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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寐     异人傲世录txt下载     异人傲世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篇外篇 黑暗传说——浩劫

    虽然因为第三信仰的原因,光明神王对人类的看法变得恶劣了,但他却没想到待城外广场上的这场战斗,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赢双方在最后关头调换位置。

    在乌鸦带着两位长公主狼狈逃窜的时候,他心境上的波动被对面的魔王觉了。

    “她们已经尽力了,面对科恩这个有恃无恐的人,这个结果也算可以接受。”魔王挥手关闭了魔法影像:“用建筑手法来完善的领域,别出心裁的武技,隐藏极深的谋划安排……科恩的这些作为,更加坚定了你施行天罚的决定吧?”

    “难道这样的人类还有可取之处吗?”神王伸手出去,斟满魔王的玉杯。

    “那么为即将出现的天罚,干杯。”魔王举起了玉杯。

    神王却又摇了摇头,然后纠正说:“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新纪元而干杯。”

    “都一样。”魔王放下了杯子,清晰的身影逐渐淡去,最终在神王的视野里完全消失。

    神王也站起来,先平静的环顾四周,然后悠悠的叹了口气才离开——在下一个瞬间,神王出现在他的宫殿里,而跪在对面地毯上的那个身影,是今天铩羽而归的神族长公主。

    “不用自责。”神王没有一点要怪罪长公主的意思,反而还开解她说:“任何一个谋划叛逆的人,为了成功都不会遵循既定的规则,无论是在战略还是细节上,他都会去找规则的漏洞,所以你们遇到意外在我看来反而是正常的。对了,乌鸦的伤势怎么样?”

    “不碍事,他已经去治疗了。”丽瑞塔公主回答:“但我失去了大部分能力。”

    “不用担心,力量是流动的,而且总会回到原点。”神王轻缓的说:“在天罚实施之前,你会达到另一个高度,比以前的你更加强大。而乌鸦遇到的那个对手,也会被他亲手惩处。”

    “是。”丽瑞塔公主抬起头来:“另外,在光明圣山脚下,有个人类想求见父神。”

    “一个人类?”长久以来,神王都没觉得除了科恩之外还有其他人类值得关注,而现在看来,无论性质和时机都让这件事显得很离奇,以至于连神王都免不了惊讶片刻:“是谁?”

    “北条约商团领,尤里西斯。”丽瑞塔公主回答:“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甚至是一件关系到整个上族最高利益的事情,需要面见父神。”

    “人类都学会夸夸其谈了。”神王并不认可长公主的转述,他已经决定实行天罚,而对科恩的恶感也蔓延到整个人类身上。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个谨小慎微的人类斗胆进入光明圣山呢?

    于是他点点头:“带他来。”

    此时,尤里西斯穿着自己最华贵的礼服,专注而虔诚的跪在圣山脚下——在接到南条约商团的回信之后,他就开始准备这次圣山之行。条约商团充足的财力,再加上他本人丰富的阅历,使他在之前就贿赂了大多数高级祭司,然后再使用点其他手段,他就成功的利用神殿传送魔法阵来到这里。

    如果光明神王不见他,那么这趟传送就是单程的。

    武神陨落的消息,是尤里西斯在离开前得到的最后一则通报,这让他明白自己全无后其实那也是待城传出的最后一则通报,后面生的事情,没有人记录也没有人传播——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说动神王,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说服失败的后果。

    侍女走来,用生硬的语气宣读了神王赐见的命令,尤里西斯抬起头,立即就从侍女的眼中看到了仇恨,那是一种对全体人类的仇恨。

    物伤其类,她是光明神族的一员,自然对武神的陨落充满了感触。而尤里西斯自己,也是在这种心态下要求晋见神王的。不同的是,神族侍女表达出了仇恨和报复**,而尤里西斯能够表达的只能是哀求,这是他唯一的选择,为此,他甚至可以付出一切。

    “止步。”刚刚走进宫殿,侍女就阻止了他:“跪下。”

    “人族一员尤里西斯,晋见伟大的光明神族神王陛下!”尤里西斯跪在地毯的外端,并没有使用太多尊称;光明神王坐在地毯的另一端,但地毯两端之间的距离,却仿佛让人类一生都走不完。

    “你在用什么身份下跪?”神王的声音远远传来:“又因为什么事晋见?”

    “回禀光明神王,我是以一个人类势力领的身份下跪,为人类的生存而来。”尤里西斯不紧不慢的回答着,但从他嘴里说出的内容却不简单:“除了皇室身份以外,我还曾经是神属联盟反抗上族的秘密会社成员,所以我知道一些源自远古的历史,也知道一些上族无法容忍的事……我毕竟只是一个人类,在这个关头,我只能绞尽脑汁为人类的生存谋划。”

    “有趣,曾经的反抗会社成员,也会来哀求神族吗?”神王出轻柔的笑声:“你们不是自诩为有信念的人吗?”

    “回禀神王陛下,我的信念是为了人类的生存,但在之前我弄错了目标,人类生存的天敌不是上族,而应该是人类自己的一部分。”尤里西斯不慌不忙的回答:“例如科恩·凯达这样的人。”

    “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他的结局,也应该知道人类的结局。”神王缓缓地说:“这里面还有供你游说的空间吗?”

    “我知道自己的言语是无力的,但是神王陛下,有些事情还可以挽回。”尤里西斯小心翼翼的说:“科恩·凯达和他的拥护者都该死,但在整个人类里面,却还有一些无辜者……所以,我大胆恳求陛下,让这些无辜者自救!”

    “你的确够大胆,”神王笑得大声了点:“让你们自救?”

    “是的!让我们自救!”尤里西斯猛的抬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说:“请上族赐予我们讨伐斯比亚联盟和第三信仰的权力!”

    “讨伐?”神王愣了一下:“你们有什么能力讨伐科恩·凯达?”

    “我们有不想死的军队,有不想死的人民!”尤里西斯面带悲慨:“我们打不过科恩·凯达,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但我们可以打败除了他以外的所有斯比亚人!”

    “然后呢?”神王淡淡的问。

    “如果我们能有这个荣幸做到如此地步!”尤里西斯激昂的语气虚弱下去,像是在触碰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魔法球:“是否能请上族怜悯,给予我们这些无辜者以生存的机会……”

    “出去。”神王的回答异常简短。

    尤里西斯立即就被侍女丢出了宫殿,如果不是顾及到神王才刚刚见过他,他可能会顺着那几万级阶梯滚下去,最后变成山脚下的一堆肥料。

    然而,与尤里西斯同事行动的斯维斯·赫本公爵运气还不错,头没磕多少,下跪时距离魔王比较近,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听到他的哀求之后,魔王还露出了笑容。

    “上族的判断标准,你怎么知道的?”

    “我现在依然是黑骷髅会的领,”公爵在说出这句话时,眼皮不眨、眉毛不皱:“在黑骷髅会的记录里,我知道了上族释放天罚的条件,也明白现在的人类已经符合这个条件。”

    “所以你们想阻止……”王座上的魔王微微俯低上身:“谁想出的注意?你吗?”

    “其实不是我,是北条约商领尤里西斯。”斯维斯坦诚的说:“科恩·凯达为了震慑我们,分别向我们派出一个联络小队,还携带很便利的通讯物品。我和尤里西斯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联络,在察觉第三信仰带给人类巨大威胁后,我们才制定出这个大概方法。”

    “那些事情不重要,”魔王摆了摆手:“关键是凭借你们的能力无法打败斯比亚,也无法把第三信仰的影响力控制在一个区域之内。”

    “我们可以!”斯维斯不记得最近上次争辩是在什么时候,但他知道现在不争辩的话,完蛋大吉的可不只是自己:“我们可以打败他们,甚至一路到达科恩·凯达面前!”

    “你们的自信毫无道理。”魔王摇着头说:“但我还是想听听看,你们要怎么打败斯比亚。”

    “先,我们确信斯比亚联盟里也有很多人不想死!”斯维斯沉声说:“如果让他们明白跟随科恩·凯达是条死路,还会有多少人拥护他?只要这种舆论的波及面够大,那么斯比亚的力量就会被削弱,而我们的力量会变强大!”

    “在人类当中,死不悔改的大有人在。”魔王毫不在意:“继续。”

    “剩下的事情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我们以条约商团为基础组建一支讨伐联军。”斯维斯的解释里充满了军事风格:“鉴于各**力现状,这支军队的数量不可能太多,但幸好科恩·凯达的军队也不会太多,因为我们可以通过各种途径去瓦解斯比亚联盟的军队!而且重点要放在刚刚分裂出来的三个帝国身上。”

    “但那三个帝国,不是依旧由凯达家族执掌的吗?”

    “是的,可同时这三个帝国拥有的军队也最多,值得我们投入。”斯维斯的语调沉稳而自信:“即便我们无法让他们倒戈相向,但说服他们保持中立却不成问题——在现实和生死的压力下,正常人不会选择死路。只要他们答应保持中立,联军的军事进攻就成功了一大半。”

    “以商团那点军队,又能打到什么地步?”魔王的问题并不尖锐,但要让一个非斯比亚籍的军人来回答的话,难度就偏高了……因为近年来还没人打败过斯比亚人。

    “南北两个商团的联军同时进攻,而的斯比亚帝国都保持中立的话,我们可以打到待城的城墙下。”斯维斯的回答却给人一种真实感:“我会以生命担保这个战绩,如果我们不能打到待城,请上族结束我的生命。”

    魔王笑笑,站了起来。

    “按照人类的逻辑,你是一名军人,还是一个统帅,但你能保证的仅仅是打到待城的城墙下面.”魔王一步步走下他的王座,用戏谑的目光打量着脚下这个无谓的人类:“这是你不够勇敢,还是你缺乏信心?而上族又有什么必要,为你和你平庸计划浪费时间?”

    “如果我们最后输了,上族付出的只是一点时间,这对上族来说没有任何损失!”斯维斯急促的辩解:“但如果我们能实现这个计划,上族赢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上族的得失轮不到你来评论。”魔王不为所动:“人类,回答我其他的问题。”

    “是!”斯维斯低下头去,想了想才说:“按照我们的预测,科恩·凯达放在待城附近的军队总共有十五万,可能不够但绝对不会出。我们商团能够召集的军队,大概是这个数量的三倍,但作为起攻击的一方,这个数量的军队显然不够,更别想靠这点人打下待城。”

    “所以呢?”

    “所以打到待城的城墙就是我们的终极目标,因为我军那时的伤亡将高达五成!”斯维斯的话里包含着一股苦涩和悲壮:“我和尤里斯从没想过,能靠自己的军队打进待城或者抓住科恩·凯达……他是上族的,也只能是上族的,我们最多只能把第三信仰包围起来。”

    “原来你们是这样安排的。”魔王又笑了:“好吧,科恩·凯达由我来收拾,而你们干什么?”

    “我们能做的就是清除第三信仰的影响力。”斯维斯仰视着魔王:“我们会杀光所有被第三信仰污染的人类,鸡犬不留!只字不留!”

    “你们真有这个决心?”

    “是的,我的决心无比坚定。”

    “那么你自己呢?”魔王的声音变得温和:“你自己是否属于被污染的人类?”

    “如果我是……是的,我已经被第三信仰的主张污染了。”斯维斯的脸色苍白了一下,然后又变得涨红:“但请上族放心,在恰当的时候,我会处理好自己!”

    “你和尤利西斯策划了这一切,付出巨大代价去实现这一切,可结果却只是带给同类杀戮而已。最后,你甚至还要把自己处理掉。”魔王说:“这种事情在逻辑上是错误的,你这个制定者和实施者没有任何利益。那么,你所说的整个计划也谈不上真实。”

    “不!我能得到利益!”斯维斯斩钉截铁的说:“我是人类的一员,人类会因为我的作为而存活下去,这就是一种巨大的利益!”

    “但你会死。”魔王说:“人类的存在,对已经不存在的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这是必须的牺牲,魔王陛下。”斯维斯微笑着回答:“如果我的努力和牺牲能换来这个结果,我会非常欣慰……因为对于人类,我有一种很深的感情。”

    “感情,最终的关键还是因为感情……”魔王摇摇头:“你回去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覆。”

    斯维斯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着魔王的背影,他却失去言语的能力,那种浩大的威势和意志绝不是他能抗拒的。他只能低着头,在侍女的引领下退出宫殿。

    “魔王,”魔族长公主在宫殿尽头现身:“我们是否要按计划准备?”

    “当然要准备。”魔王轻声说:“先确定龙族老巢的精确位置,然后,其他准备先放一放。”

    “这……魔王难道是要答应人类的要求吗?”长公主疑惑的问。

    “重点不在我这边,而是在神王那里。斯维斯既然找到了我,那么尤里西斯也肯定跑到圣山去了。”魔王笑着回答:“虽然是神王先决定要施行天罚,但他的态度越坚决,心中的惋惜就越浓重。我这样回答斯维斯,也仅仅是给神王一个考虑的时间。”

    “那么神王……他最后会答应人类的恳求吗?”

    “做什么选择其实并不重要,”魔王的回答很深奥:“这要看神王想要从中得到什么,如果人类能展现出不一样的特质,那么我们付出点时间又有什么关系?就算神王答应他们,而他们又做到了,待城和科恩·凯达还是会毁于天罚。”

    “明白了。”长公主点头后退:“那我这就去安排龙岛的事。”

    对普通人类的体格而言,位于光明圣山巅峰的神王宫殿(正门)并不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地方,因为这里的风能刮起巨大的石头,看似温和的阳光会烤焦人的皮肤,一旦走到阴影之中,寒冷的空气又会把人直接冻僵。

    但尤里西斯就跪在宫殿正门下,一次次的昏迷和恍惚,让他无法确定自己跪了多久。仪表早就没有了,他的嘴唇干裂,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片片卷起,沁出的血丝来不及滴落就凝固了。如果不是路过的神族侍女不想让他死在宫殿门口,而随手丢一些回复魔法给他,尤里西斯说不定都霉了。

    他是坦西帝国的皇族,当然知道自己这种举动对上位者来说毫无意义,但他能说得话都说了,能做的事也都做了,唯一剩下的只有这种缺乏理智的祈祷式行为……在神智恍惚的时候,他真的认为这种低姿态的哀求可以打动对方。

    而当他偶尔清醒过来时,强大的紧迫感会使他的跪姿更加标准。因为有一句话很清晰的浮现在他脑海中:在神魔面前,人类永远只是蝼蚁。

    蝼蚁,这就是自己的处境!

    阵风卷过,带走几片干皱黑的表皮,揪心的疼痛再次提醒他自己还活着,他抬眼望了望宫殿正门,努力让自己的姿势正规些。

    绝不可以半途而废,糟老头子也是能做事的!

    “尤里西斯,”一个冷漠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你还没死心?”

    “我……”他用嘶哑的声音回答:“我在等神王陛下的接见。”

    “现在回去的话,还可以享受你人生中最后的安宁。”

    “请……上族允许我……的哀求”每说出一个字,他的咽喉都像是挨了一刀。

    “好吧,你可以起身了。”回复魔法笼罩着他:“神王陛下要见你。”

    ~下期预告~

    神魔两族答应了尤里西斯亲王和斯维斯公爵的请求,于是南北条约商团摇身一变,成为两头武装到牙齿的猛兽。然而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不再是以往的斯比亚,而仅仅是以科恩为的一小部分人。

    联军的推进,与之相对的是斯比亚联盟各帝国的态度。在幕后穿梭的信使和说客,已经把利害关系摆在每一个总督和将军面前。在生与死抉择面前,有人坚持,有人退缩,有人背叛……毕竟,第三信仰的精神和主张,并不能使待城直接赢得这场战争。

    人类为了同一个目的而厮杀,血与火之中,泯灭了无数人的勇猛与懦弱、真理和谎言。

    待城终於出现在联军视野里,科恩·凯达和他的第三信仰将在这重重围困之中,迎接上族的天罚!

第一章

    自从修成以来,大运河就成为魔属联盟内最重要的命脉,它不仅负担着运送南来北往的商人和物资,而且在战争和税款方面也占有极重的地位。有相当多的事例可以说明,魔属联盟之所以能连续两次赢得神魔大战,这跟大运河便捷而巨大的航运能力息息相关。

    这么重要的一条运河,沿途帝国当然都很倚重它,但除了个别帝国之外,并没有哪个帝国把都建在运河这当然是出于安全的考虑,用运河打别人固然省事省力,可别人打自己也一样方便。除了神属帝国这种天敌需要时刻提防之外,各魔属帝国间也不是一团和气。

    于是,都建在运河岸就成为了一种极端自信的表现,这预示着本国实力群,军队强悍。在近代只有布卢克帝国有这个资格,而且他们也这么干了,当然在最后,他们付出了都福克斯堡被烧的代价。布卢克帝国事后只能独自吞下这枚苦果,谁叫斯比亚人那么强呢?

    在布卢克上层争吵着是否迁都的时侯,新鲜出炉的南条约商团也最终确定了总部驻地。让人意外的是,商团并没有吸取布卢克的惨痛教训,他们选中了大运河西端枢纽城市威登——这里的枢纽仅仅是指码头和航运,因为地形的限制,威登城的展潜力其实很有限。

    因为它没有大量可供耕种的土地,也没有便捷的陆上交通线,环绕的高山倒是有些军用价值,但山下却役有值得守护的东西存在……可如果不是这样一个令人尴尬的环境摆在那里,这个枢纽城市也不会被闲置到条约商团时期还没人要。

    战略眼光对一个团体的展至关重要,斯维斯公爵可能不是最有眼光的领,但他选定的这个地点却很适合,因为条约商团的根本在于航运,而不是被其他帝国看重的土地和庄园。

    从此,大运河上就多了一个府。没错,虽然顶着一个“商”的名衔,但谁也没有把条约商团看得如此简单,因为在很多方面,南条约商团比一个魔属帝国要强得多。

    行政权、战争权、外交权,帝国才能拥有的东西条约商团一样都不少。其他帝国没有的优势商团也有:先它是轻装上阵,不用养着大批混吃等死的闲散贵族,也不会被根深蒂固的派系干扰;其次是交通便利商贸达,物资储备丰富;最后,它拥有简洁的政权和精锐军队——这不是开玩笑,联盟被斯比亚人打压到现在,各帝国能保持两三个全编军团就不错了!

    当初商团没进驻时,威登城只有几小片绕着港口的区域。商团进驻之后,威登城就变成一个大工地,城市规模一再扩大,房屋和街区像木薯藤一样向周围蔓延过去,根本没个完。所以现在城市都没修建城墙,可拥有的住户已达二十余万,是魔属联盟里少见的达地区。

    南条约商团,这个奇怪但不畸形的新生势力,从此充满了活力的朝气——它盘踞在威登,一边扼守着魔属联盟大运河,一边将越来越达的根系不断深入资源产区。这是一个良好的循环,富足的资源养肥了商团,而逐渐健全的军队和内政体系又会磨利它的爪牙。

    简而言之,商团已经很强大了。

    按理说,条约商团的壮大对魔属联盟来件好事,但是在很长的时间之内,魔属各国对条约商团有强烈的排斥感,这并不是因为商团直接对斯比亚服务——谁都知道斯比亚不过是个暂时的主子,等商团强大或是斯比亚衰败到一定程度,这种主仆关系就不存在了——而是因为商团不断膨胀的军事力量。

    有一句话说的很好也很实在,即力量越大责任越大。但除了向斯比亚输送物资之外,南商团并不负担什么责任,那么自然而然的,它拥有的强大力量就会被视为一种威胁!

    战后,各帝国明显处于虚弱时期,商团却能凭藉优势收买人心,部队也在不停的扩建,他们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去打斯比亚吗?显然在各国权贵眼中,最有可能的是商团新贵们想成为第二个斯比亚,压榨甚至吞并各帝国……

    后面的东西,自然跟想像力有关,但谁能保证这不会生?所以南条约商团的人,在很多地方并不能得到真正的信任和尊重。

    这种状况曾经严重干扰了商团事务,因为商团成员中有很大比例的年轻人,在被冤枉和中伤时他们的反弹会很大。多亏商团的中坚力量是一批老成持重的军官,内部也一直用军法管理,再加上领适度安抚,这才没演变出一种相互敌视的局面。

    从这点看来,南条约商团的人其实过的并不舒服,因为他们要一边努力成为最坚定、最具牺牲勇气的反斯比亚势力,一边却被自己视为“大后方”的魔属各国提防和憎恨。背脊骨被陌生人戳戳也就算了,但如果是被昔日的同僚、同窗甚至亲人朋友戳的话,那可是很疼的!很多人乐观,他们期盼这种日子早点过去;也有很多人悲观,他们估计自己有生之年无法摆脱这种厄运。但没人能够想到,时局会在瞬息之间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确切的说,商团命运的转变,是因为某人说出的某些话。在第三信仰的树立大典上,科恩凯达让这一切成为现实。他当天的所作所为,正在比斯大流传——绝大多数都是删节版本,因为没多少人敢大肆宣扬他弑神的事情,就算是第三信仰的神祗与神性说法,也只是稍微提及。

    当这种情报到手之后,那些拥有敏感嗅觉的人就知道自己的苦难算是到头了,接下来,自己的生活会变成另外一种模样,虽然可能染上血光,但那却是商团诸人翘期盼的生涯!

    不得不说,这些人简单的推理很接近局势的演变:人类之中出了如此恶毒的叛逆,上族当然会有不满,上族需要有人来收拾残局,但放眼当今世界,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呢?当然只能是条约商团!

    他们兴冲冲的拿着记载了科恩凯达荒唐言论的“密报”去找领报喜,想要说服领这是个好机会,反斯比亚大业至少可以进入前期运作了。但却被告知斯维斯公爵秘密外出公干,只留下吉伦特子爵监管商团。直到好几天之后,公爵大人才悄无声息的回到总部。

    据当值的门卫说,公爵大人的精神很不好,脸色也阴沉得吓人。还没等这个消息在总部里大规模流传,所有担任关键职务的商团官员们就接到了命令:立即到领露台集合!

    命令,多令人陶醉的用辞!

    官员们很快就集合完毕了,由于人数过多,原本宽大的露台居然站不下,为留出足够的空间,公爵大人命令卫兵丢掉些盆栽——在“咣、咣!”、“啪、啪!”的碎裂声中,这些公爵大人以前很喜欢的植物被直接丢到下层露台上,而他本人却毫不在意。

    很明显,这跟公爵大人的生活习惯生了冲突!

    “这日子不过了?”站在他面前的官员们大都在这样想,“公爵大人这种行为预示着什么?是兴奋还是愤怒?难道事情有了变化?”

    很快,斯维斯公爵对自己的心情做出了诠释。他站到一个大家都能看到的显眼位置,张开了那双充满了血丝和阴霾的眼睛,上下嘴唇闭合成一条很平直的线条……公爵大人上次摆出这个表情之后,隔天就死了很多人。

    于是,露台上立即变得鸦雀无声。

    天上的云压了下来,一直压到距离官员头顶不远的地方,一层层的,就像肮脏的抹布堆积在一起,让天色变得昏暗,也让下面的人心情阴郁。极为压抑的气氛沿着露台弥漫,挑战人们的承受极限。似乎,连温度都下降了。

    “我知道,在南条约商团里有很多聪明人。”斯维斯公爵终于开恩,用他的话语打破这种氛围,“聪明这种特质并不一定就是好事,在配合冷静头脑和长远眼光的时候,它会成为智慧,使人进取成功。反之,这种特质会变成油滑,使你变得卑劣龌龊、面目可憎。”

    官员们屏住了呼吸,很用心聆听着公爵大人的话,或者是谜语。

    “我希望,或者说我曾希望各位拥有的都是智慧。”公爵大人把官员队列看了个来回,“因为油滑会害死人。”

    “是的长官!”官员们整齐立正,以军人的风格大声回应着公爵。

    “你们都应该知道在斯比亚生了什么,是的,人类中出了个别样的人物!他用最愚蠢最丧心病狂的方式,向上族起挑衅!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只知道整个人类都被这个蠢货连累,现在正处于灭亡的边缘!毫无疑问,不但跟着这个蠢货的人要死,还有很多无辜的人也要死!数量之多,远你们的估计和想像!甚至连你我都包含在内!”

    官员们目不转睛的看着公爵,不敢肯定事情严重到如此程度,但这个念头很快就闪过去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地位并不算高,有很多内情是无权得知的。他们能肯定的只有一点,公爵大人没有说谎,而且他以前也没使用过这么严厉的语气。

    “上族是什么样的存在,不需要我来解释。我只想强调上族对叛逆绝不留情!对科恩凯达,这次没有宽恕、没有谈判、没有俘虏!他死了无所谓,但人类不能做他的殉葬品!”

    “我不能置身事外,你们也不能,这是生死关头,除了自己谁都不会施以援手!”公爵大人缓缓的说,“因为这个原因,我离开了几天,所做的只是一件事——自救!最后,非常侥幸,我为所有人争取到了一条活路,但是这条活路,需要上上下下用命去拼才可能成功!”

    官员们这才隐约知道,公爵大人是去干嘛了。“能做到这点,我原本是满意的。一直到我走进后面的书房之前,我都是满意的。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我的书桌上,放了四封请求转调的申请!”说到这里,公爵大人破天荒的笑了笑,“四个嗅到了血腥味的油滑小人,在这个时候,他们请求离开商团。”

    公爵在笑,但官员中间却没人能笑得出来,这种名义上的转调其实就是临阵脱逃,是对战友和同僚的背叛,也是不能被军人容忍的事情!

    “我允许了。”果不其然,公爵用温和的语调说出了后续的话,“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转调,只要脑袋能再从城门上下来,那他们就一点遗憾也没有了。”

    官员们脸上浮现了解恨的神情——公爵大人的处理方式很传统,很正确,让人心情舒畅!

    公爵大人阻止了这种情绪的传播,“这不是立威,也不是震慑,因为我相信诸位都有起码的责任感,我相信你们会在我的领导下,去做一件正确的事情。但如果有人忘记了自己的使命,我也不介意提醒他——你们,需要这种提醒吗?!”

    “不需要,长官!”

    “好!闲话就说到这里。下面将宣读黑暗魔族的命令!”公爵的语气恢复了平淡,“除了命令,我不能跟你们解释什么;除了命令,我也不再用其他东西鼓励你们——敌人还是那个敌人,战争还是那场战争,我平时说的已经够多,你们听得也够多了。”

    说完,斯维斯公爵转身走开,白苍苍的吉伦特子爵走过来接替了他的位置。从助手的金盘里拿出一个卷轴,这位子爵大喊一声,“黑暗魔族对南条约商团之命令!”

    “立正!”几十双靴子的跟撞击着,每个人都挺直了腰身!

    这份命令的前半部分,是说黑暗魔族以前如何看重和优待科恩凯达,而科恩凯达又是如何回报的,总之是紧扣忘恩负义、人人得而诛之的主题——现场的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得到这种确切的官方消息,毕竟他们之前得到的情报并不全面。

    于是,他们终于知道当天在斯比亚的待城生了什么事。

    还以为科恩凯达仅仅是出言不逊而已,没想到他居然当场弑神!

    还以为第三信仰的主张是传变形了的谣言,没想到他们居然真敢否定上族!

    还以为……只是听完前半截,每个人都明白到,即将到来的绝对不是一场普通战争!

    “……现授予南条约商团组建联军、讨伐斯比亚联盟之特权!”吉伦特子爵开始宣读实质性的命令,这个商团第二号实权人物用最凝重的语气,表达了上族此次的强硬立场,“南条约商团可以使用一切必要的战争手段,包括封锁、进攻、偷袭、暗杀在内,以求尽快达成消灭第三信仰及其疯狂言论的目标!”

    “遵命!”没有任何犹豫,黑压压的官员们齐声回答。

    “……为了鉴别需要,南条约商团可以使用包括抓捕、审讯、判决在内的非战争手段!施行对象上至科恩凯达,下至任何一个有嫌疑的斯比亚人或非斯比亚人!所有查实的怀疑对象不需上报,立即处死!”

    “遵命!”整齐的回答再次回荡在露台上,尾声里带着一点儿颤抖,那是因为落在肩上的权力和担子一样重……黑暗魔族几乎没有对商团做任何限制!

    “……为了更好的达成目标,现授予南条约商团征调魔属联盟所有帝国兵员之特权!凡在魔属联盟各帝国、各魔殿的下辖地域,任何个人和团体都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南条约商团的征调,违者将以叛乱罪论处!”

    “遵命!”如果刚才的回答里有一点儿颤抖的话,那么官员们这一次回答里带着的就是深深震撼。因为这段命令让商团获得了魔属联盟所有的兵员,如果有需要的话,商团可以征调任何一个自己看上的部队!

    同时,官员们脸上还流转着兴奋、疑惑、猜疑的神色。够资格站在露台上的人,谁都不会是傻子,黑暗魔族这么做是很优待,可同时也很出格……在上族这种豪放的行为后面,必然有足够的理由吧?!

    不过他们能确定,上族已经用上了在人类中的全部家底,第三信仰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命令宣读完毕!”吉伦特子爵把手里的文书放回金盘中,后退两步让出位置。刚才沉默不语的商团领走了上来,用他特有的目光扫视着手下们——七情上脸的官员们现,斯维斯公爵眼中没有与自己一样的情绪,他平静得可怕,像一潭幽深的碧水。

    “这份命令,已经有副本去往魔属各帝国,也就是说,从现在起,商团的命令将在魔属畅通无阻!”斯维斯开口了,随着清朗话语传播开的是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北条约商团也接到了与我一样的命令,所以这联军的真正意思——指的就是南北两路同时进攻!”

    “明白了!长官!”

    “斯比亚联盟的范围很广,所以这是一个泛称,我们的作战核心其实是待城!”斯维斯继续说,“斯比亚联盟分裂出来的三个帝国和独立城市并不是直接作战目标,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所以在军事准备的同时,总部这边会用外交方式进行交涉,如果能拉拢或者说服其中立,将是最好的开局!但不能把战争的结局都托付给外交,要做好一路强攻过去的心理准备!”

    “明白了!长官!”

    “时间!时间,这是最重要的因素!早一天打到待城、早一天干掉第三信仰,人类存活的机会就多一些!”公爵大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这是生存之战!是自救之战!也是最后一战!不要去想别的,我要你们向前、一直向前!”

    “是的!”站在公爵面前的人,逼出胸口所有力气在叫喊,“长官!!”

    “那好,”斯维斯公爵对吉伦特子爵点点头,“现在,各部汇报情况!”

    “情报部!”吉伦特大声点名,“汇报!”

    “情报部汇报——针对斯比亚联盟的情报线路可以在两天内开通,全部潜伏人员可以在三天内重新启动!”

    “无需保留什么,所有线路和人员全部启用!”斯维斯回答,“立即组成情报指挥分部,直属总指挥部!下一个!”

    “军事部汇报——四个军团齐装满员!两个预备军团可以在三天之内召集!三个后备军团可以在十天内动员完毕!”

    “加快度!我们没有充足的动员时间!”斯维斯说,“命令各军团立即进入战时状态做好准备,按照总指挥部随后下达的命令开拔!下一个!”

    “后勤部汇报——库存物资可以供四个军团半年的消耗,进入紧急征调状态之后,可以负担八个军团作战半年!”

    “远远不够!起码会有十五个军团参与进攻,还有大量非战斗部队也要消耗物资。你们立即派人去各帝国强行征调,挖出他们每一粒粮食、每一块布!如果前线必须要有人饿死,那你们也要死在他们前面!下一个!”

    “参谋部汇报——我们有三套针对斯比亚联盟的作战计划!两套奔袭计划!未经演练的计划还有三套!”

    “把那些东西都扔掉!马上召开作战会议,重新制定作战计划。”斯维斯平静的说,“各部分头准备,解散!”

第二章

    进入战时状态,这对南条约商团而言并不陌生,因为他们大多是军人出身,商团成立之后也经历过几次战争,大家穿起军服挂上佩剑就能进入新的角色,一点都不会有妨碍。

    不过在今天这次转换当中,任何一个部门都可以按照程式去准备,进入那种忙而不乱、有条理的紧张。唯独参谋部不行,因为以前预备下的作战计划全部被公爵大人废除了。

    他们并不想知道公爵为什么做这个决定,也不想知道公爵为什么不坦承他的理由,因为凡事必有因果,真正称职的参谋不会执着在自己无法确定的因素上。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作战会议上拿出新计划来。可攻打斯比亚并不是一件小事,公爵已经说了会有十五个军团的规模,盼望合适的计划“嗖”的一声就出现在桌子上,这很有难度。

    任何正规的作战,都必须在情报支援和当时的政治环境下,慎重制定一个目标,然后才能按计划严谨的实行——就是小贼打家劫舍也得先踩个点,再想好怎么销赃、怎么跑路才行,仓促行动的代价就是惨败,至于后果是砍头还是砍手,那就要看他究竟冒犯了谁。

    无论怎么看,斯比亚都不是个慈悲的苦主,所以贸然对这种庞然大物下手,计划不周详那是找死。

    上族的命令,还有公爵的神情都说明了此次作战的严峻程度,特别是后者,他已经完美的把这样的资讯传达给所有人——打下科恩凯达和第三信仰,否则人类将无法幸免。

    在极端的紧迫感和危机感下,参谋们把自己的行动度提升至最高。在会议室和情报部门的走廊上,他们来回奔跑搬运着地图和资料。被风吹散的纸张才“哗哗”的飞起,立即就会被某只手抓住,那些雕花的大门被“砰”的撞开,在彻底闭合之前又会被再次撞开。

    “时间!尽一切可能缩短时间!”斯维斯公爵站在长桌的尽头,时不时的强调着作战重点。在他的视野里,三十多个作战参谋趴在地图上作业,他们激烈的争辩着,甚至当场开始用粗口咒骂别人!

    因为这时候,别说敌情,实际上参谋们连自己这方的情况也没有掌握好——己方能出动多少军队?征调多少民夫?集中多少物质?全部都是预计、估计,但这是打仗,不能估计!

    接下来,在作战计划向细节延伸时,参谋们的分歧变得越来越多,前一个人画出的线条被后面的人擦掉,刚刚完成的一个步骤会被更新的情报否决。在逐渐升级的争吵中,负责进军线路的参谋被吐了口水,负责后勤线的参谋被打了耳光!

    对于这些冲突,站在旁边的公爵熟视无睹,只是尽力去满足他们的情报需要……庞大的参谋部是商团花费巨大的物力财力搭建起来的,公爵大人在每个参谋身上都耗费了心血,他信任他们,也知道他们能拿出恰当的计划。争吵甚至拳脚相加,这是承受重压的参谋们在泄情绪,这是好事,情绪泄在同伴身上,就不会放到作战计划里去。

    “第一预备军团可以在三天内召集,如果把集结地改一下,他们可以作为先遣军团直接去往前线。他们是轻装,一条普通商路就可以满足需要,这能节省大量车船!”

    “第三后备军团只有架子,兵员大多在特拉法帝国,如果在当地召集,军官们快马赶去接收的话,节省时间不说,还能就地押运特拉法帝国的物资,之后更能成为我主力的右翼!”

    “主力这至少有十个军团,装备缺口太大,后勤物资种类繁多,要全部在开战前运到肯定不行!我们先保证粮食,其他装备只能开辟新路线逐步运上去,初期作战并不需要全员上阵,运到多少装备多少,赶上大决战就行!”

    “四个齐装满员的军团中,两个步兵军团作为前锋,先进驻前线要地做好准备!另一个攻坚军团作为主力中坚,放在前锋稍微靠后的位置,唯一的骑兵军团为机动力量——这样的话,主力的进攻宽度可以达到百里左右,而且能应付各种情况,就是被敌军反攻进来也不怕!”

    “能从各国征召一批兵员,步兵还好办,但骑兵绝对是不称职的,他们毫无大战经验,放在主力只能是妨碍。”

    “进入斯比亚境内之后,敌军肯定会展开骚扰战,所以我们新征召的各国私兵只能集中一部分用于保护后勤,其他的可以组成小部队实施反骚扰——他们自筹给养,抢斯比亚人!”

    会议室大门关不住这种气氛,它终究还是蔓延出去,并影响了所有的部门。很快,整栋大楼里的人们就跟参谋们一个模样了,就连门口的卫兵都风风火火的,似乎脚下装了弹簧。

    可就算是在这种环境中,还是有些格格不入的清闲人存在。

    比如说公爵大人的近卫队长之一贫血(星月语:再次被篡夺了戏份的天堂啊!,他现在就没事可做——总部大楼的安全不是他的职责范围,而兼职的情报部又不可能马上展开行动。

    看到作战计划的制定上了正途,公爵决定给参谋们减轻点压力,于是去巡视各部的进展情况,在一截空荡荡的走廊里,他终于听到了自己身后还有脚步声,最后现了清闲的贫血。

    “对这场战争,你有什么看法。”公爵推开身边的窗户,问了跟随自己多年的军人一句。

    “没有看法,长官。”贫血的回答很简短,想了想又补充说,“打就是了。”

    “单纯的想法,可这很实际。”公爵点点头,“听说你在这里收养了一批军属孤儿?”

    “是以前收养的,不久前才转到威登来。”

    “参谋部大概要吵到明天早上,情报部有什么行动也得是在后天,给你一天的假去安排。”公爵说,“去吧,给他们足够的钱,还有一切能让他们生存下去的东西。”

    贫血没再说什么,回宿舍拿了自己全部积蓄后离开了大楼。贫血雇了一辆马车,最简陋的那种,后面没有车棚,货厢是用几根木头围成的,活像个马圈。然后,他驾着这辆“叽叽”乱响的马车出了主城区,穿过几片芦苇河滩,来到一个几乎失去了本来轮廓的宅子外停下——院子很破旧,围墙也很矮,里面的野草都露了头。

    “长官!”刚刚还瘫在墙外晒太阳的小乞丐蹦起来,对贫血敬了一个标准军礼,庄重的神情跟他的年纪打扮完全不符,“报告长官,一毛在值哨!”

    贫血丢下缰绳,面无表情的回礼,“传令,全体集(河蟹)合。”

    尖利的哨音响起来,院落周围不断有人影在跑动,过不多久,这些士兵就在贫血面前站成了两排——他们都是一副难民装束,有的人肩上背着渔网农具,有的人手里拿着针线纸笔,但从行动度和纪律上来看,他们跟受过良好训练的士兵没有区别。

    任何人,只要他不是个瞎子,一眼就可以从体型上看出这些人不是士兵,因为他们中的大部分个头矮小,远没到成年的标准,里面甚至还有两三个女孩。这就是魔属联盟的现状,人们眼里除了孩子就,“少年”这种称谓已经消失了——因为少年意味着有一定能力却远远不够,所以无论是喊的还是被喊的,都会一脸羞愧。

    “报告长官!”一毛跑到队,“集(河蟹)合完毕,全队应到二十三人,实到二十三人!”

    “知道了。”贫血只是点了下头,“今天的训练进度怎么样?”

    “报告长官,越野和战术训练完成。”一毛回答,“捕鱼、耕种、修补和识字正在进行!”

    “所有训练终止,全体上车。”

    听到贫血的话,二十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没有任何疑问,立即就让马车处于满载状态。

    贫血让出了驾车位置,然后换了套便服,独自走在马车前面。他板着脸,两手环抱在胸前,仅配了一匹劣马的车满载之后实在快不起来,刚刚跟上他的脚步。

    马车的行进方向是威登城几个城区的空隙处,因为地势的缘故,那处洼地成了威登的地下黑市之一。虽然地方不算大,但两三条街巷里的货物却是应有尽有,甚至能买到军队的制式装备,同时,这里也是威登地区治安最混乱的地方。

    随着距离黑市越来越近,车上的“士兵”们显得有点迟疑了,平常“长官”都严厉交代不能靠近这个低洼地,为什么今天反而带大家到这里来了?

    “今天将是你们最后一场训练,场地就在这里。”马车前的贫血放慢脚步,目不斜视的说着话,“黑市很混乱,是一种很残酷的现实环境,这里没有温情,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实力去换。但实力是什么?它包含钱并不仅限于钱,你的体格、计谋甚至运气都是实力的一种。”

    “人要活下去,衣食住行都需要物资,其中一部分可以自己做,但始终会有不足。你们捕鱼、打猎不能完全养活自己,也做不出药品和武器,在这种时候交换就显得尤为重要——记住,世界是残酷的,永远是残酷的!在特殊的环境里,只有像野兽一样才能活下来!”

    士兵们睁大了眼睛,在他们这种年纪,并不能完全理解贫血的话。

    “看着我做,你们很快就能明白。”贫血也不多做解释,向着黑市大门走去。

    黑市虽然是混乱之地,但守卫却很严密,在那道无形大门附近,有很多看起来无所事事的人在游荡。然而这一辆马车的进入并没有引起他们的关注,因为马车正常,上面搭载的货物正常,旁边那个奴隶贩子也很正常……就是脸色过于苍白了点,缺乏烈酒和女人的滋润。

    贫血在黑市外围停下马车,让他的士兵们分散跟着,自己开始跟那些摊主做起买卖来。

    先是日用杂货,这种东西在黑市最为普遍,价格也跟集市上的相差无几,甚至因为来路的关系要便宜些。但贫血却在购买中使用了不太普通的方式,跟在后面的少年们看得很清楚,他们的长官是在半买半偷,手法高至极,甚至会连老板兜里的钱也一并偷出来。

    然后他用这些几乎没怎么花钱的东西跟别的摊贩交换物品,什么种类的货物都换,但数量比较小,跟在后面的士兵轮流上前当搬运工,一边接过大大小小的包裹,一边学习那些普通物品的特殊功效和用法。

    几乎没有引起注意,他们逐渐靠近了黑市的核心区域——出售粮食、兵器和药品的主街。

    在药摊上,长官故意放慢行窃手法让老板现,但那个老板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长官两个耳光打得糊里糊涂,之后还想叫喊,却被贫血一掌砍在喉咙上,“哦啊”一声就蹲了下去。

    周围有几个壮汉围拢过来,贫血一眼扫过去,平淡地说,“他卖假药。”

    老板两手捂着脖子,用怨毒的目光盯着贫血,却不敢有什么动作。

    “看我?”贫血走过去,“卡卡”两声踩断了老板的脚骨,“黑市上的人都卖假货,但你不该卖给我。东西就算是赔偿,打包带走。”

    贫血冷淡的脸色和残暴的行为,让周围的壮汉们震惊不已,他们迟疑着不敢上前动手。

    这药摊上当然有假货,黑市上每个人都卖过假货,这完全是公开的秘密——但是敢在黑市上找麻烦的人不多,这个面色苍白的家伙肯定大有来头。

    “兵器在哪卖?”贫血向最靠近自己的壮汉询问,后者愣了一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草棚,立即拿到了不菲的赏钱。

    贫血这个豪爽的打赏行为,无形中打消了某些人要出面主持正义的想法,因为这家伙接着要去老大那里做生意,断老大的财路,这跟造反没啥区别。

    肯拿宝贵的兵器出来卖,这本身就说明老板的地位和背景。而在大多数黑市中,兵重要的物品,因为一旦有了兵器,也就意味着有了粮食和资金。所以兵器店铺一般会由黑市上最具实力的人掌握,通常这种人是不怕麻烦的。一个四面透风的草棚,里面只有两个柜台和一张污迹斑斑的桌子,一群人围坐在火塘前,双眼都盯着火上半熟的烤肉在出神——这年头除了军队,满身横肉的精壮男子已经很少见了,更别群,真是豪华的很。

    “我要最好的东西,”一枚金币被贫血扔到桌面上,滴溜溜的打转,“先来十套。”

    “看看样品,先钱后货,只收金币。”大腹便便的老板掏着耳朵,显然没把一个金币看在眼里,萎靡的目光反而在贫血身后扫动着,“你带的都是嫩货啊,什么价?”

    背着东西的士兵们显然被老板吓了一跳,纷纷看向贫血。

    “先看货,”贫血依旧面无表情,一切东西都不能让他变色,“完了再说其他的。”

    “我至少要十个,可以在货款里扣。”

    老板虽然很懒散,但周围的护卫却很剽悍,他们一个个摸着腰间的匕(河蟹起来,眼神中的凶狠已经盖过了饥饿。

    在贫血点头之后,一柄长刀和一把短弓就摆在桌上,看到贫血露出一个冷笑,老板又骂骂咧咧的从**底下的箱子里泛出半套皮甲来,一脸无赖的叫嚣:“这可是威登黑市上最好的东西!除了我之外,谁都拿不出来!”

    “当然,这是大名鼎鼎的艾里娜海军水手刀,”贫血看着老板,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相信这种淘汰进战备库的玩意,除了你姐夫之外谁也拿不出来。”

    “你是谁?!”自满的表情僵在老板脸上,在斥问的同时,他脚下已经退开了两三步。

    但一道耀眼的白光追上了他,直接穿进他的胸口!老板的身子向后飞了一段才被草棚的柱子挡住,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后面的柱子上,一把水手弯刀还在微微颤动着。

    “你……是谁?”老板垂下目光,看见猩红的血液正从自己的胸口向外喷溅,他用两手去捂住伤口,却一点也阻挡不了汹涌的血流,“到底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贫血平静的下令,“注意命令部清除!”

    直到这时,老板的护卫们才反应过来,他们被贫血之前的突然攻击震慑住了,看到一地横流的鲜血,他们才记起自己的使命。于是,一群人嚎叫着向贫血扑过来——而另一方面,跟在贫血身后的士兵们也同样被震慑了,他们的反应甚至比护卫们还要慢——甚至眼睁睁的看着长官淹没在人潮中!

    “轰”的一声爆响,飞扑到贫血周围的人体倒飞在空中,他们的衣衫大多裂成碎片,拖着血线在空中打转!

    贫血转身,伸出手,所有愣的士兵都被他用响亮的耳光打醒:“命令!全部清除!”

    站在前面的几个少年是年纪最大的,在贫血无情的目光中,他们终于清醒,丢下手里的包裹,学着护卫的样子,嚎叫着冲了上去。而他们的对手大多刚刚落地,一个个都摔得不轻,反应变得很迟钝——贫血下手很有分寸,在削弱他们战力的同时却没有伤及身体,使之成为最理想的陪练对象。

    所有的士兵都冲进了草棚,最前面的一毛已经掀翻一个护卫,在捡起对方匕的瞬间他迟疑了,下一个瞬间,一个响亮的耳光又甩在他脸上,长官冷冰冰的命令回响在耳边:“捅!”

    长久的训练习惯,让一毛手里的匕自然而然的的向前突刺,在一声“噗”的轻响声里,匕贴着对手的胸骨扎入,手里传来一阵与刺杀标靶完全不同的感觉,锋刃冲破了多层柔软的东西,最后护手撞在胸骨上,感觉很生硬。

    “眼要准、手要稳、心要狠!”贫血抓住一毛的手,拔出匕,再帮他完成一次果断而老辣的刺入,“转!”

    这个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毛下意识的转动着手腕,刀锋在对方胸口里搅动半圈,锋利的金属好像刮断了一些东西,但一毛不知道是什么,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倒流回心脏。

    “啊~~咳!”对手喷吐着鲜血,眼里满是恐惧和哀求,身体慢慢滑倒下去。

    “去清除下一个!抓紧时间!”贫血把一毛踢飞,冷酷的扫视着不敢下杀手的士兵们,“你们这群渣滓、废物、只配吃大便的蛆虫!执行我的命令!”

    一毛吼叫着冲向他的第二个目标,而其他的士兵这时也纷纷选中了对多半是二打一或者三打一,毕竟双方在体型和实力上有差距。

    “轮流警戒外围!动手时注意利用环境,拿起一切可用的武器!”贫血抱着胸,站在草棚中心位置指点,“同等力量下,砍不如刺,刺下去准了刺!”

    武器店里的十多个护卫,很快就被这群痴狂的少年清除了,外围的黑市商人一时还没有弄清情况,不敢贸然冲过来,只是远远的窥视。而贫血手下的士兵们,他们一时无法习惯这种浓烈的血腥,大多数人还处于剧烈的颤抖当中,大口的喘着气,有的甚至在流泪。

    “刚才谁没有动手?”贫血说,“向前一步。”

    六个士兵走出来,其中有三个女孩,此时纠缠在他们眼神中的慌乱和恐慌,并不比刚才那些即将死去的护卫逊色。看得出来,贫血在他们心目中有很高的地位。

    “现在给你们两条路,”贫血的语调很平淡,“一,滚。”

    六个人的目光,当场就显得绝望了。

    “二,随队去清除前面的药铺,所有的目标都由你们亲手处决。”

    “第二条!”贫血的语音刚落,一毛就从后面跳出来,“长官,他们选第二条!”

    “啪!”一毛挨了今天第三个耳光,但他的神情却不像前两次挨打时那么局促和羞愧,反而有一种轻松浮现在脸上。

    “拿好你们的武器,”贫血说,“你们分成三个小队,各自负责警戒、清除和后卫。我要求你们一个钟头之内清除这条街道,收集好一切可用的物资。然后赶往备用基地!”

    “是的,长官!”所有人回答了一声,这次没人再颤抖了。

    然后,在黑市商人惊恐的目光中,在贫血的冷酷注视下,他们杀向了旁边的药铺。

    “想起你们学会的一切杀敌技能!去熟悉!去掌握!去改进!”贫血的怒吼声回响在士兵们耳中,“强者为王!在今后,这就是你们活下去的全部本钱!!”

第三章

    “报告!”大门口传来副官的汇报,“长官,最新的情报到了。”

    “拿过来。”几乎把整个身子匍匐在桌上的莫亚直起腰,长时间的弯曲让他的腰出一串木齿转动的声音。接过副官递来的红色信封,他稍微露出点意外的神色,然后对另一边正在向沙盘插旗的人说,“魔属联盟的,似乎这次公爵大人占据了先位置。”

    “我感觉在这支联军里面,虽然年轻的公爵大人在张牙舞爪,但另一边的亲王殿下才是真正难对付的人。我们还没能营造出外部优势,困不住他们的手脚。”海尔特正一脸愤然,两手在沙盘上插拔着玩具一样的旗帜,“我最恨别人抢在前面进攻,而且还是进攻我!”

    “安静一点,海尔特将军。”卡罗斯从隔壁的小房间走进来,“情报上说什么?”

    “是魔属联军的进攻大略,由潜伏等级最高的情报人员来,比之前的东西要详细一些。”莫亚的目光在信笺上来回扫描,“从黑暗魔族的讨伐令下达,到现在只是短短四天时间,南条约商团已经做出了大部分作战计划——他们要动用十六个军团,其中直属商团的十个,其余六个军团是由各魔属帝国和魔殿抽调的。再加上一些杂兵,总兵员接近三十万人。”

    “看来南线就够我们受的。”总参谋官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具体点的安排呢?”

    “初期是非常直接的中路突破,南商团投入七个有机动能力的军团,老套的双箭头并肩攻势。进攻点选在原坎普行省和原威尔斯行省的接合部,起点跟终点的待城几乎就是一条直线。”莫亚说,“在夺取一系列要点之后,他们会在分界线附近做一些清扫和巩固,再次进行集结并积累足够的装备和物资,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与北方联军配合,伺机攻入待城。”

    “笨拙的直线进攻,但放到现在却变成很聪明的办法,他们倒是省时又省力了,最可气是我们没有足够的防御部队。”海尔特瘪了瘪嘴,“眼前的形势也糜烂的太快了。参谋官,我们能有多少部队迟滞联军的进攻?”

    “我们的部队一向不多。”卡罗斯摇摇头,又问莫亚,“进攻起时候?”

    “南条约商团以讨伐令下达时为零时,计划在第十五日到第十九日之间起初次进攻,具体时间由前线指挥官自己掌握。”莫亚把情报递过去,“虽然我不是个管后勤的,但我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商团在半个月内不可能准备好三十万人的物资。”

    “当然准备不好,一个月时间都不够用,但如果形势危急的话……后勤方面也不必准备好一切。”卡罗斯弹了弹信笺,“这应该是个疯狗战术,先到的先上,咬下几块地盘立足造声势。分界线附近的大集结才是真正的重头戏,他们会利用这段时间去四处搜刮物资。”

    “有可能派人去干扰吗?如果让他们把准备完成的话,打起来我们会很痛。”

    “这很难,我们现在只有这么点人手,想全面防御已经不可能了,哪还有力量去干扰他们的后勤?”卡罗斯回答海尔特,“南北两路敌军,他们一定会使用对冲攻势,如果我们把仅有的力量分散到两线,这仗不用打就已经输了。”

    “如果,我们有选择的打怎么样?”莫亚指着地图,“集中全部优势兵力于一点,在我们预选的战场上,部队将占据所有优势。”

    “作战目标决定了敌军的战略,他们想的是尽早打下待城,消灭新信仰。这个目标会促使他们猛攻,但不会猛到把十几个军团挤在一起。如果我们围住其中几个军团,他们根本不会理睬。相反,如果能拖住我们的有效兵力,他们会很慷慨地丢出诱饵。”卡罗斯否决了莫亚的提议,“除非我们能吃掉南北两路敌军中的一路,可是有这个条件的伏击地形不存在。”

    “照你这么说,那我们就只有让出进攻路线?”海尔特的眼睛鼓起来了,“难道科恩把军队送了人之后,我们就只能傻站着让人打吗?!”

    “请注意,我是总参谋官,而不是你的出气筒。”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非议,卡罗斯总是表现的很平静,“那不是送,眼前这种局面,能保证多少部队跟随我们?让那些不算核心的部队走开,对几方都有好处。还有,这是战争,海尔特,你应该保持冷静。”“只有合适的应对方法才能让我冷静下来!”海尔特气鼓鼓的转过身去。

    “两路敌军六十万,要在一个月内总攻,这跟我们之前的估计可不一样。”莫亚看着卡罗斯,“如果消极防守,我们的部队只够守住待城,但把部队全部收缩到待城就是死路一条。我们将不再有空间,也没有后备。所以这场战争的唯一出路,就是在待城外与敌军决战。”

    “待城周边没有适合我们的决战环境,而远处的边境作战我们又支撑不了,这是现实。如果这场仗在地图就知道斯比亚能赢,条约商团也不会起兵了。”

    “请看吧,敌军的信心主要来自两方面,一个是人数,另一个是声势。”总参谋官站到沙盘边上,“在人数方面,敌军比我们之前预计的多了二十万;在声势方面,有神魔的讨伐令支撑着,他们眼珠子都是红的——但在其他层面,联军跟我们之前的估计差不多。”

    “但我觉得这两方面就能改变战争的走向了。”海尔特说,“是的,我不是一个参谋官。我也不善于去分析战争之外的什么东西,但这场仗一定要打赢才行。无论科恩要做什么,也无论他和你说了什么,我是个将军,我的天职是带领部队去赢得胜利!”

    “海尔特,这场战争的结局只是惨烈,不会有真正的赢家。”莫亚轻声提醒。

    “但如果是我们输了,部队将会全灭。”海尔特在这一点上表现的很坚定,“所以,即使是一个惨烈的胜利,我也要把它捏在手里!”

    “这也是我的目标,但麻烦的是现在没有头绪。如果在战前找不到对我有利的态势,那就让他们在战争中暴露破绽。所以我们只剩下一个方法了——放敌军近来!”卡罗斯看了看两位表情严肃的将军,“在我现对方的破绽之前,我要求你们规规矩矩的跟对方过招。”

    “规规矩矩?”海尔特有点愤怒,“这什么意思?”

    “规规矩矩的侦察,规规矩矩的交战,规规矩矩的后退——请相信参谋官的专业素养。”

    “我们可以装扮出学院派风格,”海尔特问,“可我要知道你准备了什么后手。”

    “层层拦截敌军不可能,我们甚至不知道哪些部队会参与战斗,能够列入计划的只有目前这么一点人。”总参谋官说,“我把这些部队分为两部分,一部执行原作战计划,另一部作为机动兵力,同时让联络部尽快确认外围的有效部队。局势紧迫,每一个节点都显得重要,所以我们不能允许任何一支部队出现反覆。”

    “你的意思,还是得维持两个防御圈?”莫亚问,“就这样?”

    “如果你是说糟糕局面的话,当然不只这样。因为神魔不会眼看战争呈现胶着状态,虽然我现在无法做出精确估计,但我断定他们会插手,局势恐怕会更加恶化。”卡罗斯说,“我想,最好的局面是在尽量短的时间内让神魔亮出爪牙,这样的话,我才能决定最后的战略。”

    “神魔会直接派员参与普通战争?!而不仅限于突袭待城?”海尔特的眼睛又鼓起来,“以他们的无耻程度来推断,这很有可能!”

    “所以在一些恶战地点,我们要早做安排。”总参谋官说,“从地图上看,待城当然是一个死地,但如果满足了一些条件的话……”

    “你不用说出来,我明白。”海尔特点下头,“这次就相信你!我去看看部队!”

    “说服他真不容易。”看着海尔特的背影,莫亚安慰卡罗斯,“他就这脾气。”

    “莫亚,其实事情并不是这个样子的。”总参谋官神态很认真,说出的话也令莫亚眼皮直跳,“对战争的残酷过程,你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莫亚皱起眉头问。

    “没错,我虽然保持着乐观,但我目前还没有找到反击的办法。”卡罗斯靠近莫亚,在他耳边轻声说,“或许这场战争的损失,将会过我们的承受极限。”

    莫亚回望着卡罗斯,现总参谋官的眼中只剩下凝重和悲哀。短暂的沉默后,莫亚突然咧嘴一笑,“公子哥,你太多愁善感了!”

    “是吗?”总参谋官自嘲一笑。

    “你知道有多少人原本就应该是死人吗?你知道原本有多少人应该穷得叮当响吗?为自己的将来送命,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还笔债,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得感到高兴,因为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士兵。”莫亚平静的说,“但是!我希望这些人死光之前,你能找出办法来!”

    然后,这位将军也转身走出去,留下卡罗斯一个坚定的背影。

    “给我联络玛法,告诉他,我需要鉴别部队、需要两路敌军的进攻线路和流程、需要详尽的兵力配置!”总参谋官控制住面部的抽搐,给他的副官下达命令,“他最好能把这些情报早点送过来!要不然的话,在我们死光之后,那个在后面悠闲的老板也会完蛋!”总参谋官的联络信件很快就传到了联络部,双眼挂着红丝的血领主捏着这封信,先是呲牙咧嘴一番,然后,他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招手叫来副官:“把这个转给各分部,原件裱起来挂在公共走廊上。别损坏了,战后这个就是参谋部的罪证。”

    公文中没有值得保密的东西,严格的说,它只是一份自参谋部的斥责信。血领主是否会在战后威胁卡罗斯,这谁也不知道。但当它被挂在走廊里、被来往的联络官看到时,却极度刺激了人们的神经,变成一剂能加强整个联络部的苦口良药,原本火力全开的情报系统,从这个时候开始破表运转。

    可让人感到遗憾的是,这种情报收集力度在初期并没有什么成效。其根本原因不是斯比亚(河蟹)情报人员不够强大,而是在目前情况下,两支敌军没有多少情报供他们刺探——虽然令人哭笑不得,但这是实情。

    事实上,南北条约商团的作战计划都只有一个雏形,那些少量而关键的东西全在他们领的脑袋里。厉害的斯比亚(河蟹)情报人员可以跳到他们办公桌上去小便,却撬不开他们的头盖骨。

    幸好情报人员的使命并不仅限于刺探商团情报,他们还有些别的事情可以做。因为在这个时候,神魔对第三信仰的讨伐令已经传开,让比斯大陆乱成了一团!

    先,很多人受不了这种朝令夕改的刺激。他们老早就知道斯比亚不是好东西,是上族的纵容使这个怪物变得强大,一次次的被它欺凌,自己弄得好不心酸。时间长了,大家也调整好了心态,纷纷放下身段,虚心的接受了这么一个怪物做老大,开始割地、赔款、热脸蛋贴冷**……但现在,上族一纸命令下来,居然又要大伙儿出力去彻底抹掉它!

    上族的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第三信仰的树立典礼,其实各国帝王都出席了,科恩凯达在典礼上干了什么他们心知肚明,上族的愤怒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因为典礼之后,大多数君主在漫长的归途中被神魔派人找到,用一种极快的方式送回国。然后,就是两殿的高级祭司传递上族密令给他们。

    但一个帝国的重大行动并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的,更何况能很快领会皇帝意志的人不多——各国剩下的本钱就这点了,谁敢保证讨伐中不会出问题?诚然,斯比亚现在是副死相,但商团呢?其他帝国呢?谁能担保后脑上不挨闷棍?

    派系是传统帝国的顽症,典型的临床表现是争吵,在漫长的复过程(通常是三天)之后,妥协结果出来了:弄死斯比亚不容易,比较起来,派点部队在联军里打混才是上策。

    拿着这个药方,皇帝们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

    于是,帝国病开始第二轮作,症状叫做独裁者的分化镇(河蟹)压,整个过程里有血有泪有欢笑,热闹极了。本来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在数天之内结束,但君主们这次有了强大的外援:两殿的祭司笼罩着上族的光环,像蝴蝶一样翩翩而来,在人群中传播神灵的意志;商团的特使手持征召令,神色从严肃到严厉再到严酷,让人不敢正视。

    数管齐下,君王之怒被坚定的执行,各国内部的杂乱声终于被镇(河蟹)压下去。至少在表面上,大家都在六七天的时间之内明白了这次讨伐的严重性:如果不能打下斯比亚,等着整个人类的就是灭亡!过程和因果关系没多少人深究,单凭这后果就很能警醒人了——当然,这里的“人”指的是有家有业那种。

    以神魔的讨伐令下达时间算起,在不到九天的时间内,神属和魔属各帝国都已经拿出了具体方案,没有花招、没有私藏、操作性良好,甚至过了两个条约商团最乐观的估计——讨伐第三信仰的联军,总人数再一次的膨胀了,先期需要的物资和军备也凑了个七七八八。

    在惊喜的同时,条约商团也现直到这时才能看清各帝国的真正家底,还有他们之前的吝啬程度。

    在这段时间里,就算是控制度极高的帝国,也无法避免出现一些混乱。而这种环境很适合情报人员施展才华,各帝国的情报和分析报告,就这样源源不断的送往待城联络部。一个帝国的情报就像是一块拼图的碎片,在经验丰富的分析员手下,要不了多久,碎片们就会重组成一幅完整的势态图,而两商团联军的军事情报,就藏在这幅地图里。

    以前的斯比亚帝国联络部,现在叫待城联络部,或者叫第三信仰联络部——他们正在用行动证明名称的变化并不能影响实力,而自己永远是最优秀的情报人。

    “……现在,讨伐令公布第十二天,我们可以确认的敌军总人数是七十六万。其中南条约商团三十五万,北条约商团四十一万,”血领主的桌子对面是一幅巨大的地图,副官正在图上黏贴着标记,“南北两路敌人都变得很亢奋,为了打垮我们,他们已经在砸锅卖铁了。”

    “砸锅卖铁?我喜欢这个形容,”血领主也很亢奋,“接着说。”

    “除了商团和两殿的军队之外,各国拿出了最后一点兵员,包括上次战争中存活下来的。甚至在皇室成员中,也有一些人以普通军官身份加入讨伐军,这说明讨伐军的战前动员做的很好。”副官说,“地方部队和贵族私军被配属给大军团,所有人的奖励和惩罚权被收归指挥部,这就说明讨伐军的指挥权是统一的。对了,我们还在一份物资调拨单里现了二十年前的铁甲和羽箭,本来这些东西是某国皇室成员准备造反用的。”

    “难怪参谋部那边语气恶劣,原来这一仗真的不好打。”玛法用手指抠着下巴,“讨伐军的鸡蛋裹得这么大了,你们还没现一条缝?”

    “有迹象但不明朗,恐怕是因为鸡蛋还不够大的缘故,”副官苦笑着回答,“作为应对,已经给前方的人员下放了自由行动的特别命令,但目前还没见到成效。”

    “就怕参谋那边等不了啊!”说到这里,血领主突然一拍桌子,“你们当我是吓大的?!”

    “长官?”副官小心翼翼的问。

    “他们是想摆阔吓唬穷光蛋!命令下去,别磨蹭,想办法让讨伐军动起来!”玛法的脸色变得很邪恶,“他们现在连件能遮体的衣服都没有,所以只能蹲着不给我们看,但只要是想办法让他们动一动,他们就一定会露出光**去!打草惊蛇、杀人放火,让他们动起来!”

第四章

    对于战争,北商团联军的指挥官们没有惊慌失措,他们完副宠辱不惊的表现,就像只是出趟远门一样,尤里西斯亲王也只是召集先期开拔的几个军团长吃了顿早餐就算完事。当然,在餐后品尝浓香红茶的时段,他还是跟各位军团长私下谈了几句。这些绝密内容包含了各军团的进军线路、注意事项以及怎么应对突情况等等,总之,几位以老成持重闻名的商团指挥官,在最后离开时都是一脸的平静。

    北商团联军的规模无疑是庞大的,但在行动上并不比南边的盟军缓慢。有什么样的领就有什么样的手下,在前期的军队召集和准备过程中,北线各军团的风格显得低调而稳重,不像南线那么锋芒毕露——南商团联军甚至召开了盛大肃穆的誓师仪式,似乎这样才能从某种不良情绪中摆脱。

    粗略看来,北商团面对的局面应该比南商团要简单一些。因为北商团的兵员比较充足,物资储量丰富,辖地民生方面被斯比亚祸害的也不算太严重。甚至在早年间,尤里西斯亲王就有挥军杀进魔属联盟,甚至是杀进斯比亚境内的宝贵经验。

    另一方面,待城针对北线的边防设施有很大漏洞——当然这一切都源于待城的位置。

    如果不出这次的信仰问题,待城将是一个很理想的联盟府,因为它不与传统的势力范围冲突,周围有广阔的平原和河流,外围还有高山峻岭的保护。如果给它几十年的时间,在外围修建两层要塞防线的话,它就会拥有一个很完善、甚至称得上固若金汤的防御体系。

    尽管斯比亚的工兵部队很强,但修筑堡垒和要塞却是需要时间的,更别说要在一片白纸上建立要地防御。在短短几年时间之内,工兵就是拼了命去修,也赶不上一个经营了几十上百年的老帝国。从这方面着眼,科恩凯达表现得太急躁,也并不比别的君主更成熟、全面。

    所以,在作战地图上看待城,人们就会现战局呈一个很绝妙的形势——待城现在就像一头肥羊,独立在原斯比亚帝国的防御体系之外,仅有的一部分防御也是针对魔属联盟的进攻方向。如果从神属联盟方向起进攻的话,不但有多条进入路线可供选择,而且阻力较小。

    如果科恩凯达的父亲,也就是新任莫西克帝国皇帝肯大义灭亲,给讨伐联军让路的话,北线的军队甚至可以唱着歌走到待城范围。就算维素陛下最后的选择是不让路,联军从旁边的波塔帝国绕一下并不费事,或者直接打过去也可以。

    因为驻守在莫西克帝国的军队,再也不是那种无法战胜的存在了,在失去了科恩凯达和那批精锐将领的领导之后,他们也就是一般的优秀而已。

    所以,进攻斯比亚与进攻待城,无论是从政治角度或军事角度来看待,基本上都算是两件可以区分开来的事情。更何况对北线军队来说,维素凯达陛下目前并没有对联军的先期调动表现出强硬立场,他只是循着正常途径表达了一下“关注和忧虑”。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也很值得玩味。

    从外交和情报方面传回的消息说,维素陛下私底下真正的表现跟其他父亲一模一样,还在苦口婆心的跟各方势力交涉,希望能对待城的情势有所帮助,最起码也要救出他的小儿子——只不过这一次小儿子闯的祸太大了,维素陛下的本事并不足以善后。

    另外一点值得注意的是,无论维素陛下表现出何等程度的慈悲和急切,现在的斯比亚也毕竟是一个帝国联盟了,维素凯达的影响力和决定权根本不够。他本人虽然仁慈而睿智,但一个人,特别是在有了自己的家业之后,他对别人的家业还会那么尽心尽力吗?所以有一定的可能,维素陛下对这场战争的看法会产生改变,那将是一种有别于亲情走向的改变。

    也就是说,维素陛下的要求可能会停留在保全某个人的性命上,而不会去追求某个势力的生存。如果事情真的这样展,那么对北线联军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幸事。所以,在他与各方势力交涉的时候,大家一起心照不宣的演着戏,各种私下的会面从来就没有停顿过……争取到维素陛下,就意味着北商团的军队可以专注的向前作战,而不用担心身后和身侧还有危险。至于维素陛下最后做出什么选择,那需要多方面的共同努力。但是在军事准备上,在一切真正确定之前都不能放松,毕竟这只是一种包含了良好愿望的推论。变化的可能随时都存在,不是极好就是极坏。

    对单纯的军人来说,这个随机二选一的现实令人伤透脑筋。

    还有比这更让人头痛的事吗?不好意思,对北条约商团来说还真的有一件!那就是一直被斯比亚的光辉盖过,在往常几乎被人们遗忘的——里瓦帝国!可以说,在现在的里瓦帝国,政体和军队都留下了很深的斯比亚烙印。

    里瓦帝国的当家人,女皇贝尔妮艾宾浩斯,她跟科恩的关系可不一般。她手下的第一猛将,就是那个从“军中攻瑰”变成“军部玫瑰”再变成“帝国玫瑰”的温特哈尔雷尼,有传闻说她跟某个斯比亚将领私定了终身……

    当然,其实里瓦帝国也有自己的特色,那就是女性官员和贵族的比例很高。而她们跟斯比亚的一些联姻行为,又让这个往昔的强大帝国被冠以“斯比亚后宫”的绰号。甚至某些酸溜溜的人认定女皇跟科恩凯达有一种非正常和不道德的男女关系。

    北商团的指挥官,却不敢用这种蔑视的目光去看待里瓦女皇。

    与科恩凯达相比,里瓦帝国的女皇一向低调,即使是在新信仰树立大典上,她也就是露面了一小会,完全不像情报中形容的那样跟科恩凯达的私交极好。大典之后,身为里瓦女皇的贝尔妮艾客浩斯在回程中被神殿的使者找到,她接到讨伐令的时候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贡献了大批物资和一个满员的步兵军团给商团联军。

    这很符合她的性格,女皇给人的直观印象就是美丽大方、谦和淑雅。

    但事实是,她之所以能当上神属联盟唯一的女皇,能够执掌整个帝国,那完全是因为科恩凯达全力帮助的缘故。如果说联军讨伐待城这件事对贝尔妮女皇陛下没有一点触动,那绝对是谎言。金沙萨现在对联军的军事行动不一言,也不代表他们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

    谁也无法肯定她的心思,更无法预测她接下来的行为。可是军人等不得,不确定的因素在参谋眼中是跟“敌对因素”划等号的。所以在战线地图上,里瓦帝国的疆域很自然的被涂色了,这一下就改变了整个战局形势——北线作战地域大了三倍,敌军人数多了一倍有余!

    老奸巨猾的尤里西斯亲王不会犯下忽略一个敌人的低级错误,北条约商团先期的军团调动和情报侦察,几乎有一半针对里瓦帝国。亲王甚至跟自己的参谋们挑明,尽早确定里瓦帝国的打算,这是北线联军的第一任务——这并不是开玩笑,如果里瓦帝国在战争中期翻脸加入待城一方的话,那么北方联军就有被拦腰截断的危险!

    而事实上,如果里瓦帝国打定主意要跟待城共进退,最好的动手时机也就是在战争中期,趁北部联军跟待城方面打成一团的时候兜联军的后战后上族必然会惩罚,但里瓦皇帝是个女人,女人显然要比男人感性得多,关键时候出点乱子并不稀奇。

    在调动军队的同时,尤里西斯亲王已经向女皇派出了特别信使。使者带着前所未见的许诺和保证,也带着至高无上的诚意和强硬去与女皇接洽。

    按照亲王的本意,里瓦帝国肯老老实实的自然最好,联军里也不缺贝尔妮的物质和军团;如果里瓦有异动的话,那么就应该把它当做第一顺位目标进行攻击,以确保战争期间的后路安全……但令人郁闷的是,对上这个还没有反叛行为的里瓦帝国,商团没有战略上的主动权,只能根据对方的选择结果来采取相应行动。

    在这个时间段内,里瓦帝国内部大概也在激烈争论吧?所以等待是必须的,在等待的同时,商团也必须调集军队看住里瓦帝国——至少在现在,这种调动并不是为了打,而是为了向里瓦当权者表达一个态度,是一种具备象征意义的威慑手段。一支老牌部队被派往毗邻里瓦帝国的防线驻守,军团指挥官人选是亲王苦心挑选的——那是一名性格坚韧、温和甚至有点不喜欢打仗的学院派将领,这个人绝对不会主动挑起纷争。配备上一名素有“果敢”名号的副指挥官,再加上一个谨慎但恶毒的参谋官……就算里瓦帝国的情况向坏的一面转变,这三人组成的团体也应该可以应付一切突情况了。

    但没有人会想到,整场讨伐战争就是从北条约商团联军特派第五军团身上开始的——真正的意思就是除去之前的一些情报人员接触,也要除去之后的一些教科书样式的战斗——确切的说,讨伐战争中的第一朵血花,盛开在北条约商团联军特派第五军团第三边境联络站第十七侦察团身上。

    十七侦察团是精英部队,但这群人真的很倒霉,轮到在这天开始进行侦察值班。然而更加不幸的是,他们轮值的时候正好遇到“闻风而动”的待城行动部队……后者正在执行待城联络部领“让他们动一动”的绝密命令。

    这句话是血领主说的,意思简单明了。但当他话中的意志放射到真实战场上时,就变成一个严谨而庞大的计划——总共有三方参与,方式和规模都令人瞠目结舌!

    但在计划如火如荼的展开之前,北商团方面不可能现任何异常。因为这个侦察团是大型的,全线巡逻时间是四天左右,最长不过五天。在这个时段之内,侦察团能够为主力提供大致方向上的战役级别预警,但在编组和巡逻路线方面都欠缺灵活性。

    所以在侦察团出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按部就班的进行在规定的路线上,严格按照战法散开队形并派出尖兵和后卫,最后一头撞进敌人的视野里。

    远方的山头上,一群人正隐身在郁郁葱葱的绿荫中,仔细观察商团军巡逻队。

    “神属联军的标准战场巡逻,他们做的中规中矩,想全歼的话有些困难。”一个魁梧的男子顶着与树冠同色的伪装,对远方的侦察团部队做出了评价,“这是一支经过完整训练的老部队,很可能是尤里西斯的老底子。”

    “那就再让他们深入一些,反正还没走到折返点。”在魁梧男子的身边,一位体型比较单薄的年轻人裹紧了自己的披风,“我们不一定要全歼他们,放点人回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起到混淆视听的效果。”

    “特派联络官老爷,你说话倒是轻松。”魁梧男子有点不乐意,“让商团军有了防备的话,要额外死多少人你知道吗?我的手下,都是我一个个召集起来训练完成的,都是我的人。”

    “我有必要提醒你,这些人不属于你,他们都是老板的人。”特派联络官严肃的回答对方,“名义上,你是里瓦的马匪领,但你不能忘记真正的身份和职责!”

    “还真是会说大道理,但这仗要怎么打你没有言权,而且,我不是没有申诉管道。”

    “我有监督权,绝对的监督权。无论你现在有什么不满,都必须慎重考虑我的意见!”特派联络官寸步不让,“我不希望联络部和里瓦特遣军产生矛盾,同时,我也知道你是科尔特的弟弟。罗曼准将,你可以试着触怒我看看。”

    “你——你居然敢调查我!”罗曼准将压低了声音,眼神变得凶恶起来,“混蛋!”

    “谢谢准将的夸奖,真实情况是,除了老板之外谁都会被调查。”联络官阴沉的微笑着,“时间正好,我估计他们已经快到了,也希望你的手下能在这之前准备好。”

    “不是我想要教训你,但是联络官你必须知道,骄横的准将必然有他骄横的理由。”罗曼挑着眉毛说,“我手下的人只有我才能羞辱,你最好不要把手伸得太长……现在你能告诉我,我们等待的人究竟是谁了吧?”

    “因为此次计划的特殊性,仅仅联络部和里瓦特遣军两方合作并不保险,还需要敌后侦察方面的支援。我们等待的人叫察台,来自待城参谋部侦察厅,以后会配合我们行动。”

    “察台,只有个名字,连姓都没有吗?”罗曼显然没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这个名字。

    “他老家是魔属的,奴隶士兵出身所以没有姓。”特派联络官冷淡的说出察台的身份,“精英教官,准将军衔,专长是在战场背后活动,以一切必要手段配合正面战场——他们这批人是因为这次的计划而独立出来的,以后不回参谋部侦察厅了。”“这是什么世界啊,准将越来越不值钱了。”罗曼哀叹一身,用眼角余光瞥了瞥特派联络官,“真是不值钱啊!”因为在后者的肩上,也佩戴着准将军衔。

    因为体系、身份等原因,两人的谈话在不太友善的气氛中停滞下来,并一直维持到第三者的到达时为止。出乎两人意料的是,虽然察台一眼就看出两人的态度不对,但这位新加入的准将并不准备为三人领小团体架起一座和谐的桥梁——他走到两人身边,一丝不苟的验证着彼此的令符,沾染了风霜的面孔线条很硬,让人想起那种嶙峋的巨石。

    于是,这个奇妙的小团体中就出现了三张冰冷的面孔,就连他们的副官卫士们也看出了不妙,分成三个圈站得远远的。

    “我简单介绍一下。”特派联络官毕竟还肩负着联络的责任,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这位是罗曼准将,之前以马匪为掩护,实际上隶属斯比亚驻里瓦特遣军,负责此次计划的正面行动。”然后指着察台说,“这是察台准将,参谋部侦察厅的精英教官,可选择性支援计划全程。我是特派联络官,负责为你们提供所需的一切情报,并监督计划的实施情况。”

    “幸会。”罗曼对察台的态度要和蔼一些,他打量着他,似乎想从对方身上找点什么相同的特质出来。

    但察台显然没有领会到他的好意,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就转头对特派联络官说:“我并不了解这个计划,你能详细说明吗?”

    “当然,按照上面的意图,我们的目的是要让北商团动起来。”联络官取出地图,指着上面标出的几根线条说,“先我们要到达这里,干掉这个,再抹平这个……”

    “然后北商团就能动起来了?他们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一刺就会跳起来?”罗曼冷笑着,伸手指点在地图上,“至少还要羞辱这个,冲这个撒尿,喂这个吃大便……”

    “为什么要让北商团联军动起来?”察台没有卷入两人的冲突,而是询问起计划的目的。

    “他们太稳了,导致联络部无法得到战略情报,只有让他们动起来,我们才能看到他们想隐藏的东西。”联络官解释说,“这里是他们防御上的盲点,由此进入的话,不但能得到情报,而且能打断他们的准备节奏。”

    “但是你显然不知道要打到什么地方才会有效果,”罗曼不会放过任何打击联络官的机会,“不是我苛刻,要是把这支队伍葬送在里面,我们都会成为罪人!”

    “没有人知道北条约商团的底线在哪里!”联络官冷峻的回敬罗曼,“战场不是个人争名夺利的地方,如果不想冒险,你可以回家去!”

    “这句话不对,战场,就是一个争名夺利的地方!”目光一直停留在地图上的察台突然抬起头来,“罗曼准将,你有多少部队?军制?人数?经验?战斗力?”

    “我有十二个联队的兵力,作战人数两万三千人,相当于两个军团。六个联队的轻骑兵,六个联队的高机动步兵,都是之前进行军制实验时弄出来的新编制。”罗曼准将回答说,“训练方面符合一类军团标准,至于经验方面嘛,你要知道……我们已经在这里当了好几年的匪帮了,在附近地域可以说是来去如风,无人能挡。”

    “我要评估你部下的战斗力。”察台对罗曼的介绍无动于衷,“眼前这侦察团有多少人?”

    “大概六百人左右,”联络官说,“处于展开状态,分成前后两部,都是宽五里,深十里。”

    “罗曼准将,请你也派六百人出战。”察台说,“对敌军进行主动进攻,强攻、偷袭各种战法都要用上,最好是全歼,但要留下活口。”

    “这是打仗!”罗曼脸上的肌肉又跳了跳,“察台准将,你的要求却像是在搞艺术!”

    “如果没把握的话,你还可以派出预备队,但我的人会随队进行评估。”察台并没有跟他在这种问题上纠缠,“请执行,我们的时间不多。”

第五章

    跟普通的行军不一样,战场巡逻是一种战争临界行为,根据规模大致又可以分成三种,即战术级、战役级和战略级。每一级对应的目标不一样,部队的编成和战术也会不一样,在路线安排、军情后送等方面,不同的军队还会结合战情和本身的能力去做安排,这就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在以前,是神属和魔属联军的侦察部队最精锐,因为他们有足够的战争经历和训练。

    第十七侦察团,就是从神属联军总部的直属侦察部队分裂出来的,属于加强编制,满员七百五十人。因为对里瓦帝国的监视任务关系重大,他们被临时派去加强第三边境联络站,负责实地侦察里瓦西段边境线,为身后的第五军团和更后面的联军总部提供战役级别预警。

    这是一个正确的安排,因为从军事角度看,里瓦帝国很难无声无息的弄出个战略级别的全面攻击,而战术级的骚扰对联军来说完全无效。如果那女皇真的要耍泼的话,起战役是她唯一的选择。但值得商团军一方庆幸的是,战役攻击并不是什么小动作,对方光是集结攻击部队就很耗时费力了,其中暴露出来的种种迹象,肯定会被这支经验丰富的侦察队觉察。

    所以在边境与第五军团之间的广阔地域,保持一支精锐的侦察队就能满足需要了。但与此同时,压在侦察部队身上的担子却很重——后方大部队认为里瓦帝国在近期不会有大动作,但身临第一线的侦察兵却不能这么想,因为他们的天职是面对未知敌情并侦察其意图。

    为了能把敌情准确的传送回去,也为了更好地保证自身的生存,侦察部队对队形有严格的要求。比如实施现在这种侦察行动,指挥官就极为慎重,他摆出了一个宽十里、纵深二十里的松散队形,再加上周围的游骑,预警范围更大也更加灵活,可以兼顾多种突情况。

    因为自身的机动能力出众,就算遇到三倍于己的骑兵,第十七侦察团也能保证大部撤离。敌人想在原野丘陵地区全歼这支侦察部队,除非是以多倍兵力做全面包围。

    六百多轻骑兵,已经相当于神属联军两个正规编制的骑兵营,整体战斗力其实是很强大的,不但能打能逃,更多时候还能反咬对手一口。事实上他们经常需要清扫据点、俘虏敌军的侦察队以达到深入侦察的目的。

    训练和经验给了他们强大的自信,所以侦察兵的一举一动,都遵照着神属联军以往的作战细则,可以说从队形到配备,这支侦察部队做的都很完美。粗略看上去,骑兵们只是分作前后两部分,其实整个队形非常考究,也会让潜在的敌军大伤脑筋。

    前营三百多人,每十人一组,拉开间隔组成一个月牙阵型,相同人数的后营也组成了造型一样但方向相反的阵型。两个月牙的最厚部分靠的很近,而且还有部分重叠,就好像是长着四只尖角的怪异生物,正在原野上缓缓游弋着。

    那些五人小队、双骑小队甚至单骑,就是这只生物的无数触须,有的游荡在身边,而有的又远远伸出去,犹如无数只眼睛,正在来回审视着周围的情况。在主体既定的移动路线上,任何风吹草动都很难隐藏过去。

    阳光充足,绿荫连绵,处于侦察队形最前方的前哨小队,正奔放而谨慎的向前推进。

    奔放,是因为这二十骑的度很快;谨慎,是因为指挥官所选择的双箭头队形。兼顾了这两个关键,他们就既不会错过稍纵即逝的敌情,也不会一头撞在别人布下的陷阱里。

    “快到接触地点了,注意尖兵传回的信号!”年轻的指挥官穿着一身皮甲,他声音清朗,肩上戴着商团军的中尉军衔,身体正随着马匹的步伐微微起伏,重心稳定,游刃有余。

    “是!”中尉身边的几名骑兵大声回应,声音多是浑厚的,个别人甚至用上了音怪异的部族语。前哨的使命很重要,通常由最出色的骑兵来担任,年纪不会太小,种族也很复杂。

    “左前有闪光!对上了,给信号!”一名骑兵高声喊叫,执旗手立即摇动了手中的战旗。

    “前方——六里——有三人五马!”中尉认真辨别着远处的闪光信号,那是他本队的尖兵回来的,“非军人装束——有武形迹可疑——对峙中——有冲突可能!”“长官,按道理说这里不是走私通道,也没有什么值得猎取的野物。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马,很诡异啊!”中尉的副官靠过来说,“况且对方多带了马匹,这还是我们第一次遇到。”

    “暂时监视,我们休息一刻钟!”中尉出停止前进的命令,“派出传令兵,把情况报告前营。一刻钟之后,我们换马左右包抄,一定要在这里生擒他们!”

    “是的长官!”

    既然接下来有行动,当然得做好一切准备才行——骑兵们纷纷下马,把必要的武器跟装备转移到另一匹坐骑上,又把换下来的马聚拢在一起,自然有专人去安排食水。等一会要出击的人纷纷活动着关节,或是张开手脚躺着。

    一刻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仅够大伙儿躺下喘口气而已。但就是这个空隙,已经能让侦察兵们放松心态,也能让指挥官考虑好战术。

    “全体注意——检查武器、盔甲、鞍具!”中尉扫视着自己的手下,“突击手穿双甲!”

    “长官,轻松点,三个人而已。”副官在中尉耳边道,“他们绝对跑不了。”

    “你想错了,”中尉拉下蒙面的布巾,转头对副官笑了笑,“我很轻松。”

    “你……您是大少爷?”副官看着这张跟领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惊异万分的换了称呼,“真的是您!我在亲王老宅站岗时就经常看到您,去年还在商团总部见过您两次,只是一直没机会跟您说上话……要不然我早听出您的声音了!”

    “真是的,就是因为这张脸,我走到哪里都能被认出来。”中尉脸上的微笑立即就变成了苦笑,“你别说出去!我现在是一个中尉,不过我没改名字,还叫阿德勒。”

    “那是当然!”副官连连点头,“但您怎么能上这里来呢?您就读的不是参谋学院吗?”

    “嘘。小声点。”中尉用手指点了点身后,“领才安排的,他知道我性子野,喜欢骑兵。”

    “原来是老亲王的安排。”副官回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那这次的包抄就由我来负责吧?”

    “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才来队里没有任何功绩,你总得让我开个张。”中尉说,“一人负责一边好了,上马吧!”

    “是!”副官知道尤里西斯一家的性格都异常顽固,于是点点头,直接向其他人下令了。但他已经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让这位少爷出问题,不然他的爷爷、也就是尤里西斯亲王那里交代不过去——自己突然从亲王身边调到侦察部队做个中尉副官,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左右包抄,缓步进入位置。”上了马,身份尊贵的中尉倒是显得很轻松,战术安排也比较恰当,“看我的号令攻击,不能放走一个,至少要有两个活口!”

    中尉向左,副官向右,两边各有七名轻骑跟上,呈一路纵队跟在长官后面。剩下的两名骑兵等着队伍走出两里之后才远远的跟上去,原地仅留下看马的人。战马小跑着,在骑兵的控制下慢慢提,偶尔,下落的马蹄会踩住一枝犹带露水的野花,又在起蹄时带起点点肥沃的黑泥。本来应该是清脆的蹄声,在沃野的微风中却显得很轻很柔。

    绕开一里之后,两队骑兵几乎是同时转向,小心控制着度向目标靠近,路程很快就过半了。中尉伸手做个手势,后面的骑兵立即跟上,以他为核心组成一个小小的锋矢阵——这个时候,中尉已经看到自己的另两名尖兵,他们正跟那三名目标保持着两箭的距离。

    三个人一副游牧装扮,都骑在马上,谨慎的待在一片树林附近。有树林的干扰和阻挡,副官那一路想要同步包抄不太可能。好在中尉先前的安排,为下面的战术增加了更多选择。

    之前的小跑让马匹处于良好的状态中,随时可以进入冲刺!

    “快逼近!”一声令下,中尉**坐骑的度骤然加快,把一连串沉闷的蹄声抛在后面——目标现在有两个逃跑方位,一半的几率,他们会跟包抄的副官迎头撞上,哪怕是只做一次折返,也会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但目标异常狡猾,在看到穿着商团军服的马队出现后,其中一人还跳下马伏地听了听,很自然的,三人直接逃向了唯一的生路。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接下来只能是一场艰苦而漫长的追逐。但对侦察骑兵来说,追逐并不是自己的弱项,他们就是专吃这碗饭的。

    “信号——追!”响箭直飞上天,尖利的啸叫还没完,两里之外的副官就应和了命令。

    凌乱的马蹄声,在原野丘陵之间回荡起来。

    中尉不但展示了极强的控场能力,也让他的部下见识到想象力的作为。,他不断用单骑和双骑逼近,并配合小队挤压、弓箭虚射,还装模作样的吹了两声呼哨,层出不穷的小花招把前面的人吓成惊弓之鸟,高度紧张中,他们甚至无法辨别路况,马匹也始终处于高状态,一直不得休息……前后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并如中尉所愿的进入到攻击范围中。

    在精锐的侦察部队中,带队军官的攻击范围跟普通骑兵的攻击范围大不一样。追击是侦察骑兵的经常作战态势,但骑兵的弓比步兵的短小、弦力也不如步兵长弓,所以攻击范围和精准程度就是衡量一个带队军官的重要标准。

    “全队——准备响箭轮射!”阿德勒一边下令,一边从胸甲下掏出一个小卷轴,用嘴咬开黄色的封皮,露出里面一点银白色的字迹。他再猛一甩头,卷轴被完全拉开,一蓬柔和的白光笼罩了他整个人和马匹。已经有了汗迹的战马像失去了重量,猛地向前一窜,瞬间就把其他人甩的老远——这时,中尉镇定的声音才传到骑兵们耳中,“射!”

    命令中,第一枝响箭离弦,带着一声悠长而高亢的尖啸向着目标飞射而去!才飞出三分之一的射程,第二枝和第三枝响箭就接着射出。纷起的尖啸足以掩盖一切细微响声,其中当然也包括中尉的弦动——在操纵马匹飞跃的那个瞬间,阿德勒把一张墨绿色的马弓横置,目不转睛的连射三箭!

    他的动作并不快,但却近乎悄无声息,三枝黑羽箭先后离弦,后面的骑兵只看到三条黑线向远处飞去——前方那三名亡命奔逃的骑手还以为又是追兵的虚张声势,没有想到躲避,结果在下一个瞬间,三枝黑羽箭就全部命中!

    疾驰中的奔马本来就很疲惫,又被一箭射进体内,当场就支撑不住栽了下去,根本没有给骑手任何反应时间。刹那间,目标连人带马砸在地上!先是一阵草飞泥溅,然后,人类的惨叫和马匹的悲鸣才响成一团。

    “嘿——塔!”追兵们高举弓箭欢呼一声,这是一个最擅骑射的部族的土语,意思是“胜利”。

    但阿德勒并没有在欢呼声中减慢度,他把弓箭装好,反手把马刀连鞘抽出,快马冲上……目标中有两人趴在地上惨叫,但另一人却跌跌撞撞的向一片小树林跑去,当然,中尉那柄带鞘的马刀下一刻就抽打在他的背脊上,他痛叫一声,身体终于扑倒。

    “你能跑到哪里去?”阿德勒冷笑一声,慢慢勒住了马缰,转头命令后面的骑兵处置,“分开他们,包扎一下!”都是经验丰富的侦察兵,接下来的事情就用不着中尉吩咐了,士兵们把三个目标分开审问。战争时期,事急从权,没人会滥用慈悲,通常都是拳头开路。于是在两刻钟之后,俘虏连自己的家谱都背了出来,至于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为什么看见商团军不跑的原因,也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干净,根本不敢有一点隐瞒。

    “长官,他们三个的事情大概弄清楚了。他们三个是走私商,常跑坦西到里瓦这条线,在两国都都有商铺。”副官走到阿德勒身边,放低了自己的声音,“这次是没有接到商团起兵的消息,里瓦那边封闭了边境,他们又不敢乱动,所以才被我们兜在了这里——”

    “太蹊跷了。”中尉摇头说,“他们是商人,那就完全能退到里瓦境内。”

    “是有点蹊跷,所以我给他们上了点刑,结果很出乎意料。”副官苦笑着回答,“在我们的对面出现了一股马匪,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有几十里的样子。这三个走私商就是被马匪探子吓到了,才跑到这里来躲藏的——照他们所说,这股马匪总共才一百多人,赶着上千匹马路过,目标地应该是里瓦境内的几个牧场。”

    “原来是马匪,这倒能解释几个疑点。”阿德勒掏出笔记本,快的翻动着,终于在某一页的角落中找到了他需要的资料,“里瓦境内是有几股马匪,人数最多的也不过三百多人,他们长期活跃在边境线上,一边饲养马匹,一边洗劫过往商人。”

    “看样子是我们的行动惊吓到了马匪,他们准备把马匹带到里瓦境内避祸。”副官叹了口气,“一千多匹马啊,这些马匪好大的魄力。”

    “不值得惊奇,因为他们的战马都是准备辗转卖给我们的,局势突然变化,所以彼此的联系断了。马匪显然信不过我们,宁愿带着马跑得远远的也不想跟我们重新联系。”阿德勒轻声说,“不过我们既然遇到了,还是应该上去告诉大家,休息好了之后我们会继续向前,你安排人手把俘虏和情报送回前营,并请求支援。”

    “支援?”副官一愣。

    “是啊,就靠我们这点人手,想把一千多匹马赶回营真的艰难啊!”

    “长官要向马匪买马吗?”副官的惊异越浓厚了。

    “我没有余钱去买马,以中尉的身份去征用也不合适。所以,我想只能跟他们打欠条了。”中尉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咱们先缀上,别让马匪突然不见,等前营的援兵一到就把马带走!”

    “可这种行为似乎是……抢劫吧?”副官畏畏缩缩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领那边,要求一向非常严格的。”

    “你终于开窍了,哈哈!没事的,被我们看见的东西,那就是属于我们的!老爷子知道了只会夸奖我做的好!”阿德勒重重一拍副官的肩膀,“去安排吧,尽早出!”

    “是的长官!”

第六章

    前线传回的情报很快就被送到侦察骑兵指挥官手里,没有任何犹豫,他就下令了。对已经开始远征待城的商团军来说,马匹是一种极端紧缺的物资。马匪手上的一千多匹马,即便全是不能上战场的劣马,也能装备出两个重型辎重营。两个货真价实的重型辎重营是什么概念?他们能独立支援整个军团打上一场攻坚战!

    侦察骑兵的队形就做出了适当调整:拥有四只月牙尖角的怪兽旋转着身体,把自己正前方的一只尖角喷吐出去,然后另三只角稍微收拢了点、也加粗了一些。现在看上去,侦察骑兵的整个队形就像是一只三足海葵的模样——它喷吐出去的尖角其实是一个侦察大队,正在向前方疾奔。这种好事可不是每天都能遇上,机会稍纵即逝!

    大概半刻钟之后,特派侦察团完成了队形调整,它已经融化了一只尖角,重新变成一个上弦月队形。两翼的弯曲幅度很大并形成前掠,左方薄弱一点,右边厚实一些……然后,居中的指挥旗挥动了,特派侦察团开始向前移动,整体度居然不比之前之前的骑兵小队慢多少!

    虽然对马匹是志在必得,但侦察指挥官并没有放松警惕,他向四周放出的零散游骑兵甚至比平时还要多,保持最大间隔与中间五百多侦察骑兵齐头并进。在眼前这个还不是战区的战区里,如此数量的侦察骑兵是一种绝对力量,它能碾碎所有的阴谋和不利局面!

    “告诉阿德勒,不要太着急,稳稳地黏住马匪就是一个功劳!”在出之前,指挥官甚至很开心地关照起前面的小军官来了,“我们靠近了就会出信号,那时他才能动手把对方向特派侦察团驱赶!”

    传令兵风风火火地拍马而去,四蹄在营地中带起一溜烟尘,但这个比较粗心的行为并没有招来抱怨,因为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但没人能够想到,就在传令兵奔驰的时候,距此几十里的阿德勒中尉却是另外一种心情。那是苦涩和震惊混合而成的一种感受,让人非常难熬。

    这时候,阿德勒已经带着二十名手下绕了一个大圈,从马匪后面迫近到目视距离以内。

    整个行动很顺利,他看到了那些稀稀落落的马匪,也看到了圈养马匹的小山谷,但接下来的情形却不像他估计的那样乐观。看到这一队军人之后,占据了数量优势的马匪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反扑,更没有表现出急于脱离的想法。

    他们只派出了一个标准的十二人骑兵小队,跟阿德勒这边的二十来个人搞起了对峙。一开始,阿德勒并不觉得情况很糟糕,对峙而已,这种游戏侦察兵真是太熟悉了。

    直到对方分作两人一组,展现出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而自己这边周旋一阵却徒劳无功的时候,中尉才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太妙。他赶紧派人后送情报,却惊异的现后路已经被封堵上了——零零散散的马匪用一个极大的包围圈罩住了这里,就连拖在后面好几里的望风兵都给圈了进来。

    每当传令兵试图冲击的时候,总是有两三支羽箭远远射来,飞越过一段令人难以置信的距离,最后“噗”的一声钉在马头上!以至于这个情报还没送出去,他们就消耗了四匹优良战马。

    在这样的环境中阿德勒送不出任何消息,但只要他不做出冒险的尝试,也不会有马匪过来撩拨他。对方那点人手一直在跑前跑后,似乎很忙碌的样子。但马匪这种反应只说明他们稳操胜券,本来应该黏住马匪的阿德勒,现在被马匪牢牢的控制住了!

    “大伙下马!”阿德勒脸上带着微笑,安抚着他的手下,“我们休息。”

    “长官,你能看出他们的来路吗?”副官慢慢的走到阿德勒马边,脸色保持相当程度的镇定,“这不是一般的马匪,也不是随便就能撞上的,我们很可能是被他们算计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就是那种用匪徒的身份做幌子,其实是属于某个势力的正规军队吗?从现在的迹象上看,这个可能很大。”阿德勒点了点头,“但问题是他们包围了我们又不动手,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就算他们不是待城方面的军队,也不会对我们彬彬有礼,这里面一定有古怪。特派侦察团……“特派侦察团!”副官的话顿了顿,“他们的目标会不会是特派侦察团?”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震惊和恐惧。这种复杂的情绪代表着绝望和牺牲,就是在知道自己被包围而且凶多吉少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表露过此类表情。

    “那就准备吧,现在轮到我们拼命了。”阿德勒的脸色冷了下来,放低了声音说,“悄悄传令下去,看我的手势行动,不必顾忌马力,全力强行冲击。”

    副官知道在突然难之前不能被人看出迹象,于是微微点头示意,但他才退开几步,正准备跟其他骑手说话的时候,远方山谷中却传来一阵阵喧嚣。阿德勒转头看去,现山谷中有一队队人出现,他们背着鞍具武器,直接跑向那些马群!

    “看样子他们要去攻击特派侦察团,这是我们唯一的逃跑机会!”阿德勒压低声音喊道,“上马准备,我们一定要冲出去!先绕向西,然后伺机正北——均!”

    听到阿德勒的命令,侦察兵们都明白眼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立刻丢下无所事事的扮相,整齐划一的跃上马背,执缰俯身,三十多匹马连成一条线,直接就奔向了西方!

    因为这是逃命,所以在操纵马匹时,他们的动作与之前周旋时不同。比如在起步度、加效率等方面有细微区别。但这种小变化却没有逃过对方的观察,两人一组的监视者立即向同伴出了信号,并从四面八方靠拢了过来。

    面对阿德勒的第一道防线人数不多,而那些正从山谷里涌出的部队没有准备好,无法立即赶上来支援。自己的直接对手只是这十二人,如果顺利冲破的话,阿德勒估计自己能赢得起码三里的安全距离,除了转向要消耗的一里距离外,自己还有一里的距离应付特殊情况……但愿对方没为自己布下天罗地网。

    监视阿德勒的人马全部活动起来,他们都拿出了弓箭!骑兵在相对静止的背景跳跃飞驰,会异常显眼,于是这道防线就很清晰的呈现出来:正前方三组六人,其余方向每组两人!

    “均!压住!”虽然令时显得很稳重,但阿德勒却在心里暗暗叫苦,对方的弓箭射程显然远过己方,看样子只能强受一箭了!

    “全体准备盾牌!一线阵!均!”之所以要命令大伙排成一线,那是因为骑兵对正前方的观察条件最好,从正面过来的远端攻击也最容易被躲避。

    然而,正面骑射冲撞,伤亡在所难免。阿德勒清楚自己的使命,那就是把伤亡减至最低!他把马鞍前的鹫盾取出,紧靠在身体左侧,大喊,“两翼掩护!其他人看准前方,等我命令!”

    阿德勒耳中听到的马蹄声越来越沉重,视野中的黑点也越来越清晰,他稳住剧烈颠簸的视野,目不转睛的锁定着正前方的六个敌人——果然,中尉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自己力不能及的远处平弓、扣箭、拉弦、射!

    在这瞬间,他仿佛看见那些羽箭旋转着飞上天,仿佛听到那一道汇合六箭之威的弦颤声!

    “提!”心头一紧,阿德勒连声大喊,“全冲刺!”

    有序的马蹄声立即变得凌乱,平整的一线队形也变得扭曲了,但现在没人去在意这些细节——侦察骑兵们知道,对方在射出第一箭之前肯定预估了自己的距离和度!突然改变度是唯一的躲避办法,凑巧的话可以拉出三四个马身的空间,说到底,就看谁的运气更好!

    “盾牌准备——准备——”阿德勒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在剧烈的颠簸中密切注视着正前空中,心里暗暗估计着羽箭临头的时机,但对方是老手,很可能耍了花招,这种估计不一定能奏效,还是依靠眼力观察最实在!

    他之所以要选择西方做第一突围方向,是因为跑这边的话太阳就在身后,刺眼的阳光不会对他造成干扰——在白云的衬托下,隐隐的,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细微黑点。没有时间思考什么,阿德勒直接大叫出来:“斜上举盾!”

    几乎是同时,“咻——咻!”声掠过,这声音让人战栗,就像是有人在用刀捅骑士的耳朵。

    “叮”的一声,阿德勒感觉盾牌撞上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的把头一低,几乎是在同时又传来“啪”的一声——眼角余光中,一根粗壮的羽箭经受不起强大的势能,就在阿德勒盾牌上炸裂成几截!一点碎屑刮过他的脸颊,引出丝丝热流。

    “啊!”耳边传来一声被压抑的惨叫,一名跟随他来此的骑士被羽箭贯穿胸膛,就像撞在一堵厚墙上,打着旋飞出去了,血珠甩成一个螺旋!

    “还有魔法箭!”副官在狂呼,“千万小心!”

    副官的声音刚刚落下,一枝被众骑士避过,刚刚插(河蟹)进地面的羽箭轰然炸响,震耳欲聋的巨响声里,漫天的黑泥碎石从后面掩盖过来,将一名落在最后的骑士连人带马埋住!

    “攻击结束!”副官的喊声嘶哑,充斥着悲痛和愤怒,“准备防御第二轮!”

    还没出手就损失了两个人,阿德勒很愤怒,对方只射出六枝羽箭,在自己出尽招数的情况下,杀伤率居然高达三分之一。但他没有说话,因为在这种时候,除了命令以外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他必须以行动来为手下树立信心!

    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前方,阿德勒挂盾提弓,右手拉开皮甲伸进去,再掏出来的时候指间已经夹着两个小卷轴,再把卷轴在嘴边一抹,上面的绳结就被牙齿刮开了。然后,他咬住一个卷轴,把另一个卷轴直接扣上了弓弦。

    看到他的动作,手下的骑士们都瞪大了眼,只有紧跟他的副官知道,这位劣迹斑斑的大少爷从来就有投机取巧的习惯,现在大概是又要出什么阴招了。

    果然,在弓弦震颤的那一瞬间,阿德勒嘴里出一句走调的喊叫:“眯眼!”

    被射出的卷轴拖带着细微的白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低伸弧线,在两边骑士或期待或紧张的注视中,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卷轴没落在敌人的头顶,而是掉在距离敌人近百步的荒野上!

    叹息声刚要响起,一团耀眼的白光就从卷轴落点腾起,紧接着,五彩光亮从白光内部炸出,在双方之间竖起一道艳丽的光焰高墙,蔓延到几十步范围,敌我双方再也无法互相观察——那一头立即传出了战马的嘶鸣,而侦察兵这边因为有了提醒,人和战马都没异常。

    “保持度!不要恋战!”阿德勒在下达命令的同时,撕开了手里的另一个卷轴,光芒落下,笼罩着他和**的战马,在一声亢奋的长嘶中,坐骑的度瞬间飙升!

    “疾!”副官惊讶得几乎要叫出声来,却又紧紧咬住牙关,反手掏了几枝响箭向正前方连续射出,希望响箭凄厉的呼啸可以掩盖住阿德勒的异常响动——他的蹄声太快太急!在双方的盲射中,阿德勒一马当先,以诡异的度撞进光焰中,搅出一个大大的漩涡,然后披头散带着刺鼻的气味出现在敌人面前——刚照面,他两手的短矛就“呼呼”的投了出去,之后来不及观察战果,又“唰”的一声抽出骑士弯刀,向着临近的敌人冲去!

    对方六骑并没有变阵,还是排着松散的横列,似乎并不担心阿德勒能冲破防线。这就给阿德勒一个机会,他只需要同时对付两个敌人就好——但这些对手都是临阵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手里的战刀斜着举起,已经封堵了阿德勒的冲击空间!

    “嘿——塔!”阿德勒大喊一声,弯刀呼啸着在空中划过,银亮的刀身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映出刀脊上一溜水蓝的符文!

    他的弯刀劈在正前方的空处!

    “滋——”手腕粗的银白色光球从弯刀上跳跃出来,“噼啪”一声炸成条状闪电,像是灵动的触手,把排列整齐的敌人串在了一起,能量之强,连阿德勒本人的头都竖立起来!

    人与马的悲鸣同时响起。

    闪电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它带给人们的痛苦和麻痹感却能持续很长时间,封堵阿德勒的两位骑士连声惨叫,跟坐骑一起瘫痪在地!其它骑士也是东歪西倒控制不住战马,更别说掉头砍人了。

    阿德勒本人自然是趁机闪过,头也不回的冲向远方,从斜方射来的几枝羽箭都被他远远的抛在身后!

    “嘿——塔!”刚刚冲过艳丽光幕的侦察兵们大声喝彩,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提气了!

    其实,阿德勒中尉的战斗力并不是很强大,但他身为尤里西斯亲王的长孙,家庭的言传身教加上那些保命的零碎,却不是普通人能挡下来的。但是他的手下却没那么好运,通过防线时,被闪电串击的敌人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于是他们又丢下了三个人!

    只有十六个人冲过了防线,而在这段时间之内,双方都处于敌人的有效攻击距离内,弓弦“嘣嘣”乱响,羽箭开始呼啸,在密集的连射和齐射中,血花一朵朵的接连绽放!

    “不要恋战!不要报复——冲出去!”不管倒下多少同伴,阿德勒都只重复这个命令。

    到逃出对方的攻击范围时,阿德勒身边还剩下七个人和九匹马,而对方却只倒下了三个人。从场面上看,当然是阿德勒这边输的一塌糊涂,但如果把胜利的意义放宽一点的话,其实阿德勒才是距离它最近的那个人。只要他能逃回去,他就能把更大的胜利拥抱在怀中!

    逃!转向,再逃!

    不得不说,逃命这种事情是要讲天赋的,比如阿德勒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拥有精准的判断能力和严谨的计算能力,再加上一点点幸运,让他逐渐拉开了与追兵的距离,并最终借助地形成功摆脱。

    虽然这只是暂时的,但这片荒野实在太大了,敌人显然没那个能力满世界撒网,所以阿德勒的近况已经越来越好。

    幸运不会孤单的降临——这句谚语被阿德勒印证,因为他很快找到一个隐蔽的小裂谷。他立即下令休整,再不休息的话人可能还有一口气,但那些马匹全都得累死。

    一听到这个令人松懈的命令,骑士们都瘫倒在地上,极度疲倦的身体里连一丝力气也没剩下,甚至都没有办法起身去帮帮长官的忙。他们的中尉正小心翼翼的布置着伪装,以确保自己一行人不会被掠过的游骑现,而他的副官拿着枝条,把留在浮土上的马蹄印轻轻扫掉。

    做好掩饰,尽职的副官才坐到中尉身边递给他一个行囊:“吃点东西,至少要多喝水。”

    “暂时安全了。”阿德勒接过水袋小口抿着,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士兵,“但前面路还远。”

    “大少爷。”副官用极低的声音念出这个称呼,“我们现在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是去特派侦察团,还是干脆回军团总部?”

    “你也不看好特派侦察团吗?”阿德勒的表情很平静,喜怒不形于色的做派他学到家了。

    “如果对方图谋的就是特派侦察团,我们这队人就是搭上性命也没什么意义。”副官的话很坦白,“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直达军团总部,让他们有时间应对这股敌人。”“直接去总部?也许别人可以,但我不行。”阿德勒一笑置之,“因为军法后面还有家法。”

    “可是……”副官有点不甘心,“军团那边肯定知道怎么上报。”

    “这又不是在帝都泡妞,谎话张口就来。”阿德勒摇摇头,“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我不能接受啊,你们……大概都会被我连累了。”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跟着长官就是!”副官的笑容刚在脸上绽开,目光就闪动起来,然后他趴下身去用耳朵贴地,声音变得有些嘶哑,“长官,有骑兵靠近!”

    “保持隐蔽!安抚马匹!”阿德勒一边下令,一边走到谷口,把伪装用的渔网掀起点缝隙,向副官报告的东方看过去——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异象,但他紧贴着土层的胸口却感受到了一种微微的震颤。这就预示着,此时生在他视野以外的事情,场面一定很浩大!

    “快到了。”副官递来一个用小树枝做成的边框。

    阿德勒把小框插在眼前的泥土中,又拿了几根草棍支在里面,做成一个简单的观察测绘工具。在普通人眼中,原野的天际线是模糊的,但经验丰富的侦察兵却能利用天际线的单纯背景做远距离观察。

    “目标出现。这是大部队前面的尖兵,来的很快!”阿德勒的双眼眯成了缝,敏锐的目光捕捉到天际线上跳跃的黑点,“既然有尖兵,后面就有大部队。”

    几个相隔并不远的黑点出现在原野上,在草棍围成的格子里均移动着。虽然远看起来,他们像是蠕动的小虫子,但实际上他们的度很快,而且不久就分散消失在阿德勒的视野中。再过了大约两刻钟之后,缀在后面的大部队终于现身!

    就像飘荡在天际线上的沙尘,细微的黑点在蠕动着,颜色由淡到浓,慢慢的扁平、拉伸、最后彼此脱离,变成两条由很多独立小黑点构成的线条,移动度极这就是骑兵冲击线!

    “战斗队形?!”副官咽了口唾沫,“是来逮我们的?可我们这点人,值得他们这么做?”

    “当然不是冲我们来的。”阿德勒的脸色变换,“似乎是我们跑错地方了。”

    “我们跑错地方?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战场!这是敌军选定的歼灭战场!”阿德勒的双眼闭合起来,眼睑带着睫毛一阵阵的颤动,“如果不出意外,这是我们的特派侦察团,他们被敌人的骑兵驱赶进来了!”

    “如果真是自己人……”副官喃喃的说,“那我们要去会合吗?”

    “不能会合,我觉得他们有大(河蟹)麻烦。”阿德勒摇了摇头,“我们看下去,见机行事!”

    副官这才觉,除了东方之外,其它几处地方也传来了万马奔腾似的震颤!

    茫茫大地,风云突变!

第七章

    接到绝密报告时,莱顿罗伦佐正处于一种极端无所事事的状态中,因为能汇报给科恩的事情真是太少了,而且后者基本上也不再理会本职工作,甚至连行踪都没让几个人知道。莱顿翻来覆去的把报告看了几遍,终于下定决心,顺着隐秘的地下通道离开了地宫。

    通道的彼端,是建于城外的一处高大平台。自从那天之后,第三信仰的至上一直都在那里厮混——莱顿这样腹诽科恩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他老跟一个石匠待着,整天看着那石匠雕刻各种形态的七神像,总数接近五十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果然,出了通道,莱顿就看见了几乎所有人都想见却绝对见不到的科恩,他穿得很随意,正一如既往的看着老石匠工作,甚至还给别人递递工具,反而是对莱顿的到来没有任何表示。

    莱顿站在科恩身后,他在称呼上伤了会脑筋,最后还是决定一切照旧。

    “陛下日安。”他轻声说,“联络部和参谋部汇报,他们针对目前的紧迫局势,在里瓦边界准备了一个军事行动,目标是弄清商团军的战略安排……”

    科恩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的汇报,莱顿合上了文件:“还有一件事情——考虑到我的清闲和局势的危急,我请求上前线去,毕竟我还有军衔在身……”

    “你的位置不在那里。”科恩的话平缓,却不容他拒绝,“相比死在前线,你做其他事更有意义。”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是什么使命。”

    “现在不是时候。”

    科恩只是一扬手,莱顿就毫无办法的败下阵来,暗自埋怨着离开了。

    “这是个好小伙子,出去的时候大概会踢东西撒气……跟我孙子一样大。”老石匠叹了口气,“待了好多天,我都不知道你就是至上,这都怪魔属联盟太多人黑头黑眼睛了。”

    “你是个狡猾的老头。”科恩说,“也是个智慧的老头。”

    “还得加上手艺好。”石匠哈哈大笑几声,“尊敬的陛下,我这辈子就是雕些普通人,河边的渔夫、摔跤得胜的壮小伙、邻居家的小女孩也有——可就是没想过会被人抓来雕神像!”

    “我见过,”科恩说,“渔夫抱着跟自己体重相仿的大鱼,摔跤冠军高举自己的冠军腰带,还有邻村的小女孩……很生动,让我想起很多遗漏的时光,没有人能比你雕得更传神,是的,神韵,我需要这个。”

    “呃——好吧,我没想到这个,那些只是我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老头抽了抽鼻子,“我最大的意外,是你会把普通人当作神。在你的人带我来并且告诉我要雕神像的时候,我已经做好死也不给你雕的准备了……但现在我觉得,从逃出魔殿起,这是我这辈子觉得最有干劲的事情!”

    “你为什么逃走,我知道。”科恩摩挲着一尊与自己等高的雕像,“这里欠火候,看上去不够力。”

    “这毕竟是雕像,或者说,是我雕塑出来的石头。陛下,它不可能完全符合你的标准。”老石匠慎重而忧虑地说,“如果你想在它们身上得到什么,我办不到,全大陆也无人能办到——在人类中,我不觉得还有人比你更强大,还能给你什么灵感。”

    “不是我,这些雕像是让日后的人类看的。它们要经得起火烧、水淹、土埋……”科恩看着顺着平台边沿摆放的神像,犀利的目光像是刺穿了时空,“所以,我们来讨论一下,怎么把你感觉到的,和我感觉到的那些东西,留给他们。”

    “我的荣幸,至上。”人迹罕至的原野,往往都保持着一份恍若永远的美丽和寂静。但只要被纳入人类的视野中,这种寂静和美丽就一定会被铁蹄踏得粉碎,没有哪块原野能逃脱这种命运,唯一的差别仅仅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因为原野这种平坦的地形,实在太适合用来作战场了,那些蜂拥而来的军队就是再明显不过的证据——跑在最前面的,自然就是那个令阿德勒焦虑不已的特派侦察团。

    “冲出这片原野就能得到军团的接应,我们的侦察轻骑兵,没人能跑得过我们!”特派侦察团的军官们大喊着,“各小队注意自己的队形——还要留点力气准备冲击!”

    自从遇到第一股人数相仿的马匪而且主动退却之后,军官们就一直这样叫喊着。因为那股马匪的表现异常,不但具备群的远端攻击能力,而且在近战方面也属于精锐级别。彼此一交锋,特派侦察团就丢下几十人,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

    侦察团指挥官知道对方不是一般的马匪,于是当机立断的撤出战斗。其实侦察团硬要在原地留下跟“马匪”拼命也不是不可以,最后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可那样一来就违背了自己的侦察使命,向军团汇报这种异常情报,比一场战术胜利要重要很多。

    但是,他们的厄运也就是这样开始的。

    撤出十多二十里,把对方抛得看不见时,就有另一支马匪从侧面靠近,逼迫侦察团转向。虽然对方的马匹表现得不怎么样,只是勉强能跟上侦察团,追上攻击的情况并没生……可相同的戏码却一再上演,侦察团连续四次转向,指挥官殚精竭虑,考虑很久才决定进入这里。

    原野一览无余,地形比较简单,相对来说不容易被伏击,“马匪”如果要打就只有硬碰硬,侦察团这边想逃跑的话也能获得最快度——在上一次侦察巡逻中,他们曾经路过这里。

    然而踏入这个自己并不陌生的原野时,特派侦察团指挥官却没有轻松下来,反而感觉有一种阴沉蔓延在心口。指挥官是久经战场的老军官,他根据现有的敌军条件,在头脑中推断出一个可能,虽然那个结果血腥惨烈,但他却没有声张,只是异常冷静的做出了安排。

    跟随他身后的旗帜有了动作,立即就在远方引响应,军官们大声传令:“双箭头!一大队向左、二大队向右,距离三百步——执行!”

    “双箭头!全团保持队形休息、游骑兵全出、突击队换马——执行!”

    “各队整理队形装备,使用特别联络手段——执行!”

    没费什么功夫,特派侦察团完成了作战阵形的调整。随队的魔法师召唤出通讯的鹞鹰,两只石像鬼也偷偷摸摸的向天边滑翔过去,至于能不能跟军团取得联系就要看运气了。不属于突击队的侦察兵们都下了地,先给自己和马匹来点吃喝,然后就在原地静静等候……不管是有埋伏转向还是要掉头杀向追兵,现在都必须让战马喘口气,否则大伙就得变成步兵。

    一连串的命令听下来,特派侦察团的骑兵们都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在周围转悠的不是一股小“马匪”。但大家并没有太过悲观,因为他们是侦察兵,被人追逐才是正常现象。而且,除了对自己战力的信任之外,侦察兵心里都有点侥幸和奢望:或许对方只是几股互不认识的流寇,是因为巧合才撞在一起的吧!

    当人马的体力逐渐恢复时,一些零散分布在侦察团周围的游骑拖着烟尘回来了。正在休息的骑兵们纷纷站起来张望,希望能从回归者的神态中看出一个好兆头。但游骑兵们绝尘而过,直接跑向了指挥官的位置。

    “长官,我们局面严峻。”参谋官把地图展开,“后面有追兵,右侧也有一支部队正赶来,估计再前进不到二十里,我们又会被逼转向,进入左侧的丘陵地区——那是伏击的好地方。”

    “对军团的联络一直没有回音,对方显然有切断我们一切联系的打算。那么,我们现在能有什么摆脱方法?”

    “唯一的办法是主动进攻,我们从敌军中选择一路进行正面破击!这样才可以扰乱他们的连续计划,在对方还没有完成的包围中撕开一个口子。”参谋官语气冰冷,“敌军并不是弱旅,破击之后我们也会失去持续作战能力,只能以最快度靠近军团……伤员是顾不上了。”

    “命令全团轻装,只带两天食水,各级别指挥官指定替代人选。”指挥官的语气保持着平静,他下达命令,“以突击队为先导,全团组成突击队形,对右前方的敌人实施猛烈破击!”

    特派侦察团行动起来,骑兵们抛弃一切多余的物品再次上路。相对于之前的等待,这种明确的作战命令更让他们安心。侦察团指挥官已经到了突击队中,他将亲自指挥第一轮突击——所谓猛烈破击,其实就是指不留攻击间隙的突击,一往无前全力压上,没有回头路!

    缓慢的戴上手套,指挥官看了一眼周围的骑兵,把手掌向前一压,“出!”

    “哗——”竖立的领队军旗向前一指,在风中,侦察团的徽记饱满而威严。

    缓缓而行的骑兵,猎猎飘扬的旗帜,略微转向的五百多骑兵像洪流一样漫上了原野。他们跟着自己的指挥官,全心全意的担当着一个属于此刻的角色;每一个骑兵都认为自己抓住了眼前的一切机会,每一个战士都认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眼前的困境!

    但是,只有那些在高空飞掠的生灵才能看到真正的全局,敌军就在不远处!探路的游骑兵是全团最快的组合,此刻他们就像断了线的链珠一样,被抛到整个阵形的前半部,用尽全力为身后的部队攫取情报。很快,冲在最前方的两名游骑兵就有了现——风吹草低,远处逐渐显露出马队的踪迹。

    “敌军已经显形。”参谋官目光锐利,先看到信号,“四百多骑兵,正前九里,缓行中!”

    “他们比我们累,人数也比我们少。”指挥官几乎没有考虑就说,“略微提。”

    规律摇动的军旗把他的命令传达下去,虽然这个安排显得有点古怪,但军官们都平静的执行了——在接敌之前进行加违背了作战条例,长官一定是另有深意。

    “距离七里,对方尖兵现我们了!”起伏不定的马背上,参谋官继续传达情报,“他们正在变成突击队形!”

    “保持度和阵形!”指挥官大喊,“机会只有一次,等待我命令!”

    骑兵的战力基础是坐骑,所以在起攻击之前,骑手要尽一切可能让坐骑积蓄力量。但战场形态瞬息万变,除了最后的结局外,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更改的。

    “敌军阵形调整完毕——正在缓慢加!”敌军跟着自己加是件奇怪的事,但侦察团在这时候却顾不上去细想了,在双方同时加的情况下,彼此之间的距离会在瞬息之间被挤压!

    “距离不足五里——进入视野!”

    如影随形的敌军,终于第一次出现在侦察团的正面——他们从连接到天边的草丛中跃动出来,一个个的紧挨着、重叠着,填满了一大截地平线!

    在这个彼此面对面的时刻,敌军已经放弃了马匪的装扮,用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军装包裹着自己,在军服之外是一种精致合身的轻甲。在那些高高飘扬的战旗上,有明显的“特遣军第九联队”的字样!

    他们是谁的特遣军,现在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人数与侦察团相差无几,甚至也组成了和侦察团一样的双箭头冲击队形。看样子,这些人也以正规骑兵自居,他们要正大光明的和侦察团一较高低!

    这是骑兵之间才有的正面挑战!不容回避,也没有退路!

    “战斗!是我的使命!”侦察团指挥官用一声呼喊代替了命令,他身后的旗帜回旋一圈。

    “战斗!是我的使命!”全体骑兵高声应和,同时提弓抽箭!

    “敌人!是我的宠儿!”指挥官再次呼喊,他身后的旗帜向上一提。

    “敌人!是我的宠儿!”全体骑兵羽箭上弦,两脚外张,露出靴后跟的马刺!

    “我们可以战死!但不可被侮辱!”指挥官长刀出鞘,一马当先的冲出,“嘿——塔!”

    “嘿——塔!”震耳欲聋的回应声盖过了马蹄声,紧跟在指挥官身后的突击队全数冲出!

    敌军最前面的一个队列几乎是在同时提,声势不弱的呼喊声隐约传过来:“前进!”

    湛蓝的天空下,碧绿的原野上,全冲刺的骑兵组成了两道相向而行的锋线,风驰电掣一般奔向对方。草叶被铁蹄踏碎、地面微微震颤、雪亮的刀枪连成一片,反射璀璨的光亮!

    “嗡——嗡——”大团的羽箭飞上天空,密密麻麻犹如蝗群向对方扑去!但它们不是第一击,正面骑兵战的第一击,那是应该由指挥官来完成的!那将是最质朴、最暴戾的一击!

    “嘿——塔!”侦察团指挥官摆脱护卫,单骑绝尘冲在最前面,一柄长刀直指前方。

    “杀——”特遣军指挥官坚定的迎上来,在冰冷的刀锋后面,是一双犀利的眼睛。

    相距六个马身!

    两柄刀的刀尖几乎同时向后一点、一滞,尔后“嗖——”的一声向对方砍去!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搅起的乱风中,甚至还带着雏菊的清香!

    “叮”的一声轻响中,双方交错而过!**的战马保持着之前的度笔直向前!两位指挥官亦同时挽刀,向着接踵而至的对方近卫亮出最狰狞的一面——魔法的光芒在锋刃上攀援,预示着死亡的气息正在向当面之敌散!

    “滋——”绿光从特遣军指挥官的刀锋上跳出,瞬间就在空中伸展开来,变成扁而窄的一片光刃,先从十来名侦察团骑兵身上横切而过,然后才插(河蟹)进泥土!地面“轰”的一声猛烈炸开,爆起一根高耸的泥柱,然后余势不减,又在地面犁出一道三十多臂长的深壕!

    那十多名侦察团近卫骑兵哼都没哼,就被震飞,变成零落的块状物体!尔后漫天都是纷纷扬扬的草屑和粉尘,当中还夹杂着横飞的土石侦察团的后续冲锋部队伍被阻挡了一下。

    特遣军指挥官掉转马头,带着他的近卫绕过了深壕——属于他的直接战斗已经完结,剩下的事情,自然会有士气高涨的麾下去完成。

    而背对着他的对手,商团军侦察团指挥官的战马已经缓缓停下,他的马刀还高举着,刀锋上的魔法光芒还在流转,却没有丢到那些从身边掠过的敌人身上!奔驰如飞的特遣骑兵不断从他两侧冲过,却没有人去理会他,反而把距离越拉越远。

    很快,侦察团指挥官身边三十臂的地方变得空空荡荡,就像飓风中安静的风眼一样。在骑兵传统中,这种行为并不是侮辱或轻视,而是一种表达尊重的礼仪,其含义是……安息。

    连串的血珠,正从侦察团指挥官的伤口中喷洒出来,殷红、热血腾腾!

    指挥官并没有将目光下移,因为身体的疼痛已经可以让他明白查看伤势是徒劳的,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保持着自己的姿势……在逐渐模糊的视野里,蝗群一样的羽箭正交错着第二次掠过他的头顶,个苦涩的笑在他脸上凝固……

    “呼啦”一声,聚集在刀锋上的魔法力量失控,白色光芒将他连人带马吞噬掉,远远看去,明亮若星辰一般!

    这是一个沉重而惨烈的结果,然而在整场战斗的角度,这却仅是个开端!虽然指挥官倒下了,但战场上还有五百多两眼赤红的骑兵——指挥官阵亡,而且尸骨无存,这已经是个死局。更别说两轮箭之后,他们的人数减少了五分之一,除了硬冲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嘿——塔!”失去指挥官的骑兵们毫不顾惜有了残缺的锋线,硬生生的撞向敌人阵列!对方从容的迎上,把阵形保持的中规中矩……轻骑跟铁骑不同,冲锋过程中会有一定损失,接敌时的阵形非常重要。

    “轰——隆隆!”连绵的撞击声轰然而起,犹如死神的低吟浅唱!

    “杀!”“嘿塔!”短矛和长刀相遇,喊杀声在战线上翻飞,猩红的雾气在喷洒弥漫!人的惨叫与马的嘶鸣交织在一起,偶尔有些魔法光亮闪现出来,又为这种景象增添了几分残酷!

    两股激流的次冲撞短暂而激烈,几乎可以说只是一个照面的时间。而人数相仿的轻骑兵在正面冲锋中是无法一次消灭对方的,所以,侦察团大概有三百多骑冲到了对方身后。

    他们奔腾的马身后留下一地断臂残躯,中间有一些染满了鲜血、正在慢慢蠕动的生灵……

    “整队!前进!”特派侦察团的参谋官举刀高喊,他刚刚失去了一条手臂,脸色却呈现出一片怪异的红色,“冲!冲!冲!”

    “整队!”特遣军指挥官看了看双方部队的数量,下达了很简单的命令,“歼灭!”

    回转身的特遣军骑兵回应一声,开始提追赶,刚刚进入射程就有军官下令,骑兵们起身拉弓,箭泼如雨!只是一轮,跑在队尾的侦察团骑兵中就倒了三十多匹马!

    “副团长带队,继续向前冲!突击队跟我来!”独臂的参谋官一带缰绳,马匹往旁边一绕,**总共四十多骑,画了个半圆之后直接对着追兵冲去!

    “提盾!执矛!”参谋官的脸色殷红,要把身体歪向一边才能保持平衡,随着颠簸,他断臂处不断甩出血珠,“投矛拦截!”

    几十根短矛呈扇面飞出。拉起一阵低沉的长鸣。看到敌军自的变回避,参谋官长刀一指:“横冲扰乱——嘿塔!”

    看着几十骑的疯狂反扑,特遣军指挥官平静的下令:“五十人围住,其他人继续追。”

    这命令决定了侦察团的命运,因为特遣军的坐骑非常精良,追击又很占优势,侦察团的残兵还没跑出几里就被弓箭射杀了一小半,特遣军再一次突击,侦察团又被截下了一半……然后,特遣军分成中队和小队,百多人把前路一堵,开始按区域剿杀残余的侦察团残兵了。

    血腥味随风飘荡着,笼罩了大片的原野,也没有遗漏那个隐蔽而平静的小裂谷。

    实际上,小裂谷的平静只是表象。早在侦察团冲击的时候,就有战士忍不住想冲出去“策应”。结果被阿德勒中尉强硬的镇压下去。等到侦察团被一点点猎杀的时候,特别是一个分队的骑兵为了抄近路而在小裂谷附近奔驰而过时,连一向表现稳重的副官都失去了冷静,中尉别无选择,只能一拳打晕他。

    “我们啊……要活着回去才有价值!”中尉抱着昏迷的副官,两眼看着远方那些被猎杀的侦察兵,平静的对着身边的人说,“看着,记着,他们都是英勇战死的!”

第八章

    时近黄昏,战事结束,那些在战技上逊人一筹的北商团侦察团被一路绞杀,忠勇的士兵们几乎没有投降的,而是用自己的躯体标出一段清晰的逃离路线,五百多人活下来的不到十个。斯比亚的士兵们三两一组,抬着简易担架在死人堆里寻找着,却没找到多少值得救治的人。

    此时,这些带着骄傲和荣誉牺牲的人正被他们的对手收殓。

    天边的云霞连成了片,那充盈在眼帘里的艳红,不知道是被残阳照射而成,还是被大地上的鲜血染就。广阔的原野上晚风徐徐,吹散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一座临时营地突兀的竖立着。零散的马匹听到军号声,远远的奔跑过来,却又察觉那营地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风格,它们疑惑了,汇聚成群在营地外绕着圈,既不愿进门,也不想离开。

    乱哄哄的马蹄声在营外飘摇,到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其中又混进一组远道而来的蹄声。因为这组蹄声响得很有规律,所以就从杂乱中脱颖而出,让人可以轻易的辨别。不一会,营地里分出一队骑士迎了上去。双方的旗帜远距离一阵摇晃,就算是识别了彼此的身份。

    “停止前进!整理军容!”从营地里出来的马队来了个急停,带队军官拉马横奔,急匆匆的把自己放到队,向着接近的马队大喊:“报告各位长官——我们是里瓦特遣军第九联队巡逻营!今天下午在此无名原野歼灭敌军侦察团。全歼对方五百余人!已方伤亡不到一百!”

    在减靠近的马队里起码有三个准将,其中一个是骑兵们熟悉的特遣军指挥官罗曼,他哈哈大笑着挥舞起镶着银丝的马鞭:“知道了,小伙子们干得不错!”

    “谢谢长官!”听到夸奖,巡逻营的人在马背上坐的笔直,胸膛高挺差点把皮甲撑破。

    “两位,”罗曼准将转头,笑咪咪的对他身边的人说,“我们里瓦特遣军以前没见过世面,更没打过什么恶战,一直就在这里扮马贼,但这次的表现还算抢眼吧?比老部队怎么样?”

    “我是联络官,并不精通战术。”一位年轻的准将回答,“阁下可以问问行家。”

    巡逻营这些初出茅庐的战士,谁不希望自己的能力可以获得长官的肯定?在听了这句语气平淡的推托话之后,他们齐刷刷的把目光放到另一名准将身上。

    果然,罗曼准将跟着向另一名准将问:“察台准将,以你公正的训练营标准,觉得他们的表现如何?”

    “都是合格的新兵,他们的作战能力比里瓦近卫军强一些,但要跟老部队比的话还差得很远。”察台准将的回答很直白,“我对特遣军的普通战斗能力大致了解,但你安排的偷袭和包抄什么时候上演?我们时间很有限,等着评估部队的全面战斗力。”

    “果然是训练将领,眼光真是太苛刻了!”罗曼准将的回答也不客气,“明天天亮以前,第七联队的后卫营就会偷袭敌军的另一支侦察兵。你的副官跟着后卫营,应该能做出合理的评估——如果要赶上明天午夜的包抄合围,那我们得马上启程才行。”

    “那就走吧!”察台对这种紧密的安排很适应,只是点了下头就要转身。

    “报告长官!”巡逻营的军官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没汇报,赶紧趋马上前,在长官耳畔一阵低语。

    挥手让军官离开后,罗曼才转头看着联络部的准将说,“你要的人就在几里外的小裂谷里,看样子是想趁夜逃跑,要怎么处理?”

    “那就让他们跑。”联络官转头对察台解释,“对方是尤里西斯亲王的长孙,大概是上战场历练的。上面的意思,是觉得把他杀了、抓了都可能坏事,就当不知道有这个人最好。”

    “这种身份应该不多见,我对放走他没有异议。”察台安排完了之后才问,“怎么尤里西斯的长孙都能上战场了?尤里西斯的年纪有那么大吗?”

    “皇族嘛,数不尽风流债。”联络官几乎不正眼看罗曼,但对察台的态度却很亲切,“尤里西斯的长子是私生的,听说是舞会中的女仆游戏,后来等别人肚子大了才把对方娶回来,尤里西斯是个有意思的人,不计较女方的身份,硬是把这个儿子认定为长子。没想到这儿子长大了跟尤里西斯一个德行,才十四岁就硬上了自己的表姐……”

    “我可以想像,这家的男人并不比奴隶强多少。”察台对此的评价很朴实,“准备出吧!”

    “好的——赶紧给我们换马!”罗曼准将对他的下属说,“从现在起,我们就要恢复斯比亚军人的身份了!我们的番号是斯比亚联盟第一方面军,你们的番号是第一方面军第九联队巡逻营,我们这支军队直接向待城效忠!我希望你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遵命长官!”军人们早就接受过本部队皇家代表的培养,自然明白自家准将在说什么,齐的回应,“我们是斯比亚联盟第一方面军!只向待城效忠!只向至上效忠!!”就在三位准将分别就“待城”、“至上”两词以及日后的作为做解释和阐述的时候,在距离他们不到十里的地方,在那个小小的隐蔽裂谷里,也有人在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营造基础——要让几个刚刚目睹大批自己人被屠杀的手下恢复正常,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不但考验人的想像力,而且还对公共关系能力有很高的要求。

    幸好这两种能力都算是一个合格贵族的基本技能,好容易,阿德勒中尉才把手下们冰冷的心组合起来,虽然还是伤痕累累,但手下们总算有个人样,会像普通人那样考虑问题了。

    “准备一下。”阿德勒中尉悄声对手下说,“天再黑一点,我们就走。”

    “退路应该被截断了。”副官醒来有一阵子了,他松开已经被自己咬破的下唇说,“长官,我们很难躲过他们。”

    “恰好,我家有个老掉牙的**礼传统,差不多在去年这个时候,我就被老头子逼着完成了。”阿德勒淡淡一笑,“没想到这种东西还能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难道……”副官眼睛一亮,“大少爷的**礼就是在这里做的?!”

    “我还想在这里逮只兔子什么的交差呢!但你觉得老爷子那种人肯答应?”中尉恢复了贵族少爷的做派,“他是让我去金沙萨走私武器!”

    “走私?”围拢在中尉身边的人全是来自底层,都是苦哈哈的大头兵,循规蹈矩的很,哪里知道显赫家族的悠久传统,乍一听到这种内容顿时一个个的目瞪口呆,“走私武器?”

    “是啊,走私武器。我曾经好几次经过这里,不但知道两条小道,还顺手放了些东西在路上。你也知道,那老爷子一向对我不满,我要是一不小心犯了家规,他必然会大义灭亲的,那时候我就要被逼跑路……”阿德勒轻描淡写的说,“咱们现在这几个人,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走私团伙,正好可以利用上这些东西。”

    “太好了!”副官重重的点了下头,“要做就做全套,我们不如轻身上路!”

    “好,每人只带一弓一刀,盔甲什么的都留下!”阿德勒拍拍副官的肩,“就由你负责。”

    副官立即开始工作,士兵们有意无意的围在他身边,悄悄打探着中尉的家世。后者显然知道这种事,也明白士兵们现在需要一种精神上的支撑,于是中尉在副官以目光询问时点了头。接下来,士兵们终于知道这个跟自己一起上阵的中尉,居然是尤里西斯亲王的长孙!才十七岁!他嘴巴里的“老爷子”是亲王的长子,其实才三十多岁,是领着三个精锐军团的中将!

    无论从什么角度观察,大伙儿的信心都在飙升。

    临近午夜,云低星暗,一行人在阿德勒中尉的带领下,牵着包住了四蹄的战马,偷偷摸摸的潜出了裂谷。在并不太高的植被掩盖下,这一段路走的很是惊心动魄,八个人身上全被锋利的野草割得鲜血淋漓不说,还得时刻留心敌人的游骑,但在光线黯淡又有风的夜里,这谈何容易?

    起初,士兵们还担心中尉忍受不住这种无穷无尽的痛苦,但情况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中尉坚持走在队,对于那些不可避免的苦头,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甚至还表现的很优秀——他就像是一只机敏的狐狸,微微蜷曲着身体,脚步轻快,观察仔细,带领大家绕过了好几处死路和敌方的巡查哨。

    如果说在之前,中尉的权威仅仅来自于军团的任命和显赫身世的话,那么在这个时候,中尉已经凭藉他的本事赢得了大家的尊敬和服从。

    副官很清楚亲王家的长子教育方式,长子降生下来不可能在父母身边待,而是被变换身份丢到其它帝国的末流寄宿学校,配一男一女两名导师充当养父母。六岁加礼仪导师,八岁接受家庭教育,十四岁要通过骑士认证才能回家!凡是在此过程中出现问题的人,都绝不会被家庭承认为长子……所以阿德勒中尉被亲王丢到战场上,恰恰证明他的能力不成问题!

    走了大概十五里,九个人有惊无险地摸到原野边缘,阿德勒中尉带领大家走进一条干枯的河道,周围的枯草比较茂密,有的地段甚至完全遮盖住头顶。七弯八拐的又向前拱了几里地,中尉终于在一块横亘的巨石前停下,让大家上马。

    “这是干枯的古河道,岔路极多,敌人就是现我们也别想追上。”他说,“都跟紧我走!”

    “我来断后。”副官很贴心地来了一句,“大家都要注意前后,互相照顾。”

    中尉选的路径很诡异,也真的充满了走私贩子的风格。明明通道宽大,他却小心翼翼地前进,而在某些看起来很险恶狭窄的地方,他却用极快的度通过。跟在后面的人谁也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失去同伴的方向,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手脚并用努力跟上……谁都知道,离敌军远一点,自己就更安全一点。

    马匹累了、倒了,人困了、乏了,在当天夜里,有限的食水也消耗殆尽。但中尉并不在意这一切,反面让大家丢弃武备只身赶路。到天色再次微微亮时,阿德勒中尉带领大家进了一处连绵的森林,与之前不一样,他的神态轻松了不少。

    大家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因为这里有一个走私贩的密营,中尉带着他们直接进入,不但在营地取得一切必须的补给,而且还获知了周围几十里的确切情报。

    副官从这些走私贩子们的恭谨态度推测,中尉大概就是他们的老板。

    “这里,距离敌军有足足百多里地,他们不可能再追上我们。”阿德勒中尉搞来一张地图,跟众人交代说,“我们吃了饭之后走水路,绕过军团去第二线。”

    “为什么不直接去军团呢?”副官问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军团吗?”阿德勒中尉苦笑着反问副官,“我们的侦察团是军团里机动能力最强的部队,敌军大张旗鼓的绞杀侦察团,这背后难道没有更深的安排?清剿了这些能传送消息的耳目,大概就是为了他们的真实目标——恐怕军团的处境不太妙。”

    “那我们不是更应该去提醒军团吗?”有个毛躁的家伙说。

    “傻子,你是真傻啊!”阿德勒中尉拍拍对方的头,“侦察团一天两夜没有联系军团,对指挥官来说这就是最充足的警报了。现在我担心的是军团被围,无法把情报送至大后方。所以,我们必须从更高的角度考虑问题,确定什么才是目前最紧要的任务。”

    “我同意中尉的想法。”副官毕竟不是只知道砍杀的大头兵,“但怎么安排?”

    “我的走私线直通坦西,只要你们拿着我的信物,这都会有向导给带路,下去,应该很快就能上商路。”

    “你的经验丰富,所以商团总部要由你亲自去。”阿德勒中尉先安排了副官,然后才对其他士兵说,“沿途还有很多关卡和部队驻地,这些也可能是敌军的袭击目标!所以你们要分头前往我选定的地方,把我写的信笺交给当地指挥官。记住,一定要面呈指挥官!”

    “是的长官!”副官问,“但是您呢?”

    “我读过上次大战的战史记载,这附近应该有烽火台,不知现在还能不能用。”阿德勒轻描淡写地说,“至少要给大后方一个最初的预警。”

    副官一愣,“可烽火台不是在……”

    “我也不愿意去爬山,但你们知道地方帝国的高级别口令吗?遇到被占领的烽火台,你们能攻下来吗?别逗了。”中尉毫不在意地呸了一口,“烽火能传递的资讯很少,后面的事情还得看你们!说不定我还有后续的情报,你们要坚守在走私路线上,确保通讯顺畅。”

    “明白!”副官知道自己跟去只能成为大少爷的累赘,于是郑重其事地向他行了个军礼,“我们这就出,请长官多加小心!”

    “完事儿后都在总部等着我。到时候,我带你们上会所开荤去啊!”

    中尉的语调虽然带着公子哥的流里流气,但落在其他人耳中却显得悲壮和决绝。哪怕是想像力最贫乏的人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点烽火是件多艰难和危险的事——敌人显然会控制一段烽火线路,想尽快点火的话,必须有胆有谋外加不要命才行!

第九章

    早在两天之前,北条约商团联军特派第五军团就遇到点麻烦,指挥部和正在侦察值班的部队突然断了联系。从侧面一些站台传来的消息表明,侦察团还在按照正常状态进行巡逻,而且跟沿线的驻兵也有接触,似乎没出什么事,但这种断断续续的联络却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所以在当天晚上,军团的指挥官们决定派出唯一的空中部队去实地查探,为防止有状况,勇武的副军团长还亲自带了两团人前去接应。当夜无事,到次日天亮的时候,副军团长那里还没有消息回来。第五军团总部决定向商团总部汇报异状,可是报信的人一拨拨的派出去,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按进度送来回执,甚至连魔法师的远距离联络也没有回音。

    第五军团知道事情大条了,立即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总部附近两万来人枕戈待旦。

    但直到这天深夜,第五军团才现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种窘境——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正前方出现了六股火光,其方位和距离都清清楚楚的表明,是军团的前哨营地都被人点着了!

    这六个前哨分布在不同的地形上,位置也前后有别,加起来也是两千多人的规模,居然在同一时间遇袭,这预示着什么状况?至少“不妙”这个词已经无力概括眼前的局势。

    健全的军队都有一套应变机制,商团军自然也不例外,各支援部队立即出。但他们随后传回的消息却令人震惊:五个前哨营地已经被攻破,只有一个还在苦苦支撑,而且支援的部队有三支撞到了对方临时设下的伏击阵,被敌军的步兵用乱箭覆盖,陷入进退不得的境地。

    对方的旗帜很鲜明,似乎惟恐商团军不知道自己是斯比亚的军队一样,不过相对于这点,反而是“敌军步兵”这个词让军团指挥官和参谋心惊肉跳——如果对方是清一色骑兵的话还好解释攻击的突然性,但如果是一支步兵起的大规模进攻,再结合度来考虑,只能说明这股敌人的战斗力已经出普通军队太多!

    指挥官的心惊肉跳不能表露出来,因为仗还是要打下去的。于是在这天夜里,第五军团就跟敌军展开一场极其混乱的战斗。因为夜战,是一种极端的战争类型,也是古往今来各种军队和军事院校力求突破的课题之一,只是最后成果寥寥无几。

    在这方面有所建树的部队屈指可数,排名前三的是斯比亚近卫军、亲卫军和远征军。而唯一值得第五军团庆幸的是,这股斯比亚人的夜战表现虽然比自己好,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参与其中的部队乱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清。但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是再正常也不过了。甚至在汇报的战况中,有几百人挤在一起砍杀完毕才现是自己人,两人互相救助跑出战场才现彼此属于不同阵营的事情……但总而言之,第五军团是被斯比亚人压住在打。

    给军团营地释放魔法防护后,魔法师们终于赶到前线,照明魔法一个个的飞到天上,把前面散乱的战局拉到明亮但有限的光线之下。双方的军人都趁着这个机会酣畅淋漓的厮杀一阵,并在魔法失效之前想尽办法躲好。因为双方的弓箭都会在黑暗重新降临的时候笼罩战在这种条件之下,射箭是弓箭兵的本分,至于最后会射到谁头上,那归神灵管!

    几个回合下来,情况越混乱,是否派兵向后突围就被第五军团的参谋官摆上了台面。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军团营地两侧响起了隐隐的雷鸣声。那其实不是雷鸣,而是战马在奔驰,可在黑夜里,气势磅礴的声响很令人恐惧——派兵突围送信?在侦察团、飞行部队都不知所踪,而魔法又不顶用的情况下,商团军这边只能派步兵去,他们跑得过骑兵吗?

    “我们坚守。”军团指挥官对参谋官说,“我们占据最险要的通道,又有充足物资,无论他们要干什么,这里都是一根刺,他们一口也吃不掉这两万多人!”

    “这是个办法,”参谋官说,“但我怕的是他们还有后续计划,而商团总部却一无所知。”

    “左右两侧的通道并不宽,只要我们稳住了,对方就只能慢慢经过,一夜几千人是极限,更何况还有后勤拖累。”指挥官很镇定,而且把他的学院风格表现出来,“这点人冲过去,我确信亲王会有办法收拾他们,但如果我们在移动中被抓住了破绽,那事情就会败坏到极致。”“好吧!”参谋官默认了这个现实,“我会尽量去修复通讯。”

    “请长官立即撤离塔楼!”几个近卫军官猛的冲到塔楼上,把所有将领都拖了下去,“敌军的远程攻击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们下了塔楼还没几步,凄厉的呼喊就响起:“警报——火球!”

    众人抬头一看,远方的天幕上,两三个小红点正急飞向这里,体积正变得越来越大。

    “保护长官!”瞬间,十几个军官扑到了军团指挥官和参谋官身上。

    “轰!”后面的塔楼被巨大火球直接命中,上层平台上立即塌了三分之一,火星四处飞散!

    “起来!走开!”军团长在人堆里露了头,因为被十几个壮汉压过,他的学院派风格和他军裤上的裤线一起消失,“投石头而已,又不是没见过!你们是娘们吗?!滚开!都给我上一线去监督——无论是谁后退一步,都给我军法从事!”

    “是!”军官们灰头土脸的散开。

    “坚守的事情我包了。”完了火,军团长拍拍参谋官的军服,“参谋官,你得受点累。除了恢复通信之外,你要准备一点反击力量,看准机会捞点便宜回来——只固守是不行的。”

    “我这就去安排。”参谋官点点头离开。

    军团长看看前线,又转头看看身后,暗暗叹了一口气:“斯比亚人已经疯了,但愿亲王能洞察这一切。”

    这位军团长没有猜错,至少从地图上看,斯比亚人的确是疯了。但他也只是猜对了斯比亚的开局,想不到斯比亚人接下来的伎俩——就在他的第五军团原地固守,以为自己扼住了战地咽喉的时候,他的后方已经乱成了一团!

    自第五军团午夜前遇袭时算起,次日黎明时,军团后方的三个小城镇已经被斯比亚人占领;中午时,斯比亚人推进到军团后方七十里;晚饭时分,斯比亚人前锋越过第五军团防线已达一百五十里!

    斯比亚人没有后勤,也不需要后勤,因为第五军团身后的几个补给仓库都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突入战线的部队一路高歌猛进、风驰电掣,甚至比那些报信的商团兵还跑得快,沿路守军措手不及,被打得昏头转向——因为斯比亚人全是骑兵,哪怕是攻城的步兵也骑着马!

    这一战线是为了防御里瓦军队而设的,在商团军的情报里,里瓦帝国根本就没有成规模的骑兵部队。而事实上,里瓦帝国也是真没有大规模的骑兵部队。所以商团军的布置是以防御步兵为主,占领险要地形和交通咽喉,并破坏其他通道,在要点布置不多的防御部队——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一线会遭遇到骑兵攻击,斯比亚的骑兵军团是飞过来的吗?!

    在骑兵面前,商团军这种布置就变得很渣很烂,重点城市绕过,中等城市烧掉,小城镇占领。他们用两天时间,在第五军团后面开辟出一百多里宽、纵深两百里的攻击面,攻下的营地和城镇达到了三十来个……而第五军团的耳目一直被他们遮蔽,被一部分牵制兵力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过,后面的商团军比第五军团运气要好些,因为他们至少能派人去报警。其实,当这些杂乱不堪的遇袭情报还在路上飞奔时,商团总部就接到了报警——久已不用的烽火台燃起了警讯,浓密的烟火扶摇直上,连绵传递到尤里西斯亲王的窗口外。

    这至少为商团赢得了一天的反应时间!还没人知道这烽火是谁点燃的,只知道在烽火的彼端尽头,是三座被相继点燃的山峰!

    接着,又有一系列风格近似的详细情报被传回来,而且比一般遇袭部队的情报要来的准确和详细,对方的军团构成、部队番号、进攻路线、战略战术各方面情况都侦察的比较深入,而且真实性也被一一验证了。商团情报部甚至为这一系列情报起了外号,叫“走私情报”。

    因为,全部情报都是用一条普通走私线传回来的,而署名是一个小小的中尉。

    然而,战况依然混乱,敌人——斯比亚第一方面军在越过第五军团后稍作休整,随即向商团军腹地起第二波攻击!简单地双箭头攻势,并肩齐推,又使三百里神属大地开始悲泣,现在,在距离第一方面军不远的前方,就是一个重要的物资转运枢纽,那是为即将展开的进攻而设立的。但根据之前斯比亚的战绩来看,这个重要的物资基地也一定暴露了!

    如果基地没能逃过一劫,那么北商团对待城的攻击时间必定会被延迟,这个责任可不小。但是商团的布置是按照计划来的,这时候根本没有机动部队在基地附近——要救援的话必然得动用底牌,这个选择不是参谋部和作战部能做的。

    “大家都放松点,这场战争都没有正式开始。”在参谋部和作战部主管来请求处罚的时候,尤里西斯亲王一点异样神色都没有,反而让侍从官为大家上点心。然后,亲王坐进宽松的沙里,“你们都是高级将领了,那么我先问一个问题。斯比亚第一方面军是个什么状况?”

    “根据走私情报来看,第一方面军有两万五千人,分为十二个联队,全员配备战马,藏在里瓦帝国好几年了。”情报部的人回答。

    “他们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进攻?”

    “想打乱我们的进攻步骤。”一位作战部的少将回答。

    “可能吧!但那不是我们的主攻方向,能影响我们多久?半个月就顶天了。”亲王淡淡一笑,“三个骑兵军团的规模,藏在里瓦好几年可不容易,如果换了是你们,会这样使用它?”

    众将领纷纷摇头。

    “这应该是一支大有用途的伏兵,如果他们选在除此之外的任何时候对我们难,那么造成的结果都要比现在严重很多。”亲王缓缓地说,“待城那边不会不知道这个结果,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派这支部队来?难道是不小心错吃春(河蟹)药?”

    “按照对方的攻击态势来看,显然是谋定而动……”情报部的将领回答,“为此他们不惜暴露了一部分潜伏人员,特别是第五军团里的情报人员,基本都在曝光后潜逃了。”

    “斯比亚人很狡猾,也会时常蹦出些颠覆常理的设想,最可怕的是他们敢实际使用。”亲王又笑了笑,“各位,你们至少在名义上属于商团,那么请你们用商人的脑子想想,斯比亚人这次下了大本钱……要捞些什么东西回去才不算亏?”

    “至少……他们要控制住局部战争的进程!”作战部的主管终于开口,也抓到了关键。

    “局部战争,虽然不全对,但也差不多了。”亲王点点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那么,我们假设第一方面军的突袭能够获得成功,但这种结果能达成他们的目标吗?”

    “不能!”这是每个将领都能做出正确判断的事情,而被亲王点化到这种程度,接下来大家所想的跟真实情况也就相距不远了。于是,亲王的房间里顿时就开了锅,而亲王本人却很大度的撇开了目光,任凭手下讨论战局。

    “他们很可能是诱饵,”不久之后,情报部主管归纳了各位同僚的意见,最后总结说,“目的是要获得我军的确切情报——因为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到了家,他们只有进攻我们的要害,才可以从我军接下来的应对之中得到答案。”

    “是啊,这才是斯比亚第一方面军的真实打算,也是令我们不安的症结所在。”亲王拿起茶杯,不动声色的说,“现在你们知道了对方的意图,但接下来,你们能拿出什么办法来应对吗?”

    “很难,因为这是一个取舍的问题。”情报部主管回答,“如果不想暴露我军的深层次情报,那我们的机动部队就不能出动;但机动部队不出动的话,物资基地只能眼看着被攻下。”

    “嗯,作战部有什么想法?”亲王眼都没抬,似乎正专注的盯着茶杯中的变化。

    “我主张放弃基地!”

    这句话让将领们眼皮直跳。

    “斯比亚第一方面军是高机动部队,即使我们派出有相应能力的部队去追,能不能追上谁都不好说。那就让他们去打物资基地!”作战部主管上前两步,因为作战部对部队的熟悉要远其他部门,所以这位将领的话也最具操作性,“我们就近调集常规部队进行围堵,配合一些小规模的特殊力量,先让他们受点小折磨……如果他们不放弃基地,那就有可能被我们围歼;如果放弃进攻,我们的损失就不会再扩大。无论怎么算,都是我们赚大头。”

    “做生意本钱要给够,小气鬼成不了富豪。”亲王却不太满意,“命令!”

    满屋子的将领“啪嗒”一声立正。

    “第五军团以及对里瓦帝国一线,独立成第三战区,原则上不参与对待城的进攻。”

    “是!”

    “第三战区以稳固防御为主,保持住军事存在就是功劳。你们要尽快为其配备独立的指挥机构和后勤体系,特殊部队也要有一些,再就近抽调两个步兵军团充实防线。”

    “是!”

    “其他部队按照程式走。”亲王放下了杯子,“要按部就班,要丝丝入扣。”

    “是!”看到亲王没有继续,作战部主管小心翼翼地问,“那么斯比亚第一方面军……”

    “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好结果。”亲王摇摇头,像是出了一声叹息,“但我们的运气还没坏到极点,有支部队去前线,正好要从那附近经过……”

    “附近的部队?”作战部主管搜肠刮肚也没想起附近有什么部队是自己不知道的,反而是情报部的副官跟他打起了眼色,他这才明白过来,“难道是……”

    “是我的小崽子。”亲王点点头,“打不赢也能拖上几天,至少可以让他们无法安安心心地打物资基地。”

    听了亲王的话,满屋子将领的脸色这才舒缓了一点。

    “独立第三战区就算打烂掉,总部这边也不要分神,军事指挥部要按计划在今夜迁往前线。”亲王结束了谈话,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说,“让阿德勒中尉到新指挥部报到。”

    “是!”

第十章

    尽管整场战争的大幕才掀开一点儿边角,但在局部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初战告捷的斯比亚第一方面军,此时把商团军的重要物资基地包围起来。重兵集结之下,攻击行动异常的猛烈,甚至有几支小分队一度突破防御,放火烧了外围的两个小仓库。而商团守军却是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一边死死咬住防线,一边向四面八方的友邻部队求援。

    求援信送得异常顺利,事实上,斯比亚人根本就没有为难过这些送信的士兵。但那些接到信就前来救援的部队,却无一例外的在半路遇袭,在进入斯比亚人的伏击圈以后,他们甚至还没走到一半路程……这让周围的商团军充分领略到斯比亚骑兵的厉害。所以一天之后,再也没人傻到跑来救援了。

    然而对这种情况愁眉苦脸的人,不仅仅是商团基地的指挥官,斯比亚的三准将脑团一样很郁闷——第一方面军并不是来打物资基地的,多拖上一天,归途上就多一分险恶!可是商团军已经打定主意扮乌龟了,物资基地随便你斯比亚打,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的原因之一,就在于第一方面军已经突入敌境过深,力量分散,无力攻下这个重兵把守的物资基地。其实就算他们力量还完整,这基地也很不好啃,之所以还肯跑来打,是觉得这里是商团军的必救之地,情报部门能够从对方的调动中找着软肋。

    “我们小看了尤里西斯。”这是罗曼准将第一次自我检讨,“小看了商团军的决绝。”

    “不仅是你,我们联络部也至今没有获得有价值的情报。”联络部准将也心有戚戚焉的说,“没想到啊,尤里西斯这老东西阴险到这种程度。”

    “如果今天还没改变,我们就要后撤了。”罗曼准将低声说,“我要对部队负责,这里不应该是他们牺牲的地方……察台准将,你觉得呢?”

    “我的感觉?”察台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回答,“你们俩就像是一对傻鸟蛋。”

    “轰隆”一声,两名准将就站起来了,门外的护卫们也出一阵吵杂声——原因很简单,察台这种评价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侮辱了,大家为这个动拳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服?那听我说给你们听。”察台的态度很轻蔑,就好似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学员,“第一,这是场什么性质的战争?我觉得你们还没有概念,这是我们的背水一战!羸就活!输就死!在这种战争里,没有谁是不可牺牲的!有点危险就想跑?就想保全部队?那是找死!”

    两个准将站在原地,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第二,身处敌境,意志为先。既然要了饵,就要全力压上!无故撤退?那不就是告诉别人我们是来干嘛的了?!愚蠢!”察台(河蟹)完全没给两人留面子,“我们执行的是战略级别侦察,死上两三万人太正常了。想想被你们剿灭的商团军侦察团,人家是怎么选择的,既然是侦察,那就应该有侦察的样子,心里有疑惑,就要弄明白!”

    帐篷里沉默了,两位被训的准将一脸涨红。

    察台的话正确,是因为他已经在从全局看待战争;另两个人却在羞愧的同时感觉委屈,因为他们的本职并不是侦察,一个是情报官员,另一个是二流的正规军,对这种战争方式都比较陌生。然而,就像察台说的那样,这是一场末日之战,没有谁不能牺牲,也没有什么不能被改变……

    在斯比亚,将领们分为三期。第一期是科恩凯达身边的莫亚、海尔特、卡罗斯等如日中天的将领;第二期是第一批将领的直接下属和副官,察台也算是一个。虽然功勋没那么大,但实战经验、指挥能力和战争意识都不逊色多少;第三期,就在各方面都要差一个等级,特别是在军制调整期间,大多数人才获得提升开始独当一面,不能与前两批将领相提并论。

    罗曼是个标准的新贵,是在他哥哥的庇护下长大的,而科尔特这个转职成为要地总督的将领,能力在第一期和第二期之间,能给他指点,但实战经验有限。罗曼虽然以他哥这样的将领为榜样,但本人却是尴尬的第三期将领,没指挥过大仗、意志没被磨练,还有点目中无人。但是,所有的斯比亚新贵其实都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眼界开阔,懂得轻重缓急。

    罗曼知道察台批评的用意,他也终于明白,转过这个弯,自己就是合格的斯比亚将领;想不通的话,自己就会变成懦弱的叛徒!

    所以,很久之后,罗曼准将咽下一口唾沫,艰难万分的开口:“我明白了,谢谢教官。”

    然后他怜悯的看了联络部准将一眼,对察台说:“我出去敲打一下兔崽子们。”

    没人知道联络部准将在之后受到了什么折磨,而且他们也顾不上去打听,因为在罗曼准将出去之后,第一方面军的攻势被加强到近乎疯狂的地步——堆成山的弹丸被投石车丢进敌城,已经到了毫不顾惜投石车的地步,从沿途仓库中搜刮来的巨量弓箭,三个钟头里就用了一半!

    更别说随军魔法师那种不知疲惫的攻击,还有第一方面军唯一的工兵部队,他们挖地道的度创下了记录,如果不是刚好挖到城里的防火水渠,物资基地说不定就会易手……

    “用上吃奶的劲了。”罗曼准将有些哀怨,“遗憾的是,运气不在我们这边……”

    “第一方面军的军事素养,始终跟老牌劲旅有差距。”察台眼里却没有运气这种因素,他把一切归结于战斗本身,“联络部本地长官也是喝汤长大的,连水渠都没有做出标注!”

    另两个准将搭拉着脑袋一声不吭,自己手下办砸了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报告!”幸好这时候有个参谋跑来为他们解围,“空中前哨现敌人援军!”

    “拿来!”罗曼准将一把抢过情报,匆匆看了两眼就喊,“好家伙!我真以为他们不来了!”

    “是一支步兵骑混合部队,直接冲我们来了!”罗曼把情报递给联络部准将,“你确认一下”

    “看着这种旗帜,再结合他们的路线,这支部队有很大可能是尤里西斯的私兵。”联络部准将又掏出一个小本子,翻找片刻后点了点头,“没错,是他的私兵,这支部队是步骑混合军团,战斗力强悍,但平常藏得很深,在他们内部被称为‘亲王的小崽子’。”

    “小崽子?”罗曼抽抽嘴角。

    “因为指挥官是尤里西斯的养子,性格强硬,以前拼命保护亲王的家属,但除了这事以外从不参与战事。”联络部准将解释说,“这支部队曾经被我们训练过,那时他们是里瓦叛军。”

    “他们的指挥官……”默不作声的察台突然插嘴,“是个花脸狼人?”

    “是的。”联络部准将点了点头,“男性,三十一岁,脸上是红斑斓花纹。”

    “对情报部门,这是个好机会!”察台冷笑两声,喧宾夺主的安排起来,“立即安排步兵撤离,然后带骑兵迎上去啃一口就走——无论战果如何,部队都要佯装不敌,藉机转场至东边继续侦察。就算行动一无所获,回去的时候也要把敌军的进军线路撕个稀烂!”

    “你干嘛去?”罗曼站在帐篷门口,冲着察台的背影喊了一句。

    “争名夺利!”察台的话,还是第一次这么婉转,显然他心情很不错。

    “呸!臭不要脸!”罗曼准将悄声骂完,转头却现有人站在自己身边,他立即出一阵厚颜无耻却又很豪迈的大笑,然后正色命令,“传令官,快给我集(河蟹)合!”很快,第一方面军就完成了准备工作,步兵以及拖后的部队都接到了撤离命令。而一直在养精蓄锐的骑兵则被集结起来,迎着敌人的援军方向开进——至于千疮百孔的物资基地,他们甚至不知道外面的敌人正在撤离。即使知道了,他们也会认为这是斯比亚人的诡计。

    虽然之前的打援有所斩获,但不能令罗曼满意,因为零敲碎打积累的战绩很难跟老牌部队的战绩相提并论——为了这次的战斗,第一方面军可是煞费苦心,用上了五个骑兵连队。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人被骂到老都学不会聪明,可有的人只要吃一次亏,就会有很大长进。

    罗曼准将就属于第二种人,挨了训之后,他水平挥,全面考虑敌我双方的优劣长短,结合战地环境做了好几个方案,有把握在“不敌”的藉口下,狠狠的撕下对方一块肉!

    集结的骑兵出,参谋部选了适当地点做战场,各部队趁夜色顺利进入伏击地域。魔法师更是忙个不停,他们要肃清周围可能存在的对方暗哨——甚至还有部队带了些被驯养的小动物在路边放了,树林里还挂着鸟笼子,力求把细节做得完美。

    而空中前哨不断的将敌军行踪报来,联络部的补充情报更是源源不绝。

    亲王的小崽子,正式番号为商团军独立第六军团,简称独六军,战斗力在商团军中处于一流水准。指挥官从来没变过,就是尤里西斯收养的坦西异族,亲王的子嗣多,长子和幼子之间的年龄跨度接近三十岁——这得看某位夫人三月后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

    然而这个养子是亲王在十五岁时收养的,年纪比它的长子还要大。他一直在亲王身边,成年后才回到家乡,暗地里筹建了一支部队。他自称亲王的崽子,又因为在亲王一家危急时带着部队挺身而出,跨越半个帝国进行接应,犹如奴仆,所以这部队也就被冠以这个绰号。

    因为某些不便宣扬的原因,独六军团在叛乱时期,曾经接受过斯比亚方面的援助和训练,当时主要是联络部负责,其它各部都有派人参与。所以,对于这支部队,无论是兵种构成还是战技战法,斯比亚这边是很了解的。客观的评估结果,独六军的战力跟第五军团相当,按斯比亚标准,他们属于老弱病残那类。

    这为罗曼准将增添了信心,但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没有让妄想主导自己。咬一口就走,这是轻骑兵的信条,也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他甚至换了个角度去想,觉得放一支被打伤的部队上前线,对后面的友军也是一种支援。

    敌军行进的度在商团军里算是比较快的,排兵布阵方面也隐约有斯比亚风格,不过敏锐的侦察兵们很快现,那只是一种大致模仿,很多本应该注重的细节并没有做到,这就说明,他们并没有掌握斯比亚的精妙作战本领,而只是照猫画虎而已。

    “敌军先遣部队接近第二层潜伏哨!行军队列正常,尖兵已经通过!”

    “敌军先遣部队进入战场识别范围!无异常,兵力确认,总数四千!”

    “敌军先遣部队兵种被确认!一千轻骑兵、三支侦察队、四个快步兵营!”

    “敌军先遣部队进入我伏击圈,各部队无展开迹象!”

    看着敌军的先遣部队进入伏击圈,密林中的罗曼准将缓缓举起手,自信的脸上有几分凝重。传令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嘴唇都有些干涩。

    罗曼皱了皱眉头:“敌军主力的距离?”

    “最新通报为二十三里!”参谋官回答,“是安全距离。”

    罗曼准将点点头,手掌划下,命令蹦出:“出击!”

    凄厉的响箭飞上高空,后面跟着遮天蔽日的羽箭群,而大地上,千军万马挥舞着刀枪开始了冲击!

篇外篇黑暗传说——元帅和少尉

    斯比亚联盟,东北部边境线,克拉克河畔边防哨所。

    克拉克河是沿着山脉流淌,然后直入斯比亚内地的一条河流。克拉克河畔,指的是沿河两岸向东北延伸的一块狭长地带。从民生角度看,这里很不显眼,虽然还不至于荒凉,但没矿产没农场,唯一能食用的渔产味道也很糟糕,根本就是个毫无价值的地方。

    就算用军事眼光看,这里的地形也没有什么防御价值。

    但它在地图上的位置很特殊,至少看起来像是斯比亚联盟突入神属的一个触角,也是最东北的领土,前面就是神属联盟的领地,所以就多少具备了一点儿象征意义。斯比亚帝国在这里设立了代表帝国威严的哨所,还配备了三名文官,可以个完整但袖珍的边防机构。

    但这里毕竟远离帝国,哨所建立以来基本上无所事事,全员还没有商路维护队的人多。唯一的一条商路,每月只有三支商队经过,其中一支还顺带给哨所补充给养。所以,哨所就成为了本地防御部队的伤残收容站,从上到下的官兵不是带着老伤,就是正处于养伤期间。

    当斯比亚成为一个帝国联盟后,文官跟着上司离开,然而河畔哨所并没有被划归帝国。虽然有探亲归队的士兵汇报了流言,但至少哨所长官没有接到转换效忠对象的命令,所以,哨所上飘扬的依然是老斯比亚旗帜——可这一点也是很令人郁闷的事情。

    “刀柄,刀柄?”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哨所楼顶响起,“我在叫你啊,刀柄。”

    “不要叫我刀柄!”一个雄壮的声音在咆哮,“我在军队里不是你外甥!我是少尉!你是上等兵!你应该叫我长官!”

    “是,长官。”笑呵呵的老兵一点也不生气,“你别看啦,再看那旗帜上的图案也不会变。你还是帮我来择菜吧,就快开饭了。”

    “择菜不是我的职责!我是皇家初级军事学院毕业生!我应该驰骋在战场上!”年轻的少尉暴跳如雷,“结果被配到这里已经是天大的冤案了,你居然还叫我跟你一起择菜?!你安的什么心?!”

    “当然是让大家吃饱的心……”老兵笑呵呵的回答,“你别着急,这种事情你着急没用,总有一天,上面会记起我们这个哨所的……”

    “你胡说!你混蛋!”外甥围着旗杆走,还猛抓自己的头,“我们是正规哨所,去年中还拿了考评优异,年底汇报还写了八页,军部怎么可能忘记我们的存在!这么大的事情,参谋部的长官怎么可能不通知我们!这里面一定有内情,一定有敌人的奸细在破坏!”

    “派奸细来对付二十多个老弱病残?这得多亏本呐,我们拿的枪都是空心的。”老兵苦口婆心的对外甥说,“斯比亚军队很多,我们什么时候重要过?你还是跟我一起择菜吧……这种事情最能让人那什么,哦对,修身养性,这对你的伤有好处。”

    “养个屁啊!我当不成元帅就是被你们拖累的!”刀柄少尉风风火火的冲下了嘎吱作响的楼梯,“娘娘腔!你死哪里去了?!”

    “来啦——来啦——”一个瘦弱的列兵从旁边的伙房跑出来,他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围裙的细带很小心的绕过后背,在前面打了一个蝴蝶结,“长官好。”

    “你他娘能有点军人气概吗?这又不是你家!”刀柄少尉吼叫着,“这是命令!”

    “是……”娘娘腔的桃花眼立即就泛红了。

    “打住!不许滴马尿!”刀柄觉得自己也快哭了,赶紧说到正事上,“你回家的时候,看见的那旗帜是什么样的?”

    “就是那样的,跟咱们以前的军旗一般大。金色打底,里面是一面银色的盾牌,中心是刀剑,下面是两支麦穗儿,”娘娘腔的兰花指在身前打了个交叉,“旁边是一只有翅膀的马,边伸懒腰边吐火,前蹄儿就搭在盾牌上……”

    “那不是伸懒腰,是人立嘶鸣!那也不是马,是魔兽!”刀柄长官一拍脑袋,“你他娘说的是骑兵学院的标志!说另一面!”

    “好嘛!”娘娘腔委屈的蹲下去,拿根小枝条在地上边画边说,“黑底色,上面是一根黄色粗线条画出几座山,然后是一根蓝色粗线条画成水的样子,两根线收起来的地方交叉,就锋利得像是战刀一样。线条中间是一群向前飞的星星……对了,听说叫山水群星旗帜!”

    “山水……群星旗帜?”刀柄少尉若有所得,但立即就被娘娘腔歪着头轻拍手掌的动作给气歪了嘴,“打住!你给我打住!”

    “好嘛!”娘娘腔有点不满,把身子转过去一点,斜着眼睛看刀柄。

    “画出来!你妈的参谋部不给我旗,我们就自己弄!”刀柄少尉一拍大腿,“娘娘腔,我们的风格就是不等不靠!你给我弄块黑布,把这旗帜画出来,马上!”

    “那晚饭怎么办?”娘娘腔大惊失色,“我在切菜呢!”

    “少吃一顿又不会死!”刀柄少尉推了娘娘腔一把,“记住了,旗杆也要!”

    才把娘娘腔弄走,刀柄头顶又传来他舅舅的声音:“长官——刀柄——刀柄?”

    “又怎么啦?”刀柄少尉抬起头,因为旗帜的事情有了着落,他的情绪稍微好了一点,“菜你一个人慢慢择吧,晚饭嘛,晚一点没关系。”

    “正事啊,好像那边……”

    “正事?”刀柄笑了笑,“你老人家安静一会儿行不行啊?”

    “安静!”刀柄舅舅一把菜砸下来,顺带把自己的妹子也骂进去了,“安静你妈啊——警报!正前方出现大批军队!”

    “我这就上来收拾你!”刀柄少尉摇晃着**没躲开,反而在地上摔了一跤,引动了手臂的旧伤,于是嚎叫一声,“蹬蹬蹬”的冲上了楼梯,“你个老东西三天不打就皮痒!在哪?啊?大批军队在哪?啊?你眼睛被内裤盖住了?啊?有谁会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

    他舅舅拄着拐杖,一只手臂直指着商路,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峻——在商路的彼端,一支数百骑的马队正快奔驰过来,他们队形严整,气势汹汹,后面的烟尘冲霄而起,居然是一副强行冲关的模样!

    在这种时候,出现这种规模的马队冲关,那显然不是什么商队,而只能是敌人——敌人!“我的妈……”刀柄的愤怒之脸立即变成了苦瓜脸,一双眼睛大张着,手脚冰凉,额头上的冷汗淋淋而下。

    “怎、怎么办啊,长官?”

    “我想想,让我想想……”刀柄的话也说得不利索,恍惚了好半天才说,“让我查查看。”

    在小本子上看了几眼,刀柄才镇定了点,对他舅舅说;“要敲钟,等我的命令你再敲。”

    呼出几口气,猛拍了几下胸口,刀柄少尉尽量让自己保持着严肃和冷静。他走下岗楼,命令一位有骑兵经验的老兵把哨所唯一的战马带到隐蔽地带,一旦这里开打,立即向后方报信。

    马匹远远跑开,已经看不见之后,他才走回院子里向楼顶的舅舅点头示意。老头回身抓住警钟挂绳开始摇曳,沉闷的、有别于开饭钟的声音立时充斥在山水之间!

    小小的哨所内,各间房里相继走出些士兵,他们茫然的看着少尉,不明白生了什么事情。在刀柄的一再催促和解释下,这些老爷兵才知道是出了状况——这些上过战场的老兵最初表现比刀柄要好很多。他们几乎没有惊慌,最多露出一个冷笑,然后就抓起武器,或快或慢的跑进岗楼,有的持枪站在栅栏后面,有的把弓箭架在垛口止。

    “没事,长官。”甚至有个老兵跟刀柄说,“我们是斯比亚军!”

    “当然,”刀柄把胸膛再挺得高点,“我们是斯比亚军。”

    包括刀柄少尉在内,哨所兵力一共二十七人,潜伏一个,还剩二十六人。其中四个行动不便、三个缺手指、二个断臂、一个聋的,其他人都有摔伤或刀伤在身。战斗力怎样,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身处于此的士兵却没这个担忧,他们在一板一眼的进行战斗准备。整个哨所,就这样被一种悲壮的气氛所笼罩。

    “报告——中型弩机一架,准备完毕!”

    “报告持弩箭十具,检查完毕!”

    “报告——烟熏桶二十个,检查完毕!”

    “报告——火油实弹两箱,检查完毕!”

    “收到!”刀柄少尉按照训练步骤回答,“各级准备,看我手势——有礼有节、不损国威!”

    “是!”苍苍白飘扬在购楼上,布满皱纹的手扶住了弩机,“有礼有节、不损国威!”

    而对面的马队,此时正顺着商路轰轰隆隆的冲过来,近了,更近了,他们有如林的长枪,有壮硕的身躯面开始震颤,栅栏的尖刺跟抽筋一样上下抖动。那些军服和旗帜,甚至能让人感受到一股血腥味!

    刀柄少尉突然想起一件事,懊悔不已的看看头上的老斯比亚旗:“坏事啊,早说没有旗帜就是不行,现在怎么办?这下可得丢脸了。”

    “长官。”娘娘腔悄声说,“我可以先画个小的。”

    “士兵们,坚守岗位。”刀柄看了他们一眼,出奇的没有骂人,“你们的责任是杀敌!”

    “是的——长官!”二十五人同声回应,但相对于对方的骑兵来说,这点人真不算什么。

    “你们平时就对不起我,但现在我不说这个。”刀柄少尉接过手下递来的信号旗,整理了一下军服,“记住啊,一会我肯定被踏成肉酱,但你们一定要杀几个给报仇!”

    “放心去吧,长官。”一个老兵回答他,“肯定让你赚。”

    刀柄揉揉白的脸,慢腾腾的走到商路正中,把头向上扬起并亮出鼻孔,估量着对方的度,把双旗一举,嚣张无比的大喊着:“这是斯比亚边境,停止前进!”

    “停止前进——”

    “停止前进——”

    停止前进的口令声绵延不绝,一节节的响到了远方,犹如是刀柄少尉的话的回音——但这有点不可能啊,没听说人口令的回音会越传越清晰洪亮的,但要说敌人在帮忙传口令的话,呸!谁吃错药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人更觉得不可思议,对面的马队在减,而且在警戒线外停住了。

    停住了?!二十六个人都在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

    马队前列停在警戒线以外,然后四列队伍往两边一分,让出中间一条通道,两匹高大的战马从后面赶上来。马上的骑士裹着黑色披风,满面风霜,其中一人的头盔上还有两条划痕。“停止前进!”刀柄少尉虽然惊讶,但却面不改色地说,“这里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斯比亚联盟边境!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通过;如有违反者,杀无赦!”

    “我知道。”对面那位年轻点的骑士驱马上前,停在刀柄身边,“这是我的证明,识字吗?”

    刀柄冷笑一声,抓过对方递来的身份证明,刚看见封皮就“咦”了一声,然后又翻开仔细看了一遍,狐疑地反问对方:“联络部?斯利达准将?你们要打我们这过?”

    他问一句,对方就点一下头,裹在身上的披风散开,刀柄看见了他独特的军种、军衔。

    然后,这位疲惫的联络部准将说:“不只是我,还有斯比亚联盟第一方面军,全员一万六千四百余人。验证吧,别废话。”

    “是的长官!”刀柄一个立正,“我马上安排。”

    然后他转过身:“警报下降至三级!边防小组下楼验证!其余人手继续戒备!”

    哨所楼里顿时一片呼气声,几个士兵面带惊喜的下了楼,麻利的摆开工具。其实验证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斯比亚军队系统有慎密的识别手段,所以刀柄这边只验证了第一方面军指挥部的军官,就知道这支部队的性质没问题。

    但程式不得不执行,刀柄就选了几个熟悉业务的士兵专门盖章。甄别奸细的事情不用哨所管,他们也缺乏相应的人手和技能,费这闲心还不如准备点热水去——在验证开始后不久大家就知道没事了,然后,这些久久没上战场的老兵就开始热情的跟对方拉家常套近乎,想得到点对方的来历和内幕。

    在军队里这种事情很平常,不触及机密的话一般人都会回答,哪怕近卫军、亲卫军都不例外。但今天,老兵们却碰壁了,无论他们多热情,多体贴,对方都沉默不语。个别老兵看出,那是一种带着杀意和愤怒的沉默——因此,现场的气氛又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带领第一方面军的是两名准将,除了斯利达准将之外,另一个准将叫罗曼,刀柄听说这个罗曼才是真格的指挥官,但他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其实两个人的话都不多,他们就站在路边的岗楼上,不喝水,不吃东西,默默的看着部队经过。

    而刀柄作为本哨所最高长官,也要在旁边听候差遣。因为站的高,他越看越心惊。

    前面的马队有千多人,全是清一色的轻骑兵,后面陆续有不是骑兵的马队过来。大概三千人之后,军容就不怎么整齐了。盔甲凌乱就不用说,还有人把战刀直接别在后腰上,有人的枪尖磨得短了两分,甚至有整个小队把自己绑在马鞍上睡觉!

    刀柄曾经以救护兵的身份上过战场,一看就知道这是打过连番恶仗的结果!

    从中军的队列里有大量的伤员出现,轻伤、重伤、断肢的、伤口还在滴血的……甚至有十多名重伤员硬撑着越过边境线才肯咽气!娘娘腔他们准备的热水根本就不够,刀柄知道后,把仓库钥匙拿出来,但里面的药品和绷带几乎是马上用完。

    岗楼下,一名脸色憔悴的少校骑着马慢慢过来,他半个脸都包着绷带,打结处还滴着黑血,下地之后几乎站不住。但等一名救护兵过去扶他时,却被他粗暴的一掌推开——两名带着军法袖套的军官互相打个眼色,悄悄的靠近。

    少校打个踉跄,回过身,解开另一匹战马背上的篷布,吃力的抱起上面一具已经僵硬的身体。然后又回转身,一步步的向着岗楼走来。

    前面的队列让开了,军法官也停住了脚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这一幕。

    来到认证窗口,少校咬牙稳住,单手把一个军官证明递到刀柄舅舅面前,半边脸挤出一个恶鬼一样的笑刀柄他舅都吓傻了。

    “拜托你啊,老兵,给他盖个章吧……”少校的声音嘶哑,语气更是近乎哀求,“这样的话,他也算回家了……你不知道,他是我的副官,很勇敢的……真的很勇敢……”

    “是的长官。”刀柄的舅舅哽咽了,热泪顺着皱纹滚滚而下,入境章重重的压在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军官证上,“您的副官回家了。”

    “还有我们的队长——拼了十八个狼人武士!老兵,也给盖一个吧!”“老兵!这是我们的参谋,一直想回家看四个女儿,拜托了!”

    两名准将一字不差的听到了下面的话,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但却一言不。

    刀柄张目结舌一阵才记起自己的职责,赶紧来到一楼,对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说:“盖!我们都会盖的!一个都不会遗漏!请大家按顺序来,慢慢来!”

    等他安排好一切再回到楼上时,那位一直沉默的罗曼准将开口说话了,而且吓了他一跳:“谢谢你,少尉。”

    “举手之劳,长官。”刀柄规规矩矩的站到旁边,心里却像是开了锅一样:多忠勇的部队,多体恤的长官,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又该是多么的惨烈!

    中军过完之后是后军,等后军过完已经临近午夜了,但两位准将还没有下楼的意思,刀柄好容易才找了个空闲,去搞了点热粥端上来给他们,但准将们执意要留刀柄一起吃,他哪能回绝?于是三个人就着篝火的光亮,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起来。

    这是刀柄吃得最心惊肉跳的一餐,不为别的,他就怕再听到比眼前更惨烈的消息。

    “最新情报,拖后的小分队大概会在黎明时到达。”放下碗之后,斯利达准将开口说,“很惭愧,我不能等候他们入境了,我要去做事。”

    “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忙了,去忙你的吧!”罗曼准将点点头,郑重的说,“谢谢。”

    “有件事要拜托你,这本是察台准将拜托我的。”斯利达准将掏出一个红色布包,打开,露出一块黝黑的金属,正中间镶嵌着一块白色石头,然后他把这个递给罗曼准将,“在你回到待城的时候,请把这个交给总参谋部战略侦察局的玛鲁少将。请转告他,察台受他多年教导但现在才醒悟,决意跟他和解,并结成生死兄弟——这块森林精华石,就是永恒的见证。”

    “交给总参谋部战略侦察局的玛鲁少将。”罗曼点点头,“我记住了。”

    “再会。”斯利达准将站起来,一步步走下岗楼,直至被拐角的黑暗吞没。

    “长官,长官——”梯子旁响起一个刻意被压抑的声音,“我把东西做好了——”

    “这是我的下属。”刀柄很不好意思的道歉,“他没恶意,我去看看。”

    罗曼准将看着两个人在拐角窃窃私语,中间还有低声的训斥,于是就走了过去。结果,他看到不满的少尉、委屈的列兵,还有一面简陋得不成模样的旗帜。

    “你们没有做对,这是三十六部族的军旗。”了解原委之后,罗曼摇头说,“新旗帜我这里有,可以给你们一面。”

    “太谢谢了,长官!您不知道,我们就盼着这面旗啊!”刀柄的感激溢于言表,“娘娘腔,把我房里的野味都给长官装上!全部!”

    “是!”娘娘腔大踏步的跑了,姿态也不再温柔的像是花间蝴蝶。

    “你有一群好兵,你也是个好军官。”罗曼准将突然开口,“少尉,你们也跟着撤吧,前面有敌军过来了,他们的强大,不是你这哨所能抵挡的。”

    “是的长官——”刀柄答应了,却又摇摇头,“但我们没有接到撤离命令。”

    “非常时期。一切从简。”

    “没有命令,我们撤离就会犯军法的。”刀柄说,“长官,后面百多里有个二级营地,是我们的上级,要是您路过的时候能说一声,他们就会给我们下撤离命令了。”

    “好,我会让副官去办。”罗曼准将点点头,“你机灵点。”

    “谢谢长官!”刀柄少尉行了个军礼,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次日中午,克拉克河畔边防哨所,一面巨大的新斯比亚联盟军旗缓缓升上新旗杆,在阳光和微风中骄傲地飘扬起来——红底色上有一个比斯大陆轮廓,正中心是一朵金黄色的七瓣花,中层有一圈银色的星辰围绕花朵,而最外围,是由各军种武器组成的叶片!

    “这才是我们的军旗,”刀柄在院子里仰着头,心满意足的对左右说,“大家看啊,只有我们才配得上这种气势的旗帜!”

    “满意啦?”他舅舅在墙根坐着,“那就赶紧收拾,算时间,撤退命令一会就要到了。”

    “好,大家都收拾去。”刀柄向上喊,“娘娘腔,你打个活结,不然命令来了可来不及手!”

    娘娘腔兴高采烈地点着头,但慢慢地,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手抬起来,指着正前方。

    “是第一方面军的断后部队到了?”刀柄登登登地跑上楼,举目正前方看过去——然而他看到的,是密密麻麻一大片的陌生旗帜!

    “娘娘腔,你先打个死结,然后下去叫老蔡根牵马潜伏。”刀柄拿出小本子,翻找后倒吸一口凉气,“是北条约商团军!”

    警钟,再一次在克拉克河畔边防哨所响起,二十六人也再一次涌进了岗楼。

    “报告——中型弩机一架,准备完毕!”

    “报告持弩箭十具,检查完毕!”

    “报告——烟熏桶二十个,检查完毕!”

    “报告——火油实弹两箱,检查完毕!”

    “知道了,等我命令。”刀柄干咽着唾沫,嘴里一阵阵的苦。因为这次根本还没轮到他出场,对方的骑兵就猛冲而至,直接绕过他的岗楼向后面去了。这是完完全全的突袭战样式,一个小小的哨所并不值得他们关注。

    而哨所周边全是平地,刀柄拿对方也毫无办法,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栅栏前。

    但刀柄少尉站的很标准。

    骑兵过完是步兵,步兵过完是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兵,他们无一不对刀柄出嘲笑和讥讽。

    但刀柄少尉依然站的很标准。

    一直过了两个钟头之后,一面巨大的陌生军旗才慢悠悠的来到岗楼前方,一位仪态威严的老者骑在马上,仔细的打量了对面的斯比亚军旗,然后,他看见了岗楼外的刀柄。

    “阿德勒上尉。”

    “在!”一名青年军官驱马上前,“亲王殿下!”

    “劝降。”

    “是的长官!”青年军官单骑直接奔向岗楼,在刀柄身前的警戒线外,他俐落的下了马。

    “停止前进!”刀柄少尉看着来人,以最威风和严肃的神态说,“这里是神圣的斯比亚联盟边界线!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越过!如有违反者,杀无赦!”

    “我,是北条约商团联军上尉阿德勒,现受我方长官命令,敦促你和你的部下投降!顺便告诉你,你身后的营地已经投降了,你们是孤军。”

    “这里是神圣的斯比亚联盟边界线!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越过!如有违反者,杀无赦!”

    “我听到了,少尉。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不需要付出额外的伤亡。”阿德勒说,“在我们商团联军对斯比亚宣战的那时起,这条边境线就不再神圣,它是我们必须跨越的!”

    “这里是神圣的斯比亚联盟边界线!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越过!如有违反者,杀无赦!”

    “我明白了。”阿德勒点点头,“你们拒绝投降。”

    阿德勒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毫无预兆的出手,一把抓住刀柄的军服把他拖到自己身前——然后用接连的跳跃,快拉开与岗楼的距离!

    “战斗!”

    随着岗楼上一声苍老的号令响起,十枚弩箭齐射,攻击范围笼罩了阿德勒和刀柄两人——但阿德勒的动作却,还没等弩箭射到,他已经退了出去。等弩箭再次瞄准的时候,阿德勒已处于一圈盾牌的严密保护中了。

    “长官!”阿德勒把打晕的俘虏丢到亲王马前,“劝降失败。”

    “记录。”尤里西斯亲王没有看他们,“今日正午,北条约商团军正式对斯比亚联盟出宣战通告。战,克拉克河畔边防哨所,斯比亚守军全员向我投降。我命令,各部队以今天正午作为战争计时,按计划推进战争进程!”

    “是!”

    “阿德勒,你没做好,罚你单独拔掉这个哨所。”亲王这才的刀柄,“饶他一命。”

    “明白!”阿德勒立正,恭送亲王离开。

    “傻子,把他吊起来,叫醒他。”阿德勒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我要让他亲眼看看不投降的下场,而且在何种下场里活得足够久。”

    “是,长官。”一个高大的少尉走过来,先把刀柄吊在树上,然后抡起刀鞘两下就把他从昏迷中打醒——他睁眼的时候,正好看到阿德勒冲进了岗楼,那些老兵油子们不愿去打扫的灰尘激荡着,从各个射击孔中喷射出来,粉红粉红的。

    “这里是……神圣的斯比亚联盟边界线!”刀柄双眼布满了血丝,声嘶力竭的喊,“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越过!如有……违反者,杀无赦!”

    “我会拔掉一个又一个的岗楼,消灭一支又一支的斯比亚军队。”归来的上尉用一张洁白的丝巾擦完手上的血迹,然后把这丝巾堵在他嘴里,“我叫阿德勒,如果你有心实践你的话,我会等着你。”

第一章

    “吱呀——”刺耳的摩擦声中破旧的木门关闭了房间里顿时昏暗下来。几道手指粗细的光柱从窗上孔洞里扎进来成为这里唯一的光源勉强能让人看清房间正中孤零零摆放着的一把椅子。距离椅子几步远的地方三个军官几乎就是坐在一片黑暗当中。

    简陋的陈设桌子后面的高级军官这种平常并不搭调的组合此时显得合情合理因为这个昏暗到令人心悸的小房间就是待城军事监察厅的北线临时审查庭。它的职责范围是审查某些将领的作为以及为战败战损追溯责任上至将军下到列兵没人能在这里脱。

    居中而坐的少将打开手里的公文语气冰冷的询问站在桌的军人:“你是罗曼准将?”

    “是的长官我就是罗曼军衔准将职务是待城第一方面军指挥官。”站在椅子边上的准将一脸风尘穿着有些残破的军服但明显是尽力整理过。

    “这里是北线审查庭我是主审官左边是军事审查官右边是情报审查官。在这里你只负责如实回答我们的问话做判断和下结论是我们的事。明白?”

    “明白长官。”罗曼此时站得笔直视线久久凝视着墙上的一面挂毯即使在昏暗中那上面绣的斯比亚军徽也在熠熠生辉。

    “坐下。”少将并没有抬眼看罗曼也没有让人放松的开场白“你以前是斯比亚驻里瓦特遣军第一大队的指挥官管辖着相当于两个军团的部队。在你的部队改编成联盟第一方面军之后你继续担任指挥官并在战场侦察行动中接连获胜。你只用数天时间就突入北商团军纵深而已方并无大量伤亡。以上的记录是否正确?”

    “是的长官记录完全正确。”罗曼点了点头。

    “但在与你配合的战场侦察将领离开之后第一方面军的战即遭遇惨败然后一败再败损失极大。在进入国境时第一方面军的战损率已经过百分之三十的紧急补充线。”问到这里少将终于肯看一眼罗曼了但他的神色异常冷峻“你必须要解释一下原因。”

    “我当然要说。”罗曼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里瓦特遣军第一大队并不是老部队在里瓦这几年部队大多时候是掩藏身份在活动没办法进行严格正规的合成训练。转成第一方面军之后我们依然还是轻装部队——前半段对北商团军的胜利是因为我军行动突然他们措手不及让第一方面军掌握了战场主动。但在之后的作战中这种临时主动就随着战事进展而逐渐丧失战争毕竟要靠实力。”

    “罗曼准将你是在告诉我们第一方面军在后半段的失败是必然的?”少将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这句问话却狠戳罗曼的心窝。

    “我必须强调一点长官第一方面军没有失败!我军只是在作战中有所损失。”罗曼反驳说“我们攻击了敌军六个军团三支特遣部队、无数地方部队;横跨三个战区以实战方式验证了敌军三分之一的前线部队;破坏十条以上的后勤通道、十一个物资调运地……总体胜负比率是三比一!我们对商团军造成巨大的打击他们起码有四个军团损失过半!”

    “好那我们就先来谈谈损失。”少将身边的军事审查官开口嘶哑的声音像是刀子刮过沙地“第一方面军实兵满员开局良好但你既没有完成绝密侦察任务也没有延迟敌军的攻击节奏甚至让敌军尾随在你的身后进入了国境线!这并不是一个合格指挥官的作为!”

    “长官第一方面军接到的命令是攻击一系列特定目标我的部队完成了这个计划。”罗曼用一种平静的态度面对责难“侦察部队在敌纵深长时间作战很勉强并不以正面和断后作战为要任务。如果在时间上有所拖延的话损失将是必然的。”

    “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一点那为什么不在主动权丧失的临界点前撤退?”

    “第一方面军连续作战周边环境难以想像也没有接应部队三成的损失是必然而可贵的。也是全体将士奋力拼搏的胜利!”罗曼说“我们领会到了待城军部的意图那就是尽全力攻击商团军必救之地!这是一个成败几率各半的行动如果在商团军识破我军意图后撤离避战侦察任务才是真正的失败。所以第一方面军才决定改换方向攻击商团军另一侧面!”

    “从第一方面军的报告看后续行动没有得到战役侦察结果。”情报审查官慢腾腾的说。

    “我们能提供的东西都在报告里”罗曼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平静的回答着“行动是否达成了战役侦察结果长官你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待城联络部。如果长官有了答案还请告诉第一方面军因为那些牺牲在异国他乡的将士们也想知道他们的血流得是否有价值!”

    “注意你说话的方式罗曼准将!怎么你以为联络部的人不会被审查吗?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人都跑不掉!”主审官阴沉着脸说“在第一方面军所有的战损中几乎有一半是在一场伏击战中产生的身为部队的直接指挥官你怎么解释这个离奇的现象?”

    听到这句问话罗曼准将的目光恍惚了一下然后在三位审查官的注视下他的头微微向右上偏斜脸上有一种奇异的表情正在生成。

    “回答问话!罗曼准将!”军事审查官不满的敲击着桌子“你对此作何解释!?”

    “那场伏击战……”

    罗曼脸上的表情终于凝聚了出人意料那竟然是一个欣慰和狰狞交织的笑容三位审查官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我的士兵们……已经尽到了职责……”随着罗曼准将梦呓般的回忆话语甚至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房间里。

    “敌军先遣部队接近第二层潜伏哨!行军队列正常尖兵已经通过!”

    “敌军先遣部队进入战场识别范围!无异常兵力确认总数四千!”

    “敌军先遣军兵种被确认!一千轻骑兵、三支侦察队、四个快步兵营!”

    “敌军先遣军进入我伏击圈各部队无展开迹象!”

    “敌军主力的距离?”隐蔽在密林中的罗曼准将搓了搓手缓缓戴上手套。

    “最新通报为二十三里!”第一方面军参谋官回答“是安全距离。”

    “好样的!这个独立第六军团是我们的了!小伙子们——”罗曼点点头手掌滑下一句命令迸出来“出击!”

    “出击!”作战参谋手里的旗帜向下一挥命令顺着特殊通道一直传导到弓箭手列阵中整齐的长弓阵列在长官无声的号令中同时上扬随着长官下落的手势数百枝响箭飞离弓弦带着凄厉的尖啸声腾上天空向着那些整齐排列的敌军飞射而去——长短不一、高亢连绵的异响夺人心魄震得密林中的树冠微微颤动!

    响箭刚刚离弦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两片密林中就响起了更大的振弦声。

    “嗡!嗡嗡!”三大片密密麻麻的箭雨飞上天空各自循着高低不同的轨迹奔向第一打击目标在飞临目标的最后一霎三波弓箭在轨迹上完美的重合为一波——这就是名闻遐迩的三段射击斯比亚军队弓箭部队的高级技能意味着目标要同时承受三倍密度的弓箭打击!

    “敌——袭!”商团独六军团的先遣队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袭在响箭的啸声响起的时候散布在外围的侦察兵才出最基本的警戒。顿时凄厉的呼喊声回荡在原野上最前面的尖兵四散开来。

    “敌军弓箭覆盖本队!”先遣队中唯一能有所行动的是一千轻骑兵但他们的紧急疏散也只开了个头而快步兵营的士兵有一大半人没能做出防御动作虽然盾牌就在他们背上。

    然而装着金属箭头的羽箭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它们在布满阴霾的空中画了个饱满的曲线积攒好巨大的能量瞬间就从天落下——拖着残影如同长钉带着啸叫好像死灵最后狠狠的撞击在还没完全醒悟过来的行军队列里!

    羽箭飞掠而至那一撮白羽引的“咻咻咻咻”的声音连绵不绝转瞬过后其中有小部分转化成“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而大部分都是在沉闷的“噗!”声中结束——与此同时商团军的队列中就会爆出一朵相应的血花。

    这种艳丽而暴戾的颜色能彻底点燃一个人的痛楚和绝望!

    耀眼的第一方面军军旗在密林边沿竖起给阴郁的绿色带来一抹跃动的鲜红旗帜正下方罗曼准将高举着战刀呼喊:“出击!”

    闷雷一样的蹄声隆隆回响无数匹健马从他身侧的林中跃出马上的第一方面军骑士气势如虹挥舞着武器越过他们的指挥官并顺出点组成三个规整的攻击面毫不停留的冲向还在箭雨中奔逃惨叫的敌军!

    “嗡——嗡!”连片的羽箭在轻骑兵身后腾起每一个弓箭波次掠过头顶都意味着敌人的实力会被再次削弱!在战士们剧烈抖动的视野里商团军先遣队的队形已经乱得一塌糊涂只有本部组织起了一个勉强的圆阵那盾墙真是太单薄了一捅就破!

    “杀——”罗曼审时度势知道弓箭的攻击成果无法再扩大了于是改换了命令。只是这一个字就让冲锋中的轻骑兵们不再保留马力。左右两个锋利的攻击面狠狠的戳向商团军的两肋另一个略微宽点的攻击面就像钉锤一样直接打向商团军的小圆阵!

    “不错!全力压上!”罗曼冲上一座小丘对部队的冲锋很满意对敌军生涩迟钝的反应也大感满意“就算是独六军团以前接受过联络部的秘密训练现在也只配给咱们的人提鞋!”

    “呜——”的一声一枝黑乎乎的弩箭从敌军小圆阵中飞起几乎笔直的射上了高空然后“轰”的一声在空中爆开变幻出一个三眼狼头图腾。

    “终于想起报警了?”罗曼冷冷一笑转头命令下去“命令步兵和弓箭兵先行撤离。再加派一队侦察兵上去严密监视敌军大部队!我们做好撤离准备一旦他们靠近我们就溜!”在罗曼下令的同时羽箭的攻击已经完全停止下来由轻骑兵组成的三个攻击面几乎同时接敌无数呼啸的短标枪飞向了敌军散乱的队形。标枪这种投掷武器虽然射程不远但藉助了马力加之标枪本身的重量所以并不是普通盾牌能够抵挡的——沉闷的啸声里无数尖锐的枪尖洞穿商团军的盾牌洞穿商团军的盔甲身躯然后深深的扎进地面!

    血雨奔洒、哀嚎遍野!被钉在地上的商团军士兵无助的曲张着四肢被串在标枪上的士兵抽搐着歪斜……但更让商团军绝望的是斯比亚人的标枪并不是一次全部投完而是分阶段的飞来自己一边要防御轻骑兵的马刀和长矛一边还要留心头上的天空!

    突然遇袭的惊慌敌人攻击的猛烈都强烈的动摇了商团军先遣队的战斗意志四千人的队列在斯比亚人第一波冲击中就被截断成三截。可以说商团军完全失去了招架能力。在迅猛而连绵的攻势中唯一能保持队形的只有一处就是商团军队列中心的那个小圆阵。

    虽然小圆阵里最多只有千把人虽然只竖起了一道盾墙但却有惊无险的撑过了羽箭和标枪的打击。露出盾墙的如林长矛也让钉锤冲击面指挥官迟疑了一下转而组织标枪过顶投掷企图先从内部削弱小圆阵……前线指挥官的这个决定却让后面观战的罗曼爆出粗口。

    “这是什么?这就是第一方面军跟老牌劲旅的差距!身体素质一样战术技能一样可就是差了这点一往无前的气概!”罗曼大声下令“重点攻击小圆阵!死也要给我踏碎盾墙!”

    “嗷——嗷——嗷!”

    号令响箭掠过战场钉锤攻击面分两路绕回来前锋积攒了足够的冲击能量和骑枪终于势不可挡的撞向那密密麻麻的长枪林——这一次枪骑兵被摆在最前面他们的坐骑全被蒙上了眼睛不会有任何畏惧但进退全得靠骑兵用肢体命令去协调。

    在冲击的时候斯比亚枪骑兵所用的骑枪并不比步兵的短更因为敌军的长枪前面有盾墙所以骑兵长枪的有效长度又有了加成——这也就是说在骑枪破盾的时候骑兵跟敌军的枪尖还有点距离而恰恰是这一两个枪头的距离就能决定生死和胜败!

    瞬间轻骑第一列有数十支长枪点在盾牌中上端枪尖已经刺破盾牌的包裹层!

    “杀——”一声整齐的怒吼枪骑兵们让马匹向左跨出同时身体前倾手上力在巨大的势能中稳住长枪——这个动作难度很大而且要看运气大概有一半的轻骑兵并没有做好或者是长枪突然断裂或者是在盾牌上滑开其结局就是直接撞在对方的长矛上!

    另一半的轻骑成功了他们身前几十面倚靠在地上的方盾“哗啦”一声被顶歪顶翻直接打乱了周围的长矛!甚至有几面盾牌因为放得不牢所以被长枪的巨力顶得旋飞起来盾牌边缘就变成了斧面在自己的长矛队列里砍出一条血淋林的通道来。

    早有准备的第二列骑兵是整支队列里唯一穿着重甲的他们趁乱上前在对方长矛的缝隙中逼近盾墙催马举起前蹄重重踩踏在那些歪斜的盾牌上让本来就松垮垮的盾墙彻底塌下去……

    但他们这时也得看运气成功率只有一半。

    但是成功一半就足够了!

    “杀!”

    后续的轻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有的攻击手段一起用上火油石弹爆裂、标枪飞斧横行甚至有用卷轴召唤出的小闪电和小火球!战刀翻飞、杀声震天他们不顾一切的拓宽了这个战友用生命打开的突破口!

    “这才是战斗意志!”罗曼点了点头“这才像是我们第一方面军的风格!”

    敌军小圆阵的盾墙塌陷了三十臂左右但轻骑涌入之后并没有顺势破开整个阵型罗曼凝神一看才现对方悄悄地在盾墙后面十多臂的距离上组织了第二道盾墙——其中的盾牌金光灿灿饰纹极为华丽。很明显这一定是商团某高级将领的亲卫队!

    “抓住大鱼了!”罗曼重重的一挥拳“钉锤攻击面组织对冲其他两部歼灭敌散兵!”

    “长官!敌军主力动了!”参谋官冲上了小丘“他们的骑兵正全力来援数量足有四千!”

    “二十多里的距离!他们就算赶来也只能打扫战场而已!”罗曼坚定不移的下令“你带伤员先走我在这里继续打!”

    “不错骑兵全力跑二十里到了战场什么都做不了。”参谋官点点头“还有时间。”

第二章

    依照罗曼的命令除了攻击小圆阵的部队之外其余轻骑兵全部追剿零散敌军处于无队列状态中的敌散兵在轻骑的铁蹄下迷惘的奔逃着纷纷拿出自己最快的度却无法抵御背后的追剿。只有一些小部队倚靠着仅有的几处地势在军官声嘶力竭的呼喊下结成脆弱防御……

    而这个时候钉锤冲击面的对冲战术已经初具成效小圆阵被挤压向右移动了上百臂的距离原地留下百来具尸体其中不乏中级军官。可以说这场伏击到此时是相当成功的。

    看着这些苦苦支撑的小部队再看看越打越薄的小圆阵罗曼心里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他仔细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战术安排却没有现纰漏出在哪里但那种隐隐浮现的焦虑却更清晰了一些。

    “战争中指挥官难免犯错胜负就看谁犯的错误更少……”兄长的话浮现在罗曼心头他的目光又一次掠过几处还有小抵抗的地方那些敌军正被清剿干净出凄厉的惨叫。

    “不对!”罗曼转头看着副官厉声问道“在战斗打响之后小圆阵里除了报警之外有没有试图指挥过整体防御?!”

    “之前曾经有过两次!”副官一个激灵“但在被我军分割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号令了!”

    “这群喝人血的垃圾!”罗曼的双眼眯成一条缝凶狠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透出来“命令全部非战斗人员和伤员立即撤离——命令三个攻击面准备渐次撤离——我亲自带近卫团断后——命令留守部队和各步兵团做好接应准备!”

    “可是……我们马上就要打下来了!”

    “还打个屁!这个先遣队是一支诱饵!正面来的不是骑兵而应该是一支来挤压我们的步兵。”罗曼恨恨的说“必须立即脱离!”

    即便不是老牌部队但第一方面军在执行军令这事上没有半点马虎加之弓箭兵和伤员先期撤离已经没有什么负担了所以撤离行动是令到即行。三处轻骑兵们跟随旗帜转身大部分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撤离看到近卫团出现还以为是罗曼准将要亲自上去过过手瘾。

    罗曼的安排无疑骗过了自己人但却没能骗过敌军。钉锤攻击面后队的脱离行动还比较顺利但前锋却在撤回途中遇到了麻烦——面对压力的突然减轻小圆阵里的敌军根本没有任何犹豫而是立即撕下了被动挨打的伪装像一只凶恶的野兽那样咬住了对手。

    一声尖啸盾墙轰然倒下商团军先遣队露出隐藏在里面的真实战力。

    令人惊异的是打头阵的并不是包裹在铁甲里的精悍战士而是一批身穿斑斓兽皮裙的中年人。他们半裸的身上画满了花纹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向前走来嘴里出一阵阵语音怪异的简短吟唱——然后无数墨绿色的藤蔓从地面钻出间中还有长鞭一样的荆棘在“呜呜”飞旋几个队尾的轻骑来不及躲避立即被连人带马打成四截!

    “轰隆隆……”轻骑兵的马蹄声声震四方可这一次却不是气势磅礴的攻击而是心有不甘的撤离。为了给大部队脱离赢得时间拖后的几十骑尽量拖延干扰转瞬之间又有半数被藤蔓吞噬。

    从攻击到撤离第一方面军这个转折来的太快了。甚至有些杀红眼的轻骑调转马头去为同伴报仇但他们立即就被铺天盖地的墨绿植物吞没人和马都被拖进藤蔓深处。一根根更粗壮的荆棘鞭带着血色从老藤纠结处生长出来不可一世的在空中扭动着。

    “撤离!这是命令!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看到对方诡异的魔法攻击方式罗曼红着双眼高呼着相同的命令。

    因为军种原因第一方面军本身没有配备多少魔法师这次跟随轻骑长途跋涉来伏击的就更少只能提供起码的魔法预警和阵型防护现在没办法跟对方硬拼。

    此时轻骑兵们已经意识到了危机正依照建制急后撤。按照常理来讲轻骑一旦跑起来就很难被其他兵种偷袭眼前这相对狭窄的通道长度不过八里通过之后压力就会大减。

    “打起精神!战斗才刚开始!”对方的藤蔓没有追上自己罗曼却一点也感觉不到轻松因为这只能说明对方另有奇兵“扩大侦察范围预防敌军偷袭!”

    果然在两翼游弋的侦察兵立即就有警讯传回但是敌军来的太快根本没给第一方面军留下多少反应时间。

    “呜——呜——呜——”前方两侧响起一阵绵延的号角声这声音沉闷而古老几乎能带动低垂的云层。跟着有一种奇怪的奔跑声隐约传来不像是人更不像马匹但度和数量都很可观……这很奇怪因为两侧地形并不适合大部队机动更是骑兵无法进入的地方。

    “近卫团担任先导组成突击阵型!两翼组织警戒!”罗曼当机立断的下令“不管来的是什么东西都要一步不停冲出去!”

    战力完整的近卫团刚刚在前面展开撤离通道的两侧就有敌人露了头。对方出现的很突兀没有一致的军号也没有战前的远端火力突袭更没有旗帜和军服有的只是一种充满兽性的嚎叫还有毛茸茸的头颅和惨白的獠牙!

    “嗷!”的一声路边密林中有团树冠猛然爆开飞散的树叶中包裹着一具有着淡黄色皮毛的身躯直接扑向路面!

    “敌袭!”随着警报立即就有两支骑枪呼啸而至。

    敌人的身躯在空中一缩一转先是惊险万分的避开了枪尖然后伸展身体递出套着雪亮钢爪的前肢。

    “嚓!”的一声血光迸射轻骑兵队列中就倒下了两匹战马!紧接着他再一个空翻在避过几支骑枪攻击的同时把侧面的一名轻骑拉下马来倒拖进了树林——整个行动迅捷无比更没让人抓住移动轨迹就像一道黄色的旋风!

    他逃进密林深处在树后露出半张狰狞的兽脸毛茸茸的脸上那双凶恶的眼睛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无法追击的轻骑们然后他轻蔑的笑着用钢爪划过了手中骑兵的脖子。

    “找死!”距离他大概六十臂的一名少校引弓搭箭“呜!”的一声羽箭拖着一道白光射过去。大树后的野兽并不躲避只是脸上的笑容更加轻蔑——在大陆的常识里一人环抱的树干是相当安全的。

    “咚!”的一声这支羽箭并没有钉在树干上而是直接穿透大树扎进野兽的心窝!斯比亚军的特制箭头撕裂了他的肌肉在他身上弄出一个绝望的伤口!

    被射中的野兽出一声愤怒的嚎叫喷着血仰天倒下但瞬息之后他临死前出的嚎叫引了无数相同的回应数量起码也是上千距离最多只有一里!

    “长官这是狼人!他们是有很强兽性的人!”穿着联络官军服的少校反手抽出一支羽箭驾马到罗曼身边说出对方的来历“长官我以前训练过几个狼人他们的特点是度极快、行动敏捷有些怪异的招数。现在听这声音大概有四五千这是对方能掌握的全部狼人肯定整个部落都来了先前那些人就是他们中的法师!”

    “商团军这是在翻家底了好在我们当过几年马匪狼人占不了什么便宜!”罗曼异常冷静略微思考后下令“特战小队顶在两侧大部队按计划撤离!立即点燃两侧的密林!”

    深入敌境作战的军队放火是必须要掌握的技能之一。听到命令轻骑们立即行动起来他们拿起马鞍边的小号火油石弹套在索套上投掷出去;有的人掏出战前配的火系卷轴用熟练的手法激;甚至还有人射出最原始的油脂羽箭。

    很快两侧密林中就燃起无数的火头滚滚浓烟翻卷着向上升腾。但这是临时性的放火火势虽然在局部很猛烈可一时之间也无法完全阻断密林还是有一批狼人顺着烈焰的缝隙冲了过来。

    “特战小队顶上近卫团分出一部配合。”罗曼本不想这么早使用杀手锏但形势恶化由不得他。好在前军已经快冲出通道了部队全部冲出需要的时间并不太长。

    配合特战小队的近卫还没调整完毕大量的狼人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仔细观察狼人并不是跑来的而是带着引燃的毛一路飞跃而来他们用健壮的下肢蹬踏着树干一次次变换前进的轨迹以闪开羽箭的攻击动作敏捷得就如同是丛林之王!

    “锵锵!”连声特战小队的几十名精英战士长刀出鞘用更敏捷的身法冲进树林——这些斯比亚精锐拥有极强的判断力知道狼人的度和战术会在队列里造成混乱如果放对方冲过来的话第一方面军的损失将高出十倍不止后队甚至有可能被困住脚步。

    “轻灵术——巨力术——岩石盾!”特战小队里的魔法师也没有闲着两只手在胸前摆出各种造型一道道亮丽的魔法光芒追上本方战士为他们加持各种魔法效果。而后魔法师们一提法杖简短的攻击魔法咒语猛然响起。

    “连锁闪电!流沙泥沼!爆裂火球!”

    雪亮的战刀与锐利的钢爪同时在密林中飞旋魔法光芒不断暴闪出来又快湮灭众人视野中除了冲天而起的烈焰就只剩下那些闪转腾挪的模糊身影。浓烟和飞灰随着无迹可寻的风向转换方向每一次刮过战地都会引剧烈的搏斗不断有血液喷溅出来不断有完整或残缺的尸体栽倒在火焰里。

    没有人能帮得上忙大多数人甚至无法分辨其中哪些是自己人!轻骑们只能以最快的度冲过通道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战友的牺牲。很快第一方面军的大部队就冲过了这段狭窄的通道在通道外面接应部队已经列阵完毕。

    “阻击部队撤离——撤离!”罗曼准将带着断后部队最后冲出来他马鞍前还放着一个魔力耗尽的法师“接应特战小队!”

    就算断后部队全力救助特战小队的损失依然很大几乎有三分之一的近战力量没能回来。虽然他们在大火中也拼掉了好几百狼人但这生意怎么算都是亏了血本。

    看到罗曼到了接应部队的军旗下先撤回的参谋官脸上神情才好了一点“接应部队一切正常。敌军的反伏击太诡异还好你现的早要不然我们全都得被围住。现在要撤去哪?”

    “不能撤。”罗曼摇了摇头“我们要在这里打一场。”

    “长官!你冷静点。”参谋官说“这是敌境他们又有准备我们消耗不起。”

    “这是我这辈子最冷静的决定!你看看吧这些狼人在密林中的度和耐力。”罗曼一边换马一边回答参谋官“他们不是专为我们而来至少在战略上说我们这次遭遇是凑巧。”

    接应部队的步兵方阵就在通道外五里处中间是步兵两侧是生力军轻骑。筋疲力尽的回撤部队正在向后方的临时营地靠拢他们需要休息和补充。而是他们身后被大火阻隔的狼人正以两个宽大的锋线横渡密林冲向接应部队行进中树倒鸟惊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数量不少起码也有五千左右。”参谋官观察着远方“我同意你的看法他们的反伏击只是临时战术所以才会出现战力不连续的现象。如果是专为我们而来他们完全可以另设一个圈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我们有选择余地。”

    “你可以想像一下这支狼人部队最适合干什么?如果让他们完好无损的进了斯比亚、进入了待城区域会对我们的整体防御造成什么后果?”

    “度、战斗方式以及数量……这是为清剿、侦察、潜伏以及突袭而准备的一支专门部队。”参谋官几乎没有考虑多久就得出答案“如果让他们进了边境我们的各种哨所和敌后分队甚至情报人员都会遭到全面清剿敌后力量也会大损后面的战争会进行得更加艰苦!”

    “不错所以我们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要舍得付出代价至少也要把他们打残!”罗曼沉声说“这种个体战斗强悍的敌人聚拢的时候反而最脆弱。他们不一定有高级指挥官在现场指挥而且退路被大火阻断身后的援军一时之间赶不到这里……所以现在是我们占优时不可失!失不再来!“

    “可是……”参谋官还是有些犹豫“这一仗下来我们的损失也少不了。”

    “值得!”罗曼斩钉截铁的说“我们在这里拼掉一个至少换回后面十条命!”

    “干了!”在罗曼的坚持下参谋官终于也下定决心“我们也亮家底!”

第三章

    小黑屋里三位审查官静静倾听罗曼准将的讲述他们很少打断只在关键地方问一句“因为这个原因你们决定藉机消灭这支特殊部队。那狼人部队有什么反应?”

    “在我们准备的时候炙热的气浪也把狼人们驱赶出了藏身地他们逐渐聚集到了密林边缘并不像起初进军途中那么斗志澎湃。因为大火完全阻断了狼人的退路而且正在向密林边缘蔓延最适合撤退的时机已经被浪费掉了。”罗曼说“这也是部族武装的老毛病勇猛有余但实战经验不足。”

    “你评估过狼人的正面战力?”

    “从个体来看狼人的确很特殊但整体而言却趋于平常至少他们的阵形不像正规部队那么规整而且阵形里的军纪也不行……”罗曼想了想“他们总数大概是五千多勉强排成三个锐角冲击阵急不可耐的向我们呲牙咧嘴。指挥官是几个服饰威猛怪异的狼人部族领骑在一种个头不太高大的坐骑上。”

    “总之他们是在靠本能打仗虽然新鲜但这种靠一招半式打正面仗的想法太幼稚。”看到军事审查官在认真记录罗曼还总结了一下“狼人的最佳战术需要大空间所以我们的部队要迎上去逼死他们。”

    “具体怎么打的?”军事审查官抬头说“说详细一点。”

    “还能怎么打?”罗曼面无表情的回望着他们“我还能坐在这里是因为我的手下们是靠着战术、忠诚还有生命作战!”

    掷地有声的话在屋子里回荡着罗曼眼前的景象又重新回到那个惨烈之地。

    “包围紧逼是关键目的是不能再让他们分散开!另外特战小队要留意他们中间的魔法师翼人扩大侦察范围更要严密监视密林后的敌军动作。”军旗下的罗曼定下战术“时间紧迫一三五七四个方阵先上二四六八跟随——两翼骑兵封锁空间——弓箭先不动!”

    “不用弓箭?”旁边的参谋官有点意外“冲上去可就没机会用了!”

    “一用弓箭狼人就要炸窝很难再把他们聚到一起。我们不冲锋慢一点就像涨潮那样别让他们反应过来。”罗曼阴狠的解释“我还要打个阵地埋伏快派个人去跟他们谈判。”

    “谈判?”

    “没错他们军纪不行容易冲动那就试着激怒他们。”

    少校联络官说:“长官让我去!我懂他们的语言说什么都不影响军心。”

    “那就好招降投降随便你说尽量拖住时间!”罗曼交代“注意安全回来给你升官。”

    “是!”

    少校联络官拍马上前嘴里出一串呼啸声引起了狼人领的注意。然后在对方的弓箭射程外停下来谈判他的语调和表情异常丰富对方也是一时自满一时恼怒甚至阵列中的狼人都随着少校的话嚎叫哄笑——前面四个步兵方阵不急不缓的交替运动看样子是在调整队形实际上是在一点一点侵占对方的空间。

    “方阵第一波配置!前排四列长枪——三列刀盾夹杂长刀手!特战小队负责监视游击弩手五人一组再配个飞斧手!后面的把套索、套网都拿上来!”在每个步兵方阵里都有几个精英级别的指挥官在安排战术配置。正面野战不是“冲”、“撤”几个口令能搞定的临战指挥这五百多人经验和技巧缺一不可坐镇的军官必然是近卫军或亲卫军出身的精英。

    “所有远端准备。”指挥旗下罗曼计算着时间和对方的反应悄悄做手势。

    远处的弓箭指挥官复述:“标定六节——稳住稳住——稳住——射!”

    天空顿时一暗弓箭特有的呼啸随即响起!

    “嗷!!”觉上当的狼人领挥舞权杖带队向前冲锋。当其冲的少校联络官狂笑着掉头就跑风驰电掣一般撞进步兵方阵留出的缝隙里——在后面追赶他的一百多狼人骑着一种体型高大的独眼狼异常勇悍的跟着少校冲向步兵方阵这一拨显然是狼人中的精锐。

    “举枪!”方阵中响起号令声一排长枪随即举起但斯比亚军官还没来得及下攻击令冲到近前的狼人们就从独眼坐骑身上跳起——他们的轨迹并不是直接向上像是贴地飘飞过来的而且在度上有很大变化让斯比亚一方之前的判断失误。

    “突刺!”方阵指挥官当机立断的下令长枪同时向前突刺!

    “嗷!”狼人中有人令精悍的狼人们用脚在地上一踏身体猛的弹跳起来。不但避开了枪头的突刺而且还伸手抓到了第一排的长枪——有的抓到枪身中部有的抓到枪头下端一点顺势就把长枪给掀起来!

    在突如其来的变化中长枪手们都下意识的把上扬的枪身用力往下压于是狼人们获得了可贵的外力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抓着长枪开始翻跟头又让后续两排长枪扎了空。

    “弩箭准备!”方阵中的指挥官几乎同时下达了这个命令。

    与此同时那些毛茸茸的脚底板踩到长枪手的头盔上、肩甲上狼人们又完成一个空翻即将落在长枪手身后。

    “弩箭射!”方阵中传出连续口令沉着而冷酷“刀盾保护!”

    “咻!咻!”弩箭手早就严阵以待五枝一组齐让三分之一的狼人中招!落地之后身上拖着箭杆的狼人立即变成了追杀的目标;无伤的狼人也没能捞着便宜三列刀盾手在命令声中移动脚步前一列死死护住长枪兵的后背另外的刀盾手结成小队用狭长的单手盾逼住了自己的目标瞬息之后这拨精锐狼人就被血光淹没。

    他们十有**都坏在刀盾兵手里如同斯比亚军队对他们的生疏一样狼人也不见得了解对手的兵种和战法。斯比亚军野战方阵早就吸取了血的教训这种刀盾兵就是为了防御敏捷性兵种突入步兵方阵而设他们的主兵器不是刀而是那面狭长的双矩形盾——通常是一声呼喊几面盾牌从不同方位向狼人猛砸!盾面上的尖刺、锋利的盾缘都是能入肉见血的。

    狼人的体型比较单薄被盾牌砸上就算不受伤也是一个踉跄这时候混杂在刀盾兵里的长刀手就能威了多半的狼人就这样被糊里糊涂的砍成两段!几个照面下来翻进方阵的狼人就被清理得七七八八还在一片“抓标本”的叫声中被黑铁长柄刀拍昏了好几个。

    但在狼人们玩空翻的时候有数十名长枪手被踩得很踏实当场就一声不吭的倒下去虽然后面有人接替他们的位置但方阵也就有了薄弱环节。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就生在这些被削弱的区段。狼人们留下的坐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尖牙利齿的组合都快赶上狼人的钢爪了而且一只只悍不畏死专攻下三路——长枪兵不善贴身防守立即就吃了大亏。

    还好独眼狼的数量并不多否则方阵一线很可能被直接攻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稍有混乱。这种结果得益于第一方面军的整体优势其实在激战开始时这种优势就已经显露出来。

    斯比亚军旗下终于松了口气的参谋官对罗曼说:“刚才的近战交换率是一比一点五我们吃点亏。算上先前的战损我们损失了六百多的战力。”

    “主动在我不急。”罗曼回答“现在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正规野战。”

    罗曼的信心有根有据因为斯比亚正规军人的基础是狼人部族无法企及的特别是在上规模的战争中这一点体现得尤为突出。长枪刀盾配合紧密弩箭飞斧见缝插针。在各军种适应了战斗节奏之后曾经令魔属联军欲哭无泪的“死亡地带”已经在方阵前铺开一个雏形!

    稍加调整之后步兵方阵在鼓声中迈出了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他们要顶着死亡地带跟狼人展开对攻!

    “交换率达到一比二我方占优。”参谋官说“如果我是狼人我就要出底牌了。”

    “特战小队顶上去了。”罗曼说“魔法师也做好准备不会出问题。”

    他的语音刚落一阵低沉的咆哮声就传到了战场上距离很遥远方位应该在狼人背后在火焰和浓烟背后在绵延的密林背后!苦战的狼人们立即用整齐的咆哮回应——然后一簇绿色火焰在他们的头顶燃起!狼人的战斗力突然暴涨!

    缓慢移动的战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捏住但稳住战线的狼人们在嚎叫声中突然后退只在原战线处留下一部分牵制力量这让斯比亚指挥官一头雾水。

    “这是——”连最了解对方的少校联络官也哑口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罗曼下令:“不管是什么都挡不住我们的刀子!全员戒备准备收网!”

    “不好”少校指着远方“长官看天上!”

    三个黑点出现在密林那边的天上尔后在罗曼视野里迅扩大很快就飞过密林和火焰然后一头砸向阵营分界线!在落地前的一瞬罗曼才看清这种由藤蔓组成的圆球体型很大都快赶上攻城投石车的体积了。

    “轰!轰——轰!!”三声剧烈的爆响!三道炫目的光晕!

    三圈令人震撼莫名的冲击波以落点为中心闪现出来!附近的两个斯比亚方阵当其冲长枪兵和刀盾兵一片片的倒下!处的士兵甚至被飞溅的泥点打得千疮百孔!就算离得最远的骑兵阵形也开始混乱——人可以扛住但是马不行啊!

    甚至连狼人自己也遭了殃好几百个正跟斯比亚军搅在一团的战士被同时放倒!双方战士的躯体不分敌我软绵绵的叠加在一起大股的鲜血正从他们的嘴角、鼻孔中缓缓流出。罗曼的战马人立而起差点把他给掀翻好不容易安抚了坐骑他却看见三个藤蔓巨人从远处深坑中爬了起来十几条恶心的藤蔓触手正向步兵方阵挥舞过去——而那些好运没倒下的斯比亚士兵们却没从刚才的震撼清醒过来大多数人还在原地打晃。

    “二线方阵接应!一线缓步后退!”罗曼眼中只剩下一片血红“近卫团准备出击!”

    “别去——魔法师集火攻击!特战小队自由作战!协助步兵抢救伤员!弩车全给我顶上去!射死这些狗丨娘养的!”参谋官一把没抓住罗曼只能留在军旗下代替罗曼令“汇报损失!”

    其实不用参谋官下令前面的魔法师和特战小队已经开始行动了。冲天的火焰立即在阵前出现硕大的爆裂火球玩命的轰向藤蔓巨人!后营的辎重兵喊着号子正把大型弩车推向射位。为了多争取一点时间甚至有特战队员爬上藤蔓巨人的身躯……

    普通士兵对付这种魔法生物没有多少作用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抢救伤员!

    “步兵一营、三营、五营损失过半正在撤退!七营好一点正在提供掩护!”作战参谋红着眼汇报“二线的四个方阵正在接应他们——坚守还是顶上?”

    “步兵方阵退后一里留出一个空间来给近卫团和骑兵冲击!”参谋官说“远端集火争取先削弱敌军!”

    熊熊燃烧的魔法火墙暂时挡住三个藤蔓巨人它们当中一个被爆炎火球点着了半边身体另一个被特战小队塞进体内的晶石弹炸断了腿但藤蔓巨人的生命力太强悍带着一身魔法火焰却还在不断向步兵方阵喷洒藤蔓球和荆棘枝条!

    近卫团正在集合罗曼在正前方一个翼人飞掠而过用连串的啸叫汇报着什么。

    “又来了!好多!”跑在罗曼身边的少校指着天边。

    罗曼一抬头看见十几个黑点正在密林上面画抛物线来得非常快但体积没刚才那么大。

    “这里面装的不是巨人。”推开跑过来施法的魔法师罗曼咬着牙说“近卫团!向前!”

    “向前!”蹄声雷动旗帜迎风激荡。

    “轰轰!”十几个藤蔓球相继落地却没有引先前那种震撼和冲击波。青绿色的球体只是在地上弹几下就裂开吐出十来个身穿华丽盔甲的武士来。这应该是真正的人类而且仪态然因为他们钻出藤蔓第一件事不是找敌军而是在整理自己的装束——精美的盔甲被笼罩在一层圣洁的白色光辉中映衬着胸前金黄色的光明神殿徽记。

    “这是——”少校联络官呆了呆才在记忆深处找到了答丨案“他们是光明神殿骑士团!”

    “什么东西?”罗曼脑子里显然没有这个概念。

    “光明神殿骑士团先皇菲谢特-夏麦就是死在他们手里!科恩陛下带着卫队跟他们打过付出极大伤亡才抢回了先皇的遗体!”少校咬着牙说“看装束这两百多是中下级别的神殿骑士(星月语:bug啊bug光明骑士团的等级是一二三级不是中下级呐)比陛下当初遇上的要差点。”

    “就是他们?一起灭了!”罗曼抽出佩剑向四周高喊“为了斯比亚我们假扮马匪好几年居然连军歌都不敢唱今天就来唱个够!全体注意——跨过千山撕裂寂静起!”

    “跨过千山撕裂寂静;越过大江黑暗咆哮!”近卫团先唱响雄壮豪迈的歌声扩展到两翼的骑兵部队“我们是帝国的军团如同暴雨中雷霆闪电!”

    “铁血誓言终生不变;征途漫长谁敢抵挡!”独属斯比亚的歌声在飞扬点燃每个人的血液和灵魂激昂壮烈的气概伴随着飞腾的魔法与火焰向周围弥漫笼罩了各条战线、指挥部和后卫部队“我们是帝国的军团敌人不过是盘中美餐!”

    “肩并肩顶天立地!”掩护撤离的步兵方阵中连那些伤痕累累的伤员也昂起头来高歌因为这军歌的传说和故事早就铭刻在每一个士兵内心他们知道这军歌是光荣的顶点更象征着最后一记!在这歌响起之后个人的荣辱和结局已经无需去考虑唯一的意志就是歌词最后一句。

    “为光荣的军队而战!为斯比亚帝国而战!”

    受到军歌的威慑对面那种头上顶着火焰的狼人们还有那些数量不多的生力军同样在咆哮着集中。因为这两波藤蔓球就是他们能得到的全部支援!如果还有其他办法后军是不会用上这招的胜败在此一举!

    尖利的哨声在天空响起那是斯比亚军的空中监视哨在传递消息。

    罗曼大呼一声:“狗丨娘养的商团军太穷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批援军!近卫团——前进!”

    “前进!”近卫团骑兵跟着罗曼向前移动黑色衣甲如同黑潮坐骑喷着响鼻快步向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前进!在他们两翼数个轻骑纵队也正在缓步热身!

    “这是我们真正的战斗!”罗曼抢过军旗另一手挥舞着佩剑“有我无敌——杀!”

    “杀!”喊杀声中两支斗志被完全激的军队撞在一起!

    漫天血光飞舞起来钢铁在魔法中燃烧!巨剑挥动战马驰骋各式各样的光芒像是泼洒出去的洗脸水在这个地狱一般的景象里面所有的一切都能在瞬间破灭!双方的士兵交缠在一起战线分裂、聚合、再分裂伤亡数字飞一样的向上攀升却已经失去了意义……只有军歌只有这斯比亚的军歌贯穿了始终!

    “我们是帝国的军团如同暴雨中雷霆闪电!”

    “我们是帝国的军团敌人不过是盘中美餐!”

    “肩并肩顶天立地!为光荣的军队而战!为斯比亚帝国而战!”

    越唱越高的歌声中三个藤蔓巨人化成漫天的灰烬;往复的冲锋中无数狼人残破的身躯与大地浇铸在了一起;在生命和意志围成的圈子里一个又一个神殿骑士屈辱的倒在魔法和箭矢之下!

    “好样的!斯比亚人都是好样的!”一个钟头后局势已定脱力的罗曼怀里抱着一个活活累死的魔法师向着天空下的那片血色吼叫“杀!杀!一个不留!不能放他们进斯比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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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所数识的星空背后,无尽虚空的深处。存在着我们无法理解的世界。他,一个背负无尽宿命人类灵魂,在这个陌生世界重生。陌生的世界,陌生的魔法。陌生的精灵。陌生的幻兽。陌生的异族。还有……血与火的杀戮和战争,还有那熟悉的……异人傲世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人傲世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人傲世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