堂叔最好别来。”

    庄铖奇道:“却是为何?”

    庄烃低低道:“小侄正在为母妃守孝,于府中闭门读书。”

    庄铖微微一怔,继而明白过来,只紧紧皱起眉头,一时倒没有再说什么。

    六皇子庄烃是因何获罪的,庄铖并不清楚,事实上知道内情的人不会超过十个,就连太后都不是很清楚,而且自顾山在十方大山被石院判恶整之后,太后就断了与吴国公联系的秘密通道。顾山病情严重,现在还留在蜀中养病,他何时才能痊愈尚且是个未知数。所以太后并不能告诉庄铖什么。

    没有了顾山的百草堂,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很快便被官府查封了,百草堂中自掌柜到伙计,甚至连打杂的长短工,灶下的厨娘帮佣都被抓了起来,至今还关在大牢之中不见天日。所以庄铖进了京城后就象是聋子瞎子一样,完全摸不着门道,他唯有先蜇伏下来以待时机。只是庄铖很不甘心,总想给隆兴帝找些麻烦。

    如今隆兴帝的亲儿子庄烃送上门来,庄铖不免心中暗喜,这庄烃可是个绝佳的突破口。庄铖自己也是做父亲的人,自然了解做父亲的心,虽然庄烃看上去是被放弃了,可庄铖很确定若是庄烃出了什么事,隆兴帝一定会很痛苦。想到隆兴帝会痛苦,庄铖的心里便好受多了。

    “六殿下,此间说话不便,待出宫之后堂叔会想办法与你联系的。”庄铖低低说了一句,便悄悄将一个纸卷塞到庄烃的手中,庄烃虽然没有打开,可用手暗中一试,便知道那是一小卷银票,就是不知道面值有多大。庄烃立刻将纸卷收了起来。他被圈在府中,除了年俸之外别无收入,手里可不怎么宽裕。

    宫宴是设在四海四春殿的,内殿外殿各设席面,男人们在外殿,内殿坐的便是皇族中的女人,自然,太后还是要高高的供在上头的。

    自吴王被贬为吴国公,太后便象是苍老了好几岁,如今整个人显得暮气沉沉,除了看到吴国公和世子庄焰还会有些笑容之外,看到其他所有人都是冷着一张脸爱理不理。她是太后,便是谁都不爱搭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只是皇后要受些个挫磨,太后不能拿隆兴帝如何,可挫磨皇后却是辣气壮,皇后虽然是一国之母,可名份上也是她的儿媳妇。一个“孝”字压下来,皇后还真不能在大厅广众之下怎么样。

    今日的宫宴是给隆兴帝庆寿,可从始至终太后都死死绷着一张脸,与当初先皇驾崩之时的样子很有的一拼,看得皇后以及内外命妇们心里堵的不行。这哪里是驾寿,分明是成心给隆兴帝添晦气。

    太后不只是对皇后横挑鼻子竖挑眼,还对太子妃和无忧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甚至当众点名要她们二人上前服侍自己用膳。

    今日是皇族家宴,原本无忧没打算来的,她是庄煜的未婚妻,还没过门呢。可是太后却下旨说非要萱华郡主参加家宴。太后发了懿旨,无忧也不好不遵从,这才来赴宫宴。果然宴无好宴,太后可没打什么好主意,竟是要成心羞辱太子妃与无忧两个人。

    太子妃知道太子很看重庄煜和无忧,她也很喜欢坚强大方自强不息的无忧,便上前屈膝笑道:“皇祖母,孙子媳妇服侍您是应当应分的,可无忧妹妹还没过门呢,便是您想要孙子媳妇们服侍,也当由孙媳妇带着六弟妹服侍您才是。无忧妹妹可还是娇客呢。”

    太子妃之言合情合理,不论是皇家还是民间,都没有让没过门子孙子媳妇在未来太婆婆身边立规矩的道理,一众命妇或是明着点头,或是暗暗嘀咕的附和着。

    太后见状脸色更加阴沉了。只席间命妇们的反应来看,太后便知道已经没有多少人将她这个太后放在眼中了。

    不等太后发作,淳亲王老王妃,如今唯一一个让太后心生忌惮的皇族宗妇说话了。

    “太子妃果然通情达理,不愧是世家大族的出身。”淳亲王老王妃不说则已一说惊人,极其精准无误的击中了太后的要害。

    要知道太后并非先皇的元后,而是继后,她的出身不显赫家世不清贵,故而在皇族之中很没有底气,同时也本能的仇视那些出身高贵的元配嫡妻,特别是那些生下嫡子,夫妻和美的元配们,更是让太后心中忌妒的不行。这也是太后动不动就给王公亲贵们赐美貌宫女的原因之一。太后总想着美貌宫女们能一举夺去元配们的一切,她们的丈夫,地位,财产,子女。

    那些被太后赐下做妾的美貌宫女们,有的人成功了,就象季光慎夫人叶氏的继母,可绝大多数都没有成功,充其量也就只是做个受宠的小妾,被人当成了玩物。只是太后并不知道或者说她假装不知道罢了。

    “淳亲王妃如今老了老了还和从前一样口没遮拦。”太后面皮抖动了几下,到底没能挤出一丝笔容,只咬牙冷声说了起来。

    淳亲王老王妃笑呵呵的说道:“太后娘娘不早就知道我是这样的性子么,我们老王爷就中意我这个性子,他可不许我改。说改了就不是我了。”

    听着淳亲王老王妃明晃晃的炫恩爱,太后脸色有些发青,有些年纪大的内外命妇都随着老王妃的话轻笑起不,年轻些的则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要知道这里不独有内外命妇,还有没有成亲的姑娘家。就象是无忧与顺宁公主庄嫣一般。

    隆兴帝连庄烃都能放出来了,自然也不会再让庄嫣被禁足于西四宫房之中。她可是皇族之中唯二的公主之一,若在家宴上她不出现,众命妇们的猜疑就会更加深了。

    无忧坐在庄嫣的下首,庄嫣举起手中的杯子,向无忧笑着示意,无忧便也端起杯子比了一下,然后送到唇边略略沾了沾唇,算是与庄嫣单独吃了一回酒。

    对于无忧的冷淡,庄嫣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因此她完全没有在意,反而处无忧颌首微笑,看她那端庄大方的样子,着实让人没有办法想象她曾经是个有何等歹毒心肠的小姑娘。

    一直低头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不敢抬头不敢说话的六皇子妃,敬肃郡公夫人胡碧芸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粒灰尘,让所有的人都看不到她。

    成婚第二日死了婆婆,就算是她再怎么辩白,都没有办法消除她命硬克死婆婆的坏名声。若是庄烃对她温柔体贴些,胡碧芸受也就受了,偏偏新婚那一夜胡碧芸被吓的魂不附体,连多看庄烃一眼她都不敢,而且又在孝期之中,自然不可能有机会培养夫妻感情。所以庄煜与胡碧芸如今是两看相厌,最好谁也不见谁。

    因而胡碧芸并不愿意站出来与太子妃一起服侍太婆婆,事实上自从当初进宫选秀之时,胡碧芸对于见面并不很多的太后便心生惧意,总想着离太后越远远好。

    可偏偏太子妃点了六皇子妃的将,胡碧芸是去也得去不去得去。她只能深深低头看着脚下的地,小步走到太子妃的面前,用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请太子妃嫂嫂吩咐。”

第一百六十七章宴中心思

    这个圣寿节是隆兴帝的五十整寿,自然是举国同庆。蜀中吴王终是被调出蜀中,并因其子庄炯之故被贬为吴国公,从此永居京城。吴王造反的可能性已经基本上消除了。至于那些吴王暗中募集的士兵,以后自有办法慢慢化解。蛇无头不行,没有了吴王这个造反的首领,余下的士兵收拾起来就容易多了。

    所以虽然有永郡王世子在西市被谋杀之事,也没能破坏隆兴帝的好心情。自然这谋杀之说只有隆兴帝与相关的几个人知道,绝大多数人,包括永郡王夫妻都已经接受了永郡王世子是因为过食肥腻而把自己给腻死了。

    举国同庆的热闹之下,圆胖男子杜陵与他的主子却暗暗心惊。派去跟踪睿郡王,并相机陷害于他的公孙止和唐杀自从离开吕记骡马店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好端端两个大人仿佛如水汔一般在人间蒸发了。

    “王爷,公孙止和唐杀极有可能已经落入睿郡王手中,派人夜探睿郡王府吧。”杜陵急急的说道。

    庄煜自被皇后训了一通之后,便每日回王府了。只不过他的一日三餐还是在忠勇郡王府里用的,有时候与无忌研习兵法切磋武功晚了,他也会留在无忌的清远阁过夜。这对于两所王府之外的人来说是个秘密,两王府下人的规矩都极严,所以杜陵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发现庄煜不再去忠勇郡王府,每天都回自己的王府,便有了以上的提议。

    中年男子摇摇头道:“不可,我们的人始终打不进睿郡王府和忠勇郡王府,完全不知道里面的情形,绝计不可轻举妄动。”

    杜陵急道:“可是万一公孙止和唐杀熬刑不过坏了王爷的大事可怎么办?”

    中年男子沉沉道:“你认为天下还有唐杀熬不住的刑么?”

    杜陵急道:“唐杀自然是能熬刑的,可还有公孙止,他可没有唐杀那般经历,若是用了大刑,他一定熬不住的。”

    中年男子沉声道:“若他熬不住,唐杀自有手段杀了他。”

    杜陵听了这句话,便知道什么都不能再说了。再说,便要触到底线。杜陵躬身行礼后退下,只留他的主子一人在房中。

    杜陵走后,那中年男子低沉的喃喃自语道:“唐杀,一定莫要辜负了本王的器重。”公孙止与唐杀两人现在到底在哪里,情况如何,这中年男人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他也怀疑人被睿郡王庄煜掳走,可这里是京城,他就算是手中有板上钉钉的证据都不能将睿郡王怎么样,何况如今他还什么证据都没有,有的只是推测。

    幕后主使之人的焦灼庄煜等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圣寿节共有三天,分别宴请各邦使节文百官王公亲贵与皇室宗亲。皇宗宗亲之宴设于第三天,这相当于皇族的家宴。

    庄煜被封为睿郡王,在帝后心中甚至可以说是与太子地位相当,偏太子还不忌惮于他,对睿郡王的亲近态度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是以庄煜便成为重点巴结对象,皇族之中远枝的嗣王国公郡公等等,对庄煜都极尽巴结之能事。反而对于太子这个储君却不怎么特别的巴结。

    庄煜看到此种情形,心中隐隐不安,随意应付几句前来敬酒之人,便来到太子的席前,低低叫了一声“大哥!”

    太子庄耀看着弟弟,眼中流露着温暖的笑意,眼儿弯弯的笑道:“小五,有什么事?”

    庄煜抓抓头,苦恼的皱起眉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怕自己被太子大哥猜忌,只是这话怎么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太子笑着拉庄煜在自己身边坐下,亲手为他斟的一杯酒,笑着说道:“小五,你小时候看见父皇和大哥吃酒,馋的直流口水,当时大哥是怎么哄你的你还记得么?”

    庄煜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哥答应我,等我长大的亲自倒酒给我喝。”

    太子指指庄煜面前的杯子笑道:“小五,你已经是大将军了,长成大人了,喏,大哥给你斟酒,快喝了吧。”

    庄煜忙道:“大哥,我小时候不懂事……”

    “小五,你是大哥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性子大哥心里最清楚,别怕那些有的没的,大哥到什么时候都坚信小五是大哥最好最亲的弟弟。”

    庄煜激动的眼睛都红了,一把抓起那杯酒倒入口中,因喝的太急,他被呛的咳嗽起来。太子摇头笑道:“刚说你长大了,你却还这般毛燥的象个孩子。”说着,太子轻轻给庄煜拍背,直到庄煜气息顺了过来,他才将手收回来。

    看到这一幕,便是有些什么心思的人也都立刻收了心思,太子与睿郡王关系如此之亲近,想把他们挑拨散了可不容易。

    皇族家宴是按爵位加辈份的排序方式设座的,所以吴国公庄铖的位置与敬肃郡公庄烃的位子相邻,这两人都是失意之人。吴国公从郡王变成国公,京城之中自不泛跟红顶白之人,这才短短几日,吴国公庄铖便尝尽了人情冷暖。

    而敬肃郡公庄烃,他一直被圈在府中守制读书,如今热孝已过,又逢隆兴帝的五十圣寿,庄烃做为隆兴帝的亲儿子,自没有不给父皇拜寿的道理。隆兴帝又不想当日之事被传扬扩散,所以便在圣寿节这三天中允许庄烃参加宫宴贺寿。故而在皇族宫宴之上才有庄烃的一席座位。

    “堂叔,小侄敬您一杯。”因为吴国公和敬肃郡公都是被处罚的边缘之人,所以皇族宗亲人都远着他们,庄烃见状无奈的自嘲一笑,端着酒杯向坐在邻桌的庄铖敬起酒来。

    庄铖自然知道坐在自己身边的就是隆兴帝的六皇子,被封为敬肃郡公的庄烃,不免有物伤同类之感,便端起酒杯与庄烃轻轻碰了一下,将一整杯酒都倒入腹中。庄烃也一仰脖喝干杯中之酒,这正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啊!

    “堂叔,炯堂弟之事小侄已经听说了,您也别太过担心,过阵子等父皇消了气,一定会赦免炯堂弟的。”庄烃干干的说了句安慰庄铖的话,他自己都觉得很是心虚,庄烃知道他的父皇绝对不会放过庄炯这么好的制约吴国公的把柄。

    庄铖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庄烃立刻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堂叔,你们真不该回京。”

    庄铖一怔,抬眼看着庄烃,只见眼前这个少年人脸色阴沉,眼中隐有恨意与暮气这两种极不和谐的情绪,这让庄铖立刻对这个六皇子产生了兴趣。说不定在庄烃的身上,他能找到反败为胜的路。

    “罢了,回都回了还能说什么。六皇子,你可是皇上的亲生骨肉,怎么会……”庄铖没有将话说完,可话中之意庄烃已经相当清楚了。

    他们两人的席位虽然靠后,可到底也还在宫中,刚才庄铖与庄烃压低声音靠近说话,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这酒也吃完了,他们二人不好再凑在一处说话,庄铖便低低说了一句:“六皇子,过几日我去找你。”

    庄烃淡淡苦笑道:“堂叔最好别来。”

    庄铖奇道:“却是为何?”

    庄烃低低道:“小侄正在为母妃守孝,于府中闭门读书。”

    庄铖微微一怔,继而明白过来,只紧紧皱起眉头,一时倒没有再说什么。

    六皇子庄烃是因何获罪的,庄铖并不清楚,事实上知道内情的人不会超过十个,就连太后都不是很清楚,而且自顾山在十方大山被石院判恶整之后,太后就断了与吴国公联系的秘密通道。顾山病情严重,现在还留在蜀中养病,他何时才能痊愈尚且是个未知数。所以太后并不能告诉庄铖什么。

    没有了顾山的百草堂,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很快便被官府查封了,百草堂中自掌柜到伙计,甚至连打杂的长短工,灶下的厨娘帮佣都被抓了起来,至今还关在大牢之中不见天日。所以庄铖进了京城后就象是聋子瞎子一样,完全摸不着门道,他唯有先蜇伏下来以待时机。只是庄铖很不甘心,总想给隆兴帝找些麻烦。

    如今隆兴帝的亲儿子庄烃送上门来,庄铖不免心中暗喜,这庄烃可是个绝佳的突破口。庄铖自己也是做父亲的人,自然了解做父亲的心,虽然庄烃看上去是被放弃了,可庄铖很确定若是庄烃出了什么事,隆兴帝一定会很痛苦。想到隆兴帝会痛苦,庄铖的心里便好受多了。

    “六殿下,此间说话不便,待出宫之后堂叔会想办法与你联系的。”庄铖低低说了一句,便悄悄将一个纸卷塞到庄烃的手中,庄烃虽然没有打开,可用手暗中一试,便知道那是一小卷银票,就是不知道面值有多大。庄烃立刻将纸卷收了起来。他被圈在府中,除了年俸之外别无收入,手里可不怎么宽裕。

    宫宴是设在四海四春殿的,内殿外殿各设席面,男人们在外殿,内殿坐的便是皇族中的女人,自然,太后还是要高高的供在上头的。

    自吴王被贬为吴国公,太后便象是苍老了好几岁,如今整个人显得暮气沉沉,除了看到吴国公和世子庄焰还会有些笑容之外,看到其他所有人都是冷着一张脸爱理不理。她是太后,便是谁都不爱搭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只是皇后要受些个挫磨,太后不能拿隆兴帝如何,可挫磨皇后却是辣气壮,皇后虽然是一国之母,可名份上也是她的儿媳妇。一个“孝”字压下来,皇后还真不能在大厅广众之下怎么样。

    今日的宫宴是给隆兴帝庆寿,可从始至终太后都死死绷着一张脸,与当初先皇驾崩之时的样子很有的一拼,看得皇后以及内外命妇们心里堵的不行。这哪里是驾寿,分明是成心给隆兴帝添晦气。

    太后不只是对皇后横挑鼻子竖挑眼,还对太子妃和无忧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甚至当众点名要她们二人上前服侍自己用膳。

    今日是皇族家宴,原本无忧没打算来的,她是庄煜的未婚妻,还没过门呢。可是太后却下旨说非要萱华郡主参加家宴。太后发了懿旨,无忧也不好不遵从,这才来赴宫宴。果然宴无好宴,太后可没打什么好主意,竟是要成心羞辱太子妃与无忧两个人。

    太子妃知道太子很看重庄煜和无忧,她也很喜欢坚强大方自强不息的无忧,便上前屈膝笑道:“皇祖母,孙子媳妇服侍您是应当应分的,可无忧妹妹还没过门呢,便是您想要孙子媳妇们服侍,也当由孙媳妇带着六弟妹服侍您才是。无忧妹妹可还是娇客呢。”

    太子妃之言合情合理,不论是皇家还是民间,都没有让没过门子孙子媳妇在未来太婆婆身边立规矩的道理,一众命妇或是明着点头,或是暗暗嘀咕的附和着。

    太后见状脸色更加阴沉了。只席间命妇们的反应来看,太后便知道已经没有多少人将她这个太后放在眼中了。

    不等太后发作,淳亲王老王妃,如今唯一一个让太后心生忌惮的皇族宗妇说话了。

    “太子妃果然通情达理,不愧是世家大族的出身。”淳亲王老王妃不说则已一说惊人,极其精准无误的击中了太后的要害。

    要知道太后并非先皇的元后,而是继后,她的出身不显赫家世不清贵,故而在皇族之中很没有底气,同时也本能的仇视那些出身高贵的元配嫡妻,特别是那些生下嫡子,夫妻和美的元配们,更是让太后心中忌妒的不行。这也是太后动不动就给王公亲贵们赐美貌宫女的原因之一。太后总想着美貌宫女们能一举夺去元配们的一切,她们的丈夫,地位,财产,子女。

    那些被太后赐下做妾的美貌宫女们,有的人成功了,就象季光慎夫人叶氏的继母,可绝大多数都没有成功,充其量也就只是做个受宠的小妾,被人当成了玩物。只是太后并不知道或者说她假装不知道罢了。

    “淳亲王妃如今老了老了还和从前一样口没遮拦。”太后面皮抖动了几下,到底没能挤出一丝笔容,只咬牙冷声说了起来。

    淳亲王老王妃笑呵呵的说道:“太后娘娘不早就知道我是这样的性子么,我们老王爷就中意我这个性子,他可不许我改。说改了就不是我了。”

    听着淳亲王老王妃明晃晃的炫恩爱,太后脸色有些发青,有些年纪大的内外命妇都随着老王妃的话轻笑起不,年轻些的则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要知道这里不独有内外命妇,还有没有成亲的姑娘家。就象是无忧与顺宁公主庄嫣一般。

    隆兴帝连庄烃都能放出来了,自然也不会再让庄嫣被禁足于西四宫房之中。她可是皇族之中唯二的公主之一,若在家宴上她不出现,众命妇们的猜疑就会更加深了。

    无忧坐在庄嫣的下首,庄嫣举起手中的杯子,向无忧笑着示意,无忧便也端起杯子比了一下,然后送到唇边略略沾了沾唇,算是与庄嫣单独吃了一回酒。

    对于无忧的冷淡,庄嫣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因此她完全没有在意,反而处无忧颌首微笑,看她那端庄大方的样子,着实让人没有办法想象她曾经是个有何等歹毒心肠的小姑娘。

    一直低头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不敢抬头不敢说话的六皇子妃,敬肃郡公夫人胡碧芸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粒灰尘,让所有的人都看不到她。

    成婚第二日死了婆婆,就算是她再怎么辩白,都没有办法消除她命硬克死婆婆的坏名声。若是庄烃对她温柔体贴些,胡碧芸受也就受了,偏偏新婚那一夜胡碧芸被吓的魂不附体,连多看庄烃一眼她都不敢,而且又在孝期之中,自然不可能有机会培养夫妻感情。所以庄煜与胡碧芸如今是两看相厌,最好谁也不见谁。

    因而胡碧芸并不愿意站出来与太子妃一起服侍太婆婆,事实上自从当初进宫选秀之时,胡碧芸对于见面并不很多的太后便心生惧意,总想着离太后越远远好。

    可偏偏太子妃点了六皇子妃的将,胡碧芸是去也得去不去得去。她只能深深低头看着脚下的地,小步走到太子妃的面前,用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请太子妃嫂嫂吩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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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郡主威武介绍:
王府嫡女季无忧七岁失双亲,遵祖母之命低嫁逸阳侯府,怀胎七月惊闻幼弟身死,又逢小妾投毒,只落得一尸两命孤独惨死。死前无忧以血为誓,若有来生,她绝不再任人利用欺凌,所受种种必百倍还之。
一梦醒来,赫然竟是痛失双亲之时。这一回,季无忧抚养幼弟弹压族亲独掌王府暗选夫婿,一朝出阁为王妃,弹笑间斩光夫婿滥桃花,展眉际报尽姐弟前世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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