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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寐     异人傲世录txt下载     异人傲世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非常时期,婚礼的准备时间很短,但总算请到了所有应该请的客人。

    当然,因为科恩陛下的坚持,祭司不在客人或见证人之列。但在每个神属联盟的城市里,光明神殿都是必须的设施,于是在当天,黑暗城里唯一一个光明神殿的大祭司写了份措辞强硬的文书送呈天堂岛光明神殿,对斯比亚帝国新任皇帝这种藐视神权的行为做了激烈的抨击。

    举行婚礼──这就是斯比亚第十七代皇帝,科恩.凯达上台后干的第一件事。

    叛军、其它行省总督势力、各国皇族、甚至是魔属联盟,他们隐藏在黑暗城的情报系统也在最短的时间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在婚礼议事开始之前,科恩.凯达的三位妻子为迪尔.梅林小姐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会。

    “顺便还有个小小的问题需要协商解决。”反正菲琳是这样说的。

    在迪尔.梅林跟随科恩的母亲到达黑暗城之后,三位夫人(现在还不能称为皇妃)就跟迪尔.梅林小姐见过几次面,此后还在一个房间里办理公务,除了身份的差异之外,相处的倒也还融洽。

    那么在今天,在迪尔.梅林即将成为科恩正式的妻子前,菲琳觉得有必要告诉迪尔一些事情。

    三位夫人和一位准夫人围桌而坐,眼下的情形,这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迪尔,请你相信,我们没有丝毫的恶意。”菲琳先开口:“只是在你成为科恩的妻子之前,有些事想让你知道,我想科恩还没机会向你说明。”

    “你请说,菲琳姐姐。”新娘打扮的迪尔显得很娴静。

    “是这样,对一般人来说,科恩是个举止怪异的人。”说到自己的夫君,菲琳脸上的神情有点无可奈何:“但他是我们的夫君,我们都爱着这个男子,所以作为他的妻子,我们要比一般人承担更多的责任与义务。”

    “我明白。”

    “科恩曾经跟我说过,在举行婚礼之后,你正式的职务和我们一样,是帝国的市政监督。”菲琳说:“那么,你将主要管理商业,以前在万普展的私人流通体系依然归你管理。”

    “关于这方面,夫君上次也跟我说了。”

    “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生这么大的变化,”菲琳苦笑着:“科恩近来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们还好点,但真怕你会不习惯。”

    “那么,以前也曾生过这样的事吗?”迪尔轻声问。

    “我们,我们是和科恩一起长大的,”凯丽接过话:“在成为科恩的妻子之前,我们三个都是他的朋友。”

    “我知道了,”迪尔点着头:“科恩也对我说过。”

    “凯丽这话没有其它意思。”温丝丽急忙解释:“只是相对于其它人,我们对科恩的性格更了解一些,承受能力也更强一点。”

    “是这样,”菲琳说:“科恩身上的缺点不少,作为他的妻子,我们一直在努力的帮助他往正确的方向。也许在外人看来,我们的决定或行为有些难以理解,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们。”

    “我想问……”迪尔低着头:“你们都爱他吗?”

    “是,”菲琳点着头回答:“这是肯定的。”

    “那么,我想我能理解你们。”迪尔抬起头,平静的注视着菲琳:“三位姐姐跟科恩十多年的感情是深厚而真挚的,我跟科恩两年的感情也同样是深厚而真挚的。对我而言,科恩是我唯一倾心的男子,在爱他的基础上,我愿意为他付出。”

    “这样是最好的结果,”菲琳握住迪尔的手,柔声说:“那么,让我来告诉你,我们跟科恩的秘密……”

    然后,门外的百合就听到迪尔出声声惊讶的低呼,阿布在一旁蹦来蹦去,甩头摇尾玩得十分开心。

    中午的时候,婚礼正式开始。

    因为刚刚组建的内政体系还没来得及放薪金,国相大人事前就一再申明不收贺礼,所以官员们大都以贺词代替。

    其中又以皇家学院院长、帝**纪总监提夫.罗伦佐的贺词最有特色,长达十五页的贺词在第二页就变成了奏报公文,在第九页后又变成了批评文书……

    此贺词也成为唯一一份被内政厅抄录副本保存的皇帝婚礼贺词。

    以此为开端,皇帝的婚礼充满了“务实”的气氛,各位官员和异族领们手拿酒杯,三三两两的商量着政务,秘书们把书桌搬到花园里,书写着长官刚刚下达的政令。军官聚在花园的角落,折树枝在地上画着地图,对比敌我双方优劣,互相询问军粮的解决方法……

    最符合婚礼气氛的,还是美丽的新娘。

    在某一天,成为心爱的人的新娘,这应该是每个女孩最绮丽的梦想,迪尔.梅林小姐当然也不会例外。

    作为万普最大的走私商人,迪尔.梅林小姐为自己准备了最合乎身份的婚纱,戴着母亲留给她的那套饰,挽着已经“浪子回头”的父亲的手臂,缓缓步入总督府前厅──俏丽的容貌,高雅的仪态,一出现就征服了前厅所有的客人。

    身穿礼服的科恩走过去,迎接自己的新娘,但在这时候,又生了第二件让以后的民众津津乐道的事──新娘的父亲,新进伯爵伊瓦.梅林死不放手不说,还用一种奇怪的、彷佛包含着恨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婿。

    至于事情接下来的展有各种说法,有的郎硬掰开了岳父的手,有的娘踩了父亲的脚……反正伊瓦.梅林伯爵没能阻止婚礼的进程。

    没有祭司,就由官衔最高的国相和斯比亚帝国学院总导师共同主持,他们同声宣布科恩.凯达与迪尔.梅林成为夫妻,此合法夫妻关系立即被帝国内政厅书记官记录在案,标示着迪尔.梅林自此成帝国皇帝的四位妻子之一。

    接着,就是新郎吻新娘。

    稍后,国相还宣布原黑暗行省的三位市政监督升职为帝国内政监督,同时,迪尔.梅林也成为了第四位帝国内政监督。四位内政监督地位崇高,除了辅助国相管理政务,还肩着负监督内政厅的职责。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客人们在议事之后继续商量政务,连换过衣服出来的新郎新娘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在这个婚礼上,到天黑为止,帝国内政厅一共出了二十七项政令,军部向军队下达二十五次命令,其余做出的决定、取得的共识更是不计其数。

    总而言之,这是个奇特的婚礼。

    在婚礼举行的同时,通往黑暗城的几条道路上都有马队急驰而来。他们分别是已经升任帝国总参谋官的卡罗斯少将、帝国第二军团指挥官海尔特准将、还有帝国第三军团指挥官莫亚准将。

    总参谋官每经过一道关卡,都会道相同的命令:接报,有奸细冒充科恩.凯达陛下,自黑暗城偷走极为重要的文件,实时起,关卡封闭,如果有人自称是科恩.凯达陛下,立即擒拿。活捉,绝对要活捉!

    至于海尔特准将和莫亚准将,也向路过的关卡下达了内容差不多的命令。

    这三个人本身就绝顶的聪明,而且他们跟科恩.凯达在一起的时间最长,近几年来几乎是形影不离,只有他们现了问题,而身处黑暗城的人们──比如科恩的父母和他的四个夫人反而没察觉到。

    黑暗城总督府里,为婚礼而来的客人们逐渐散去。科恩到父母的房间道了晚安之后,准备回新房休息。在路过花园的时候,科恩还跟菲琳谈了话,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正常。

    新房里,魔法灯放射出柔和的灯光,再次换过衣服的迪尔.梅林正等待着夫君。

    敲过门后,科恩.凯达走进房间,并回头吩咐岩石等护卫早点回去休息,并表明自己明天还要去军营视察。

    乖巧的百合为新婚夫妻准备好一切,抱着阿布就要离开。

    “百合,把阿布留在这,我很久没跟阿布玩了。”科恩接着阿布:“你也很累了,回房休息去吧!”

    “是的,少爷。”百合还是用老称呼,这也是科恩一再坚持的。

    迪尔笑笑,走上去帮着科恩脱下外衣。

    “菲琳他们跟你说了吗?”科恩随意的问着:“我很惊讶,她们允许我进你的房间。”

    迪尔微红着脸,小声回答:“菲琳说,你和她们的约定不涉及我。”

    “原来今天的四夫人会议就是说这个。”科恩少见的笑笑:“我白担心了。”

    “科恩,大家都在为你担心,你可一定要振作起来啊!”迪尔轻声说:“为了你,我们都很努力呢!”

    “我知道……”科恩点点头,抱过迪尔:“让我看看我的新娘。”

    四目相对,迪尔的双颊羞得通红,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迪尔,我想告诉你,我非常的爱你。”科恩用手抚摩着迪尔的脸:“你能成为我的妻子,我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我……我也是一样。”迪尔回答着,她听到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我常常管不住自己,还会常常做些傻事。”科恩在迪尔耳边低声说:“就算是那样,你也会原谅我吧?”

    “我……我原谅你。”

    “谢谢你,我亲爱的妻子。”

    但是,接下来的却不是深情的热吻。

    科恩把左手食指点在迪尔的额头上,一脸严肃的咏唱出一段咒语。

    察觉到不对的迪尔只来得及睁开眼睛,但整个身体已经被魔法禁锢,不但动不了,连声音都无法出。

    迪尔的眼中流露出疑惑。

    科恩把迪尔抱到床上,从怀里掏出几封信。

    “迪尔,你听好。”科恩把信一封封的放到迪尔身边:“这一封是给父亲的,这一封是给母亲的,还有给菲琳她们的;给内政厅的命令和给军部的命令在这个信封里,最后一封是给总参谋官的。”

    说完,科恩站起来脱下身上的衣服,穿起一套不知道从哪拿来的侍卫服。

    “阿布,去那边变身,换上这身衣服。”

    当阿布变身,两个科恩同时站在房间里时,迪尔的眼中已经是泪光莹莹。

    “阿布,我走之后,迪尔就是你的主人,所有的事情都要听迪尔的。”科恩把黑色盔甲的胸甲套在阿布胸前:“在官员们面前,你就是我,明白了吗?”

    “是的,主人。”

    “现在,送我出去。”

    走到门边的科恩迟疑了一下,又回身走到迪尔床前。

    “这是给你的,”科恩亲吻了迪尔:“丈夫的亲吻。”

    迪尔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因为有了上次的意外,所以总督府的守备相当严密,黑暗城里的守备力量也加倍。但在阿布变身的“科恩陛下”叫过一名当值军官,命令这名军官把一名“身负秘密任务”的侍卫送出黑暗城的时候,当然就不成问题了。

    这名侍卫取了马匹,在手持科恩的亲笔通行信的军官护送下,一路出了黑暗城的城门。

    城外的田野一片黑暗,科恩避开了商路,顺着一条乡间小道绕过了出黑暗城的第一个关口──这小道上也有士兵把守,但科恩有通行信笺,一切不成问题。

    但在一个小小的隘口上,科恩遇到了真正的问题。

    一个魁梧的身影占据着道路,周围还有更多的人影,看来他们在这里等了很久。

    科恩慢慢的拍马上前,心里想着对策。

    魁梧的身影也向前两步。

    “长官,你来得有点晚。”一个低沉、坚毅的声音说:“我们已经等了好一阵了。”

    “嗯,不是让你回房间休息吗?”科恩说:“岩石,你带着近卫队跑这来干吗?”

    “长官在哪里,近卫队就在哪里。”岩石又上前一步:“在我们死光之前,近卫队不会让长官面对危险。”

    “这样说来,你们只是要陪我一起,而不是要把我弄回黑暗城吗?”岩石的话科恩有点意外:“是这样吗?”

    “我们不是内政厅的人,我们也不属于军队,我们只是长官的近卫队。”岩石再次强调自己的话:“你是我们的长官,长官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既然如此,”科恩笑笑:“我们一起出!”

    “是的,长官!”岩石一个立正,向科恩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命令:“牵马,准备出。”

    岩石骑上他那匹特别“健壮”的花马,跟科恩肩并肩的缓慢前进。

    科恩问:“你带了多少人来。”

    “六个近卫小队,几乎是所有的精英。”岩石回答说:“因为长官你说明天要去军营,所以我们就以提前勘察路线的借口出来的。”

    “怎么猜到我的想法的?”科恩又问。

    “每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会这么做,”岩石回答说:“不难猜。”

    科恩默念几声“有血性的男人”,没有再开口说话。

    “目标边界。”出了隘口,科恩吩咐岩石:“要快!”

    当东方的天空有淡淡的白色出现时,苦命赶了好几天远路的总参谋官驻马黑暗城城门下。一脸的疲惫、满腔的焦急,让这位一向沉稳的军官变得非常急噪,差点就给了开城门手脚不利索的小兵一马鞭。

    但卡罗斯终究是卡罗斯,虽然心急如焚,他进城之后仍然没有声张,连进总督府也是走后门。

    在这个时候,偏偏就有人敢无视他的军衔和职务阻拦了他,而且还是个女人。

    这个女人,当然就是新任总督府内廷主管,露西小姐。

    这个“脸上永远都带着浅浅的笑、但永远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子,带着四个侍女,就是不让卡罗斯进入科恩.凯达休息的院子。

    “这里不是军营,也不是内政厅,这里是陛下的内院。”露西轻声细语的说:“请军官先生体谅陛下连日的辛劳,让他睡到天亮。”

    “紧急军务。”嘴唇干裂的卡罗斯这样说。

    “请找国相大人。”露西小姐说:“除了陛下的父母,以及陛下的四位妻子,谁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进入。”

    “科恩长官,晚上没出去吧!”

    “不能告诉你。”

    “我……饶不了你。”卡罗斯有生以来第一次威胁别人,而且在此同时挥舞拳头:“你的行为不能原谅!”

    然后,卡罗斯一阵风似的跑步去了国相大人居住的院落。

    当维素国相带着卡罗斯再次回到这个院门时,露西小姐又把帝国第二军团和第三军团两位准将指挥官挡在了院门外。

    不过这一次,卡罗斯少将顿时对这位看起来比较娇弱的小姐有了新的认识──海尔特准将的配刀就架在露西白嫩的脖子上,即便是一位坚定的军人,也很少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脸色如常。

    维素国相走进科恩的房间,不一会就被身着便装的“科恩”和迪尔.梅林送了出来。

    站在院门外的三位将军同时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维素国相看着三个人,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

    “你们三个啊!我要怎么说你们才好?”国相挨个数落着三位军官:“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冒失?如果是你们进去,还不知道会被科恩修理成什么样子。皇帝陛下的新婚之夜,你们都不肯老实点?”

    “是,是我们的错。”三人异口同声的道歉,特别是卡罗斯,他总觉得露西总管的眼光有些难以面对。

    “前线没事吧?”维素国相教训完了三个人,随口问了一句。

    “短期之内,叛军难以组织起成规模的进攻。”卡罗斯马上回答:“他们新近惨败,至少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这样就好,正好我也有事情找你们,路上辛苦了,还没吃早饭吧?”维素国相手一招:“走,去我那坐坐,科恩在中午的时候会接见你们的。”

    三个人乖乖的跟在国相后面。

    国相大人背着手走着,几封信被他捏在手里。

第八章

    国相大人的房间里坐满了人,包括了四位帝国内政监督,总参谋官、两位军团长、国相夫妇,人人都是满脸的焦虑。

    阿布变身的科恩非常委屈的坐在旁边,好像才被人教训过的样子。

    维素.凯达冲阿布一点头∶「说吧!」

    「是。」阿布抬起头∶「以下是主人的话。」

    房间的人惊诧的看著阿布。

    「各位,我要出去一趟。」阿布的嘴里说著科恩要他转达的话,连脸上的表情都惟妙惟肖∶「我不在乎别人怎麽看我。他们说我不负责任也好、冲动也罢,我无法奢望你们所有人的原谅。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无法承受我能力之外的东西,面对目前的困境,我也不能改变什麽┅┅如果我还有其他一点点的办法,我都不想离开你们,离开我的家人和朋友。」

    「因为我的原因,菲谢特死了┅┅」阿布低沉的声音里带著歉意∶「这些天来,我已经想了很多,但我没想到什麽好办法,他是我的兄弟,没了他我不知道该怎麽做┅┅眼下部队无法进攻,我也不能为了我的复仇计划而把其他无辜的人牵连进来,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为我的兄弟报仇。」

    「对我来说,菲谢特所代表的,不只是一个朋友、一个陛下那麽简单。没有他,我做的很多事都没有意义,我们连梦想都是连成一体的。」

    「而现在,就算我拥有世间一切又如何?我的喜怒哀愁没有人分享,成功失败都已经不重要了┅┅」

    「当然,我有家人,我还有朋友,但因为种种原因,你们还不能真正的理解我。能理解我的,也就是一个菲谢特而已。」

    「这次出去,我不知道我要做些什麽,我从未这样迷惑,我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麽,我也没有目的┅┅或者这又是一件傻事,但这就是我,科恩.凯达┅┅原谅我,各位,感激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容忍和谦让┅┅」

    房间里的人低著头,细细体味著这些话,科恩转达的话很不理智,但也不无道理。

    「我看,维素大叔。」很久之後,莫亚军团长才抬头说∶「我们还是继续找吧!」

    「难啊!」国相摇摇头∶「走之前他连替身都准备好了,再说以他的头脑,能让我们找著吗?就算我们找著了,他在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前是不会回来的。」

    「可是父亲,他这样出去非常危险啊!」迪尔.梅林急切的说∶「他、他只有一个人。」

    「我查过了,他应该和自己的近卫队在一起。」卡罗斯说∶「岩石这人,平时看还比较稳健,怎麽会跟著他一起昏头!」

    「现在说什麽都没用。」维素国相说∶「想想有什麽办法可以补救。」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出去了,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在黑暗城里主事。」卡罗斯回答说∶「我会立刻向天照下达命令,要他注意叛军势力内的反常事件。」

    「同时应该向玛法下令,让他在叛军势力地区散布流言,扰乱视听。」菲琳补充说∶「让这即将生的一切看起来都像事前谋划好的一样,让叛军不至於想到他身上去。」

    「还有今天下午的会议。」温丝丽不无担忧的看了阿布一眼∶「陛下必须出面。」

    「我想没问题吧!」国相也转头看了看阿布∶「毕竟连我们都瞒过了,是吗,科恩?」

    阿布的人格来自科恩,面对连科恩都敬畏的父亲,聪明的阿连头都不敢抬。

    「科恩。」维素走到阿布身边,摸著阿布的头∶「要打起精神来,完成你的使命。」

    「嗯。」

    「在其他人面前,可不能流露出这样腼腆的表情哦!」维素轻声的吩咐著∶「要像科恩那样,天地都无所畏惧。你做得越好,他就越安全。」

    「是的,父、父亲!」

    「现在回房去,仔细看看他留给你的信。」国相说∶「下午的会议要精神一点!」

    「知道了。」

    著「科恩」离去,凯瑟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没有人比母亲更担心儿子。

    维素温柔的看著自己的妻子,安慰著说∶「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也许是我们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凯瑟翎低声说∶「一直以来,他都表现得那麽坚强,谁知道这次会这样┅┅作为他的母亲,我都不知道他什麽时候变了。」

    「不管怎麽都好,凯瑟翎你要明白,科恩已经不是小时候的科恩了。」维素坐下来∶「他长大了,心境也有了改变,与父母生疏一些也很正常。」

    「你们谈,我出去走走。」

    「也好。」维素点头说∶「我们还得等一阵才能把事情安排完。」

    在凯瑟翎离开之後,维素从兜里拿出科恩留下的信笺。

    「现在你们听到的,将是帝国现阶段最机密的事。」维素用少见的严肃语气说∶「从现在起,我希望你们能认识到,你们不但是科恩的朋友、更是帝国最重要的大臣。这两个身份之中,尤以帝国大臣的身份为重!」

    「是。」众人齐声答应。

    「皇帝陛下有两份规划书,分别是内政与军事的展计划,其中详细规划了从现在到明年秋後这段时间里所有的展目标。」维素扬了扬手里的信∶「我已经粗略看过,要想完成这两份计划书有相当难度,当然,在大家的努力之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底是什麽样的计划?」心急的海尔特问。

    「海尔特准将,陛下特别命令,鉴於你的冲动性格,不能让你看到此计划的全文。」维素看著这个已经声名在外的将领∶「你得到的唯一命令是∶听从总参谋长卡罗斯的命令,如不服从,总参谋官有权撤消你的职务。」

    「我┅┅」就算是海尔特,也不敢在维素面前翻天∶「我接受命令。」

    「三位军事将领从即日起回前线,稳守边界,最重要是确保黑暗行省、暗月行省不受攻击。」维素接著安排∶「前线指挥由总参谋官卡罗斯负责,第二军团、第三军团交由总参谋官指挥;第一军团拱卫黑暗行省,作为总预备队。」

    「是!」

    「至於暗月行省方面的防务,还有马丁将军负责,你们不用担心。」维素补充著∶「面对叛军主力,你们三位的职责不轻啊!」

    「维素大叔放心。」一直没说话的莫亚说∶「我不会让一个叛军踏上黑暗行省的土地。」

    「我那边也是一样。」海尔特看了卡罗斯一眼∶「如果有一个叛军士兵冲过了我的防线,都算是我失职!」

    「有斗志当然是好事,但还得多加小心,我们再也输不起了┅┅好,拿著科恩给你们的信回去吧!」维素说∶「军粮方面,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决。下午的内政厅会议你们三位就不用参加了,休息休息,明天直接回前线。」

    「是!」

    三个将军出了门,房间里就剩下科恩的妻子了。

    「父亲,科恩做了这样一个计划出来。」菲琳开口问∶「是不是就说明,他要到明年秋收才会回来?」

    「不会那麽久吧?」凯丽被姐姐的话吓坏了。

    「他什麽时候回来,又有谁会知道?除了菲谢特之外,谁又知道科恩心里在想些什麽?」维素叹口气∶「不管是谁,反正跟科恩拉上了关系,他这一生就别想平平淡淡的过┅┅从他一落地算起,我和凯瑟翎担惊受怕都习惯了。反倒是奶们,又要辛苦了。」

    「说起来,做科恩的妻子真的很不容易呢!」温丝丽握住迪尔的手∶「还撑得住吗?」

    「我没事。」迪尔强忍著说∶「只是没想到,这事来得这麽快。」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凯丽在一边恨恨的说∶「有时候真想就这样撒手,再也不管他了。」

    「这是内政安排。」听完了儿媳们的抱怨,维素晃晃手里的信∶「此外下午的会议很重要,我们有很多政令需要通过。此外,粮食,粮食是最头疼的一个问题。」

    「是呢!」菲琳点著头说∶「粮食啊┅┅」

    正在这时,伊瓦.梅林伯爵也在自己的临时住宅中接受了第一份命令。这份命令是帝国内政厅下达的,命令伊瓦.梅林伯爵立即到内政厅某部报到,担任一名不是很重要的副职。

    著经由国相签的命令,还有四位内政监督的签名,伊瓦.梅林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他没想到,自己这一副老骨头居然还会有进入仕途的机会。

    早年间,在妻子还没有过世的时候,伊瓦.梅林伯爵也不过是个里瓦帝国的贵族农场主而已,在里瓦帝国,这样的农场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伊瓦伯爵当时唯一对皇室承担的义务,就是负责洛uy尽了世间美味的皇室成员,提供野外生长的粗粮等等。

    与其他帝国皇室比较,里瓦帝国的皇室对「吃」这一方面的兴趣相当浓厚,每一天、每一餐都要求菜式独特,此外还很注重口味的搭配。对於吃惯了油腻的皇室成员来说,以清谈的粗粮为原料做成的点心是相当合乎心意的。

    起来是简单的粗粮,但因为是给皇室成员享用的,所以必须得经过特殊的栽种与加工才可以。每一种献给皇室的「粗粮」,从选种开始一直到收获储藏,通常都有几十上百道工序。而野生的作物又那麽多,掌握起来相当耗费时间,所以除了对野生作物的认识之外,伊瓦伯爵别的什麽本事都没有。

    在以前,这也是伊瓦伯爵不帮助女儿经商的一个藉口。

    想起来,当初的迪尔.梅林小姐在山穷水尽的时候选择种果树,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呢!

    侍服侍伯爵换好了官服,并送上一个包装精美的木盒。伊瓦打开一看,原来是那根陪伴了自己几十年,顶端镶著一颗宝石的手杖。

    「这是陛下叫人送来的。」内侍特别说明。

    伯爵不置可否,事实上在他心里,仍然对这个女婿有不满┅┅但还是接过了手杖,有什麽办法呢?

    近派来保护伯爵的侍卫已经准备好出了,伊瓦伯爵进入马车坐定,在出的那一刻,他心中又对这件事有些抗拒,但在这抗拒中又夹杂著许些期盼,还有那麽一点对「未来」的彷惶与担忧┅┅

    而在眼下,又有哪个官员心中不是这样复杂的想法呢?既期盼著自己能在这乱世中做点什麽事,可又对未来充满了彷惶┅┅怀著这样矛盾的心理,官员们的马车聚集到了总督府前的广场上。

    在众官员落座之後,一身盔甲的科恩.凯达就带著国相跟四位内政监督走进会场。对於科恩的打扮,官员们早就见怪不怪了┅┅这算是科恩最正常的装束了。

    得出来,科恩的情绪不怎麽高,他先是奈著性子说了会议的开场白,然後就把主持会议的责任交给了国相。

    需要解决的事情一一被摆上桌面,各部司的头头们纷纷言,幕僚跟内政监督也会插话,难题逐渐被解决──除了那个谁都不愿提起的问题之外。

    「今天的议题进行的很顺利。」维素国相微笑著站起来∶「接下来,就是目前行省最为紧要的难题,粮食!」

    「大家知道,因为事前对几个行省的总人口估计不足,又因为大批难民进入,最後还有战争的破坏,我们的粮食供给很成问题。」维素国相拿起一份公文∶「至於粮食缺到什麽程度,我想大家还没有明确的概念。那麽我现在就告诉大家,到明年第一季收获之前,行省领民将有两个月的缺粮期,如果不管,这两个月会饿死相当多的人。」

    「是的,我们已经仔细清算了手里的馀粮,军队那边也减半供应。」菲琳接著说∶「但还是填不上这个缺口。」

    有官员站起来问∶「是否能通过境外运输粮食进来?」

    「没有可能的,我们需要的粮食数量庞大,而叛军方面又对我方进行了封锁。」菲琳回答∶「我们已经给其他神属国去了信,但还没有得到他们的回覆。个人看法,他们不会卖给我们粮食。」

    「通过其他商业途径呢?」有人问∶「万普方面是不是能想想办法?」

    「事实上,万普咱ub此前就一直在囤积粮食。」第一次以内政监督身份出席会议的迪尔.梅林回答著∶「能抓到手里的粮食一粒也没拉下,这些已经算在存粮里了。」

    「看来,大面积的饥荒是避免不了了┅┅」官员里,有人出这样的叹息。

    「现在的这种情况,我们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维素也拿不出什麽好办法∶「先,要对领民们说明情况,让他们做好口粮的安排,从现在就注意节省,或者搭配其他能吃的食物,尽量熬过这段时间。」

    「靠近海岸的地区,可以大量捕鱼。」一个水族官员站起来∶「我们有船队,能解决一些。」

    「虽然靠捕鱼能解决一些,但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一个官员说∶「想想前两年行省刚建立的时候,难民们挖野菜的情景┅┅」

    到野菜,一直坐在官员中间没有言的伊瓦.梅林伯爵抬起了头,眼中放射出惊喜的目光──但随即又低下了头。

    可维素.凯达是什麽人,会场上总共几十号官员,又有哪个人的一举一动能逃出他的目光之外?

    「伊瓦.梅林伯爵,这是你第一次参加会议,可能还不熟悉会议规则。」维素马上就点了伊瓦伯爵的名∶「我们的会议上言不受限制,你有什麽建议吗?随便说不要紧的。」

    「我、我┅┅国相大人好。」虽然做了这麽久的贵族,但却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伊瓦.梅林伯爵手心里全是汗。

    他竭力保持著「一个优雅贵族」所应具备的气质,可惜事与愿违∶「我想说,我懂得一点野生作物的培育方法┅┅」

    这时,坐在前面的内政监督迪尔.梅林夫人盯著自己的父亲,眼中满是鼓励。

    被女儿用这样的眼光看著,伊瓦伯爵的心里止不住的一阵激动,当即就豁出去了。

    「国相大人,其实下官懂得的不是一点。」伊瓦伯爵提起手杖就向前走,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事实上说到种野果,在神属联盟里,我伊瓦.梅林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这一句话让大厅里的官员们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连维素都被他弄了个措手不及。

    「我,伊瓦.梅林。」伯爵走到墙边,转身面对著众官员∶「我就是那个里瓦帝国里最会种田的贵族,并因此被无数人耻笑的『泥腿子伊瓦』!」

    在官员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提夫.罗伦佐站起来,走到伊瓦伯爵身边。

    「如果你真是『泥腿子伊瓦』的话┅┅」罗伦佐院长看著伊瓦伯爵,神情非常严肃∶「那将是我斯比亚帝国的幸运!」

    「这又不是什麽好名声,冒充的是傻瓜。」伊瓦伯爵苦笑著说∶「虽然早已经不种东西了,但喜欢到野外乱窜的毛病始终没改掉。」

    罗伦佐院长对国相点点头。

    「拿地图来。」维素国相马上就来了精神∶「最大的那幅,直接铺地上!」

    图占据了大厅三分之一的地面,所有人不得不站起来,围在地图边听伊瓦伯爵的话。

    「先,我们来看万普周围。」伊瓦伯爵接过一根长长的棍子指在地图上∶「根据我多年外出所见,万普周围生成著数十种可以果腹的野外作物。因为现在是冬季,那我们再除去季节的限制,就剩下七种。」

    「那不是有很多选择吗?」一个官员惊喜的问。

    「错,因为要养活这麽多人,所以眼下适合的只有一种。」伊瓦伯爵解释说∶「野生木薯。」

    「那东西能吃吗?谁都知道这东西有毒。」有官员说∶「连动物都不吃野生木薯啊!」

    「没问题,通过特殊的手法加工後的木薯就可以吃,虽然味道会很差、又粗糙、但还吃不死人。」伊瓦伯爵笑了笑∶「它满足了我们所有的条件,能在冬季快生长、容易存活、而且不必为种子担心。」

    「为什麽不必担心种子?」

    「野生木薯的枝条、根部都可以做为种子栽种。」伊瓦伯爵比画著∶「一块木薯根可以砍成十几块,枝条也是一样,插进泥土就能活。在以往,这种作物会侵占农田,被农夫当做有害的东西清除掉,我也是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现它可以食用的。」

    「可是,这东西真的能吃吗?」还是有官员疑惑的问。

    「当然,如果不经过提取的话是不能吃的,还要与其他东西混合才可以。」伊瓦伯爵卖了个关子∶「如果有谁敢生吃的话┅┅下场会非常凄惨。」

    「产量呢?」维素问了最重要的问题∶「生长周期?」

    「产量非常高,种下去二十天之後开始结果,不断的结。这时候可以视大小有选择的收。」伊瓦伯爵解释说∶「占地少,可以密集栽种┅┅到我们预定缺粮的时候,我们可以收获两次。」

    「有什麽负面作用?」

    「加工麻烦,而且储存期不能过十天。」伊瓦伯爵苦笑著说∶「也就是说,成熟了就得赶快吃。」

    思索再三,维素国相终於下定了决心。

    「好吧!伊瓦伯爵你计算一下,需要多大面积的土地,需要多少人手跟经费。」维素握著伊瓦伯爵的手∶「内政厅立即调拨给你。」

    「土地需要重新划定,因为野生木薯对其他农作物来说是有害的,人手方面也不会需要太多。」伊瓦伯爵想了想∶「难点在於,野生木薯成熟後要集中加工,还需要制造大量特别的工具。」

    「这些都没问题,缺什麽你就说话。」

    「伊瓦伯爵,这件事关系重大,希望你能带给我们好消息。」罗伦佐院长握住了伯爵的另一只手∶「尽量运用你的知识,你可以拯救无数的民众。」

    从没被托付如此重要的使命,伊瓦伯爵不好意思的笑笑,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婿。

    在这个时候,科恩是唯一一个还坐在椅子上的人,他先是静静的看著自己的岳父,然後嘴角一翘,向大家露出了一个非常邪恶的微笑┅┅

    除了几个跟科恩关系亲密的人之外,大厅里所有的人都被科恩的微笑吓到了。

第九章

    斯比亚帝国,圣都,皇宫。

    自从上次兵败回到圣都後,鲁曼就急不可待的住进了皇宫,而且还在自己所控制的所有地区布命令,宣称帝国原皇室──夏麦家族的最後一名成员,已经被凯达家族叛军害死,自己临危受命,是斯比亚帝国之合法皇帝。

    鲁曼紧接著布第二个公告,决定在新年之後、一月十日左右举行登基典礼。

    除了凯达家族控制的三个行省,还有那个被双方放弃的行省,各行省总督都收到了鲁曼的亲笔文书。在文书里,鲁曼用极亲热的语气跟这些总督们说明,以往的一切已成过去,他愿意放下所有分歧,与各位总督共同开创斯比亚帝国光辉的未来。

    这些行省总督的官爵都有上升,鲁曼赏赐的财物更是丰富。同时,各地神殿也在不遗馀力的鼓吹著鲁曼的「正统」地位,再加上有其他神属国在外交上先承认其地位┅┅行省总督们终於一致的、彻底的倒向了鲁曼一方。

    斯比亚帝国一十八个行省,聚阶ub鲁曼旗帜之下的就有十四个。

    拥护鲁曼登基的请愿公文上,十四位总督都签上了他们的大名,并盖上了各自的家族徽章,把自己整个家族的身家姓命都押在了鲁曼身上。从今往後,鲁曼好,就是他们好;鲁曼倒霉,就等於是他们倒霉!

    当手拿著这份有十四位总督联名的请愿书时,鲁曼仰天大笑。

    虽然上一仗打败了,但自己却掌握了所有持观望态度的总督,这仗打得不冤枉。虽然二十来万军队退回圣都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两万,可这些军队不是他鲁曼的,他用不著心疼。更别说这场战争耗尽了凯达家所有的粮食储备┅┅

    鲁曼打算等到年後,到第一季收成之前再对凯达家用兵,到那个时候,凯达家的军队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吧!

    作为一股地方势力,凯达家已经完了。

    而鲁曼这方呢!虽然一直在凯达家族手上吃败仗,可根基倒是越来越稳固。自己的嫡系军队也没有多大损失,等登基大典一过,鲁曼「陛下」就可以带著自己的亲信军队一举扫平凯达家族,树立自己万世之功勋!

    想到这里,站在皇宫大殿里的鲁曼好一阵心旷神怡,身体止不住的微微颤。

    近被鲁曼封为文官之的丞相进入大殿,他很年轻,面目俊俏,就如同鲁曼当年初涉政坛的时候。他和一大批孤儿在十几年前就被鲁曼秘密培养,他又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位,也是最受重视的一位。甚至在鲁曼没有叛乱以前,这位年轻人就在为他管理封地和财产了。

    「陛下,各位总督又来信了。」

    「哦!」已经穿上皇家礼服的鲁曼转过身,轻声问∶「这次他们又说些什麽?」

    「这个,从信上看,总督们的心态都比较复杂。」新任丞相说∶「有的总督强烈要求参加陛下的登基仪式,有的总督就还有些犹豫。」

    鲁曼淡淡一笑∶「都是哪些人呢?」

    「想来参加仪式的总督,差不多都是以前支援陛下的。」丞相回答∶「新近归附陛下的总督们就有些担忧。」

    「知道了,这些新近归附的家伙是怕我把他们召来圣都吊死吧!」鲁曼想了想∶「其实这也不难解决。」

    「请陛下明示。」

    「传令下去,鉴於整个帝国刚从混乱中脱身出来,百业待新、民心不稳,各行省总督的事务又繁忙。」鲁曼摇晃著自己手里的酒杯∶「现决定,皇帝举行登基仪式事时,各行省总督可自行决定是否亲自参加。不能亲自赶来的就从家族里派代表来,并提前知会礼仪大臣准备。」

    「陛下这样处理是非常宽容的。」新任丞相回答说∶「但是臣下担心,陛下的宽容会不会让某些总督误解?从而产生轻视陛下的心理?」

    「在现在这个时候对我产生轻视心理?呵呵,你担心过头了。」鲁曼走到大殿的王座前,久久凝视这帝国最高权利的象徵∶「谁敢轻视掌握全国五分之四国土、又得神殿和各国支援的我?」

    「那,陛下您这样做是否有其他的意思?」

    「我这样做只想人心归附而已,帝国动乱已久,民心思定啊!」鲁曼微闭上眼睛,缓缓的在王座上坐下∶「虽然坐上这个位置,我就是帝国皇帝,我就掌握著帝国上下所有人的生死┅┅要想帝国国运昌隆,必须掌握民心。」

    「虽然科恩.凯达名声败坏,但凯达家毕竟是世代忠勇的名门,从身份上比较,神殿出身的我以前只是一介寒民。所以,在帝国贵族中能有多少人对我有好感?」

    「陛下不可妄自菲薄。」丞相急忙劝解∶「陛下为民众而登帝位,大家都是衷心拥戴的!」

    「民众是愚昧的,贵族是势利的,实际上,如果能招降凯达家族,他们倒是我的一大助力┅┅维素.凯达为官几十年,与他交好的贵族大有人在。」鲁曼叹了口气∶「这些总督,有的是被我们用金钱收买,有的是看到凯达家族大势已去而不得不归附我。其实他们的内心呢!我想有一部分贵族还是希望凯达家翻身的吧?」

    「所以对待这些人,还得用怀柔手段才可以。我们可以用军队夺取并保护皇权,但是不能靠著军队治理一个帝国,做一个暴君,绝对会被人推翻的。」

    「陛下说的是。」

    「对了,各行省恢复得怎麽样了。」鲁曼问∶「民众稳定下来没有?」

    「这是我们目前遇到的一大难题,陛下你知道,前段时间实在是太乱了。」新任丞相回答∶「除了圣都之外,其他地方的治安还没有完全恢复,盗匪依旧猖獗。」

    「传令下去,不管想什麽办法都要先把民心稳住。抽调军队围剿盗匪时要严防军队扰民或者军匪勾结。」鲁曼稍微考虑了一下∶「即刻为缺粮的行省调拨粮食,海路、商路要争取早日开通,所需要的款项会尽快由财政大臣那里调拨。」

    「是的陛下。」

    「此外,我们的官员在年後就会有大的调动。」鲁曼补充说∶「在新年期间,你可要辛苦一点,和**官一起把官员监督的事务做好。官员的薪俸已经提高了整整两倍,我们绝不能允许再出现诸如贪污之类的事情生了。」

    丞相面露难色∶「这个,会有很大的难度呢!」

    「当然有难度,我提拔的人我清楚。」鲁曼走上去拍拍丞相的肩∶「之所以让你们这批人提前上任,就是要你们帮我治理好这个国家。以前那些官员只能在乱世中利用一下,实在难堪重任。」

    「是。」

    「这个新年是他们最後的机会,我会再下拨一批赏金,如果他们得了我这笔钱还要乱来的话,也怪不得我鲁曼心狠手辣了。」

    「是的陛下。」

    「传我命令,圣都每户居民给五枚银币。」最後,鲁曼还笑著吩咐∶「让大家好好的、热热闹闹的度过这个新年!」

    「是!」

    等众人散去,鲁曼却陷入沉思之中,他在揣测,揣测他的对手这时在做什麽。

    他绝对想不到,他的对手、维素.凯达这时还在野外查看开荒的进度呢!

    因为野生木薯是一种特殊的植物,要和一般的农作物分开栽种;又因为指望这东西填肚子的人实在太多,所以黑暗行省及两个周边行省,动员了一切可以动员的人力┅┅开荒!

    留守黑暗的部队派出几个团的步兵,进入野外深山采集木薯为种,运输木薯的马车在商路上穿流不息。伊瓦.梅林伯爵先开了一大块荒地出来,让学院里上千名学员就地学习栽种以及保养技术。

    因为木薯的果实不能保存,所以需要就地加工成食物,所以在每一座城镇里,都在修建处理果实和加工食品的巨大作坊┅┅成熟多少就得吃多少,所以并不需要仓库储存。

    为了肚子,全民热火朝天的种木薯。

    每一个城镇都根据自身的居民数量计算出开荒面积,那些人口少点的城镇还好说,但那些人多而又没多少荒地可开的地方就麻烦了。於是那些一直在科恩教导下成长起来的地方官把心一横,嘴里咒骂著下达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命令┅┅

    於是,商路两边种上了、城墙内外种上了、屋前屋後种上了、私家花园种上了、军营训练场种上了,甚至还有地方命令居民搬出自己家的浴盆、脸盆┅┅

    黑暗、暗月、丽桑三行省,完全变成了野生木薯的海洋。

    当然,这件异常而又声势浩大的「木薯种植运动」立即就被鲁曼的情报系统传到了圣都,鲁曼非常吃惊,还洛u驯1开了一次专门会议。

    几袋木薯被飞马运来,洛u尝漱F人。

    不管是管理内政的大臣,还是主管军事的将军,全部的人无一缺席。几十双眼睛、上百道目光死死的盯在大殿中央的一盘野生木薯上。

    这野生的东西真能改变帝国的命运吗?

    「关於这木薯,你们有什麽想法?」鲁曼不停的用手指揉著沉的脑袋∶「野生木薯的果实真的不能吃吗?」

    「陛下,野生木薯肯定不能吃的!有毒。」有人大声回答∶「连野兽都不吃。」

    「不能吃、不能吃。」鲁曼捏紧了拳头∶「那为什麽连叛军大本营,黑暗行省总督府的花园里都种满了这个东西!谁来告诉我是为什麽!」

    「陛下┅┅这东西也许有其他什麽用途┅┅或者这是野生木薯的变种┅┅」

    「换了你是叛军领,你眼下会解决什麽问题?黑暗、暗月、丽桑三个行省,领民过千万,上千万人要饿肚子!」鲁曼冷笑著训斥∶「此时,作为叛军领的你,会放著上千万人的肚子不管,还有闲心去种植这种『也许有其他用途』的木薯?」

    「陛下,如果这东西能吃的话,我们的情况就不妙了。」一个将军站出来说∶「那我们就得提前进攻。」

    「提前进攻不可行。」一个文官反对∶「我们的准备根本就不足,部队所需给养还未向前线起运。在这样的情况下,怎麽保证战斗的胜利?如果这东西真的可以作为食物,我们就需要一次定胜负!」

    为了这盘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野生木薯,文武官员分成两派激烈的争吵。

    在争吵声中,鲁曼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如果让凯达家找到了替代的粮食,那麽他们就能向鲁曼起反攻,鲁曼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的军队无论如何都不能跟经历过神魔大战,并得胜而归的凯达家军队相提并论。

    也许就因为这个小小的木薯,鲁曼花二十年时间构建的王国会被人颠覆┅┅

    「不要吵了。」鲁曼站了起来∶「先,要弄清楚这东西是否可以食用。」

    「已经在查了。」有文官回答∶「我们让圣都学院全体学生和导师都去了图书馆翻查典籍,此外还在查问岁数大点、农耕知识丰富的老农┅┅」

    「我怎麽会那麽蠢,我怎麽会跟提夫.罗伦佐反目成仇┅┅」鲁曼嘴里轻声唠叨著,拿起一个木薯果实仔细端详。

    这时,年轻的新任丞相上前几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陛下不要担心,我认为这是凯达家的一个狠毒计谋。」

    「啊?」鲁曼抬起头,看著这个自己从小培养的年轻人∶「有什麽依据?」

    「凯达家缺粮,千万人口缺粮,这个缺口大得几乎没有可能填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粮尽之日,就是我军杀到之时。」丞相也拿起一个木薯∶「而他们在这个时候大规模的种植这东西,就是想让我们认为他们找到了粮食,从而引我军匆忙出击,在他们粮尽之前就开始攻击┅┅」

    群臣哗然,当然,这个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嗯,在我军攻击的时候,他们就出奇兵夺取我军军粮於战场後方?」一个将军自问自答∶「以科恩.凯达的用兵风格来看,这样的计谋极有可能实现。」

    「所以,能不能吃就是整件事的关键!」鲁曼明白过来,大声下令∶「学院那边继续查,去把监狱的死囚全部提出来给我吃木薯!」

    「陛下恕罪。」管理圣都监狱的官员吓得混身抖∶「死囚们在圣都动乱那天就放出去了┅┅」

    「反正得有人来吃,找不到人就是你。」鲁曼冷冷的看著他和治安官∶「你们是想让我来吃吗?」

    「不┅┅」治安官脑子转得快,立即就回答∶「请陛下给我半个钟头,我立即带人来吃。」

    「嗯,这还像话。」鲁曼点点头∶「人越多越好,就在皇宫前的广场上吃。告诉皇宫里的厨师,要用尽各种烹饪方法来做木薯,特别的手法也可以。」

    「是!」

    心有馀悸的治安官带著卫队冲向城门,把住城门後,只要出入的人是外地口音,不分青红皂白就抓起来。

    在半个钟头之内,终於带了一百多个体格健壮的平民到皇宫广场上。

    皇宫广场周围被士兵围了起来,戒备森严,大批抱著野生木薯的宫廷内侍进进出出,近百位皇家厨师聚在一起,商量著这东西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好吃┅┅但跟做其他菜之前的准备工作不同,他们没胆量去尝上一口。

    抓来的人坐在广场地上,每人身边还站个神情凶悍的士兵,这些可怜的外地人一个个被吓得面色苍白。

    坐在皇宫门外的鲁曼陛下也是面色苍白,两旁的文武官员同样紧张得要死┅┅野生木薯能不能吃、应该怎麽吃、这可关系到「帝国」的存亡啊!

    「陛下,准备好了。」皇宫总管跑来报告∶「共计一百四十人,每二十人分为一队,分别试吃以不同方式烹饪的木薯。然後再由见识广博的神殿祭司分辨。」

    「嗯,开始!」

    「陛下有令,上菜!」

    皇宫厨房处好一阵热闹,端盘抱碟的内侍川流不休。

    「皇室正餐菜式、鲍汁香脂酒闷对虾──不对,木薯汁香脂酒闷对虾二十份!」

    「皇室正餐菜式、蟹里藏珠──蟹里藏木薯二十份!」

    「皇室正餐菜式、沧海月明鲜贝汤──不对,沧海月明木薯汤二十份!」

    「皇室正餐菜式、极品红酒烧肉──啊啊!极品红酒木薯烧肉二十份!」

    「皇室正餐菜式、清蒸冰玉十鲜杂拌──什麽?是清蒸冰玉十一鲜?好吧!清蒸冰玉十一鲜杂拌二十份!」

    随著这声音,一盘盘、一碟碟的菜式被端到广场上,这些菜式作工精细,色、香、味、形、意无一不具备,如果不是因为木薯的原因,这些平民一辈子不要说吃,看都别想看到。

    鲁曼陛下把头一点,治安官一声大喊∶「吃!」

    在士兵淫威逼迫下,这一百多人的「试吃军团」就开始大吃特吃起来,试图反抗是根本没用的┅┅会被人硬灌。

    从中午吃到下午,这一百多人除了肚子吃得滚圆之外,其他什麽毛病都没有,看得一干大臣和鲁曼陛下眉头紧锁。

    「没有什麽不良的反应?」到晚间时分,鲁曼陛下这样问神殿祭司∶「有出现中毒吗?」1

    「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这样的情况。」神殿祭司回答∶「但也有很多含毒的植物,吃下去之後不会立即作。」

    「谢谢大祭司大人。」鲁曼陛下转身命令∶「继续给他们吃,晚饭、宵夜、早饭┅┅吃到他们中毒或者吃不下为止。」

    「是!」

    「学院那边呢!是不是还在继续查阅?」

    「是的陛下,他们一直在查阅。」

    鲁曼转过身,看著身後的大臣们,心情郁闷之极。

    次日早上,一夜未阖眼的鲁曼陛下得到最新消息──广场上的人还是没有中毒现象。他终於受不了,掏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匕,从一个木薯果实上切下一片来。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凯达家居然找到了粮食,野生木薯的变种┅┅」鲁曼陛下这样唠叨著,一边把这片木薯丢进嘴里,用力嚼了起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就在这时,新任皇家学院院长怀抱著一本古籍,眉飞色舞的一路向鲁曼陛下的寝宫飞奔而来。

    「鲁曼陛下,陛下,我们查到啦。」院长喊出的每一个字里都洋溢著由衷的欢喜∶「野生木薯是有毒的──也没有无毒的变种!」

    「陛下万幸,帝国万幸啊┅┅」院长冲到门边呆住。

    「咚」的一声,鲁曼手里那切掉一片的木薯掉在地板上。

    「我、我、」鲁曼陛下站立不稳,整个人摇摇欲坠∶「我已经吃了┅┅」

    当日,黑暗行省总督府。

    维素.凯达国相、提夫.罗伦佐院长,还有几位内政监督,也笑咪咪的围著在花园中吃著木薯制作的食品。

    「伊瓦伯爵,你还说这个难吃。」凯丽吃了一口立即就喊∶「可这是多好吃的点心啊!」

    「呵呵,这怎麽一样呢!夫人们吃的这种可是我按照皇室标准制作的。」伊瓦伯爵笑著回答∶「如果是民众吃的,就不会是这样了,只要是过滤了後的都不能浪费。那样的话,吃起来会非常粗糙,而且很涩。」

    「是这样啊!」维素.凯达国相笑著问∶「如果是生吃或者是吃了不经过处理的呢?会有什麽後果?」

    「啊┅┅那可是干傻事呢!」伊瓦伯爵把玩著自己的手杖说∶「根据身体强壮程度,轻者会上吐下泻三到五天外加卧床不起半个月。如果吃了煮过的,作时间延後一天,如果是吃生的┅┅立即作。」

    「原来。」迪尔.梅林看著父亲∶「我那次生日你生病不起,就是因为这个?」

    「哈哈。」伊瓦伯爵打著哈哈∶「过去的事、过去的事了┅┅」

第十章

    因为生吃了一片木薯,圣都的鲁曼陛下开始了整日以厕所为家,与心爱的马桶相依相伴的生活。

    不过他心里倒是很高兴,他认为自己至少看破了凯达家的阴谋──好狠毒的凯达家族、好狠毒的阴谋啊!

    在轻松愉快的心情支援下,鲁曼陛下坚持着处理政务,努力尽着自己身为皇帝的义务。

    调拨登基典礼所需款项,准备登基典礼所需物品,拟订登基典礼观礼客人名单,紧急赶制皇家礼服、仪仗、皇族徽章,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邀请光明神殿红衣祭司前来主持登基典礼……

    在鲁曼陛下的催促下,圣都神殿向天堂岛神殿派出了特使。

    然而,这位怀揣着三份烫金请柬的特使却没能进入天堂岛神殿的大门,门上的白衣祭司告诉他:“等着,三位大人正在参加会议。”

    这倒不是假话,三位红衣祭司正等着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而主持这个会议的,就是光明神族公主──夏洛特·克纳赫大人。

    三月的期限已经到了,斯比亚帝国正统皇族死了个精光,帝国混乱得一塌糊涂,现在还有两个派系自称自己是正统皇帝……光明神殿的祭司们是干什么吃的?

    光明神族再也不能容忍,夏洛特·克纳赫公主大人在这天早上就传令过来,三位红衣祭司早早的打开了内廷花园中的魔法阵,和分别来自七个神属国的皇室代表提心吊胆的等待着。

    而光明圣山宫殿里的夏洛特·克纳赫公主却不急于去主持这个会议,她好整以暇的完成了一瓶插花,亲自捧着来到的长公主的宫殿里,放到她的姐姐、丽瑞塔·克纳赫公主的书桌上。

    妹妹委婉的道歉方式并没有得到姐姐热切的回应,长公主态度恬淡的叫侍女拿过椅子,客气的请妹妹坐下来,两位神族公主在庭院中看似随意的交谈着。

    “姐姐,等会在神殿有个会议。”夏洛特公主小心翼翼的征询姐姐的意见:“是关于斯比亚帝国现状的,那里现在一团乱,不管又不行。姐姐你有什么看法吗?”

    “斯比亚,不是一直有神殿在操纵吗?”丽瑞塔公主看了一眼妹妹:“你还在担心些什么呢?”

    “事情的展……有些让人始料不及。”说出这句话可不容易,对夏洛特公主而言这几乎是认输:“争斗的双方还是没有分出高下来。”

    丽瑞塔公主站起来:“你的意思呢?你认为应该是谁取胜?或者说,你希望是谁取胜?”

    “父神说过了。”夏洛特公主的眼睛追随着姐姐缓缓走动的身影:“我们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到这些事情上,谁胜谁败都不重要,重要是对我们有利的结局。”

    听了这句话,丽瑞塔公主转过身来,轻轻叹了口气。

    “姐姐……”夏洛特公主对姐姐的神态有些迷惑。

    “晚了点,你来得晚了点。”丽瑞塔公主看着自己的妹妹:“父神对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斯比亚帝国的皇帝菲谢特·夏麦死了没有?”

    夏洛特公主摇了摇头。

    “而现在,菲谢特·夏麦死了,你认为科恩·凯达会恨谁呢?”长公主又重新坐回椅子上:“人是很奇怪的生物,他们有时会因为一个朋友得到无比巨大的动力,也会为了一个朋友做出无比巨大的牺牲。科恩·凯达不是个笨蛋,你以为他只会恨恨神殿就算了?”

    “那……我们现在可以怎么做?”

    “两个办法。”丽瑞塔公主看着妹妹:“你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希望这两个办法可以补救时局。”

    “什么办法?”

    “动用神将,制造神罚,立即杀死科恩·凯达及其所属人类,将此势力消灭在襁褓之中。”丽瑞塔公主眉头一挑:“如果你想过得安稳,这智的办法。”

    “这……这要杀上千万的人,但这也不是问题。”夏洛特公主说:“问题的关键在于,父神不同意杀科恩·凯达。”

    “想想也是,这办法虽然好用但事后却非常麻烦。”丽瑞塔公主又叹口气:“那就用第二个办法好了,从此刻起,你就秉公决断一切事务。”

    “秉公决断?”

    “是的,秉公决断,要绝对的公正……不是还有会议吗,你快去吧!”长公主点点头,“记得,要常来这里坐坐。”

    走在台阶上,夏洛特公主一直在想着姐姐的话,思考着在目前的情况下,怎么才能做到绝对的公正。

    通过魔法阵,夏洛特公主和战神一起来到神殿内廷花园。看着眼前跪伏一地的人类,公主大人多少有些烦。

    “起来吧!”夏洛特公主甚至不想走进房间:“站在这里说几句就好。”

    “是的,大人,一切都听大人的。”衣冠楚楚的红衣总祭陪着笑脸。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夏洛特公主淡淡的说:“难道你认为,你还有资格做光明神殿的最高祭司?”

    “大、大人……”红衣总祭虽然有点不明白,但反应倒是很快,立即又跪在地上:“大人宽恕!”

    “三个月的期限是你亲口说出来的。”夏洛特公主的语气很平淡,但在总祭听来却像是震耳欲聋的雷声:“现在时间到了,斯比亚帝国的事怎么样了呢?”

    “大人、大人!”总祭急中生智:“因为斯比亚帝国的情况又生了变化……”

    站在夏洛特公主身后的战神冷冷一笑。

    “这世界上的事,哪一天又不生变化?”战神上前一步:“魔殿金袍左祭因为欺骗魔族公主而自裁的事,你们都知道吧!你还有什么辩解的?如果有正当的理由,这里的人都可以为你辩解。”

    战神这样的态度,夏洛特公主并未加以阻止。总祭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身体软成一团,手脚更是抽搐个不停。

    左祭和右祭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同时又在暗自庆幸着……倒霉的不是自己。

    七位神属国皇室代表站在祭司后面,冷眼看着这一幕。这些人都是官场打滚多年的老手,知道神族公主一出现就打压总祭是给自己的暗示,同时也表明神族风向的转变……现在,总祭的命运有人关心才是件怪事。

    “来人,把前任总祭带下去。”夏洛特公主想了想:“先关押起来,日后再决定怎么处置。”

    瞬间,总祭的名称前就被加上了“前任”两字,被两个俊美的白袍祭司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夏洛特公主又看看左祭和右祭,吓得两位平日作威作福的祭司腿肚子软。

    照理说,应该把左祭和右祭一起关押,可夏洛特公主仔细考虑,还是决定暂时留下这两个人。当然,这并非意味着夏洛特公主原谅了他们──在事实清楚之后,神殿的责任还需要有人来承担,在那时追究这两人的责任,新任的红衣祭司就能干干净净的上台。

    “你们两位,暂时管理神殿日常事务。”夏洛特公主做出了决定:“至于斯比亚帝国的事你们就不用过问了。”

    “是的,大人。”两位祭司这才回了魂,以为自己过了这一关,却不知自己终究是要倒霉的。

    “那么,各国皇室代表。”夏洛特公主看着代表们:“关于目前的局势,你们有什么看法?”

    几位代表互相看看,谁也不想先开口。

    “班塞帝国代表,斯比亚帝国动乱时的物资,很大部分是你国输送进去的。”夏洛特公主问:“你怎么解释?”

    “请大人明鉴。”班塞帝国代表回答:“在此之前,我们并不能直接从神族得到指引。我国陛下谨守神谕,听从光明神殿红衣祭司的调遣。红衣祭司下令调拨物资,我国陛下当然就调拨了……”

    “这解释也算说得过去。”夏洛特公主又看着坦西帝国的代表:“斯比亚帝国内的乱兵,几乎有一半以上是来自坦西帝国,这又是怎么回事?”

    “回禀吾神。”精明的坦西帝国代表回答说:“那是因为红衣祭司的命令,他们命令我国陛下解散五个军团,然后让这些士兵以雇佣军身份进入斯比亚帝国……他们说,这是伟大神族的意愿,我国陛下还保留着当时的信笺,可以随时查验。”

    “是这样……”夏洛特公主点点头,又望向两位红衣祭司:“是谁的主意?”

    “回、回大人。”左祭又被吓得魂飞魄散:“是总祭、是前任总祭一手包办,我们毫不知情。”

    夏洛特公主想起姐姐的告戒,在花园中随意走了几步。

    “左祭、右祭。”

    “在!”

    “收回在斯比亚帝国内所有神殿的力量,光明骑士团查了那么久还是徒劳无功,就不要再丢脸了。”夏洛特公主安排着:“各地光明神殿守稳立场,不要再鼓吹哪方是正统。这两方谁对谁错,我自有打算。”

    “是的,大人!”

    “各国代表立即回国,告诉你们的皇帝,即日起,不得再有一粒粮食、一车物资运入斯比亚帝国……各国派遣的雇佣军也全部撤回。”

    “是的,大人。”

    “先这样。”夏洛特公主转过身:“我会向斯比亚帝国派出特使去了解情况。”

    “恭送大人。”地下又跪了一地的人。

    这个会议虽然简短,但带给各国皇室代表的震撼却是强烈的……光明神殿高层将有大变动,各国神殿高层当然也会跟着变动,这会严重影响一个国家的政局。

    相比之下,这个会议对斯比亚帝国局势的影响,他们就不那么关心了。

    但是……他们不关心,有人关心。

    万里之外,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都福克斯堡。

    因为路途遥远,来自斯比亚的资讯要送到斯维斯·赫本伯爵手上得花费很多时间。在光明神殿举行特别会议的当天,有关他的夙敌──科恩·凯达大种野生木薯的情报才刚刚送到。

    斯维斯·赫本伯爵看完情报,二话不说就走进书房,低着头仔细看着地毯……书房的地毯就是一幅巨大的斯比亚帝国全境地图。

    因为是自己的夙敌,所以斯维斯·赫本并不希望科恩·凯达现在倒下,这个导致元帅自杀的敌人应该败在自己的手上……应该一次又一次的败在自己的手上才对。

    所以,当听说夙敌缺粮时,他几乎想给这家伙送粮食过去。

    但这有难度。

    而现在,科恩·凯达却在大种野生木薯……这是为什么?难道这就是他找的替代食物吗?

    “来人。”斯维斯伯爵吩咐:“去弄几马车木薯回来,请皇家学院院长今晚到我家做客……再通知管家,去市场上买三十个体格健壮的奴隶回来。”

    当天中午,斯维斯·赫本伯爵府的后花园就上演了一出前些天圣都皇宫广场上的闹剧,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规模略有不同。

    在最后一刻,斯维斯·赫本伯爵看着手里的野生木薯,却没有像某人一样把它放到嘴里。

    在他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

黑暗传说──杀戮之魔

    逐渐的,帝国动乱的局面有了平复的迹象,各方的军队也都不再频繁调动。因为各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对立的双方守着一条地图上看不见的分界线沉默着。

    动乱、兵变、杀戮……这一切在世人眼中的天大灾难,却丝毫都不能阻挡岁月的脚步。悠悠的时光依旧缓慢的、坚决的向前流淌着……终于,在整个比斯大陆迎新的钟声里,新年来临了。

    康森行省,府康森城。

    康森行省的地理位置处在圣都与黑暗行省之间,当然,作为圣都的一个重要军事屏障,这个行省并不在前线。

    康森行省的地位这么重要,总督也自然是鲁曼陛下的亲信。在圣都叛乱前、甚至是在科恩·凯达涉政之前,这位总督就是鲁曼陛下的马前卒,他一直坚定的效忠着鲁曼。

    与这位总督同一时期效忠鲁曼,并拥有同等地位的总督还有三位,分别是白霜行省、佛露行省、基泰行省的总督。

    在新年到来之际,这四位总督得到的封赏不可谓不多。一辆接一辆的马车从圣都带来陛下的关爱,那上面满载着华丽的布匹、灿烂的金币、诱人的美酒……

    “哎呀……夫君你看。”翻看这礼物,一脸欣喜的总督夫人对总督说:“左相这次的礼物可真是丰富……”

    “是陛下,陛下。”总督大人走过去:“说了多少次,以后再叫错会被礼仪大臣怪罪的。”

    “记得了。”总督夫人抱歉的笑笑:“新年舞会等一下就要开始,城里的贵族们都会来,我得去准备一下。”

    “准备得好一些,让各位贵族看看咱们陛下的气派。”总督大人叮嘱着夫人:“对了,举行舞会的时候,说不定还有圣都的特使来,这点也要准备到。我们要对特使回礼,私人礼物。”

    “圣都的特使?礼物不是都赏赐过了吗?”

    “礼物是礼物。”总督大人说着话,还得意的摸摸自己的胡子:“你以为在这个承前启后的新年期间,你夫君的爵位就不能再有所变动?”

    “啊!这样说的话,过了今晚我就是一等伯爵夫人了?”总督夫人双手捧心,激动得脸上一片绯红:“我的夫君……我、我要换衣服去了!”

    春风得意的总督大人又关照了两个儿子换上正式的礼服,这才和夫人来到大厅门边,准备接待前来参加舞会的客人们。

    做为一直坚定支援陛下的官员,总督大人的待遇自然就高过那些动乱以来就在鲁曼陛下与凯达家族之间摇摆不定的官员……在今晚,这一切的付出都会得到回报。

    一辆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停到了门外,参加舞会的贵族们仪态万千的步入大厅,以最和蔼的态度跟总督夫妇寒暄着。

    总督夫妇热情的接待着客人们,这也是鲁曼陛下在新年期间交待下的任务之一──在这个新年期间,要友好的对待贵族们,要让他们看到鲁曼陛下的诚意,消除他们心中对鲁曼陛下的戒心,从而达到稳定、巩固后方的目的。

    新年一过,鲁曼陛下就会登基,到那时大局已定,凯达家就翻不了身了。

    第一支舞曲缓缓的响了起来,舞池里都是双双对对的身影。

    “夫君,我有点紧张。”总督夫人把头放在丈夫的胸口:“想想看,你又要被授勋了……”

    “不用紧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家族,为了我们的孩子。”总督安慰着夫人:“事实上,拥护鲁曼陛下这本身就是个不错的主意,而我们又成功了。有什么事情比得上为儿子们留下一份产业和功勋重要?”

    “可是……”

    “没事的,每一个家族都得找靠山,这没什么好奇怪,很多人投靠陛下,我们只不过更早一点……心里也不必觉得亏欠了谁。”总督轻声说:“历史是人书写的,我们会做得更好。”

    舞曲终结,侍者大声喊着:“请总督大人致新年贺辞!”

    在众人热切的目光注视下,满面红光的总督大人走上了礼台……

    康森城外,商路旁。

    一个黑影登上了小山坡,远远的注视着这个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城市。夜风吹拂,衣角翻动,黑影静静的站立着……城市中那些五颜六色,为新年而点燃的灯火一丝不漏的倒映在他眼里。

    “长官,准备好了。”一个出奇高大的身躯走来,站在黑影身后说。

    “岩石。”黑影抬起拿着剑的手:“你见过这柄剑吗?”

    “没有。”

    “这剑是黑铁的,矮人族铸剑大师亲手打造,非常珍贵。是我去精灵族学习魔法时带给菲谢特的礼物。”黑影抚摩着剑鞘,缓缓的说:“但在那个时候,菲谢特还是王子,他不能接受大臣的礼物,所以就一直放在我这……一直没能送给他,再也没有机会送给他。”

    “……”岩石沉默着。

    “今晚就用这柄剑好了,装进木盒。”黑影把剑交到岩石手上:“我们出。”

    “是!”

    没过多久,几辆满载的马车在一队骑士的护卫下,顺着商路慢慢的驶向关闭了的城门,逐渐的,他们进入了城墙上魔法灯光照射的范围。

    “城下马队,停止前进!”城墙上当值的军官大声令:“什么人,竟敢夜闯城门?”

    “来自圣都,陛下的特使。”一名武士上前答话:“当值守卫立即下来查验关文,误了时间你担当不起!”

    “是!请大人稍候,我们马上就来。”当值的军官立即安排人手下去查验,并吩咐副官回报总督大人,圣都的特使来了。

    一队士兵顺着软梯下来,带队的军官详细查验了特使的关文,对城墙上打出没问题的手势。

    康森城正门门楼下,那两扇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守卫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排在通道两边,列队迎接高贵的特使。

    特使下了马,一边跟军官们闲聊,一边催促马车快些进城。

    看得出来,马车上的东西非常沉重,压得车轴“吱吱”乱响。

    “特使大人。”军官递过水袋,讨好的说:“马车上的东西真沉,定很辛苦吧?”

    “还好,每段路上都有军队的护送。”特使微微一笑:“再加上进了城,我这心也就放下了……要知道,就是把我拆开来卖了,也陪不起这一马车的东西。”

    “进了城就安全了,特使大人放心好了……”

    正在军官说着句话的时候,正在进门的一辆马车从车底出一声巨响──车轴断裂,当场趴下!

    稍微愣了一下,特使嘴里出愤怒的咒骂,扔了水袋,冲上去一顿皮鞭把车夫打得满地乱滚……当值军官连忙上去劝住。

    “你这该死的,这是陛下对总督的赏赐……”特使红着眼,手上的皮鞭指着缩在墙角的车夫:“老爷我的前程会断送在你这笨蛋手里!”

    “大人,大人消消气……”军官陪着笑脸:“意外、意外而已啊!我们把马车上的东西搬进去不就好了?”

    “怎么搬啊!”特使大人几乎要哭出来:“这都是魔法师施加了魔法的,必须要有总督大人的魔法宝石才能打开,不然的话,整车宝物都会炸掉……”

    “那……总不能让总督大人来这里打开吧!”

    正在城门处吵闹不休的时候,总督大人的副手已经带着侍卫飞马来迎。问明情况,精明的总督副官立即找出了事情的解决办法。

    “这样,你先保护好这辆马车,不要随便移动,我随后就拿宝石来。”副官吩咐了当值军官,又转头对特使说:“大人,我们先去总督府,大家都在等着呢!”

    “那好吧!只有辛苦大人了。”特使感激的握住副官的手,再次叮嘱军官:“一定要看好啊!”

    当值军官把胸一挺,把这活揽了下来。但在特使离去之后,他才觉得这事非常麻烦──你坏在哪里不好?可这辆马车正好瘫在城门正中,这下城门可就关不上了。

    军官想了想,叫来三个百人队,分别把住城里城外两个方向,把这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心想这下总安全了吧!

    ※※※

    总督府,从正门到大厅,处处张灯结彩,喜庆的气氛洋溢在每一个角落。

    “圣都特使到……”

    “圣都特使到……”

    精神饱满的侍者们高声通报着,年轻的特使在厅门脱了外套,面带着微笑,在副官陪同下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进大厅。

    “好年轻的特使啊!”参加舞会的客人们出这样的惊叹。

    “你不知道,鲁曼陛下手下有一大批年轻的文官和将领。”有人这样解释:“都是些很有本事的才俊。”

    特使的眼光在大厅里一扫,随即确定了举办舞会的主人──盛装含笑的总督夫妇。

    “康森行省总督大人?”特使走过去,点头致意:“皇令在身,不得不夜里来访,打扰了!”

    “特使太客气了。”总督大人笑着上前一步:“既然是皇命,又何来打扰的说法?”

    “总督大人客气。”特使从怀里拿出一个密封的卷轴:“我们开始吧!大人。”

    总督大人验证了密封的完整,退后一步,然后单膝跪地,大厅里的所有男性也跟着跪下,贵族在前面,军官在后面,平民跟侍者也不能例外──他们跪在最后。

    特使打开卷轴,大声念起来:“斯比亚帝国皇帝,对康森行省总督的嘉奖令……”

    在这一句话被念到一半时,总督府门口的十名卫兵已经整齐的倒下;这句话被完整的念出来之后,门口那十名卫兵又站得好好的……

    “……康森行省总督廉洁爱民,效忠皇室,实为帝国众多总督之表率,在此新年到来之际……”

    几乎是在一瞬间,一层肉眼看不见的魔法屏障就包裹住整个总督府。除了大厅之外,总督府内黑影四窜。

    声声低沉的惨叫响起,各处的卫兵侍者被突然出现的蒙面黑衣人砍翻在地,还冒着热气的血液喷在走廊的雕花立柱上、溅在名贵的地毯上,映着绚丽的魔法灯光,一蓬蓬血雾弥漫空气中,变成一片妖异的红……

    “……现决定,授予康森行省总督一等伯爵,属下官员各有封赏。希望各行省贵族、官员再接再厉,为皇室大业再立功勋……”

    楼上的房间里住着总督大人的双亲,因为身体虚弱,所以这两人并没下楼。但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猛的撞开。

    冲进来的两个人什么都没说,抓起两个老人的头就这样拖了出去,老弱的身躯因为在一级级楼梯上的磕碰而痛苦的抖动,无力的双手在空中乱抓,嘴里出沉闷的、含糊不清的、却又有节奏的呻吟……

    大厅里,特使念完了长长的命令,随即把卷轴交给总督的副手。副手捧着打开的卷轴,小心翼翼的把它展示给在场的各位贵族看。

    而在靠边的窗口,正有人向特使打着手势。

    “伯爵大人,您的受勋仪式会在您到达圣都之后举行。”特使打了个响指,一名部下递上一个长方型的木盒:“陛下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并希望您在去圣都时侯佩带。”

    “谢谢陛下!”总督大人站起来,双手接过木盒。

    木盒打开,一柄作工极为精湛的单手长剑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是黑铁的材质,剑鞘上有鎏金的符文,还有五颗流转着冷洌光华的魔法宝石。

    “这……这是黑铁的。”眼光贪婪的流连在长剑上,总督激动的说:“请转告陛下,谢谢他的厚爱!”

    “不用谢。”年轻的特使微微一笑,说出了这句逾越礼节的话。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总督大人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特使,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加。

    特使和总督对视着,他那金黄色的眼睛逐渐变成怪异的黑色,仅剩的那丝怪异微笑凝结在嘴角,使得和蔼的面容突然变得非常狰狞……总督的心里想起了一个名字,双手开始抖,长长的木盒在上下摇晃。

    大厅里的人还没得到起身的命令,而够资格起来的贵族们还在看着加封的卷轴。注意到总督失态的只有他的夫人,可还没等总督夫人提醒自己的丈夫,特使的左手已经伸出,从木盒中取出了黑铁长剑……

    “饶命……”

    总督两脚软,双膝再次跪到地毯上,可与前次不同的是,他现在泪流满面。

    眼睛里没带任何情感,特使用平淡的目光看着跪在脚下这人,左手拇指一按机簧,剑身弹出一点。

    大厅里的人这才觉事情有点不对,总督大人的副官刚刚转过头,一枝弩箭就从窗外飞来,插在他左胸上。几个军官还没来得及站起,也一一被窗外飞来的弩箭射翻。

    以此为开端,特使带进厅来的几个手下从披风下拿出武器大开杀戒,跟着通向后厅的通道里又窜出十来个人,挥舞的刀光在大厅里绞起一阵血雨腥风……片刻之后,站在前面的贵族已有一半不能再呼吸。

    他们不但杀男人,连女人也不放过,特别是夫妻俩一起来的,他们会在妻子的眼前杀死丈夫,再把还带着血珠的剑锋送进妻子的胸膛……

    但还是有一些贵族没有被伤害。

    “跪好。”每一个还活着的人都被人这样警告:“如果你还想活下去。”

    光明神殿的大祭司非常气愤,可指责的话还没出口,他圆滚滚的肚子上就挨了一记重重的膝撞,这位神的侍者立即圆瞪着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痛苦的抱着肚子跪了下去。

    “饶命啊!”总督大人大声悲呼:“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我的命就拿去吧!但请饶恕我的妻儿双亲!”

    “真是任性。”特使摇了摇头,轻声回答着:“你,怎么能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剑光一闪,总督大人的左臂被齐肩砍断,这只断臂在空中被剑尖一挑,掉在总督的两个儿子面前,让这两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吓得抱成一团。

    股血柱从总督左肩喷出,他脸上冷汗直流。

    “请饶了我的妻儿父母,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个人的……叛乱与我的家人无关。”总督在尽着自己最后的努力:“请、请你至少……至少饶了我的两个儿子……我死也甘心,绝不记恨你。”

    总督夫人一早就晕过去了。

    “嗯,真是可怜的人呢!”特使依然用优雅的语气说话:“问你一个问题。”

    “请、请问。”总督眼中燃起了希望:“我一定照实回答!”

    “鲁曼叛乱……”特使缓缓的问:“克里默陛下一家三口,到现在谁活下了?”

    听到这句话,总督眼中的兴奋散去,脸色变得苍白。

    “科恩·凯达……我诅咒你!”突然,总督大人高声骂起来:“你不得好死!”

    特使手中的黑铁剑再次斩下,断了总督的右臂。

    “长官。”在总督大声惨叫的时候,有人走进了厅门:“抓到了他的父母。”

    “好。”

    特使抓着总督的头,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让他面对着自己的父母。失去双臂的总督含泪看着自己的父母……的凄惨景像已经把两位老人吓得魂飞魄散。

    “就如同当初你们的手法一样。”特使在总督耳边小声的说:“我把这一切重演……让你记忆深刻。”

    完,特使向抓住老人的蒙面人点点头,在总督大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中,蒙面人用缓慢的手法扭断了他父母的脖子。

    “啊……让我们再来看看你晕过去的妻子。”特使轻声的笑着,又在总督的耳边说:“你应该庆幸,你只有一个妻子……你想让她体面的死吗?”

    “不要……不要……”总督无助的摇着头。

    昏迷中的总督夫人被人提了起来,在两个孩子的哭泣声中,在强烈的**疼痛刺激下,总督夫人清醒过来。但随即,她那尖利的惨叫声就回荡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然后突然中止。

    总督夫人的躯体被丢在地上,一个蒙面人踩过她的身体,探身抓起她的一个儿子。

    “啊!孩子,好可爱的孩子……”年轻的特使眼里流露出爱怜的神情,照旧用温柔的声音刺激着总督:“他们是你的一切,你的希望,你家族的明天……看看吧!多么苍白的脸色,多么无助的眼神……啊!不……在他们苍白的脸色里,还有一丝害羞的红晕;在无助的眼神中,更流露出对我的愤怒……”

    “你……科恩·凯达……”总督大人拼尽最后一口气:“互为敌手我没有错……你的手段太残忍……”

    “不、不、不。”特使笑了笑:“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才是残忍,施加给别人的那个叫快乐……你的高贵富足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你忘记了吗?动手。”

    特使的最后一句当然是对手下说的,抓住孩子的蒙面人手起刀落,大厅里回响起两声稚嫩而嘶哑的尖叫──同样只叫了一半就半途中止。

    大厅里一片血红,刺鼻的气味挥之不去,暂时得以保全性命的人着抖,瘫在华丽的、被血液沁透的地毯上等候落。

    特使转过身来,手里抓着的总督早已不**形,血不停的从他的伤口掉落在地上,生命差不多快要终结,只能微微的张着两只眼睛。

    特使抬起右手,长剑的剑身乌黑。

    “你们都是贵族,得皇家荣耀,受国民供养。但你们不要忘记,这高贵的身份、特别的待遇是从何而来。”特使温柔的语气与大厅里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奇异的缠绕在一起,让这些人终生难忘此刻的恐惧:“如果自甘堕落,一心与叛逆为伍,我也会到你们府上拜访。”

    特使的左手一推,总督的脖子被压上冰冷的剑锋,他的身体在慢慢的滑下,剑身也镶进皮肉……

    “深夜打扰,还请各位原谅。”右手一抡,甩去剑身上的血珠,特使嘴里还对那些吓得说不出一个字的人说着客气话:“祝愿各位有一个愉快的新年,告辞。”

    走过神殿大祭司身边的时候,黑铁的长剑再次饱饮了鲜血,这位神的侍者四肢抽搐,嘴里出一连串家畜临死般的嚎叫……

    脱下染血的衣服,手持总督的信物,一行人大大方方的骑着战马出了城门。

    队尾是一个魔法师,他骑马出城之后,还回转身向城门通道里丢了一个大火球,被击中的马车爆裂开来,巨大的火焰顺着城门通道喷涌而出,瞬间就把守卫马车的三百名士兵吞噬……

    佛露行省,佛露城郊外森林。

    当科恩·凯达带着手下昼夜兼程的赶到这片森林的时候,东方的天色已经微微白,白天是无法进行暗杀行动的,科恩只得下令休息。

    岗哨派出去了,隔音魔法屏障释放出来,劳累的近卫队员们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打盹。要隐藏行迹躲过守军,所以大半的路程都是在山林中穿行,大家都非常疲倦。

    用一件黑色的斗篷裹住全身,很少说话的科恩,背靠着一棵大树假寐。他的嘴唇紧抿着,脸色也很不好。那柄黑铁长剑被紧他抱在怀中,靠在左肩的剑柄末端一直都在湿冷的风中微微颤动着……这是唯一能泄露他心中情感的东西。

    要趁着康森行省总督被杀的消息传到这里之前动手,这样的话,暗杀行动多少会顺利一点。

    岩石远远的站着,眼神中饱含着忧虑。从小到大,这个半兽人都没像现在这样焦急过……科恩长官是越来越不对劲了,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交班的岗哨走过岩石身边,弓箭队长,那位美丽的精灵女性站到了岩石身后。

    “这样就正确吗?”黛纳轻声的说:“我们应该继续让科恩大人在血雨中沐浴,内心沉浸在仇恨中?”

    “还有什么办法?”岩石闷声回答:“只能让长官泄。”

    “难道你没觉这样的危险吗?”黛纳用深邃的眼光看着岩石,嘴角隐隐现出一点嘲弄的笑意:“身为近卫队长,你还真是热血啊!”

    岩石呆了呆,对于这样隐讳的语言,半兽人的领悟力不够。

    “不明白吗?”精灵转过头去看着科恩:“所谓热血,就是脑袋里装着的不是脑浆,而是微微晃动就会沸腾的血液。”

    “你……”岩石眼中的怒火一闪即逝,捏紧的拳头也松开。对于岩石来说,这些精灵的地位很特殊,他自己的名字都还是精灵起的,在整个黑暗军队中,没人会对精灵们无礼。

    “那你说,还能有什么办法?四位夫人和长官的父亲都没能劝住长官,我们之中谁又能劝得动长官?”

    “可能谁都劝不住,但我们却不能放弃。”黛纳淡淡的说:“这次行动,我留在大人身边好了。”

    “好。”岩石点点头,又满怀希望的补了一句:“一定要看好长官啊!”

    这一天,是新年后的第七天,按照惯例,神属联盟的居民会在这一天晚上召集一家人聚餐。当然了,贵族家庭也不会例外。

    夜,佛露城总督府后厅里一片绚丽的魔法灯光,总督一家人正在餐桌前共进晚餐。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美味的食物,银光闪闪的餐具旁边是造型别致的花篮,伴着欢声笑语,这气氛是那么的美好……

    年期间,总督大人得到了很多赏赐,他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慷慨,连花园中巡视的守卫都换上了新衣。

    两个守卫在后园中巡视,轻声的说笑突然中断,身体慢慢的软倒在便道上,随即被人拖进了花丛里。

    黑影,一个个的黑影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总督府。

    黛纳紧跟着科恩,她惊异的现,自从进入花园后,科恩大人的脸色就恢复了血色,呼吸也变得非常平稳,就连手上的长剑都不再抖动。

    “嗜血吗?”美丽的大精灵皱起了眉头。

    五十多人分成四路,迅清理了通向后厅的几条通道,科恩带着几个人直接走去后厅正门。

    “什么人?”门口的一名守卫才问出一句话就被人割断了颈部血管,他圆瞪着双眼,用双手紧捏着自己的脖子,希望可以阻止喷洒而出的鲜血──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他的敌人在光明骑士团手下生存下来的时候,其能力就已经不是一般士兵能够对付的。

    “打扰了,亲爱的总督大人。”科恩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走进后厅,很随意的坐在餐桌边的一张椅子上:“大家不介意多了位客人吧?”

    总督和他的几位夫人,连带父母孩子,十来个人的脸部表情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下来,吃惊的盯着这个不之客。

    “怎么?”科恩露出失望的表情:“堂堂的一省总督,连杯酒也不给客人吗?”

    “要什么都有。”总督定定心神,在震惊中恢复了一个高官应有的仪态:“如果阁下是客人的话,要什么都有。但这里都是我的家人,说话不是很方便,请到前厅详谈。”

    “家人好啊!这么温馨的气氛可是十分难得。”科恩的笑容里看不出一丝危险:“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就在这里谈吧!”

    “客人,能知道您的名字吗?”总督压下心头的火气,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人:“您也应该知道,这是起码的礼节吧!”

    “你真的想知道吗?我怕说出自己的名字会吓着小孩子。”拿起一只水晶酒杯,科恩有些为难的说:“夫人,您真漂亮,我的一个朋友就很喜欢您身上这种淡雅的紫罗兰香水,能给我倒上一杯红酒吗?”

    年轻的总督夫人用无助的眼神看着丈夫,可丈夫却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给她些什么帮助,她只有站起身来,用抖的手捧起酒壶,将壶中的红酒倾注在杯中。

    “嗯,很不错的酒。”科恩喝了一小口,赞叹着把酒杯举高,观察着红酒在灯光下的颜色:“香味非常地道……怎么,你坚持要我说出名字?”

    总督点点头:“是的。”

    “科恩·凯达。”科恩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我叫科恩·凯达。”

    靠近科恩的总督夫人一声惊叫,酒壶掉到地上不说,连人也跟着晕了过去。餐桌边片大乱……等稍微稳定下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贴墙站着,前面站着的只有脸色苍白的总督一人。

    “看吧!我就说会吓着人。”科恩脸上露出十分无辜的神情,拿起放在身边的长剑:“是你坚持要我说出的。”

    “你、你真是科恩·凯达?”

    “谁说不是呢!在这种时候,冒充凯达家的人有什么好处?”科恩低下头,随后抬起恢复了本来颜色的眼睛看着总督。

    可惜这位总督没有康森行省总督的反应快,他还用颤抖着的声音问了一句:“你、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冷冰冰的笑声回荡在房间中,科恩慢慢的站了起来:“我来拜访佛露行省的总督──斯比亚帝国的叛逆!”

    “你以为凭你一个家族、三个行省,就能改变这一切吗?”对自己的命运有了觉悟,满心悲切的总督突然有了骨气:“你做梦!你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你永远都改变不了什么,我们有各个帝国和神殿的支援,我们已经掌握了全局!”

    科恩收起了笑容,长剑出鞘。

    “我正在改变。”他上前几步,长剑的剑尖指着总督的喉结:“我、正在、一点一点的改变。”

    “饶命……”莫名其妙膨胀起来的勇气在对方凌厉的气势下消散,总督大人不住的后退着:“我还不想死。”

    “坦然面对吧!”科恩淡淡的说:“你可以给个微笑。”

    “不、你不要过来……啊!我的手……啊!”

    惨叫响起,双臂被削去的总督已经变成一个血人。

    总督身后响起一片尖叫抽泣,十几张惊恐万状的面孔在科恩眼前出现……

    “就是这声音,就是这感觉。”科恩微闭着眼睛,缓缓的把混合了血腥味的空气吸入肺部:“久违了……把他的孩子抓过来。”

    精灵走上去,从一个不断挣扎的女人手中夺过孩子,抓着来到科恩身边。

    孩的哭声是沙哑的,大而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应有的灵活,呆滞的目光瞪着眼前的一切。

    提起长剑,科恩正准备下手时,精灵轻轻叫了一声:“大人。”

    科恩询问的目光往精灵脸上看去,黛纳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清澈。

    “嗯……”像是什么东西进入了眼睛,科恩晃晃脑袋,眨着眼皮:“怎么了?”

    “没什么。”大精灵有些疲惫的笑笑。

    科恩没察觉到异常,皱着眉头看看周围,然后露出厌恶表情,回身收起了长剑。

    “小孩留下。”科恩走到门口,对岩石下令:“其他人杀了。”

    “是!”岩石回答着,提起战刀走进去,还不忘记对精灵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精灵没好气的瞥了岩石一眼,随即用手蒙住了孩子的双眼。

    窗外的夜空依然美丽,只是浓烈的血腥味开始飘散在空气中……

    ※※※

    黑暗行省,黑暗城总督府。

    天照派回的信使一刻钟前进了总督府大门,四位内政监督和国相正在听取他的汇报,这是他们最关心的人的消息。

    “在新年前一天的舞会上,康森行省的总督一家六口被杀,同时被杀的还有康森城神殿大祭司和十数名贵族。”嘴唇干裂的信使说:“新年后第七日夜间,佛露行省总督一家除了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全部被杀……”

    维素·凯达叹口气,手指不停的捏着脑袋。

    “这期间,这两个行省中,只要是态度坚决,忠于叛军的各个贵族世家,都有人被暗杀。”说到这里,信使迟疑了一下:“手法……都比较血腥。”

    “真是个大麻烦。”维素·凯达低声问:“现在能得到‘他’的具体行踪吗,那边的情况在怎样展?”

    “前段时间,岩石还有跟我们联络,现在就不知道了,不过天照大人已经带着人赶去帮手。”信使回答说:“圣都周围民心浮动,叛军的贵族官员人人自危。自接到国相的命令起,天照大人就已经派人在散布流言。天照大人让我转告国相大人,请宽心,绝不让‘他’掉一根头,就算是绑也给大人绑回来。”

    “绑回来?能这么容易就好了。”维素·凯达苦笑着说:“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是。”

    信使一出房间,四位内政监督就把急切的目光投射到国相身上。

    “看着我也没办法。”维素·凯达摇摇头,无奈的说:“现在,最重要是‘他’想通才行,既然离开我们,就说明‘他’现在不需要我们的意见。”

    “可是,‘他’的安全怎么办?”温丝丽担忧的问:“那是在叛军的地盘啊!”

    “暗月有一支特别的力量,我早几天已经给暗月去信让他们出,叛军的地盘上会出现更多的暗杀行动,他会被最大限度的隐藏起来。”维素说:“因为怕这些力量被神殿现,所以先皇把他们放到暗月,如果叛乱时他们在圣都,叛军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做为一个父亲,我能做到就这么多。”

    “父亲……”

    “从小到大为‘他’担心,我已经习惯了。”国相大人看着桌上的公文说:“我们还是关心眼前吧!鲁曼在今天举行登基大典……”

    ※※※

    此时,圣都,皇宫。

    几份公文在鲁曼手中已经被捏变了形,这位即将登基的“皇帝”脸色白得吓人──这倒不全是因为木薯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眼前的局势对他很不利。

    先是圣都神殿的大祭司反悔,不再为他主持登基仪式。再是红衣左祭令,撤回保护他的光明骑士团,各国的雇佣兵也正在准备离开……到现在,他又接到两位行省总督及其属下数十位官员死于非命的消息!

    这一件件的事,都带有不好的预兆,怎不让人恼怒。

    “陛下,您的登基典礼还要举行吗?”丞相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现在的情况对我们不太好。”

    “典礼照常举行……”鲁曼艰难的开口:“我们能度过这个难关的,只要我们撑过这一小段时间,他们都会回过头来讨好我。”

    “是的。”丞相点着头说:“那,关于两位总督的空缺呢?”

    “派人替补,你写个名单上来,仪式结束我就批。”鲁曼把头靠在椅背上:“能确定那就是科恩·凯达吗?”

    “恐怕不能。”

    “由。”

    “因为我刚好接到情报,说科恩·凯达正在黑暗城忙着布置军务,哪能跑到圣都周围来杀人?”丞相回答说:“说不是他吧!那些幸存下来的人又说杀人者是黑色眼睛。不过我倒认为,黑色的眼睛好装扮,活生生的人就难多了,我们不应该把有限的精力放在暗杀者身上。”

    “不管这么多,就把暗杀者当成是科恩·凯达好了,我要他的人头安定民心。”鲁曼闭着眼睛说:“我们的力量隐藏那么久,也该上场活动活动了。也让那些离开我的人看看,我鲁曼是不是没了他们就一事无成!”

    “是的陛下。”

    “军务方面还要抓紧。”鲁曼站起来:“仪式快开始了,这是一个隆重而正式的登基,你也去准备。”

    “是的陛下。”

    这天正午,在喜庆热烈的礼乐中,在众追随着狂热的目光里,在皇家仪仗的簇拥下,鲁曼陛下出了皇宫,顺着装点一新的道路前往祭坛,登基典礼如期举行!

    为了仪式的顺利,每一个圣都的居民家庭又得到了两个银币的“皇家赏赐”,加上新年的赏赐,每个家庭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得到了七个银币。在户籍上,圣都共有二十余万户,将近百万人口,鲁曼这次可花了不少钱。

    这笔钱是花出去了,可谁也无法保证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叛乱时,各**队在圣都肆虐三天,给几乎所有的圣都家庭造成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

    无数失去妻子的丈夫,无数失去女儿的父母,无数失去母亲的孩子……这涛涛仇恨不是区区七个银币所能抚慰的。

    巍峨的祭坛笼罩在无数圣都居民的冰冷目光中,森严的守卫下,无数流言通过各种途径悄悄涌动。

    “出现了,那个人出现了……”

    “杀了十多个贵族,手到擒来。”

    “就像狂风刮过,从不留活口……”

    “就一个人,已经杀了上百人了。”

    “就像杀戮之魔一样。”

    “他就是新的杀戮之魔!”

    “请保佑他……”

    在饭桌前,在火堆旁,在无数的墙角旮旯,诸如此类的谣传、感慨满天飞。人们先用警惕的眼神扫视周围,然后压低了声音向别人传递心中的希望。

    在稍微安全点的地方,就连流浪落魄的吟游诗人也在用嘶哑的声音唱着:“从暗月行省飘扬而出的黑色长啊!他的黑眼睛带着忧伤,黑铁长剑在夜色中闪动着仇恨的光芒……”

    ※※※

    鲁曼登基的当天,基泰行省。

    这是在帝国叛乱中被伤害较重的一个行省,因为形势复杂,所以镇守的总督是位武将,这位四十岁的少将总督总忙着在各个城市巡查,连鲁曼的登基大典都没法参加。

    武将治理混乱的行省,政令一向简单。

    “该干什么就给我去干什么,种地的就种地,做生意的就做生意。”这位总督的话不多,但是很有份量:“游手好闲的就没命!”

    ,基泰行省在这样的政令下倒显现出一片“繁荣”的景象,农夫们在新年里心不在焉的刨着地;市集上商贾云集,就是没东西卖;艺人们使出吃奶的劲演奏着喜庆欢快的乐曲,却不知道今天的晚饭在哪里……

    总督每天都带着卫队,尽职的在各个城镇巡视,今天,他就来到距离佛露城三十里的一个小城镇,这里有市集。

    总督大人骑着马,顺着街道缓缓行来,市集上的人拚命的干着自己的事,生怕自己在总督大人的眼中成为“游手好闲”的人。

    “新年的钟声敲响,灯火映红孩子的脸庞,新年……”一个苍老的吟游诗人正投入的弹唱着,声音却突然有些走调:“新年、新年、新年来了……”

    负责收钱的年轻吟游诗人顺着老诗人的眼光看去,惊讶的现对面小巷中正有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青年人走出来……他微低着头,风帽随意的搭在脑后,露出一头黑色的长,一枝华丽的长剑夹在左胁下。

    黑衣!黑!长剑!

    老一少两个吟游诗人用无比震惊的眼神对看一眼,脚步慢慢的往后退,最后靠墙站着。

    拥有一头黑色头的青年在路边摊上丢下几个铜币,从吓得呆的老板手中接过一碗羊奶,一边喝着,一边走到路中间站定。

    总督卫队的前卫勒住了马,与这个青年相隔二十多个马身,那一头随风飘扬的黑色头让前面几排护卫直冒冷汗。

    个市集的买卖人,没人敢乱动。

    “新、新鲜羊奶……”

    商人们的吆喝里带着哭腔:“新年礼物……精美饰……”

    老吟游诗人的嗓子哑,已经唱不出来什么,为了不变成“游手好闲”的人而被抓去砍头,他掏出来两枝长笛,递给同伴一根,两人立即就开始吹。

    为群舞伴奏的长笛舞曲响了起来,两枝长笛的声音一厚重质朴,一轻灵愉悦。如果是在往日,这欢快的节奏、优美的旋律会让在场的人都有动一动脚步的**,但在现在,所有的人只觉得这舞曲里蕴藏着浓重的杀机。

    骑在马上的总督大人呼出一口气,右手摸到刀柄。

    黑青年喝完最后一口羊奶,把碗仍回到路边的摊子上。

    “总督大人。”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朗声说:“新年过得还好吗?”

    “凯达家的叛逆,你不是只在夜间杀人的吗?”总督冷笑着反问:“本人是武将,不是不通武技的文官,你想当街刺杀本总督恐怕不容易。”

    “错了。”神态轻松的科恩举起右手,食指竖起来摇了摇:“不是刺杀,是宰杀。”

    总督一声怒吼,卫队前列的卫士刀剑出鞘,催马前冲;身材高大的中卫立即靠向少将;后卫转身开始清理后退的通道。

    声金属交鸣,科恩向前踏出一步,右手抽出黑铁长剑,一个火红的光圈出现,围绕着他的身体慢慢转动。

    尖啸声中,密集的弩箭射出,将三十余名冲向科恩的护卫射得人仰马翻。同时,数十名黑衣人在街道两边的屋顶、窗户边现身,手里的强弩对准了保护少将的护卫。

    “杀!”科恩眼里翻滚着怒火,身体前倾冲向卫队,围绕身体的红色光圈随着脚步生着震动,黑色斗篷的下摆高高飘在身后激荡!

    “杀!”屋顶上的黑衣人约有半数跳下,跟外围的护卫杀成一团。

    凄厉的惨叫在后队响起,回身清理退路的护卫遇上几个体型彪悍的黑衣人,数十人被堵在退路上进退不得。

    这几个黑衣人出野兽般的嚎叫,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长柄战刀向护卫们杀过来,每一次挥击都没有落空,几乎是一步一命。护卫们尸横就地,血洒长街……

    “新、新鲜、羊奶,啊……是血!是血!我的羊奶!”

    “精美饰……饰……妈呀!不要过来!”

    溅到吟游诗人面前的血迹越来越多,长笛舞曲也变得断断续续……

    魔法吟唱隐约响起,空气一阵阵怪异的流动,连长笛声都变得忽远忽近起来,当这一切恢复后,将军总督身边只剩下两三个军官。

    “都说了这是宰杀。”冷酷的声音响起,却还是那种戏谑的语调:“你怎么不相信呢?”

    “科恩·凯达!”满脸是血的少将骂:“你有种!你……”

    声锐器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过,半空中翻腾起一片血沫,少将被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有种没种,还轮不到你来评价。”科恩·凯达还剑入鞘,拉上风帽从容离开。

    满是鲜血的街道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三百多具尸体,但没一个是无辜的路人。

    商人们彼此对望一下,相互点点头。在目送杀人者离去后,嘴里的吆喝依旧着。

    “新鲜羊奶……”

    “精美饰……”

第一章

    鲁曼登基的消息,在短时间里就传遍了神属联盟。比斯大陆上的每一个帝国、每一个贵族世家甚至每一个异族领,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既在人意料之中,却又让人惶惶不安的消息。

    各个魔属帝国也在专心关注着事态的展,他们把这当成一场难得的喜剧。

    神属的各个帝国,他们的君主已经从神殿高层的变动中,看出神族对待这件事的态度有了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味的偏袒鲁曼。

    而贵族世家和异族领们,多少也从撤军及物资禁运上看出些不好的苗头……在随后的会议上,各方势力都无法正确判断神族最终的想法,只好做出静观其变的决定。

    在他们看来,斯比亚帝国里现在一边是硬着头皮登基的鲁曼,一边是苦苦抵抗的凯达家族,在这其间还夹杂着无数两边讨好的小股势力……

    两方最后谁胜谁败,又有谁敢拍胸脯保证?而鲁曼的手下高官又一个接一个死于非命,对这些以享乐为终生目标的贵族来说,一份血淋淋的威胁比任何外交手段和战争胜负更令人恐惧……

    斯比亚帝国的命运,还真不是一般程度的变化多端。

    科恩带领的手下一直游弋在圣都周围的几个行省里,这里能最大限度的获取情报。当然,鲁曼登基的一份情报也会传到科恩·凯达手中。

    但科恩只谈谈一笑,把这情报撕碎丢到一边,叫人在地上摊开地图。

    “鲁曼一登基,为鼓动士气就必定要对黑暗行省用兵,就算是不立即开打也会先调兵运粮。”科恩指着地图说:“告诉天照,把鲁曼的后勤基地找出来,保持和黑暗必要的联系。”

    “长官,我们还不到一百人,鲁曼的后勤就算被找出来我们也无法打击……”

    “照我的话做。”科恩站起来:“就这样。”

    着科恩离去,近卫队里的几个队长面面相窥。

    岩石想了想,还是先把命令传达下去。

    “长官是想做什么?”一个队长小声问大家:“难道要袭击后勤基地?”

    “大家不要做无谓的猜测。”黛纳说:“长官自然有他的想法,我们尽力去做就好了。”

    “那我们……”一个队长看了看远处的科恩,然后压低了声音说:“要不要在适当的时候把长官架回去?”

    “看情形,我能力有限,可长官的狂暴程度越来越剧烈,我的魔法已经无法压制。”黛纳回答说:“长官差不多闹够了,等这次行动一结束,我们就这样做……”

    几个手下在商量怎么把科恩打晕运回黑暗,岩石静静的旁听着,一句话也不说──大家早就知道他也有这个意思,不过以岩石近卫队长的身份,他不能带这个头。

    “禁声!”

    名树上的望哨打出手势,不一会,派出传递情报的近卫队员就来到几个队长面前。

    科恩面无表情的听着最新的情况。

    由于其他神属国的雇佣兵退出,鲁曼自己培养的嫡系部队终于闪亮登场。一支支装备精良的部队,从十来个行省的苦役场开出来,分散于各国的匪徒,也一批批聚集到圣都的军营里套上了军装。

    再加上被重金招募而留下的各国士兵,他手上可以调动参与进攻的部队足有三十万。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有迹象表明,鲁曼有一支部队已经开拔很久,沿着国境线绕向暗月行省后方。

    鲁曼的真正势力显露出来,也不可等闲视之,三十多万人,集中的话是很大一堆。

    “长官。”传回情报的近卫队员喘着大气说:“这些情报是刚刚到达的,黑暗那边应该还不知道。”

    “如果他们前后夹击,暗月行省肯定危险,但情报传回黑暗起码需要十天,这情报还要花时间中转。”岩石抬起头来:“那样会出事的。”

    科恩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滑动着,最后停留在圣都的标志上。

    “打人要打痛处。”科恩淡淡的说:“我们去圣都。”

    “圣都?”

    “现在去阻止那支绕路的部队是不可能了。”科恩紧了紧腰带:“我们唯一可做的,就是打乱他们正面的安排。”

    “我们还不到百人,无法对敌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打击。”一个队长接过话:“长官你也常常教育我们,遇事不能冲动。”

    “这可不算是冲动。”科恩对这个手下投去赞许的目光,开始强调这次行动的正确性:“我们只是去传递一个讯息,让敌人以为我们了解了一切就可以……”

    “那这是……”

    “敌人会认为我们知悉了他们的一切,从而改变计划也有可能……老办法,让敌人自己打败自己。出!”

    当天下午,顺着运输车队留下的痕迹,科恩找到了位于圣都城外的一个叛军粮库。

    这个粮库是整个叛军五大储备粮库中最大的一个,历年来储备了大批的粮食。粮食平时全部放在地下仓库,外围守卫相当严密。

    这次为了给即将调动的叛军提供粮食,地下仓库的粮食被逐批取出,全部露天堆放着,正等待车队装运。

    着远处地平线上堆放得像小山一样高的粮食,科恩非常吃惊。叛军第一次竟然就要调运这么多的粮食,他隐约可以推测出进攻军队的规模。

    “听好了,叛军一定还有其他的基地,军械、衣被、木材、马匹等等……”科恩对身边的岩石说:“通知天照和玛法,在靠近圣都的地区,只留够必须的情报人员,其他的立即集中。”

    “是。”

    “再命令他们,所有通往黑暗、暗月两个行省的道路,必须彻底破坏。”科恩抹去头上的冷汗:“往回传递,的给我破坏掉!桥梁、隘口、峡谷,给我挖坑、用洪水冲、引山崩……”

    岩石一边记,一边提醒:“听说国相大人也派出很多小部队……”

    “让他们破坏各地的补给站。”科恩说:“不要再暗杀重要官员了,袭击各个补给站和运输车队!”

    “是!”岩石说:“那我们做些什么?”

    “我们要尽量破坏敌人的计划……人手不够,我们要分开来行动。”科恩想了想:“我会把你们要做的事安排好,我去圣都里转转。”

    “长官,这可是在圣都,守卫很严密的。”

    “不管怎么严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听说叛军新任的丞相是个很重要的人物,鲁曼非常倚重他……这件事真正的重点应该是在他身上。”科恩拍拍岩石的肩膀:“没事的,我会好好的给这位年轻人安排一个节目。干完这事我们就回去。”

    ※※※

    三天后,圣都皇宫。

    任丞相手拿大把公文,快步走进了鲁曼陛下的书房。在鲁曼的书桌对面,一字排开站了好几个将军,正在讨论着军务。

    “陛下日安。”丞相把公文放到书桌上:“这些都需要陛下的签字。”

    鲁曼一边拿过笔,一边问着丞相后勤进度。

    “各方面都很顺利,陛下的计划非常有效。”丞相谦卑的说:“敌人的暗杀行动也得到了遏制,近几天来再没有接到主要官员被暗杀的消息。”

    “停下来就好啊!这段时间让几个暗杀者闹得人心浮动。”鲁曼出了口大气:“但我们不能放松警惕,集中到圣都的猎杀者不能解散,要随时做好出动的准备。”

    “是。”

    “我们的军队正在向前线开进,但是新年之后雨水多起来,道路泥泞了些。”鲁曼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要确保行军的进度。此外,圣都官员的安全你也要多费心。只要撑过了这段时间,这个棘手的问题就算解决了。”

    “明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科恩跟手下刚刚分配好任务,一队队紧急集合到圣都的情报人员分散开来,乔装打扮后向预定的目标靠拢。

    这些都是年轻人,大多数人还曾经在黑暗行省军事院校受过训,一听说要干回老本行,又是“老板”带队,一个个差点没欢呼起来。

    个计划安排得相当周密,十几队人,突袭时间、突袭手法、撤退路线、汇合地点、隐藏地域……科恩全部叫他们背了下来。

    担心各个小队的战斗力不强,科恩还打散了自己的近卫队,把他们分派到每一个小队中去。

    当岩石对科恩的安全表示担忧的时候,科恩说:“我就不去了,做完事,你到圣都城里跟我汇合。”

    “长官你干什么去?”

    “我要观察叛军高层的反应。”科恩说:“他们已经更换了一批最重要的官员,体制也跟从前不大一样,不看看的话以后打起仗来我心里没底。”

    “带些护卫吧!”

    “不用!你们要做的事关系到两个行省的安危,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把握。”科恩低声说:“如果你们的行动失败,我们的军队会有极大的损失,你记住,拼了命也要给我完成命令!”

    “可是……”

    “可是你妈的……”科恩破口大骂:“你懂什么!滚!”

    岩石还想反对,可看看科恩的脸色,还是没说出来什么话。

    换上便装,科恩一摇三晃的进了圣都的城门。

    走在圣都的大街上,看到那些店铺、那些行人,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是那么的眼熟,几乎不可抑制,自己与菲谢特一起经历的那些快乐往事在科恩脑海中一一浮现……可现在,这已经是叛军的部了。

    想到叛军,科恩心里就翻腾起能吞噬一切的怒火。

    但做为一个指挥官,他也保留着那一丝起码的理智……虽然调集了圣都周围所有的人手,但这点力量是无法完成自己交代的全部命令。就算他们好运完成任务,也没命全身而退……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声东击西,以自己为诱饵,把圣都警戒队伍牢牢的粘在城里,为手下赢得时间。

    至于自己的安全,科恩没考虑过,一来没那个空闲,二来他的心已经麻木。连他自己都没想通,为什么菲谢特一倒下,自己眼中的世界就变得一片昏暗。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啊!生的一切再与自己没有丝毫的相干,科恩对所有的一切再没有喜欢与厌恶的情绪……

    不,这话不是很正确,应该说,他整个人、整个心,都停留在菲谢特倒下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只有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

    除了血液的殷红,他的视野再不能感受到其他颜色。除了渴望杀戮的狂暴,再没其他情绪能支配他的身体……

    从那刻起,科恩没把敌人的命当回事,同样的,他也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反正自己早该死了,在菲谢特倒下的那刻,自己就该死去。

    在街道拐角买了一瓶劣质红酒,科恩当街狂灌一口,可除了感觉到液体的冰凉之外,舌头没有给他的大脑出任何其他的感觉。

    之后科恩拐进一条小巷,只是几个圈子下来,他就甩掉了偷偷跟在他身后的一组近卫。

    天刚黑的时候,辛苦一天的丞相终于离开了皇宫,一队护卫踏着整齐的脚步,把这位帝国新贵送回他的府邸。

    在前庭安排了琐事,丞相带着几个仆人走进花园。建在水池上的凉亭中已经摆放好了晚膳,他每天的晚饭都在这里吃。

    “大人,礼仪大臣的管家上午来过。”细心的管家为主人披上一件蓝色外衣:“说是请您明晚去他的府邸做客……”

    “替我回绝掉。”丞相轻柔的声音响起:“我不想看他的脸。”

    “是的,还有几位将军……”

    “一起回绝。”丞相的语调里很明显带有不满的情绪:“那是一群粗鲁的俗人。”

    听到丞相的话,一位看起来像是侍妾的女子走来,一路抿嘴笑着:“从您来到圣都,还没看到您开心的笑过。”

    “如果换了是你,你一样不会开心。”丞相对身边的人解释着,毫不介意的袒露自己的心情:“早就听说圣都是个好地方,可来了才知道,圣都现在和占据他的人一样──都是那么污浊不堪。”

    “看你说的,难道这个帝国就没有你感兴趣的人物?”侍妾笑笑,两只着丞相的衣带:“你的陛下呢?他怎么样?”

    “陛下?你说鲁曼?”丞相淡淡的说出句大逆不道的话:“那是一个快活到头的疯子。”

    “好啊!我要去告大人。”侍妾绕到丞相身后,用温柔的双手抚着丞相的脖子:“可怜的丞相大人啊!你会被你的陛下严厉的处罚呢!”

    “鲁曼的处罚有什么特色?不如被你处罚好了。”丞相坐下,脸上出现柔和的笑容:“不能吃到你为我准备的食物,就是对我最大的处罚。”

    漂亮的侍妾微红的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坐在丞相身边,叉起一块食物放到丞相嘴里。

    “清淡、柔和、细腻……”丞相出一声由衷的赞叹:“能吃到这样精美的食物,也算是我到圣都来辛苦的唯一酬劳。”

    “谢谢夸奖。”侍妾歪着脑袋:“老实说出来吧!你今天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被你看出来了呢!”丞相腼腆的一笑,脸上随即出现很向往的神情:“今天早上魔兽密探传来消息,我们的那位朋友好像来到圣都周围了。”

    “你是说他。”侍妾握着银叉的手凝在身前:“神佑骑士科恩·凯达?”

    丞相微微点头。

    “他终于来了圣都,我做这些事也就不觉得冤枉。”丞相取过侍妾手中的银叉,把食物放到嘴里:“不过有些奇怪,他此前一直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如果不是安排一支部队突袭暗月,还不知道他要拖到什么时候才来。”

    “真是任性,把正当的复仇行为说成是莫名其妙。”侍妾毫不客气的拧了丞相的肩:“当心他来取你的人头……”

    “嗯……要是他来取了我的人头。”丞相坏笑着,用手托起侍妾的下巴:“你要不要为我复仇?”

    “讨厌。”侍妾打掉丞相的手:“不准再调皮。”

    “真担心他直接去找鲁曼啊……”丞相站起身来,走到围栏边:“鲁曼的宫廷护卫已经换过,实力不可小视。虽然我做了些安排,但科恩·凯达的心思难以捉摸,如果他胡来,那可就影响我们的计划了。”

    ※※※

    在距离凉亭不远的假山处,在层层枝叶掩盖下,科恩血红的眼睛正盯着丞相,在他手里,一张引弦待的连射弩正对目标。

    早在今天下午,他就潜入了丞相府,偷偷摸摸的在花园里完成了好几个陷阱,也为自己安排好了撤逃的路线,现在就只等天黑。

    “不用担心,鲁曼对于他来个很重要的仇人,他必定会为鲁曼好好安排一番,不会让这个人死得太快太容易。”侍妾转头说:“我想他会先找上你的。”

    丞相笑着正要回答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微微停滞了一下。

    “嗯,开瓶上好的红酒。”丞相吩咐:“都退下去吧!”

    “不是说讨厌喝酒吗?”

    丞相的身子没动,但语气有点细微的变化,不再有调笑的随意:“凡事皆有例外。”

    “明白了。”侍妾站起来,招呼管家拿过红酒:“不打扰你了。”

    丞相转过身,面对假山坐了下来,一边把飘散着淡淡香味的美酒倒进两只精美的银杯中,一边微笑着说:“有贵客光临,我感到非常荣幸。”

    科恩心跳保持着正常,丞相刚才的言谈举止已经让他很奇怪,现在这句话对他反而不会有什么震撼效果。

    “圣都物是人非,心情不好是必然的。可就算心情再怎么不好,也不必学流浪汉,去喝那种下三滥的东西啊!”丞相神态专注的倒好了酒:“高贵的,始终是高贵的,说话做事都应该符合才对。我说的对吗?斯比亚帝国正统皇帝──科恩·凯达陛下。”

    科恩还是没动,手里的弩箭依旧对着丞相的脸。

    丞相神态自若的对着假山而坐,俊俏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饱含英气的剑眉下,明晰的双目正闪现出难以捉摸的眼神。

第二章

    “说起来呢!陛下来圣都也不是一两天了,为什么今天才想起到我这来?难道凯达陛下认为我的官职还不够重要吗?”看科恩不理会自己,年轻的丞相自嘲似的一笑:“如果陛下是这样的想法,那还真是伤我的自尊啊……”

    在此之前,科恩花了很多时间详细侦察府邸,花园周围下了陷阱。他现在敢肯定,此刻的花园中除了丞相不会再有其他人,但这个丞相的反应怎么会如此的奇特?

    “请陛下过来坐吧!不管您要什么都好,您总归是要过来的。”可丞相的声音偏偏听起来又是那么的真挚:“陛下就不要再继续伤我的自尊了,其实我个人对陛下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你的自尊我并不关心,我想要的不是这个。”科恩再次分析眼前的形势,除去身上的伪装,暗暗戒备着踏上了花园中的小径,笔挺的身影一步步走进丞相的视野:“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到科恩,丞相微斜的身体立即正了正,明亮的双目流露出一丝欣喜神色……但科恩本人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现在一心所想是怎么才能让眼前这人血溅命断。

    “陛下不需用这样强硬而冷漠的口气说话吧?你想要的东西我有,我也没说不给啊!”丞相露出亲切笑容,用平和的眼神打量科恩,就像是在对待一位分别多年的老朋友:“请过来坐吧!我一直期待陛下的到来,我们可以喝上一杯。”

    面无表情的科恩走入凉亭,在丞相对面缓缓坐下,长剑放在手边。

    丞相把一只酒杯推过去,自己拿起另一只:“陛下喜欢吗?这可是好酒。”

    “不习惯。”

    “不勉强。”丞相自己喝了一口:“天还没全黑,距离科恩陛下动手应该还有点时间,我们来谈点什么吧!”

    “这段时间以来,”科恩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人:“我习惯了沉默。”

    “请不要拒绝我的好意,我这官当得很没意思,简直可以说是乏味到极点……倒是一直希望能跟凯达陛下见面。”

    科恩一时不清楚这人在想什么诡计,也懒得去计较,不过手指却搭上了剑柄。

    “做事不能着急,现在还不到杀人的最佳时机。”丞相看看天色,仿佛洞悉科恩的全盘计划:“城门还没关呢!”

    科恩冲丞相一扬头:“看来,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当然了,我清楚陛下的所有计划,并且我可以告诉陛下,以前我从未在那个粮库调运过粮食,这次之所以动用这个粮库,就是想把它送给您。”丞相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怎么样?我的科恩陛下,这份见面礼准备得还合适吧?”

    “我没打算放过你。”

    “但我打算帮助你。”

    科恩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浓,这种脱轨的场面让他感到不安。

    “虽然于事无补,但我还是得承认。”科恩淡淡的说着话,手指压上了剑鞘上的机簧:“你的求饶方式有新意。”

    “你还是不肯接受帮助这个形容吗?可惜我做出了如此友好的表示。”丞相遗憾的搓着手:“好吧!我承认帮助这个形容不是很恰当……应该怎么说呢!这实际上是我对你的施舍。”

    “施舍?”科恩的嘴角向上一翘,久违的诡异笑容浮现脸上:“有意思。”

    指一压机簧,黑铁长剑的剑身弹出一点,科恩右手握住剑柄,缓缓的拔出了长剑。

    “不要生气嘛!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不要搞得如此紧张。”丞相优雅的伸出一根手指,修长的手指点在指着自己的剑尖上,轻轻的拨开:“事实上,你就是杀了我也没办法做到你想做的事。”

    科恩的脑袋微微一偏,凌厉的眼神逐渐变得狠辣。

    “让我们来做个交易好了。”丞相笑咪咪的说:“我帮科恩陛下把圣都搅成一锅粥,让陛下的人有机会突袭那几个基地。”

    “我承认,这条件对我来说很有诱惑力。”科恩不置可否的反问:“那我又必须为此付出些什么?”

    “唯一的条件,就是耽误陛下一点点的时间。”丞相举起酒杯,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用这一点点时间,陛下可以跟我聊聊人生、聊聊理想。”

    “人生……理想?我跟你谈?”科恩的眉毛一挑:“你唬我?!”

    科恩忍无可忍的出手,手中长剑隔着桌子激刺而出,剑尖那一点寒星奔向丞相的喉头!

    “叮!”的一声,丞相手腕翻转过来,用酒杯套住剑尖。他依旧保持满面的笑容,对科恩的举动是既不惊讶也不生气,但在眼神中却隐含一种“你的能力仅是如此?”的疑问。

    科恩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轻视过?

    “去你妈的!”科恩一声怒骂,整张桌面被他一脚踢起,桌面翻滚着向上飞去,菜汁盘盏被甩得到处都是,通体光的黑铁长剑向丞相起一系列闪电般的连续刺杀。

    “叮叮叮……叮!”

    着科恩向自己起攻击,年轻的丞相脸上出现一种与他的年纪毫不相称的沉稳神情,温柔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胡闹的小孩,他左手背在身后,拿着酒杯的右手在身前移动,虽然动作看似缓慢,可科恩凌厉的连续刺杀就被这一只酒杯化解掉……

    只银制酒杯算什么?要知道在科恩手上,这柄黑铁长剑可以贯穿五层铠甲!

    等科恩迅雷般的十五剑刺过,丞相左手伸出,曲卷的中指弹在黑铁剑身上。

    “铛!”的一声,科恩向后一个空翻,稳稳站在凉亭边,面色凌重之极。

    石制的桌面掉落下来,丞相左手一扶,厚重的桌面轻轻一震,分毫不差的落在原来的支架上……一点响声都没有。

    “十五道裂痕,可惜了这只酒杯呢!”丞相端详了手里的酒杯,惋惜的说:“这是我在圣都最喜欢的东西之一,我要你赔。”

    “以你的本领,鲁曼手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吸引你。”科恩双眉紧拧,手中长剑缓缓的抬起,句的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这问题不重要。”丞相再看了看天色,把酒杯放下:“差不多要到科恩陛下行动的时间了,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呢?”

    “你妈的大西瓜。”在这一刻,科恩有些哭笑不得:“你要怎么帮我?”

    “我可以……”丞相非常认真的想了想:“我可以帮你在城里放火,帮你在城里杀人,干脆这样吧!我叫人去割一只鲁曼的耳朵给你好不好?”

    “你他妈疯啦!鲁曼是我的!”

    科恩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像眼前这么讨打的人,也只能在梦里才有可能出现。

    丞相微红了脸,不满的轻哼了一声:“在旁人看来,我这行为的确与疯子无异,如果凯达陛下也用这种俗人眼光看待我的话……真是可惜,我是以如此友好的态度迎接你……”

    话似乎没错,可科恩觉得这人的神态就像是一个娇娇女,正在向她心爱的情人撒娇……以科恩的脾气,哪受得了这个阴阳怪气的人,他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暴喝一声,头皮麻的科恩猛的向前跃出,再一次攻向丞相──金黄色的斗气布满黑铁剑身,锋利的金属刃口撕裂空气,剑尖在异样的啸声中奔向丞相的前胸!

    丞相右手拢住衣袖,左手伸出,单单用两根手指就稳稳的夹住了呼啸而来的剑尖,整**作是那样的轻描淡写。

    “差一点就让陛下偷袭得手。”丞相微微低头,注视着眼前身体前倾,一张脸涨得通红的科恩:“我们的打斗就到此为止吧?”

    科恩一咬牙,虽然长剑被夹住,但附在剑身上的斗气突然暴长,聚成拳头大的一股向丞相扑去。

    丞相把夹着黑铁剑的手指晃了晃,扑去的斗气就消散在冰凉的夜色里。在一阵轻响声中,剑身上缠绕着的斗气也犹如被冰水浇到的火焰一样向四下消散,只是瞬间,整枝长剑恢复本来颜色。

    “再次偷袭是没礼貌的行为。”丞相笑着说:“现在到我了。”

    抹红色光带在丞相白皙的手指上显现出来,环绕着攀上剑身,并向剑柄蜿蜒而去。科恩知道这事不妙,但一股吸力已经把他的手掌牢牢的吸在剑柄上,根本无法挣脱……

    红色光带终于触到科恩的手。

    身体先是微微一颤,然后科恩整个人像是被台风扫中一般,翻转着向后飞出,扑通一声掉进花圃,压塌了一大片名贵的花草。

    科恩单手撑地,翻转的身体猛的加向围墙靠拢,途中还不忘引几个陷阱──丞相先被一团烟雾笼罩,“嗖嗖嗖!”又有几枝弩箭在烟雾中穿过!

    烟雾中响起一声轻笑,本应该被弩箭插成刺猬的丞相凭空出现在科恩逃逸的路线上,衣带飘飘,笑容可掬。

    科恩闷不着声,用出吃奶的劲,临时改变方向,向围墙飞掠而去。

    丞相手指一弹,红色光带再次飞射而出,尖端缠住科恩脚裸──又是一声巨响,科恩被再次丢进花圃。

    “哎呀!”再次站到凉亭里的丞相以手掩口,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声:“一时错手,请陛下原谅……”

    “……”

    言不的科恩在花圃中撑起身体,再弯腰捡起掉在身旁的长剑。黑暗的夜色中,这个骄傲的年轻人被屈辱所包围,一颗年轻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怒火熊熊的燃烧起来,使得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陛下?凯达陛下你没事吧?”丞相关切的眼光投射过来:“请原谅……”

    “原谅你妈的……!”

    伸手抹去泌出嘴角的血丝,还挂着草藤残叶的躯体从花丛中穿行出来,一个耀眼的火红色光圈出现在科恩身体五臂外的距离上,正以科恩的身体为中心缓缓转动着。

    这时候,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火红光圈所散出来的光芒映红了整个花园──科恩是不得以才用上这一招,谁能想到杀个文臣还会这么费劲?

    “禁忌魔法之怒火燎原吗……”丞相一眼就认出这光圈所代表的魔法:“陛下还真打算跟我拚命啊?”

    “混帐东西……拿命来!”科恩跃上半空,夹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全力刺出这一剑!

    丞相的面色也凝重起来,他双手平伸,手心向外交叠着护在胸前,十五层白色光幕在身体正面展开──巨响声中,凉亭被狂暴的气流冲击得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纷乱的气流裹带着碎石瓦片,以凉亭为中心向四周激射,花园里的假山、草木、围墙全被打得一塌糊涂……

    稍后,一阵清脆的,如玉石破裂般的声音回响在花园里,科恩那把包裹在斗气中的长剑连续刺破四层光幕,但还是在第五层光幕处停了下来……虽然科恩还圆睁着双眼,可丞相知道他已经力竭。

    好整以暇的收回右手,丞相的左手五指一紧,余下十层光幕的边缘开始向着科恩扩散,就像是一张撒出的渔网,把科恩从头到脚罩了个严严实实。

    “呵呵,科恩陛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安静下来。”丞相脸上带着沾沾自喜的神情:“不过陛下拥有的武技能破开我四层魔法屏障,你的实力就整个大陆来说都很难得……”

    光幕中的科恩冷笑着,持剑的手臂微微回收。

    “不要再试图反抗,我们好好谈不行么?”丞相叹了口气:“我是真心想帮助陛下,难道您真的不明白吗?”

    “明白!但本少爷不爽!”光幕中的科恩怒吼着:“就算是要和你谈──也要打完再说!”

    黑铁长剑再次挺刺出去,但剑身上包裹的不再是金黄色斗气,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淡蓝色的亮光──剑尖瞬间刺破余下的光幕,划开一个大口子!

    丞相这次是不由自主的出一声真正的惊呼,更不敢再待在原地,在长剑临身之前,他的身影一闪而逝。

    “嘿嘿,干你妈的。”科恩长剑杵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戏谑的眼神看着飘浮在半空中的丞相:“就算你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也会有被本少爷打飞的一刻……”

    做到目前这个地步,科恩已经是花招用尽,看来还是不能占到便宜,他拿定了主意,手上不行,嘴上可得争口气。

    “我是自己飘起来的!”丞相大声抗议:“因为我不想让你受伤……”

    科恩站直身体,单手叉腰,只用一根手指指着丞相:“去你妈的,你人都被打飞了,还要嘴硬是吧!”

    “仪态,凯达陛下要注意仪态。”丞相皱皱眉头:“身为一个正统皇帝,怎么能随便骂人呢?”

    “不敢说实话的杂碎。”一连串的粗鲁脏话从科恩嘴里喷出:“你准备好受死吧!”

    “好吧!我是被你打飞的。”丞相缓缓降落地面,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你满意了吗?”

    “哼!”

    “我原本想先和你好好谈一下,拉近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还可以建立一点信任。”丞相上前两步,大度的笑笑:“但你开口闭口就是杀,顽固不化。出于善意我想提醒你一句,你认为此时此刻,是你危险和是我危险?”

    “有屁就放,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科恩向丞相丢出一把匕,同时跃起身来,向围墙外翻去。丞相含笑接住飞到的匕,却并不阻止科恩的逃跑行为。

    科恩越过墙头,顺手引目前仅余的陷阱,刹那之间,花园中又一次流箭乱飞,烟雾腾腾。

    可脚还没着地,科恩就陷入一片刀光剑影里,先前在花园里出现的那位侍妾带了几个仆人,早已在墙外恭候大驾。在出一阵喝骂之后,灰头土脸的科恩又被赶进了花园。

    侍妾跟着跃进围墙,收起手中两柄短剑,向丞相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虽然她只是远远的站在科恩身后,可科恩刚才已经领教了她那诡异的剑法,此刻更是觉得如芒刺在背……

    “陛下就那么恨我的花园吗?”丞相片狼籍的花园:“说到破坏,您可真是擅长啊!”

    “呸!”科恩大口的喘着气:“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至少听听我的计划吧!在我的印象里,陛下应该是一个理智的人。”

    “说吧!”科恩静下心来,以无所谓的口气回答他。

    科恩已经明白以自己现在的本事杀不了丞相,甚至逃都逃不掉。

    而丞相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绝不会杀自己……

    这个丞相是如此的奇怪,身份、武技、魔法都是谜团……所以在肯定丞相不会杀自己的情况下,科恩也乐得听听他的计划,顺便用语言消遣一下他。

    “看来你是愿意谈了。”丞相也不再兜圈子:“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交易,我可以帮你搞定圣都的一切,但你要接受我的一个挑战。”

    “呸!”科恩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这不男不女的家伙说出的话能信吗?”

    “我可以先交货,你以后再付钱。”丞相哈哈一笑,好像觉得自己的话很有幽默感:“这条件够优厚了吧!”

    “好,你做给我看。”科恩以守为攻,当即就收起长剑,背靠在一根残存的凉亭立柱上,看丞相能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丞相伸出手,炫耀似的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个极其丑陋的黑色脑袋从丞相脚下的阴影处浮出来一点,椭圆形的脑袋表面完全被暗红色的血管缠绕掩盖,之间有几个看起来是眼睛的小孔,正在散着淡绿色的光亮……就算是现在对一切都麻木不仁的科恩,乍看这丑陋的生物,还是忍不住偏过头去吐了口大气。

    “我的宠物还不错吧?”丞相冲科恩一扬头:“很稀有的品种。”

    “的确,稀有的如同你本人一样。”科恩没好气的回答,再不怀好意的追加一句:“长得也一样。”

    “凯达陛下,”背后的侍妾插话:“请不要这样对待我的夫君,我会难过。”

    “没关系。”还没等科恩说点什么,并不生气的丞相已经释然一笑:“我个人认为,陛下这话是在赞美我的宠物,而不是在贬低我。”

    骄蛮的侍妾有些气恼的盯了一眼丞相,很有点怒其不争气的意思。

    丞相低下头盯着脚下的生物,嘴里出一阵低沉的咕噜声。那丑陋的生物眼睛连眨,用一声嘶哑的低鸣回应了,然后迅的在沉进阴影中。

    “跟你的同伴开完会了?”摸到了丞相底牌的科恩双手环抱胸前:“这次又给我准备了什么节目?”

    “一刻钟之后,圣都城内十处地点将会燃起大火,包括最高军事指挥官在内,鲁曼手下的五位高官会被杀,若你的手下没有足够实力,我甚至能帮你料理那几个后勤基地。”丞相收起笑容,脸色变得慎重:“对这样的条件,你觉得怎样?”

    “你是鲁曼手下第一官员,却要帮我收拾鲁曼,你觉得这毫无廉耻的背叛游戏很好玩吗?”科恩没给丞相好脸色:“本少爷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下贱!”

    自从两人见面后,丞相这是第一次豪爽的笑了出来,差点就笑出眼泪来:“你认为鲁曼凭什么指使我?”

    “你们这批官员不是由鲁曼收养的吗?”科恩呸了一口:“养只狗、养只猪牠都要认主人,背叛的杂碎养出来的,也只能是背叛的杂碎。”

    “很遗憾,你这种激怒的方法对我无效,而通常,只有处于强势的人才会使用这样的计谋……”看到科恩脸上有点挂不住,丞相立即转换话题,还做了个请的手势:“圣都城马上就会热闹起来了,我们换个地方观看会比较好。”

    科恩点头同意,丞相以一片薄薄的光幕围绕在两个人的外围,光幕逐渐合拢,从上到下将两人包裹起来,一阵轻微的颤动之后,这个光球缓缓的升上了天空。

    “没在这样的高度俯视过圣都吧!”丞相俯身向下,伸开双臂抒着自己的感叹:“好一个宏大的城市啊!可惜被污浊的人类所占据。”

    “听你的口气,你不是人类吧?”科恩的眼光流连在城内各处。

    “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如果换成是其他普通人的话,一定会先为自己的安全担心,问些会不会被现的蠢问题……不过我只说这城市被污浊的人类占据,并不是说所有的人类都是卑污的,所以,陛下仅此推断我是不是人类不够稳妥。”

    “就算你是个人好了,你认为你圣洁吗?”

    “你说呢?”丞相毫不做作的耸着肩,脸上显露出期待的神色:“我想听听陛下对我的评价。”

    “对于你嘛……”科恩脸上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我缺乏评价的热诚。”

    “陛下这冷淡的态度真伤人心呢!”丞相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我要放弃与你友好交流。”

    科恩稍微呆了一呆,深深看了丞相一眼,他没想到一句不怎么失礼的话会让眼前这个怪异的家伙动气。自己在此之前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丞相可都是笑咪咪的。

    这个丞相,还真是怪异啊!

第三章

    月朗星稀。

    在此之前,科恩从没试过在这样高的地方俯瞰圣都。

    在夜幕掩盖下,一片片连绵闪烁的灯火将圣都的轮廓清晰的勾勒出来,让她另一面的繁华显露无遗。藉由那些灯火,科恩可以知道哪里是圣都夜间最热闹的地方,也能正确的分辨出每一条熟悉的街道、广场、河流……当然,他也看到拥有圣都城里最耀眼灯光的皇宫。

    这座被灯光映衬得金碧辉煌的皇宫,就是菲谢特从小生长的地方,他应该在那里登基、为王、成家立业、光耀四海,完成自己的一切理想……科恩脑海里这样想着,菲谢特亲切和煦的微笑又再一次的浮现出来,但这微笑是伴随着一阵清晰的、深入骨髓的刺痛而浮现的。

    这刺痛来得如此突然、剧烈、毫无预兆,挥之不去又经久不绝,它依附在每一根骨骼上,依附在每一块肌肉中,摧残着科恩的身体,吞噬着科恩的灵魂,不留给他一丝喘息的空间,也仿佛不再有停止的时候……

    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着,科恩在外人面前努力维持脸色的正常。

    “情绪不好吗?”丞相转头看过来:“陛下想起不开心的事了?”

    科恩淡漠的回看他一眼,不想让自己的痛楚被此人现。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丞相伸出手来,指着圣都的一个角落:“第一个起火的,应该是城卫所。”

    丞相的话音还没消散,在他手指所指着的地方,那些光线就有了些变化。本来星星点点的零散光点开始扩大、融合、并且摇曳着向四周弥漫开来……很快就展成冲天的大火,夹带了浮尘的热流升上高处,搅动着圣都的夜空,熊熊火光之上,一股巨大的烟柱异常醒目。

    几乎同时,城里各处都有大火燃起。近十起大火所引的喧嚣与混乱如同水纹般向周围扩散,逐渐波及到更广泛的区域……

    圣都的火光映照在科恩的脸上,他心里有个声音在狂呼:“烧吧!烧吧!燃尽这一切的污秽!燃尽这一切卑贱的生命!”

    科恩用冷漠的目光追寻着那些在火光中翻滚的黑点,看着他们在烈火中逃窜,看他们在烈火中挣扎,最后看着这一切无谓的拚搏归于沉寂……

    “你还满意吗?”丞相轻声说:“这些起火的地方都是军机要地,城里的卫队人手不够,必定要调集城外部队救火。他们进城之后,魔法师们也差不多应该释放完了大型暴雨术……”

    “到这个时候,城外火起就不可收拾了对吗?”科恩说出了结果:“而你又是哪方的人?你这样做,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我属于哪一方,陛下暂时还是不要问的好。”丞相回望着科恩:“你只需要知道一点就可以了,那就是我──对你无害。”

    “对我未必会有好处吧!”科恩忍受着身体上的痛楚,冷笑一声:“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敌人,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朋友……你还是摊牌吧!”

    圣都神殿的祭司们正在释放魔法灭火,浓厚的云层在光球外积聚着,云层越来越厚,阻断了从下面而来的光线,丞相的眼神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我们……”终于,在让科恩清楚的看到城外后勤基地里升腾而起的火焰之后,丞相低声说:“下去谈吧!”

    很明显,他的语气里带着依恋不舍,好像还隐含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丞相府邸花园中已被清理干净,原本是凉亭的地方,地面的石板全部被掀开,露出一个小小的魔法阵,它被淡黑色的雾气环绕着,一片迷濛。

    “陛下进去吧!”丞相指着这个小小的魔法阵:“魔法阵会带你到应该去的地方,去了那里,自然有人接待你。”

    “我为什么要进去?”科恩冷笑着问。

    “因为陛下别无选择,这就是我帮助陛下扰乱圣都的唯一要求。”丞相微低着头回答:“而且这是我使命中的一部分,如果陛下不愿意,我会丢您进去的。”

    丞相明亮的眼睛认真的看着科恩,那名妖艳的侍妾手放在剑柄上笑咪咪的靠了过来。对于“丢进去”这句话,科恩并不怀疑其可信度。

    “这魔法阵通向哪里?”科恩吸了口气。

    “不知道。”

    “我会遇到谁?”科恩抬眼看着丞相。

    “不知道。”

    “有危险?”科恩的眼神中带着不满。

    “不知道。”

    “问什么都不知道!耍我是吧!”科恩的忍耐无法再维持下去,虽然身处劣势,但那股目空一切的威仪仍然自然的显露出来。

    “陛下生气,我能理解。事实上,我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您。”丞相上前一步:“虽然不能告诉陛下魔法阵的彼端是哪里,但我能保证,在陛下回来前,我会帮助陛下维持斯比亚帝国的现状,鲁曼别想在这段时间做出来点什么事情来。”

    “你保证?”科恩怔了一下:“你用什么保证,万一我死在别处了呢?”

    “如果陛下死了,”丞相回望着科恩:“我会替陛下完成这个愿望,杀尽鲁曼势力的所有人,光复斯比亚帝国,并把王权交到你父亲手里──这个承诺本不在我的使命之内,而是我私人送你的。”

    “你的话太诡异了,我无法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情降临在我身上。”科恩摇着头说:“你我素未谋面,是敌非友,这个承诺实在难以令我放心。”

    “放心怎么样?不放心又怎么样?陛下还不是一样要进去?”丞相低声说:“我对陛下这样说,也并不指望陛下能相信……世事变化多端,陛下就当是一场赌局好了,至少我已帮助陛下完成了圣都的事,做为回报,陛下也应该有所表示吧!”

    科恩无法相信丞相的话,可丞相的实力深不可测,现在自己处于下风,反抗根本就无从谈起。再说如果没有丞相的帮助,自己圣都的行动绝对是一败涂地,科恩生性就不愿意欠他人的人情……反正进去、或者不进去的结局都是拿命去拼,这对自己现在的状况来说差别不大。

    “虽然你的承诺有如镜花水月一样虚无,但我也赌了。”科恩释然的点点头:“如果说这是赌局,我私人还想再加一注。”

    “你答应的倒是爽快。”丞相点点头:“听听看你加注什么。”

    “说不上爽快,不过是喜欢刺激罢了。连小流氓都知道富贵险中求,本少爷也自然能把不可能的事化为可能。”科恩爽朗的笑着:“下次见面,如果下次能见面,我要你显露自己的本来面目,我不想再看见你丞相的身份──或者那时,我会有心情好好的评价你。”

    “下次见面?”丞相一呆,随即换上哭笑不得的表情:“陛下刚才不是还担心自己的安危吗?怎么又想到以后了?还是提起精神来应付马上要生的事吧!”

    “在你们心中,总有那么多事是需要绞尽脑汁去应对的。”科恩轻松的笑着回答:“但在我看来,很多事不值一提,最大也不过就是死,这不算什么。可能在你看来怪异,可我就是这样的人呢!”

    “陛下和常人真不一样。”看着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子,看着他自信的表情,看着他爽朗的笑容,丞相的心情复杂到极点,不由自主的点头同意:“好,我会照办。”

    侍妾再靠近两步:“陛下请。”

    科恩几步走进魔法阵里,俐落的转过身来面对两人,任由淡淡的黑雾从脚下包裹上来。

    “虽然我不是很相信……”他抬起头来,第一次以平和的眼神看着丞相:“但我还是期望你能做到你说的一切。”

    丞相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微一招手,魔法阵中的雾气一阵搅动,包裹住科恩全身……当雾气逐渐散去的时候,魔法阵里的科恩已经消失不见。

    丞相站在原地,久久的凝视着地上残存的魔法阵痕迹。

    “走吧!”侍妾走了过来,抚摩着丞相的肩:“鲁曼那里来人催问。”

    “我亲手把他送走了……有些累。”丞相闭上眼睛:“你叫人替我去好了。”

    侍妾体贴的说:“好的,你也不要失落,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啊!”

    “以后见面,他就不会再认得我了。”丞相摇摇头,不无感慨的说:“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也难怪主上对他表现出有别于其他人的好奇。”

    “主上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猜测的?”侍妾从后环抱住丞相:“他是个很特别的人这倒是真的,连我都忍不住想给他承诺呢!”

    “我们……”丞相抬头看着夜空,缓缓的说:“我们会完成这个承诺的,是吧?”

    “当然会完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四周的景物不断被扭曲拉伸,传到耳中的声音忽近忽远,科恩觉得好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没了重量似的在一片黑色雾气中飘忽着。

    很久以后,脚下一沉,科恩知道自己到了。

    包裹在身体上的黑雾渐渐消散,科恩拿剑的左手向上提了提,眼神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漆黑的天空上挂着几颗孤单的夜星,冷冽的晚风缓缓滑过身体,耳边传来一阵树叶互相摩擦的轻响。科恩就着模糊的星光,试探性的向前走了几步。

    这是一片树林的边缘地带,地上铺满一层掉落的残叶,间中几根细小的枯枝。科恩仔细的在脑海里搜索着自己对比斯大陆各处景色的记忆,但一时之间还不能判明自己现在的确切位置。

    又有几声萧瑟的夜鸟低鸣响起,凄清的声音回响在同样凄清的夜空中。这情景让科恩心里涌起一阵烦躁。

    “你妈妈的大西瓜。”科恩自言自语的骂:“搞的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科恩身后却传出一声轻笑。

    没有一丝犹豫,科恩腾空、翻身、拔剑,落地后用凌厉的眼光注视着身后那片原本一片沉寂的阴影。

    “什么东西?”科恩皱起眉头:“给本少爷滚出来!”

    又是一声轻笑,一团轻灵的黑色雾气自阴影中脱离,摇曳着飘到科恩身前十臂的距离,在科恩的目光注视中慢慢幻化成一个女性的形体。

    握剑的右手稍往后移,科恩还后退一步,眼神中的戒备有增无减。这种时候出现的古怪玩意儿,通常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怕?”黑影在原地飘浮着,一个悦耳女声传了过来,虽然短短两个字,但清脆而又充满磁力的诱惑声,还是让科恩的心在胸膛里荡了荡,这声音的诱惑是致命的,让人情不自禁就有一种从此匍匐在这黑影之下,永远听下去的**。

    仅仅声音就这样……脑中残存的理智告诉科恩,眼前这东西无比的危险。

    “当然怕。”科恩稳住心神,说出一句半是打击对方、半是警惕自己的话:“我怕你长得太丑。”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黑影的声音里没有显露任何情绪波动:“看来,神佑骑士只想确认我的容貌。”

    “本少爷就是这么当神佑骑士的。”科恩瞥了黑影一眼:“如果你不满意,可以跟神说去。”

    “神佑骑士有什么好骄傲的。”黑影舒展着双手,脸部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如果神佑骑士真的身份高贵,你又怎么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科恩看着黑影脸部那近乎完美的线条:“本少爷再怎么走背运也比你黑糊糊的好,看看你这模样,跟从火堆里捞出来的焦马铃薯没差别。”

    “焦马铃薯?”黑影一楞,用很认真的语气跟他探讨起来:“怎么你觉得我跟这种植物有相似之处?”

    “对我来说都一样。”科恩嘿嘿一笑,晃晃手里的黑铁剑:“马铃薯也好,你也好,总是要去了皮才能吃的。”

    “给你一个机会。”黑影并不生气,修长的手臂优雅的平伸出来:“试着靠近我,亲吻我的手,誓此生效忠我。”

    “亲吻你的手?还要誓效忠你?”科恩惊讶的问:“你脑袋进水了?”

    “果然是倔强的人。”黑影的头部轻轻摇晃了一下:“我们过会再谈。”

    “过会再谈?”

    对于这句话,科恩一时有点迷惑,不知眼前这怪物在想些什么,直到树林里的一阵响动被他察觉。

    “在这里!”一个粗犷沙哑的声音在树林边高喊着:“快放消息!”

    科恩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脚下快的移动,让自己处在一个比较稳妥的位置,能同时看到树林中出来的人和那个诡异的黑影。

    几只体形各异的飞鸟窜飞出树冠,分散飞向各处,与此同时,一队打扮普通的武士冲出了树林,吆喝着向科恩站立的地方奔来。

    科恩对黑影很有顾忌,所以也没轻举妄动,任凭这队武士围堵在自己前后。带队的武士一挥手,几个手下燃起了火把。

    武士们的脸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狰狞,沉重的喘息声也在身体四周响起,久经战场的科恩清楚,这呼吸的起因不是紧张,而是兴奋,是极度的兴奋所致……这应该是一群贪婪又血腥的人。

    “是你、就是你!”带队的武士在火光下对照着手上的画像,脸上露出笨拙、惊喜、狂妄的笑容:“连头颜色都不改,真是不把我们赏金猎人放在眼里啊!”

    “赏金猎人?是什么玩意儿?”科恩疑惑的目光停留在黑影身上:“看你还比较有格调,怎么手下一群脓包?”

    黑影摇头,轻声回答:“这些人可不是我的手下。”

    还不等科恩说话,带队的武士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他从背后抽出一把大得出奇的战刀,左腿向前一步,做了个要进攻的架势:“既然你也奉承我有格调,那就留你个好面相!兄弟们,打人不打脸──杀啊!”

    “本少爷什么时候奉承你?”寒风中,科恩持剑伫立,淡淡的说:“你们是这样的蠢,我连骂都懒得骂。”

    “不是对我说的?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带队的武士狂呼一声:“兄弟们──剁了他,留着脑袋领赏钱就够了!”

    武士们答应一声,科恩身后的三个人先动手。

    科恩瞄了一眼这三人的动作,却连稍微格挡一下的**都没有,右手一挥,黑铁长剑的剑尖在夜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几串细密的血珠从旋转的**中甩出来,溅落在地面的枯叶上,冰凉的夜风卷过,带起血液上的丝丝热气……

    三具没了生命迹象的身体还在各自旋转着,一直转出包围科恩的圈子才先后倒下。

    “干!”带队的武士挥舞着战刀,叫嚣着冲上来:“还敢杀我兄弟?上啊……呃、呜、呃呃……”

    冰凉的剑锋刺穿带队武士的咽喉,他这句用来鼓动手下的话被科恩腰斩,只剩了些泛着血泡的低沉呻吟在夜风里颤抖。

    被科恩剑上的斗气所伤害,武士的躯体再也无力做出其他动作,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举在空中的战刀也无力的垂下。

    围在科恩身边的武士们冲了上来,科恩冷冷一笑,黑铁长剑抽离这具躯体。

    面部还圆睁着无神的双眼,这具没了支撑的躯体跪倒在地上,直到这时,伤口才喷溅出一股血柱……

    空地上响起尖锐的金属嘶鸣,以魔力维持的火把一枝枝熄灭,微弱的光亮里,血雾弥漫。

第四章

    黑铁剑一记虚砍,剑身在空中甩出一串细小的血珠。

    四周地面匍匐的尸体,一阵让人作呕的刺鼻气味如同诅咒般缭绕,科恩觉得心里那股邪恶的**又被引得蠢蠢欲动。

    还剑入鞘,科恩抬眼看着那个在打斗中一直保持中立的黑影,不明白这怪物的立场身份,一时间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开场白。

    “在你来说,杀戮意味着什么呢?”轻柔得让人迷乱的声音响起,黑影飘近了一点:“看你的杀人手法娴熟精确,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这样看来,你心中也有一份对杀戮的渴望吧?”

    “我不是疯子,我不嗜血。”科恩否定了黑影的评价,同时也以这份仅存的理智提醒自己。

    “不嗜血?”黑影轻笑一声:“那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神佑骑士剑剑刺人要害,却又不是立即毙命之处,要对方痛苦恐惧的死去……难道这不是在享受杀戮的乐趣吗?”

    空幽的声音像美女的红唇一样,令人的意志酥软沉醉,这声音一丝丝、一缕缕轻吻着科恩的神经。如梦似幻的微微回声,媚惑的令人想永远沉溺其中。

    “我想……”科恩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我心中的事,不用解释给你听。”

    “追求享受,这是人的本能,当一件事不能满足你时,你自然可以去追求别的;杀一个人不能满足你时,你就可以去杀更多……”黑影继续着:“追求真的自我,这才是精彩的人生,我认为没什么不对。”

    黑影的话太露痕迹,科恩心中本来已是情绪浮动,这句急切的话一出来,反而让科恩头脑清醒了点。

    “干!”科恩努力让自己的神智摆脱黑影的影响:“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生来就是为了杀人?”

    “这有区别吗?”黑影以惋惜的语气叹息一声:“杀与不杀,又怎么能轮到你来选择?你有这个权利吗?”

    “我不能选择,你的意思是你有权利?”科恩握紧了手中的剑:“你又是什么东西?你又有什么权利对我指手画脚!”

    “这个世界上存在比你强大得多的力量,无论你是否承认,它在万世之前就已存在,并直到永恒。”飘忽不定的声音直达科恩的内心深处,原本就情绪激动的心神更加不稳:“你要想生存下去,你要想随心所欲──就要顺服这力量,而我,就是这力量。”

    轻柔的话语在耳边回荡着,其中隐含的讯息让科恩心神不宁,脑袋又涨又麻,像是有东西在膨胀,身体也跟着一阵阵的冷。

    “你?你……算个屁!”无法忍受的科恩抽出长剑,向黑影逼去,但每向黑影走近一步,他都感觉到身体越来越乏力。

    “你连我的一点底细都不知道,就想对我做出什么粗鲁的举动来吗?”黑影不无嘲弄的说:“你不但是鲁莽,更是鼠目寸光。”

    科恩一声闷哼,身体歪了歪,像是有极重的物体压在他身上。

    “跪下!愚昧的人。”黑影的语气严厉起来:“向我忏悔,向我企求,向我誓效忠!”

    “向你……下跪?你做梦。”身体上的重量在迅的递增,科恩非常勉强的以斗气支撑着这重量,虽然心里明白无法以现在的力量与黑影抗衡,但却艰难的开口说:“本少爷身为男儿……当然要傲视天地!”

    “你这可怜而又渺小的人,还想傲视天地?”黑影大笑着,虚无的身体一阵晃动:“我得小心,不然你会连我一起傲视了,是吗?”

    “你……你不要落到……我手里……”虽然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可科恩还是倔强的抬起头:“我会……让你……生死两难!”

    听到科恩的话,黑影本来晃动的身躯凝在空中。沉默了一下,黑影淡淡的回答:“我倒想尝试一下,我会怎样落到你手上。”

    “你……可以……试试看!”

    “算了吧!开一个小玩笑,神佑骑士还当真了。”

    黑影大度的抬抬手,科恩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失,毫无准备的科恩向后急退几步,不由自主的坐倒在地。

    擦去额头的冷汗,一股微甜的液体又涌到喉头,科恩一狠心,把这口血强咽下去,双眼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狠毒眼神盯着自己的对手。

    “这样的眼神,你心里已经开始恨我了吗?”仿佛有什么东西惊动了她,黑影抬起头看着树林深处:“看来,我们又得过会再谈了。”

    完,黑影再一挥手,一片淡紫光幕笼罩着正在大口喘气的科恩,到光幕散去的时候,科恩的脸色差不多恢复了正常──这是上位的回复魔法。

    “和刚才一样,来的人跟我无关。”黑影收手,身体飘升到半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忍住身体还没消散的伤痛,科恩以剑杵地硬撑着站起来,眼角瞄一下空中的黑影,瞳孔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声悠长的口哨在密林中响起,迅的接近。

    科恩背后的方向也响起了回应的口哨声,刹那之间,长短不一的哨声回荡在各个方向上,热闹非常。

    科恩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大妙──他被包围了。

    “有能力脱身吗?”黑影好整以暇的俯视着他:“到你撑不下去的时候,大叫一声‘吾主!’我就会出手救你。”

    “也许就在下一刻,也许永远都没机会。”科恩冷哼一声:“你等吧!”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黑影笑了:“你这人,值得我救赎。”

    “屁话。”科恩整整武器,看着从密林中飞跃出来的一个人影。

    来人在距离科恩二十臂外停下脚步,放出一个大型的照明魔法。明亮的光线照亮了空地,先前那些武士的尸体尤为显眼。

    这人身材消瘦,皮肤惨白,双瘦得皮包骨头,浑身上下,只有一对细小的眼睛流露出生气。一柄又细又长的单手剑以兽皮包裹,看似随意的插在背后腰带上。

    “是你。”好半天,来人眯成一条细缝的双眼才微微一睁,说出一句话来:“一个小队栽在你手里,算是个硬汉。”

    “去你妈的!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玩意,敢在本少爷面前装帅!”

    被科恩一阵抢白,来人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抽搐,但这人心里应该很清楚自己的份量,一时间进也不好,退也不好,手握剑柄楞在当场,气势信心大受打击,早已没有吹口哨时的那份嚣张了。

    他不动,科恩动了。

    黑铁剑并未出鞘,科恩抬手就刺,二十臂的距离被他两步跃过,瞬息之间,剑鞘就来到消瘦武士面前──也不想想,科恩这种角色,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吗?

    武士被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向后飞跃,抽出单手剑。

    两剑相击,一声闷响。

    武士吃了大亏,飞退的身体突然加──加向后翻滚。

    用这种单手剑的武士,一般擅长进攻而招架没有太高水准,正是看准了这一点,科恩才会抢攻。在战斗力上,这个消瘦的武士跟刚才那队打杂的菜鸟有着天壤之别,如果让这种人把自己包围了,那可是大大的麻烦。

    又是一声闷响,武士的长剑脱手飞出,科恩前冲几步,飞跃翻身,一脚踹中他的脊椎,在“喀嚓”的骨骼断裂声中,一口鲜血从武士口里喷出。

    半空中的科恩双臂一张,犹如一只敏捷的飞鸟,身体迅滑进漆黑的夜幕。

    “好样的。”飘在天上的黑影轻声笑着:“看你跑那么快,是不是连我都想甩掉啊!”

    完这句,黑影在半空中一闪而逝。

    刻钟之后,这块恢复了平静的空地,又重新被魔法灯光照亮。

    几个体形迥异、打扮怪异、脸色各异的家伙站在空地上,仔细的打量着脚边的尸体。那些尸体正用伤口向主子回报目标的实力,为自己的主子尽着最后一份力。

    “夜枭佣兵团,这次应该来了三支搜索队吧?”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咂着嘴,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真是可怜啊!一整队的人就这样去了。”

    听了这句话,一个正蹲在地上检视尸体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惨青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们没用嘛!死了也活该,我倒是替你那位被人踢断脊背的手下可惜,培养一个一流的夜探可不简单呢!”

    “好了好了。”旁边一个正藉着魔法灯光补妆的妖艳女子,打断了两人的互相讥讽:“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有什么好吵的……死几个废物,值得吗?”

    “凤凰妹妹说得好。”胖子向对方陪着不是:“我们可要团结一致,把点子拿下……还有十几支佣兵团和数不清的杀手在这里,可不能让他们占了便宜!”

    “夜枭、凤凰、流光三大佣兵团联手,还能让他人抢先?”妖艳女子放下粉底,又从打扮得同样妖艳的仕女手中拿过木梳:“我们啊!可不是斯比亚帝国里那几个三流佣兵团。”

    “我们这次的目标,杀人手法真是怪异。”瘦子叹了口气,直起腰身,竟然比胖子高了半个身子:“这有两个人,身体表面完全没有伤痕;还有一个体格特别强壮的,居然是被一拳打死。”

    胖子对这个消息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是用拳头打死的?”

    “难道你能用你那‘玩意’,在人胸骨上戳拳头那么大的一个洞出来?”瘦子脸上露出真挚的微笑:“如果你能的话,我从此就听你的号令。”

    “开玩笑,荒山夜岭的戳谁去?”胖子回答着,带点下流的眼光在妖艳女子躯体上流连:“要不,凤凰妹妹……”

    “我是无所谓啦,我就怕你们呀!身体不够好。”妖艳女子转头过来嫣然一笑,用眼角春情撩动所有人:“目标的战力嘛!倒是强悍些,他是将军,战技是在战场上一刀一剑练出来的。不然他的赏金也不会有这么多,吸引二十多个佣兵团参加了。”

    胖子讨好的笑笑:“凤凰妹妹的意思是……”

    “我们不用急,把目标出现的消息和逃离的方向按协定布出去,让他们先去吧!他们死的越多,目标就越疲惫。”叫凤凰的女子双了一下衣带:“寒夜清冷,我们先喝一杯御寒好了。”

    “好!妹子说怎么办,哥哥就怎么办。”胖子大声回答着,转头看看瘦子。

    “放出消息,扩大搜索,换个地方扎营。”瘦子仔细吩咐着手下,他是不得不谨慎,这满地的尸体实在让他紧张。

    死去的手下被一个个拖到坑里,草草的覆盖上泥土……当佣兵就是这个命,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挡风的帐幕拉了起来,三个佣兵团的脑们就着篝火,心不在焉的喝酒、聊天。虽然说拿定注意让其他佣兵团打头阵,但获取目标的赏金实在太过丰厚……

    如能得手,就算是三个临时组合的佣兵团瓜分,每个佣兵团都可以立即解散,让这些成员回家养老去了。

    “我们的目标,半夜的时间能逃多远呢?”瘦子心神不定的说:“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收到前方厮杀的消息。”

    “等着吧!消息会传回来的。”胖子哼哼几声,眼睛瞄在身边的女性身上:“大不了等到天亮,我们自己的人就能传回消息。”

    “是啊……”不知是被篝火所映,还是红酒的原因,妖艳女子的脸颊通红:“目标的武技非常强悍,你急个什么劲。”

    瘦子叹口气,挪动一下身子。

    目标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公开,只有佣兵团的脑知道。虽然这是一个古老的传统,但也有道理存在,要是人人都知道目标身份,这次的“围猎”团队里,可能当场就会跑掉一大半人。

    “酒呢……酒没了。”胖子摇摇酒罐,朝帐幕外喊了一声:“来人,上酒。”

    侍奉脑的人就在外面,应该立即回应才是,可是等了良久,外面还是一片寂静。

    “人呢!”瘦子一个激灵,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来:“都死哪去了?!”

    只有篝火还依然燃烧着,帐幕外面,黑忽忽的天地一片死寂。

    胖子眯着眼,脸上的肌肉向外凸显,他用双手摸着自己的武器,慢慢的站了起来。

    而被叫做“凤凰”的妖艳女子,却以一种缓慢的动作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眼神迷濛,脸上一片极度渴望的神情,两片湿润、鲜艳的红唇中也出声声娇喘。

    帐幕外无声无息。

    帐幕里,一胖一瘦两个人的呼吸沉重起来,还有一个越来越有诱惑力的喘息女声,小小帐幕里的气氛,逐渐变得诡异。

    “外面是哪位?”瘦子高声问:“跟夜枭佣兵团开什么玩笑!”

    没人回答瘦子,他跟胖子交换一个眼神,胖子冲留在帐幕里的两个亲信点点头。

    亲信们长剑出鞘,猛的上前两步,一左一右,几乎同时从帐幕上跃出。

    帐幕左方先响起一声尖利的金属破空声,一个模糊的物体高高的飞上天──与此同时,帐幕右方有双脚着地的声音。

    没等帐内三人有所反应,一声沉闷的皮肉撞击声又传了过来,那名双脚着地的佣兵整个身体又飞回帐幕,失去控制的身体在名贵的地毯上翻滚几次,在胖子的脚边停了下来──这个佣兵整张脸塌了下去,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干!”胖子一缩脚,刀盾一齐护在前胸,额头上油光一片,出汗了。

    飞到天上的圆形物体旋转着落下来,几个人身上都被溅到了鲜血。

    这次,连凤凰也暂时停止了喘息,脑们对看一眼,大家同是刀尖上滚过来的,三个人都明白自己已经从猎杀者的身份变为被猎杀者。

    “不要藏头露尾了!”一个忍受不了这命运的佣兵开口喊:“出来一战吧!”

    回答他的是一柄匕,这匕毫不费力的刺破帐幕,**喊叫者的咽喉。

    血液“滴滴哒哒”的掉落在地毯外的硬垫上,喊叫的佣兵弯下了腰,单手卡住脖子,向他的领跪行过去,,他的身体都在怪异的扭曲着。

    瘦子的目光一扫过伤处,就知道帐幕外的对手比自己要残忍,这锋利的匕完全可以一击夺命,可对手却让匕歪了一点,只割开了脖子上的血管……他要这里的人死,但不会让这里人死得痛快!

    脚踢在匕柄尾,瘦子结束了这名手下的痛苦。

    当这名佣兵还在无意识的抽搐的时候,当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帐幕里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杀与被杀,这样的命运常常连在一起。虽然会来的比较突然,但这就是生活,任何人都必须要去学着适应。”

    来人轻闭着眼睛,微微扬起下巴,像是在追寻空气中那一丝血腥的余韵,篝火把他的影子映在帐幕上,高大无比。

第五章

    夜风徐徐吹拂,帐幕波浪般荡漾起来,被火光映照在帐幕上的影子也跟着一阵晃动。

    “不是要杀我吗?”侵入帐幕的陌生人睁开眼睛,轻轻的上前一步,黑色衣襟和腰带边角随风掀动:“那么,就一起上吧!”

    被自己追杀的目标突然现身在眼前,帐幕里的人一片慌乱,而胖子、瘦子在其中还算镇静的,两人一左一右稳住阵形,留出敌人的正面给凤凰。

    “原来是科恩·凯达阁下啊!深夜来访,”凤凰微睁着迷濛的双眼,诱人的声息里略带点颤音:“想怎么样啊……”

    科恩又上前一步,眼神扫视着身边的人,脸上露出一抹怪异微笑,熟悉科恩的人都知道,这微笑之下潜藏的是无尽的杀机。

    科恩连走两步,无形的心理压力笼罩了在场的所有人,站位靠前的胖子当其冲。

    虽然胖子把一面圆盾捏得紧紧的举在胸前,可还是不能消除心中的恐惧,他不由自主的把嘴一张:“你、你就一个人?”

    “后面还跟了个怪物。”在这时,科恩表现得相当诚实,他用大拇指向上比划一下:“在那飘着呢!看见了吗?”

    “你少来了!我们又不是被吓大的!”瘦子张口喊:“你头上哪、哪、哪有什么东西……”

    在瘦子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一名手下却突然私自行动了。这位佣兵猛的向后飞掠,选择了一条距离最短,在科恩的角度来看障碍最多的路线,如闪电般冲出……而科恩则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这名打定主意逃跑的佣兵毫不回头,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冲到帐篷前猛一挥手──帐幕裂开了大口子,在他开始行动到冲出,整**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和停顿!

    科恩的左手原本是放在腰带上,这时候已经倒提了一把匕,就在那佣兵冲出帐幕的一刻,他突然手腕一甩,五指舒展开来,匕旋转着飞出,从瘦子的眼前飞过,从篝火的焰头中飞过,破开幕布!

    幕布外随即传来一声闷哼,一股液体被强劲的喷溅到幕布上,出一阵细微的“沙沙”声。撕破的幕布像旗帜一样被夜风吹起,众人都看到一个人体的模糊轮廓,他在无力的挣扎抽搐,最终又无奈的寂静下来……

    瘦子被那道从眼前飞过的冷冽寒光吓到,再也说不出话来,嘴角还冒出一丝血迹──他咬到了舌头。

    场静寂无声,只有那堆篝火还在卖力的燃烧着。

    “打个赌好了,这里还剩六个人,如果有一人从我手里逃脱的话……”科恩气定神闲的把手收回来,还撮了撮手指:“我就输你们一个铜板。”

    “嘿……那个……这是误会!”胖子结结巴巴的说:“阁下走阁下的,我们走我们的,大家都可以互不干扰……”

    科恩没有理会胖子,他一眼就看出这人的地位在这三位领中不上不下,真正主事的应该是那个差不多已经脱光衣服的女人。

    “除了一个铜板,我们还能得到什么?”凤凰娇弱无力的上前两步:“阁下就这么吝啬吗?”

    没等科恩回答,凤凰嘴里又出一声哀怨的叹息。

    听到这声号令,帐幕里的人同时展开攻击,胖子就地一滚,圆盾护住头部上方,战刀贴地砍向科恩双腿;瘦子的一柄细长刺剑也朝科恩前胸刺去;隔着火堆,凤凰把手一扬,把她身上仅剩的那块衣料向科恩丢来……余下三人同时抓起弩箭,瞄准了科恩。

    科恩放声大笑,右脚猛的踏上胖子的盾牌,借力腾空。一声闷响,黑铁剑连鞘击打在瘦子的细剑上,然后科恩在空中拔剑,挑开那块飞来的遮羞布。

    胖子喷出一口鲜血,变得笨拙的身体向前扑倒,瘦子也如同遭到电击一样,身体打着晃的向后退,三人合击的阵形已经崩溃。

    倒是那块被科恩挑飞的布料,在空中晃悠着膨胀起来,长出手脚脑袋,然后迎风一个跟头折飞到凤凰身边……科恩仔细一看,才现这是家犬大小的一只动物,除了肚子比较大之外,牠的皮毛极短而且光滑,四爪细小,正用一双火红的眼睛盯着科恩。

    “没想到吧!阁下,我这只幻兽已经十岁了呢!”**着身体的凤凰**着一缕长,脸上故做媚态:“都是你啦,知道了人家这个秘密,所以一定要把你留下来。”

    完,凤凰手臂一抬,几丝银光向科恩飞射过来,伏在她脚边的幻兽低吼一声,也跟着向科恩扑来,扑到中途一张嘴,一道红色光球向科恩射去。

    科恩闪身躲过光球,一剑刺向幻兽,但剑身却被银丝抢先一步缠上,凤凰手一收,黑铁剑被拖歪了去势。

    幻兽的身体在空中回旋着,爪尖指甲伸了出来,显露着点点惨绿。

    右手猛的回手,科恩又一次借力腾空,左手抽出一把匕逼退幻兽。猛力的拉扯下,那几根银丝不住震颤,出阵阵尖锐的裂空声。

    的幻兽挥舞着染毒的利爪,快的围绕着科恩的身体旋转,绕到科恩防守的死角上就攻击,而科恩被银线限制了躲避的空间,不能灵活移动,只能以一柄短短的匕抵抗,但幻兽的爪子似乎非常坚硬,不怕刀锋的伤害。

    科恩只有猛力劈砍,以强悍的力量将这只体形小巧的幻兽一次次的震开。

    的凤凰出一声短促的喘息,幻兽的身法跟着加快,匕的猛力砍劈被连续躲过,科恩无奈,只得跟这只幻兽比起了度。

    人一兽在空中廝杀,地上的人只看到他们在空中一次次撞击分离,刀锋与爪尖连续相击着,虽然都是小动作以快打快,但却是惊险万分,夜空中响起一阵细密的“叮叮噹噹”的声音。

    科恩是吃亏在幻兽在空中可以如意飞翔,原本严密的防守在这只体形小动作灵活的幻兽面前变得有些疏漏了,但幻兽一时也无法建功。

    在凤凰的又一声娇喘声传来后,幻兽一个跟头飞离科恩,重新匍匐在女主人的脚下,腹部不住的鼓胀,看样子是在调整呼吸。

    科恩的身体在空中急翻转着落下,着地站稳之后连呼了几口大气……他脸上流露出少有的谨慎,还有那一闪而逝的慌乱。

    “怎么样啊?阁下,你还以为佣兵都是无能之辈吗?”看到科恩脸上的表情,凤凰轻启红唇,轻描淡写的拢拢头:“如果我没有实力,也不会带人来争那五百万金币的赏金了。”

    “五百万金币。”科恩低头考虑一下:“你有命拿到手?”

    “那是我的事啊!”凤凰“咯咯”的笑着:“不过嘛!如果阁下愿意配合,我也不反对啦。毕竟带个死人头在身上也不好玩。”

    “哈哈,你在想什么?”科恩哑然失笑:“知道我的身份了,还敢跟我这样说话?”

    “人家想活捉你嘛!赏金加一百万呢……有什么不行呢?谁叫我是强势的一方。”凤凰炫耀的摆弄着手上的银丝:“别人都以为我仅靠这诱人的身体与容貌才取得一个佣兵团的领位置,而不清楚我真正的实力,就因为这样,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我的银线和幻兽之下。”

    “我是第几个?”科恩擦去头上的汗水,黑铁剑**地下,长长的呼了口气:“这么多佣兵杀手对我尾追堵截,鲁曼还真舍得出价!”

    “当然了,谁让你挡在鲁曼的富贵路上?人家老早就得到消息,一路从班塞帝国赶到这里来的呢!”幻兽跳到凤凰手中,被主人的小手轻轻抚摩:“现在就看你的意思啦,别耽误我的时间,神魔分界线上的天气可冷呢!”

    科恩眼神一凝:“这里是神魔分界线?”

    “难道阁下还不知道?”凤凰警觉起来:“那你怎么来这里的?”

    科恩轻笑一声,脸上原本那些细微的谨慎表情被一扫而光:“怎么来的,这个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总算是知道这是哪里、是谁要杀我了!”

    “你!”凤凰变了脸色:“你先前的吃力是装出来的?”

    “你说呢!”

    惊慌的凤凰抬手想收回银线,顺便拖走科恩的武器,但插在地上的黑铁长剑纹丝不动。

    “你以为自己一头猪的身材,就能迷惑男人?以为用一只老鼠那么大的幻兽就能打败我?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笨。”科恩用恶毒的语言挖苦着眼前的裸身女人,上前一步拔起黑铁剑。

    凤凰双手平伸,数十股银线从指尖飞出,从各个角度向科恩缠去。

    同时嘴里出一声尖利的啸叫,她脚下幻兽挺身一跃,再次向科恩扑来。

    科恩手握黑铁剑,轻轻一震剑身,上面缠绕的银线出几声脆响后全部断掉。然后一剑竖劈,金黄斗气自剑身喷涌而出,不但将漫天飞舞的银线一扫而光,还把扑到身前的幻兽撕得粉碎。

    几枝弩箭飞来,也被科恩用长剑挑飞。

    “就你们几个,”科恩冷笑一声:“吃屎去吧!”

    还活着的人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连逃跑的意志都几乎消失了。

    犹如一股刮过的风暴,科恩的黑色披风围着篝火转了一圈,引一阵淒厉的惨叫。最后,科恩的脚步停留在凤凰的身前。

    逃跑中的凤凰被飞来的同伴脑袋击中胁下,断了三根肋骨,痛苦的轻咳着,苟延残喘。

    “贱人!”科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还知道什么,有价值的话可以用来换你一命。”

    “我……”凤凰裸露的身体被喷上战友的鲜血,红白相间显得狰狞无比,她张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用战栗的声音回答:“我不告诉你……”

    “乖。”科恩靠近她,用手捏到凤凰的脖子,佈满杀机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说吧!说了我还给你一个铜板呢!”

    “我不告诉你!”刚才还意气风的凤凰无助的狂嚎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恐惧和挣扎:“我知道,你绝不会饶了我的!”

    杀戮状态下的科恩无法保持原有的理智,手指一紧,引一声骨骼脆响。

    “那……”科恩瞪着那对已经没生命的眼睛,轻声补上一句:“就去死吧!”

    女性纤细的四肢渐渐松散了,科恩一放手,这具躯体就无力的瘫在地上。

    科恩看了看自己的手,神情恍惚的退了一步。

    杀个人,对在战场上驰骋纵横、九死一生的将军来说,根本没什么要紧的。问题是,科恩没杀过几个女人,就是在此前一系列的暗杀活动中,对于那些不得不杀的女人,他都让其他人去动手,甚至、甚至在捏碎这个女人的脖子之前,他还想着要放她一条生路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就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啊!神祐骑士伤心了。”飘在空中,一直与科恩形影不离的黑影开了口:“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吗?”

    科恩抬起头来,迷茫的眼睛白了黑影一眼,没有搭理。

    “神祐骑士难道是贪恋这个女人的身体吗?”

    贪恋这个女人的身体?不、当然不是,科恩身边有那么多侍女,随便从欢好过的侍女中拿出一个来,都比这个死去的女领漂亮不知道多少倍……但科恩实在懒得去争辩什么,在现阶段,他对这个让他极端厌恶的黑影是毫无办法。

    “要我救活这个女人吗?现在还来得及。”黑影在继续着无聊的话,彷彿这个黑影出现的一切意义,就是为了让科恩心烦意乱。

    “不想救她吗?这样说来,你还是喜爱杀戮的吧?想想看,生命是多么脆弱啊!施加一点微弱的力量,都会令其消亡。过来,神祐骑士,宣誓效忠我,我会给你强横的力量,让你纵横在整个大陆之上,一切都随自己心意……”

    科恩呼出一口气,摇晃一下脑袋,开始在帐幕里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几把短弩自然就带上了,再从女领脱下的衣服中找到几卷坚韧的银线,粮食和水也带上了一点……他完全当黑影不存在。

    可黑影却不这么想,依旧固执的飘浮在科恩头顶,说着无聊的长篇大论,偶尔也会“好心”的提醒一下科恩,又有一件有用的东西被他遗漏掉了。

    科恩极力控制自己暴躁的情绪,收拾好东西,抬脚走出去。帐幕外面,也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具屍体。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那边的人,这边的人,都是你杀的。”

    黑影不紧不慢的跟着飘来:“你原来就没想到要饶恕他们,你恨他们,你屠杀他们以获得快感。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你的本性……”

    科恩拔足狂奔。

    “其实你自己也明白,你不是一个慈悲的人,你的**、你的血液、你的灵魂都是渴望杀戮的。”黑影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来:“这不可耻、这也不可悲、这就是你,真正的你。世俗的偏见,别人的冷眼,憎恨你的、被你所憎恨的……去杀吧!抹掉那些罪恶,还世界一个清净……”

    科恩继续狂奔。

    “你没有能力保护你自己,更没有能力保护你的挚友,你没所爱、也不被爱,你没有未来、将永远跋涉在迷茫之中,看不到一丝希望、虚无永远陪伴左右,直到永远。但我能救赎你,我能给你力量,让你扬眉吐气,只要你向我伸出求助的手,匍匐在我脚下……”

    科恩突然停下脚步,穿行进一片密林,挑了棵不大不小的树,然后爬上树冠开始睡觉。

    黑影没打算放过科恩,以无尽的毅力在他耳边孜孜不倦的说着,直到察觉科恩真的进入了梦乡。

    沉默了一下,黑影昇上了高空,有那么一点垂头丧气的模样。

    “为什么不行呢!”黑影叹了口气:“这不就是魔化的步骤之一吗?”

    “公主大人。”另一个黑影显现出来,也是女性形体:“不如我们回去吧?”

    “我们是偷跑出来的,早点回去晚点回去反正都要被罚,还不如带个玩具回去解闷呢!”被称为“公主大人”的黑影回答:“你要怕了就先回去,要不然就帮我想想,这魔化的步骤是哪里出了错。”

    “我想……应该是公主大人没有以利益来诱惑吧!那些神族不是常有很实际的承诺吗?”

    “比如呢?”

    “公主大人,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信我,赐汝永生之类吧……”

    “啊!对啊!”公主惊喜:“那要是他还不答应呢?神族是怎么做的?”

    “不信我,就动用神罚,用洪水淹死你。”

    听了这话,公主笑得在空中翻滚。

    “不过公主大人,我倒是听说过,最简单的魔化方法就是精神魔法打击了,为什么您不试一下?”

    “不行啊!用魔法的话,他就变成一个傻子了,傻傻的玩具有什么好玩的?”公主轻声说:“不过嘛!既然我说了要魔化他,就一定要彻底魔化,不然这好玩的事就轮不到我了……魔将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

    “第一魔将回话,安排的追杀人选都到齐了,不会有问题。”

    “嗯,这样就差不多了。”公主咯咯笑着:“等他一醒过来,就看我施展手段。如果还不行,就趁他被人追杀得身心疲惫的时候,一举建功!”

    这时候,一夜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天边已经隐现出一线曙光。

第六章

    天色渐渐亮起来。

    虽然科恩一直无法入睡,但他仍然坚持闭上眼睛养神,不去想菲谢特,也不想自己,什么都不想……尽力让思绪汹涌的脑海得到片刻的宁静。

    他清楚,当他再次出的时候,等待自己的必将是连场的廝杀,而自己需要积蓄足够的体力来应付……想到这里,他有点后悔,为什么不把那套黑色盔甲**来呢?那样的话,自己将会轻松很多。

    不远处的树枝上传来一声鸟鸣,科恩明白,自己应该起床了。

    他缓缓张开眼睛,却现自己的视野完全被一张脸占据,这张脸跟他双眼的距离非常接近,科恩甚至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型。

    两张脸都保持着没有表情的状态,这很糟糕。

    虽然说不出原因,但科恩知道这就是昨天紧跟自己的黑影,怎么才一会没见,她就把自己漂白了?

    “靠!”科恩对这种**行为很不满意:“闪一边去。”

    黑影……不,她现在应该是一个白衣少女才对。她缓缓飘起,坐到一根树枝上,面色平静,继续打量着自己的“玩具”。而她的玩具呢!也在同时打量着她。

    科恩撑起身体,用淡漠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女性。

    她有细腻白净的皮肤,挺拔的鼻樑,清秀的双眉下是两只清澈的大眼睛,一张美幻绝伦的瓜子脸,妩媚诱人。端庄的表情中带着天真,诱惑中又有着清纯……于是科恩一边检查着装备,一边在心里下了结论──这女的古灵精怪。

    “神祐骑士很没礼貌。”少女眨眨眼:“你从来都不问别人早上好的吗?”

    “没心情。”科恩掏出一块昨夜缴获的乾粮,放到嘴里细细的嚼。

    少女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神祐骑士,她的神态在天亮之后彷彿也变得和蔼了一点。至少从目前看,她想表现得和蔼一些。

    “要红酒吗?”她微笑着说:“乾嚥会不会困难了点?”

    在任何时候,美貌都能起到淡化隔阂的作用,就算对方是科恩这样的人。

    “你又不是人,何必关心这个。”科恩回答她。

    “你凭什么判断我不是人类?”少女用纤细的小手托着下巴:“造诣高深的人类魔法师一样可以化为幻影。”

    科恩嚥下粗糙的食物,跳到地面上:“凭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你没有问题要问吗?”一切如同昨天,少女又飘到科恩头上:“一个问题都没有?”

    “有哇!”科恩抬起头:“怎么才能跟你上床?”

    少女一楞,立刻就红了脸:“你──大胆!”

    “你漂亮,我强壮,男欢女爱有什么好气愤的?”科恩冷哼一声:“难道你也在意自己不是人?反正我不介意你是个什么玩意,男人都爱偶尔玩个新鲜……”

    “放肆!”少女脸上冷若冰霜,只伸出手来在空中一晃,科恩的身体就横飞起来,重重的撞到一颗树上。

    少女收回手,脸上的表情稍微平静了些,她显露出绝色容貌,本是为了顺利魔化科恩。但没料到科恩口出秽言,让她的信心大受打击,也明白到漂亮的容貌并不是在所有人身上都无往不利。科恩也因此暂时逃脱被魔化的命运……由此可见,任何东西,哪怕是粗鲁的语言,只要用对了地方,也不见得一无是处。

    “呸!”科恩翻身站起,现自己没受伤,抖落身上的尘土,也没再说什么,转头就向树林外走去。少女冷着一张脸,照旧跟个形影不离……这个回合的争斗看来是结束了。

    科恩本打算抄近路回斯比亚,可走了没多久,他就现这很困难。天上有很多侦察用的飞鸟,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盘旋在天空中,好走一点的道路分佈着岗哨,还有人牵着猎犬在树林穿梭。再往前一点,居然现了漫山遍野的军队……

    想在这样的情况下闯关──那是不现实的。

    科恩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有躲回密林中去等待再一次的天黑,顺便想想走哪一个方向安全些。

    夜之后,科恩先依靠星座判明了方向,然后投身于黑暗的夜色中。

    绕道波塔帝国!

    才出不到两个钟头,飞奔中的科恩就现自己侧后方也传来飞掠声。暗自叹了一口气,科恩找到一个对自己比较有利的地形停了下来。

    虽然星光微弱,但对科恩来说已经足够。来人同样是用剑,也是全身黑衣,两人一对眼,根本没有什么好说,拔剑就杀。

    “呛!”的一声,黑暗中迸出几粒火星,微弱的星光下,两条黑影交错而过。

    这人身手不错,足尖在地上轻点,身体腾空倒翻,又连续刺出几剑。

    “呛!呛!呛!”

    都是一言不,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交错纠缠,每一次靠近都是为生存下去而搏杀,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

    “叮……噗!”

    科恩的剑势突然加快,剑尖从对方喉间切过,然后抽身后退,冷眼看他倒下。夜风卷过,带起淡淡血腥气息。

    “没有同伴,这人是独行杀手。”飘在科恩头顶的少女并没有随着夜的来临而变回黑影,在科恩收剑的那一刻,她的声音又响起来:“前面的路上,会有更多的人等着取你性命。佣兵、杀手,甚至游历魔法师。他们也是神属联盟的人,如今却要拿你的人头去换取幸福,不是你对不起他们,是他们负你……”

    “看到你的大腿了。”科恩抬起头来,打断少女的唠叨:“雪白。”

    “你的敌人越来越强大了,总有那么一刻,敌人会变得比你还要厉害,到时候你怎么办?”少女的身体晃动几下,长裙变成武士服:“你孤身一人,谁来帮你?唯有我才有能力救赎你……”

    科恩紧紧衣带,重新出。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气喘不已的科恩奔入一条山隘,想稍微休息一下。

    但四周却突然燃起大量的火把,这里是另一个佣兵团的伏击地域。

    “好!等了三天,你终于来了!”

    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一个狂放声音大喊:“本人重金标下这几座山,就是猜到你要从这里过,佣兵不杀无准备之人,站起来!”

    科恩平静的站起,解下水袋喝了口水,脑子里却考虑着对方的话,看样子,这里每一个地区都有敌人驻紮搜索,难道他们是分区域行动的?

    几排劲装武士从四方逼近,科恩深吸一口气,握剑在手。

    “不愧是军人出身,有种!”狂放的声音下令:“杀!”

    左鞘右剑,科恩迎面冲了上去,在火把的照耀下,他身后一袭黑色披风飘飞起来,如同激荡在空中的羽翼。

    “杀!”科恩喊出声来,身体晃过一片枪头,长剑在一人喉头掠过。这名武士的鲜血还未喷溅出来,科恩又连续放倒他三名同伴。

    血沫横飞,一片哀号。

    科恩的身体翻转腾挪,黑铁剑寒光闪闪,那袭黑色的披风在场中左右飞扬,而周围的火把却一枝枝熄灭,明亮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

    “嚓!”的一声,科恩的长剑没入最后一个佣兵的胸口,就是那名拥有粗狂嗓门的佣兵领。他是个强健高大的人,科恩一看到他那张憨厚的脸,就免不了想起自己的近卫队长。

    “以你这样的水准,自己来送死也就罢了。”科恩盯着他,冷冷的说:“何苦要带着手下一起死?”

    “谁愿意死?可你……值五百万金币。”领用手按住胸口,看着满地屍体,面露苦涩笑容:“你不会知道,我一个兄弟辛苦一年,到手的还不到十个金币。”

    科恩默默的拔剑出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一死。”领长长的呻吟一声,声音越来越微弱:“可以让……很多人……吃饱。”

    “于是你就不分对错?”科恩不甘心的追问一句。

    目光涣散的领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悲凉和嘲弄:“谁对?谁错?

    谁知道?”

    “你本不用死的。”很难得,科恩用惋惜的语气说:“只要你不向我攻击。”

    “兄弟们……死光了,没脸,再……活下去……”

    “蠢货!”科恩脸上的肌肉**着,一拳把面前的领打得凌空飞起,接着拔剑在手,将他的身体绞成肉糜。

    神情恍惚的科恩继续叫骂着,身体摇摇晃晃:“蠢货……蠢货!

    纠集几个贱民,也敢称兄道弟!”

    科恩的黑铁剑在空中乱挥,飘在空中的少女冷眼旁观。

    “我说得没有错吧!这世界上,追究谁对谁错没有意义,满足自己的**才是正途。”歇斯底里的科恩才刚刚安静下来,少女就不失时机的插话:“科恩。凯达,你的**是什么?”

    “我的**?”科恩颓坐在地,低着头:“早上已经说了。”

    “你以为用这样的语言,我就会生气吗?”少女掩上嘴,轻声娇笑:“难道你不思念你那最亲密的朋友?”

    正站起身,准备举步向前的科恩抬起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不想让你最亲密的朋友活过来?”少女一本正经的说:“想的话,求我,跪下求我。”

    后那枝掉在地上的火把,在这一刻也熄灭了。

    “口气不小,你混哪里的?”

    “听说过魔族吗,我是魔族小公主。”

    “魔族……”黑暗中,科恩转过身来:“你?”

    公主点点头,身后的长飘浮起来,逐渐变成紫色,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扩展开来,整个身体向外散着淡淡的紫色光线。

    “虽然你不为他举行葬礼,但事实上你也清楚自己的朋友死了吧?”

    少女并没有在身份上多谈,而是直切科恩心中的要害:“菲谢特。夏麦对你而言,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不准叫他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科恩暴怒,拔剑直刺,剑身从少女的身体中一划而过。

    “这样的攻击,对我有用吗?”少女不无蔑视的说:“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吧!人类如何与魔族抗衡!”

    科恩再试着刺了几剑,终于明白自己的能力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他抬头愤慨的喊:“我会让你跪在我脚下!”

    “那就看看谁跪在谁脚下吧!我不介意等上一段时间。”魔族公主被科恩逗笑了:“为了这个目的,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

    愤怒与不甘交织在心头,憋气到极点的科恩扭头就走。

    天上,侦察用的飞鸟还在盘旋着。

    科恩被传送到这该死的分界线上,已经四天了。从第一晚上开始,他就左冲右突,试图在路线上扰乱追杀者的视线,可每天拚杀打斗不断却连一点效果都没有。在此期间,唯一的变化,就是追杀他的人变得越来越厉害。

    科恩想尽办法活捉一名杀手,用酷刑得到一些资讯,得知追杀自己的人是来自神属联盟,每个帝国都有人来。不知是谁在组织策划,但这些猎杀者们提前分化好了区域,而且互通资讯,这张围捕他的大网,编织得非常严密。

    难道就没有出路了吗?应该有的……

    魔女正悠闲的哼着歌,在空中绕着科恩转圈子。

    科恩用愤怒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微微掉转身体,面向魔属联盟的方向。

    “愚昧啊!现在才想到出路。”魔女看着科恩:“这真是指挥土城之战的神祐骑士吗?不会是冒充的吧?”

    科恩向地上淬了口唾沫。

    “真的决定去魔属联盟吗?你可想好,有很多事情,做了就回不了头啦!”

    “魔族的,你废话真他妈多。”科恩冷笑着:“你欠我的,必定要偿还。”

    狱岛,魔族长公主宫殿。

    公主众多侍女中的一位正伏跪在地,向长公主回报自己主人失踪的消息。

    “早几天就不见了,你现在才现,不处罚说不过去。”长公主淡淡的说:“自己去血池,三天。”

    处罚了侍女,长公主才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向父亲的宫殿走去。

    公主离家出走不是小事,必须要让黑暗魔王知道才行。

    与他的老对手一样,黑暗魔王也从不亲自管理魔族与联盟属下各个帝国。都是把权力分下去让儿女们操劳,自己每天待在宫殿里悠闲的度日。

    因为谁都不能在黑暗魔王的宫殿之内使用魔法,所以长公主放轻脚步,慢步走进高大雄伟的主殿。

    “我的女儿,你有多久没到我的宫殿来了,管理联盟真的那么繁忙吗?”

    金碧辉煌的王座上,一身盔甲的黑暗魔王抬起头来看着长公主。

    他没戴头盔,一头怪异的紫色长披在肩上,同样怪异的紫色瞳孔正向外散着淡淡光芒,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连这轻柔的话语里,也听不出有一丝情绪波动。

    长公主跪了下去:“父王安好。”

    “起来。”黑暗魔王抬抬手:“你来这应该是有事,但愿是一件有趣的事。”

    “是的父王,小妹离开宫殿已经五天,只随身带了一名侍女。”

    长公主站起来:“此前,魔将曾回报,小妹命她将神祐骑士科恩。凯达送上了神魔分界线。”

    “科恩。凯达,一个不容易看透的人类,一个有趣的人类。她是想魔化此人吧?”黑暗魔王放下手里的卷轴:“别小看你妹妹,这孩子虽然调皮,但也逐渐懂得为父王的生活增添乐趣了。”

    “是。”长公主恭顺的回答:“但小妹一向没有参与政务,也并没有任何魔化杀戮之魔的经验,我担心她做得不好……”

    “不管做什么事总会有个开始,不会就学,任何事情都需要学习。”

    黑暗魔王站了起来:“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个孩子究竟做得如何?”

    片巨大的光幕在供顶上出现,慢慢的降下。魔王挥挥手,一片一望无际的密林在光幕中呈现出来,逐渐清晰、逐渐扩大,最后固定在一小块空地上。

    这块草地上散佈着几具残缺的屍体,血迹处处可见,地面一片狼籍,几条人影正纠缠在一起激烈打斗。而魔族小公主呢!她正以优雅的坐姿飘浮在空中,一面踢着腿,一面关注下面空地上的情况。

    “这孩子,”魔王淡淡的说:“似乎对眼前的事一点都不担心呢!”

    长公主嘴里答应一声,眼光却放到那名身穿黑衣,身体外还套着红色魔法光环的年轻人身上,这个人类,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科恩。凯达吧!

    各色魔法球和金属锋刃从各个角度向他起攻击,而他的身体就在这当中敏捷的穿行着,不时以手上的那柄黑色长剑带给敌手伤亡。

    无论攻守,他的动作都很怪异,但这怪异的动作却很有效,每一次匪夷所思的动作组合施展出来,敌手中必定会有人飞溅出鲜血,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他的这些对手也不是平庸的人类,科恩。凯达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背后那袭披风上也佈满乌黑血迹,还破了几个大洞。

    对手倒下一名,后面立即有人加入补充,此外还有弓弩手和魔法师趁乱偷袭,科恩。凯达应付起来非常吃力。

    “就是他,一个能让我思考,能让我感受到思考乐趣的人。”黑暗魔王脸上终于出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我本来还在考虑要怎么玩这场游戏,却让我们的小公主抢去机会。”

    “父王,要召小妹回来吗?”长公主有些担心的开口:“我会好好管教她。”

    黑暗魔王摇了摇头:“不,不用。”

    “可是让小妹来做这件事,会比较困难……”

    “做任何事都要有始有终,这是我的信条。”从刚才起,魔王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光幕:“她既然已经在做了,就要做完,做到最好。

    既然这是她选择的路,她就要负责到底。”

    “父王您的意思是?”

    “科恩·凯达与以前的人类不一样,他是最好的杀戮之魔人选,我要他心甘情愿的成为杀戮之魔。我要看,看他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为此,我甚至考虑过亲自去魔化他。”黑暗魔王以很少见的期待语气说:“但是现在,这件事就要由我们的小公主去完成了,时间不是问题,我可以等到她成功的那一天。”

    “这样……真的好吗?”

    “你有异议?”

    “不,我的父王,我没有异议。”

    “我的女儿,你不需要担心。”黑暗魔王轻声说:“就算科恩。

    凯达再怎么厉害,也是一个人,一个小小的人……而人类是贪婪的奴隶,短短几十年的生命却想吞噬一切,挣扎一生追求梦幻……看他们表演吧!虽然数万年来我已厌倦。”

    “是!”长公主回答着,目光回归到光幕上,刚好看到科恩。凯达张嘴咆哮,正在向他最后的对手起致命的一击。

    “以人类的角度来看,这是一场精彩的搏杀。”黑暗魔王挥手退去光幕,转头对长公主说:“但他的力量还不够,他需要提昇,你去安排。”

    “明白了,父王。”

    “喜欢这个观察魔法吗?我教给你,但只能看到生在魔族成员周围的事。”

    “谢谢父王。”

第七章

    血与汗在手背上混合,顺着手指滑向刀柄,最后滴落在片片草叶上。

    四个喘着粗气的人包围着同样喘粗气的科恩,每个人的胸膛都在剧烈的起伏,用仇视的眼神瞪着科恩。

    “你,跑不了。”一名用刀的武士艰难的开了口,他用这句话给科恩制造压力,同时也用来鼓励自己的斗志。

    科恩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他额头大汗淋漓,身上衣衫褴褛,披风早就不见了。右手紧握着黑铁长剑,左手却倒提一把不知什么时候抢夺到的短刀,不愿丢弃的黑铁剑鞘被他胡乱绑在背上。

    三天以前,他甩掉了其他杀手,却又被这个不到十人的小组合追上。对方自称是神属联盟里最出色的猎杀队,每个人的实力都跟光明骑士很接近。

    事实也证明了这点,整整三天的时间里,科恩出尽花招,付出受伤三处的代价才杀掉对方五人。

    现在剩下的这四个人都是其中的精锐,有三个武士,一个魔法师。

    他们有备而来,再加上科恩先前的搏杀耗费了大量体力,所以一直打个平手,双方累得脚步轻浮,杀到斗气耗尽也没能分出个胜负来。

    胜的走人,负的挺屍,就这么简单。

    这里距离魔属一侧还不到十里地,可科恩在这四人的纠缠下,每往前挪动一步都变得艰难无比。

    按照一个人类的体质,科恩早应该倒下才对,但他头上那个杀千刀的魔族公主偏偏不让他倒毙,时不时仁慈一下,丢个治疗魔法给他,让科恩疲劳不堪,心力交瘁。

    除了身体自然的反应,科恩现在唯一保持着的,就是一股不甘失败的信念,不能失败,走出这里,他才能有机会为某人报仇。

    ……但为某人报仇之后呢?以这样的身体和思想活着还会有意义吗?还是死了吧……不,不能死,死了一切就完了,要活着……活着,可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难道就是单纯为活着而活着吗……还是死了方便……

    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科恩的思维陷入了一个回圈,无法再思考任何有深度的问题。

    “再向前走,就是魔属的地盘……”四人中的魔法师提醒同伴:“不能……再走了,就在这里定生死!”

    用刀的武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来,然后慢慢提起手里的弯刀,刀尖直指科恩,眼神变换不定。

    另两位武士也同时提起武器,一个武器是剑,另一位用两柄短小的匕。

    天滴水不沾的科恩舔舔乾裂的嘴唇,嚥了口唾沫,双眼看着地面,表情麻木。

    在科恩身侧的长剑武士虽然隐势不,却在无声无息的靠近。

    “上!”

    空中响起一声厚重的呼啸,武士的弯刀当头劈到。

    科恩迎面冲上,右手的长剑后先至。

    刀剑相交,出“噹”的一声巨响,两人的身体都同时一震,再各自退开。用刀的武士嘴里骂了一句,心有不甘的坐倒在地,而科恩乘势回转身体,又跟接着冲上的用剑的武士杀成一团。

    两枝长剑在空中交刺撞击,剑光闪闪、剑势翻转,搅起了团团紊乱的气流,吹得地上草叶四飞。手握匕的武士看准机会,身体高高跃起之后双臂平伸,从空中滑翔而下攻击科恩。而魔法师就双手抚胸,正在低声吟唱着咒语。

    科恩架住正面敌人攻来的长剑,左手的短刀同时劈在从后方刺来的匕上,借力回刀,再劈歪另一柄匕,然后微转身体,以背部的剑鞘硬接一记魔法师出的风刃!

    “叮!”风刃魔法击打在剑鞘上,出一声清脆的如同金属的撞击声,科恩的身体晃动一下。

    科恩的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释放风刃的魔法师都没想到这个试探性质的魔法会击中他。就乘着对方这一瞬间的惊讶,科恩与用剑的武士再拼一剑,底下一腿踢出。

    对方来不及躲避,左手下滑格挡,“喀”的一声,他当场被科恩踢断手骨,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科恩猛的回身,向着刚刚落地的匕武士杀去,一连串的凌厉劈刺,剑锋刀口寒光闪闪,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充斥全场,在极短的时间里,两人的武器相互砍劈不下三十次!

    科恩抢夺来的短刀是普通武器,对手的匕虽然是精铁打造,但毕竟也是刃利脊薄。在最后一次劈砍时,科恩的短刀与对手右手的匕终于同时断裂。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科恩立即手腕一转,还剩半截的短刀向对方脸上捅去。千钧一之际,对方让过了头脸,右肩却“噗”的一声让科恩的短刀来了个对穿。

    直到这时,用刀的武士才爬起来,又被冲上的科恩一剑劈得再一次坐倒在地。

    脚下毫不停留,科恩向自己的目的地冲去。

    “追!”用剑的武士抱着断臂大叫。

    几个人一路飞奔,紧追不舍,地上留下一条醒目的血迹……

    又一次短促的打斗暂时停止。

    科恩乏力的身体摇晃两下,虽然手中的黑铁剑斜插到地上,但还是稳不住,不得不单膝跪倒。

    这里,离分界线魔属一侧还有不到一里的距离。

    身体上有各式各样怪异的疼痛,伤口已经增加到七处,剑刺的、刀砍的、魔法打中的……科恩每迈一步都牵动着伤口。如果不是心中的那份骄傲支撑着他,科恩甚至走不到这里来。

    就连插在肩上的那柄匕,他都没有力气去拔。

    对方还剩下两个人,用匕的那位早就身分离,用剑的也被科恩一拳打烂了脸。

    魔法师被削去一只手臂,无力的靠坐在十步之外的树干上,脸上显露出无比的痛苦。而用刀的那名武士双手空空,正在努力的想从起来,他胸前的甲片上有三道长长的剑痕,鲜血不住的涌出。

    “我说,我说了。”武士挣扎着站起,嘴里喷出一口血雾:“你……跑不了。”

    “有种的……”虽然科恩也在大口喘着粗气,但他还是歪着脑袋,以蔑视的眼神看着武士:“就过来。”

    武士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再等一下,他知道魔法师还没缓过劲来,而自己现在没有把握能拿下科恩。

    科恩同样起不来,他能保持住目前的姿势已经是万幸。这场长达三天的追逐战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从单纯的身体搏杀变成了意志的抗争,就看谁撑不到最后一刻。

    时间一点点过去,魔法师嘴里不断向光明神企求力量,以无与伦比的毅力,慢慢的站直身体。

    “可悲的人,你还想活下去吗?”魔族小公主适时出现。

    为了成功俘获自己的玩具,小公主表现出极大的耐心,虽然科恩微低着头,但她还是坚持跟他脸对脸的说话──这需要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没入土中,是个高难度的动作。

    “求我。”小公主第一次在科恩眼前露出清晰的微笑:“放下你的另一只脚,哀求我搭救你。”

    公主妖异的微笑让科恩神情恍惚,他的嘴唇微张了一下。

    “听不到,大点声。”眼看胜利在望,小公主不禁心花怒放,纤纤手指轻点,为科恩濒临崩溃的身体注入一丝活力。

    “我……我曾经……”科恩吃力的睁了睁眼皮:“对我的参谋官说……”

    “说什么?”小公主好奇的凑近了一点。

    “如果……要被……魔化……我,我就……”科恩的声音再次微弱下去。

    “你就怎么样?”小公主再为科恩注入些活力:“自杀吗?”

    “强……强吻!”科恩邪邪一笑,嘴一张,咬向小公主的面部。

    虽然是芳龄千岁的魔族,可小公主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不要说是人类,就是魔族男性见了她也是跪迎跪送,谁有一亲芳泽的胆子?

    她被科恩的大胆惊呆,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就差失声大叫了。

    眼看科恩就要得手,却有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抱住了他,就是那个用刀的武士──在被拉起之前,科恩的嘴唇离小公主的脸只有一指宽的距离。

    武士转了一个身,让科恩面对魔法师。

    “杀了他!”武士双手紧箍住自己的猎物,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魔法师狂叫一声:“就是现在!”

    魔法师嘴里念念有词,胸前出现一个灿烂夺目的光球。

    科恩“嘿嘿”冷笑着,脚尖一挑,从地上挑起一块满是菱角的岩石,再猛的一脚踢向魔法师──这块岩石带着“呼呼”的风声,打塌了魔法师的半边脸!

    “轰!”未完成的魔法球在魔法师胸前爆开,把制造自己的主人炸个粉身碎骨。

    目瞪口呆的武士看着那满天飞腾的血雾,无法相信眼前所生的事情是真实的,科恩显然也不会给他再考虑下去的时间,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武士整个身体被砸在地上。激起的尘土还未散开,科恩的拳头已经接二连三的飞去。

    阵“劈里啪啦”的声音,科恩一口气打碎了武士胸部以上所有的骨头!

    到此为止,这个“神属联盟内最厉害的猎杀组合”已经全军覆没。

    科恩坐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双眼骄傲的、挑衅似的看着魔族小公主,而那位小公主俏脸苍白,回望的眼神中包含了满腔的愤怒。

    “你竟敢对我无礼!”

    公主的自信心再次遭受严重打击,其实她心中更气愤的是自己为什么又中了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人的计,前后两次为他输入反败为胜的生命活力。要是让其他魔族知道了,自己肯定成为笑柄。

    半死不活的人冷笑着,拔起黑铁剑,摇摇晃晃的继续向前。

    科恩的无视让小公主几乎疯掉,如果不是侍女及时现身,她差一点就亲手结束这男子的性命。

    “小公主。”侍女拉住她:“别这样。”

    “让开!”小公主大叫:“我要杀了他!”

    “您当然可以倾泻您的愤怒,但他太卑微、太渺小也太愚蠢,承担不起您的愤怒。”侍女劝解着:“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您不用着急。”

    公主愤愤不平的收回了手。

    着那个挣扎着前进的背影,冷静下来的小公主有了办法──这个男人,已经有四天没睡觉了,而人类,都是需要睡眠的……这回,换小公主冷笑。

    科恩终于跨进魔属联盟一侧,找了条小溪狂灌一通之后,倦意就铺天盖地而来。刚闭上眼,突然又觉得自己的身体活力无限。

    科恩惊讶的睁开眼睛,看到小公主盘腿飘在自己面前,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左手手心射出的一道白光正没入自己胸口。

    “想睡觉?没那么容易!”小公主咬牙切齿:“你就准备好疯了吧!”

    任何魔法都不可能不对身体造成负担,科恩前后四天没有睡觉,这已经是常挥了。再被小公主这么折腾几次,当累积的睡意再次袭来的时候,可能再怎么坚强的意志也得垮掉。

    科恩意识到了这问题的严重性。

    时也想不出对策,他禁不住的心慌意乱,只得拿出看家法宝,嘴里不断问候小公主全家。

    “我就看你有多横!杀几个人了不起吗?我就让你健健康康,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身体的伤口以惊人的度在癒合,这种程度的恢复魔法会进一步加重科恩身体上的负担,最终转变成精神上的痛苦。

    “我就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招。”小公主很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没想到这么简单!”

    束柔和的白光把她的手掌和科恩的身体连接起来,白光一变弱,科恩就瞇起眼睛立刻要睡着的样子;白光一强,他马上就精神十足;白光再弱,科恩又瞇上眼睛……

    “你睡啊!你倒是睡啊!想睡啊?求我就让你睡……”小公主甚至伸出另一只手来控制科恩的眼皮,就像对待真的玩具那样:“要睡着啦……又醒啦!要睡着啦……又醒啦!”

    如此反覆多次,科恩的脑袋已经差不多麻木,最后连骂都骂不出来,一心想死掉算了……

    “想求我了吗?”

    “……”

    “求我吧……我很善良的……”

    “……”

    “求我!”白光又强了些,小公主第一次感觉到这玩具的好玩之处。

    科恩抬起头来看着小公主,眼神非常复杂,包含着很多的情感。

    “嗯?”

    公主眨眨眼睛,她那该死的好奇心又在作怪了。

    趁着这个一转即逝的瞬间,科恩右手紧握成拳,重重的打在自己脑袋上,终于让自己成功的晕了过去──不管如何,他只想让自己闭上眼睛。

    公主张口结舌的盯着科恩,最终气恼的跺了一下脚,没再出手弄醒科恩:“好吧!既然是这样,就等你醒了我们换个玩法!”

    既然棋差一招让他钻了空子,再弄醒的话就有作弊的嫌疑。

    个不要命,一个不认输,现在的结果是不要命的先得一分。

    就在小公主傻眼的这一刻,地狱岛黑暗魔王的宫殿与光明圣山的光明神王宫殿,几乎是同时回响起了笑声……但小公主却没有察觉到什么,她还在考虑,下回要用什么办法才能避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怜的科恩紧闭双眼,人事不醒,如果他不能在昏迷状态下想出对策,那么在醒来之后,将会有更残酷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果不其然,科恩醒来之后,马上享受到了“温暖”的招待,当然,招待所用是东西,是从“温暖”这个形容词所延伸出去的东西──火。

    之后,接着来“严寒”。

    之后,接着来“痒”。

    之后,接着来“麻”。

    之后,接着来“酸”。

    ……

    公主的行为,早已不是在魔化一个杀戮之魔,事实上,小公主现在和眼前这个人类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她要他认输,但他就是不愿低头,一个手段用尽,一个意志坚定,相持不下。

    很显然,除了苦不堪言的科恩,所有关注这件事的神魔,包括魔族小公主在内,他们都在这件事里感受到了快乐。

    公主一次次的挥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结合大陆人类从古至今的刑罚记录,一次次让科恩的**以及精神游离在崩溃边缘。这件事本身是如此的好玩,她甚至已经忘记自己的本来目的。

    而科恩,在大多数的时候,他的脑袋是一片空白,中间只存留着一个字──不。

    没有反抗的能力、没有挣扎的必要、没有慷慨激昂的想法、也没有进行阴谋诡计的兴趣……只有一个不,如此单纯,如此简单。在这个时候,他的整个人生,整个思想,就由一个不字支撑着。

    “求我。”

    “不。”

    “求我饶恕你。”

    “不。”

    “你真的不想活下去?”

    “不。”

    “那好吧!我们接着来……”

    公主兴致勃勃的继续着让自己快乐的事,她不知道这会给自己以后带来怎样的灾难。科恩继续经历着痛苦的事,彷彿没有尽头……

    而其他观望的神魔,他们也继续在这件事里感受着快乐。他们也都认定,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个人类将带给他们更大的快乐。

    科恩。凯达,永远都是神魔两族共同拥有的玩具。

第八章

    公主的“魔化”过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被人打断了。

    真的是人,一队衣着华贵的武士找到了这个地方,其实说衣着华贵也不准确,只能说他们的披风很华贵,除了身体上紧裹着的披风,他们没有其他的衣服显露出来,甚至头上都戴上了面罩。在确定眼前这个衣不蔽体的人类是谁之后,这对武士就围着科恩而站──呈包围状态。

    天一夜,科恩睡得香甜之极,以致于包围他的人不得不换班休息。

    这让小公主很恼怒,但也没有办法。魔化杀戮之魔是一件很隐秘的事,有人打扰当然就不好做了,更别说这件事实际上已经转变了性质,她更不愿意在其他人类在场的时候现身出来。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绯红。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科恩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他的双眼直直的看着天边,看着那片既艳丽、又悲淒的晚霞。

    起来像是领的武士向一个手下点点头,手下立即回身拿来一套衣服,放在科恩身边。领点点头,向科恩做了个“请”的手势。

    科恩站起,几把撕下身上破烂的外衣,抖开衣服看看,随即换上。

    “科恩。凯达将军。”看科恩穿得差不多了,领也开了口:“体力恢复得怎么样?”

    “少说废话。”科恩挂上黑铁剑,又往靴筒里插好匕。

    领取下面罩,撩开披风,露出一身魔属联军军服。

    “本人是魔属联军军人,坎普帝国是我的祖国。”领沉声说:“科恩。凯达少将!大战之日,你手上染满我国民鲜血,现在就跟你算清这笔帐!”

    “没差别,都是想来杀我吧!”科恩活动一下身体:“看在这身衣服的份上,我会让你死得乾净些。”

    “我们不是为了赏金,我们也知道不一定能杀了你,但是……”

    领后退一步,抽出了武器:“无数的人抱着和我们一样的信念,你死在谁手上不是问题,但你总会死在这里的。”

    “开始吧!”科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领行了一个军礼,带着手下的武士逼近。科恩看一眼这些军人的配合,脚步一动,身体迅的蹿了出去,包围他的圈子立即做出反应,组成包围圈的军人也快的移动着脚步,依然把科恩围个水泄不通……

    战斗、无尽的战斗,混着血和痛。敌人一批接着一批,打垮一队,旁边还有一队在等着。跟神属联盟那边的杀手比起来,他们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那么多私念,他们只是要杀死一个值得自己尊敬的敌人,这就是全部的目的。

    和这样的敌人搏杀是一件惬意的事──如果没有死亡出现。

    军人不是杀手,他们没有华丽细腻的杀人技巧,但是他们比以前的猎杀者更犀利、更无畏、更懂得配合,上手就是以命搏命。

    几十件武器一起向科恩身上招呼,他们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哪怕是为了给科恩的刀造成一点阻碍,他们都愿意用自己的命去垫。很快的,消耗性的战斗令科恩陷入苦战。

    只一个晚上,科恩完全康复的身体再一次伤痕纍纍。

    以小公主的犀利眼神,她看出科恩时不时的会手软一下,特别当对方是年轻军人,而脸上又露出坦荡表情的时候,他受伤的机率就大幅增加。

    “真是有趣。”她还跟自己的侍女探讨:“他的情绪又有变化了吗?”

    “他有没有变化我不知道。”侍女回答:“但如果公主你不救他的话,他就真的要死了。”

    公主笑笑,没有什么表示。

    面上,科恩想跨越一条宽阔的河流,但他的敌人不想让他得逞,靠着河岸组织起一条坚固的防线,人潮涌动,血雾飞溅。

    “噗”的一声,科恩小腿上中了一枝弩箭,身体倒了下去。

    围在身边的几个武士一涌而上,刀剑齐出,科恩虽然架住对方的兵刃,但震开之后背部又中一枝弩箭。

    科恩吐出一口血,勉强站稳,脸上挂着笑。他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浑身上下全是伤口,成了一个血人。

    每个人都看出他现在是强弩之末,攻势毫不放松。

    “噗”一枝长枪刺中肩头,科恩的身体歪了一下,又被一枝长剑掠过背部。

    “该我出场了。”小公主的话里带着一丝不满:“真是乱来的人啊!”

    道柔和的白光从空中笼罩下来,只是瞬间,包围科恩的人都不见了。

    空荡荡的草地上,科恩仍然在固执的挥舞着武器,一个人不停的在转着圈子。

    “好机会呢!”小公主飘近科恩,看看他透出迷乱表情的脸:“就是现在了。”

    左手伸出,控制住科恩的身体,右手上洋溢着耀眼的光线,而一脸迷惑的科恩还是无力的挥舞着武器,点点鲜血洒落,丝毫不知晓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

    “住手!”空中,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阻止小公主。

    公主前移的右手停住,不满的抬头看去,一个同样身着白衣的少女正从远处的空中飘过来,头戴桂冠,腰系一条纯白腰带,俏丽的脸上,一双眼睛正冰冷的看着自己。

    “哦……是你啊?”魔族小公主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想必你心里也明白吧!你没资格阻止我做什么,夏洛特。克纳赫。”

    “艾妮。伊萨伯安特,放下我的神祐骑士。”神族小公主的身体停了下来,娴静的把双手放在腰间:“虽然你是魔族公主,但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一样会让你后悔。”

    魔族小公主轻声笑着,左手高抬,把科恩的身体抓到空中。

    “真是可笑,你现在想起科恩。凯达是神祐骑士了吗?”艾妮小公主的左手起伏着,科恩的身体在空中乱晃:“看看这个可怜的人类,他真的是神祐骑士吗?你神族什么时候保佑过他了?”

    “这是神族的事。”神族小公主抬起头,轻声说:“神族的事,无论大小,都轮不到你插手。”

    “少来了,生在魔属联盟的事,你也管不了吧?”魔族小公主那轻蔑的眼神在神族小公主身体扫来扫去:“可怜的科恩。凯达被你抛弃了呢……现在他是我的,我的!”

    “就算是我一时丢弃,科恩。凯达依然是属于神族的子民,他所信仰的依然是光明神族,要想拥有他的话,想办法让他信仰你吧!”

    神族小公主轻描淡写的指控:“不过,这对于你来说显然是困难了一点。只知道悠闲玩乐的公主,也只能设下圈套让他跨越分界线。”

    “设下圈套?笑话,你抓到我了吗?”魔族小公主不慌不忙的撇清自己:“今天啊!我就让你看看,魔族是怎么样培养杀戮之魔的。”

    “你如果要这样做,必定要承担相应的后果。”神族小公主抬起手来:“再次警告你,不要试图伤害他。”

    “吓唬谁呀?”魔族小公主冷哼一声,抬手把科恩高高的丢上天去,右手的银色耀眼光球跟着射向科恩。

    神族公主手上慢了半拍,手心射出的红光只击中银色光球的尾端,银色的光球大部分依然击中的科恩的脑袋。

    处在迷乱状态中的科恩出一声令人惊悚的号叫,身体在空中一滞,随即翻滚着掉进河里。

    “你……大胆!”神族小公主的权威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这要怪你呢!”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魔族小公主拍拍手:“如果你不来打扰的话,他至少能留下点自己的意识。但现在,他再也不能保持自己哪怕是一点点的意识了……他一醒来,就会去地狱岛,虽然山高水远,可他此志不渝,就算是爬,他也会爬到我的座下,等着我的命令!”

    “你破坏神魔两族的协定,我要惩罚你。”神族小公主没有再多话,双手手掌交叠,对准了魔族小公主。

    “想打架?”魔族小公主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跟我?”

    这句话几乎算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两位公主的侍女已经在一边打起来了。

    红一白,两个明亮夺目的硕大光球浮现在半空中,缩小、凝聚、移动、撞击!

    面在震动、天空在颤抖,飞沙走石,高大的树木被飓风连根拔起,宽阔的河流中激起滔天巨浪,接着才是巨大的爆炸,轰鸣声撵压着地面传开,圆圈状的声波再次激荡起浮尘……

    面出现一个直径几百臂的深坑,坑的边缘中断了河流,奔腾的河水从河床上直冲下坑底,出阵阵激荡水声。

    半空中的两位公主却毫无伤,连带她们的侍女都毫无伤。不过两位侍女似乎很惊讶,各自飘飞回主人身边,紧张的盯着对方。

    “不怎么样嘛!”魔族小公主表情轻松:“我还以为我的对手有多了不起。”

    “做为对手,我本不应该提醒你什么,但看你一副天真幼稚的模样,我再劝你一句,”神族小公主平静的注视着自己的对手:“趁早解除你的魔化魔法,不要引起神魔的直接战争。”

    “你真的会有诚意规劝我吗?”魔族小公主撇嘴:“至于说解除魔法什么的,伤脑筋啊──我还没学呢!”

    神族小公主一阵愤怒:“那样的话,战争在所难免。”

    “战争啊……”一阵娇柔的笑声越过冷清的夜空,又有一个媚惑的女声加入进来:“魔族怕过谁吗?”

    “大姐!”魔族小公主大叫一声,娇小的身影快的向一个面容比她成熟得多的女子飘飞过去,但飞到中途又忽然停下,脸上惊喜的表情混杂了三分惭愧、一点尴尬。

    “过来,站那么远做什么?”魔族长公主轻舒玉手,把妹妹拥入怀中,一面打量着小公主,一面关切的问:“玩具好玩吗?”

    听她的话,一点也没把神族小公主放在眼里。

    “好玩!”小公主回答大姐,接着俏脸四望:“怎么不见了呢?”

    “小傻瓜,回去等他不就好了。”长公主轻声指点:“魔化魔法都用了,还怕他跑掉?”

    完,魔族长公主再抬头看看神族小公主:“夏洛特公主,神魔大战之前,神属联盟和所谓的光明神殿都是你在管理?”

    “是的。”

    “听说你们姐妹不怎么和睦?”

    “再怎么样,也比魔族姐妹间的关系要好吧?”

    “是吗?那为什么输给魔属联盟了呢?”魔族长公主笑笑:“你们姐妹联手,实力也仅此而已吗?”

    “下次神魔大战再说吧!”神族小公主粉脸冷峻:“现在说不嫌早了点?”

    “生气了吧?这也难怪,这次大战枉费我一番心血了呢!”长公主大度的摆摆手:“今天的事就这样了,你走吧!回去之后要替我向你姐姐问好。”

    “今天的事就这样算了?”神族小公主遭受冷遇,心里很不乐意:“这是你全部的话?”

    魔族的小公主依偎在姐姐怀里,冲这边做鬼脸,已经完全抛弃了一个公主应有的仪态,更让神族小公主气涌喉头。

    “依你的意思,难道还要我留下些什么吗?”魔族长公主阻止了妹妹的恶作剧,看着神族小公主:“科恩。凯达的事既成事实,没什么好说的,如果神族为此要做些什么,我魔族应了就是。回去吧!不要成为我欺负的对象。”

    神族小公主知道自己和对方不是一个级别,但又极不情愿就这样离开,心绪紊乱,一时之间对这句话不知怎么回答。

    她没回答,可有一个清亮、娴静的声音帮她回答了,这是今夜莅临此地的第四个女声。

    “原来这样啊!那么无论神族做出什么,魔族都应该应承了吧?”

    在此刻,这个声音成了神族小公主的救星,自从执掌神属联盟的管理大权以来,小公主心中从来没有这样期待过自己的姐姐出现在身边。

    “回答我,我亲爱的魔族长公主。”丽瑞塔。克纳赫的纤纤身影无比清晰的显露出来,纯白的羽翼在身后缓缓起伏着,长随风轻飘,承载着银色华月。

    魔族长公主放开妹妹,一脸的谨慎:“今天晚上真是热闹,丽瑞塔公主也来了。”

    “是呢!”丽瑞塔。克纳赫温柔的笑着:“再不来的话,你就要欺负我家小妹了呢!”

    “说说而已吧!毕竟有神魔协定在。”

    “是吗?真的而已啊?害我白担心一场,还真怕你们打起来呢!”丽瑞塔。克纳赫小题大做的拍拍胸口,彷彿真的相信对方“只而已”,可眉目之间全是失望,哪有一点“真怕”的样子?

    接着她还把明眸一转,盯到魔族小公主身上:“哎呀!没见过的小妹妹,快过来让姐姐瞧瞧。”

    魔族长公主觉得这下问题大了,过去吧!妹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去吧!神族长公主肯定又要借题挥,没有谁能想像得出来,这位神族长公主生气之后,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

    她对自己对手的能力非常瞭解,输在对方手里那么多次,她也不过勉强扳回一两次……正面冲撞,还是能免则免。

    魔族小公主很显然不想过去,对于这个常常让大姐吃亏的神族,她早知道对方的可怕之处。

    神族的两位公主聚在一处,以坐姿飘浮在空中,手拉手的说起体己话。具有恶劣性格的神族长公主,她间中还会毫无顾忌的大笑数声……

    “哎,商量好了没有?”跟自己的妹妹还没说上几句话,神族长公主就等得不耐烦,毫不客气的说:“要不要过来聊天啊……”

    “下次吧……”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魔族长公主踏前一步,委婉的谢绝:“谢谢公主的好意,我们赶时间。”

    “被蔑视了,我被蔑视了。”神族长公主面露“非常痛苦”的表情,双眼“淒苦”的看着妹妹:“本公主被蔑视了……”

    这哪是端庄神圣的神族长公主?这明明是科恩。凯达在玩笑时的标准表情之一啊!

    “开打吧!因为你拒绝本公主的好意。”她站直身体,而且面无表情:“魔族的,要开打了。为了表明我不是欺负你,所以给你点时候准备一下,就……就三次呼吸的时间好了。”

    虽然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对手性格变幻无常,魔族长公主还是被她弄个措手不及,长公主级别的一开打,那今天晚上就真的无法收场了──不打个十天半月的,还真是分不出胜负。

    重要的是,自这两位第一次见面以来,魔族长公主跟对方的战绩──输多赢少,总的来说是这样。

    如今神族长公主说要打,苦命的魔族长公主也只有做出应战的架势,毕竟代表了两个对立的种族,不能在气势上吃亏,至于打输打赢那是以后的事。

    当魔族长公主做好了准备,神族长公主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以慵懒的口气说:“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呢?”

    向冷静的魔族长公主,她此刻心里那个愤怒啊……

    “怎么怎么?真生气啊?”神族长公主又加註:“真要打?那就开始了。”

    “你……”魔族长公主知道对方是在为刚才的事进行报复,手一挥,招呼妹妹和侍女:“我们走。”

    “站住!”

    魔族长公主硬是被这个多变的对手整得没了脾气,转过身体,等她说话。

    “不是我小气,科恩。凯达可是我的开心果呢!”神族长公主的眼睛狡黠的眨动两下:“什么时候还给我啊!”

    “我们不稀罕这样的人类,你想要就拿回去好了。”魔族长公主没好气的答覆:“当他到了地狱岛,我就解除魔法让他走。”

    神族长公主脸上划过一丝情绪变化,低声问:“这么说来,魔族是有解除魔化的魔法了?”

    魔族长公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时哑然。这中间牵扯到一件往事,神族长公主一直耿耿于怀。

    “是在那件事之后才……”

    “不用说了,你也不用解除这个什么魔化魔法!”神族长公主面若寒霜:“科恩。凯达如果真去了你的地狱岛,那也是他命运中的一部分!”

    完这句狠话,神族长公主牵着妹妹的手,转身离去。

    魔族长公主眼神复杂,仰望着头顶的星空,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九章

    奔腾不止的河流翻涌着白浪,顺着地势,一路激昂着流入魔属联盟的土地。

    河流进入特拉法帝国,咆哮的水流就逐渐安静下来,如同一位柔顺多情的女子,在平原上蜿蜒缠绵,轻快的绕出一道道线条柔和的湾。

    水面宽阔平静,清晰的映照出青色绿树,河道两岸的森林里兽奔鸟鸣,生机盎然。

    这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清晨。

    座孤立在河岸树林边的房屋打开了房门,走出一个满脸倦色的年轻女子。大概二十来岁,她不漂亮,甚至只能说是个面容平庸的女性,但她却用门外的一缸水专注的梳洗,爱怜的抚摩着自己的双颊。

    然后,她打着哈欠,拿出满满一盆衣服,一边轻揉着干涩的眼睛,一边走向河边。

    脚下小路坎坷不平,她都要牵起长裙,小心翼翼的躲避地上污浊的积水,身体转来转去,这让她的腰看起来扭动的有些夸张,但从背影方向着眼,还是足以迷乱大多数男人。

    踩上那块一半没入水下的大石,拿出衣服清洗,岸边回响起单调的捣衣声。

    边忙着手上的事,她一面抬头四处张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件长裙随着水波漂出,被年轻女子眼角的余光瞥见,她急忙伸手抓住,但长裙的下摆却固执的坠在水下。

    “怎么这么重?”女子皱起眉头:“完了完了,这次不知道又被什么东西挂上了。”

    这东西很重,连年轻女子也被拖缀下了大石,顺着岸跑了好几步,还差点掉进河里。但这条长裙对她而言很重要,她死都不肯松手。

    终于,长裙不是那么重了,被她渐渐拉起。

    但露出浑黄水面的不止长裙,还有一条水柱涌起,中间包裹着一个隐约的黑影。

    年轻女子张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瘫坐在岸边沙地上,嘴唇抖着,不出一丝声音。

    水花落下,黑影显露出真相,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个人形的恶魔。

    缕缕长散乱的盖在脸上,缝隙中只露出半只眼睛,那眼神根本不似人类所能拥有,直射过来能刮得人皮肤生疼。

    他右手握着一把长剑,左手倒拖着那条长裙,一步、再一步、向年轻女子走来。年轻女子蜷缩成一团,眼角泪光闪闪,她不知道会生什么,也无力逃避躲闪。

    长裙被抛在地上,左手抓住了她的领口,剑已举起。

    “别……杀我。”女子闭上双眼,嘴里终于出哀求的声音:“求你……”

    “噗”的一声之后,女子感觉到有几点温热的液体溅到自己脸上。急忙睁开眼睛,却看见抓住她领口的人已经斜着倒下去,他的嘴边、沙地还有自己的衣裙上,连着一片惊心的血迹。

    逃吧!她脑中先闪现的想法就是逃。可现在她双脚软,没有一丝力气……喊叫救命吗?这里人烟稀少,最近的镇子是在十里之外。

    她紧掩着嘴,眼角流着惊恐的泪,用慌乱的目光打量着这个身躯。

    虽然是破烂的衣服,上面却有精细的绣纹,她见过这种式样的服装,这是魔属联军军官的军服,一般的军官还穿不上这种布料。

    还有握在手中的长剑、插在靴子里的匕,这一切的东西表明,这是一名军官……应该是军官吧!前段时间的神魔大战,河水也常常带来前方将士的尸体。

    辨认出了对方大体的身份,这让年轻女子心中的恐惧缓解不少。

    考虑了很久,她还是伸出手来,轻轻撂开粘在他脸上的湿,动作很谨慎,生怕惊动了他。眼前呈现出一张苍白、英武的脸……他双眼紧闭,嘴唇乌黑,而且身体很烫,还一阵阵的抖。

    “受伤了……好吓人……”眼光掠过他身体上那一道道被河水泡得白、翻转的伤口,她惊呼着。应该报告上去,十里外的镇子上有镇长,应该让他来处理,自己还能得到几个铜板的赏赐吧?

    “受伤的军官……男人……”年轻女子抱着膝盖,起怔来。

    个钟头之后,这名昏迷中的“军官”被年轻女子用一个木棍绑起的架子拖回小屋,,多出几条时断时续的痕迹。

    河岸,又恢复了平静。

    年轻女子忙里忙外,为“军官”清洗了伤口,换过了衣服,还藏了他的武器。这才抱着一个包裹出了门,向十里外的小镇走去。她要开始一天的工作了,在这个大陆上,人人都要工作,这不奇怪。

    渐渐的,路旁有了人烟,年轻女子已经走到镇子边缘。顾不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她就直接来到一间摇摇欲坠的药铺。

    “怎么?你又犯病了?”药铺老板抬眼看看她,有气无力的丢过一包药来:“记在谁的帐上?”

    “不、不是这个药。”年轻女子低着头,显得有些惊慌:“我想要些……伤药。”

    药铺老板翻着眼皮,猥琐的笑容挂在脸上:“伤药?我的小宝贝,你伤到了哪里?”

    “请、请给我一些,我会付钱。”

    老板收了钱,放了几包伤药在女子手里,顺带摸了女子的胸部。而女子在药铺老板的几声轻笑中出了门,低着头,抱着包袱走向街道的另一头。

    ,看到任何一个男人或是女人,甚至是奔跑中的孩子,她都行礼避让,不敢正视。

    有小孩用石头仍她,嘴里叫喊:“妓女……脏妓女!”

    她笑,她低头,她走得更快,快步冲进自己工作的地方。

    她是一个妓女,一个地位乃至人格都无比低贱的妓女。所以不能在镇子里居住,见人行礼是她的本分,被客人粗暴的对待更是她的福分。

    不一会,她就被人粗暴的扒光衣服压在身下,脸上笑意盈盈。一个又一个男子跨越她的身体,有农夫、有猎人、也有镇上的居民,他们大声谈笑,无拘无束。他们甚至把好几个跟她差不多的女子摆放在一起,让她们同时摆出各种姿态,再肆无忌惮的评头论足……她笑脸盈盈,她们都笑脸盈盈。

    男人,是财富与力量的代名词。

    个将军有多威武,要看他手下有多少武装的男人;一个君主有多伟大,要看他统领着多少男人;就连衡量一个家庭,大家都会先想起这家有多少男性。

    女性要依附男人而生存,而她,又是女性中地位最低微的一类。

    这些道理她都明白,看过那些饿死在路边的人,那些试图反抗的人,早就让她懂得了这一点。不就是做个妓女吗?她甚至可以做得很好……人人都是这样的,没人可以挣扎出自己的命运,顺着命运的河流,安于现状吧!

    挨过这段时间,拖着疲乏的身体,手中紧握着当天收获的钱,她回到自己的家里。

    那名昏迷的“军官”依然昏迷着,她小心翼翼的给军官敷上伤药,却懊恼的现伤口太多而药太少。军官的内衣兜里倒是有一大堆装满各种粉末的银瓶,可又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第二天,她把银瓶里的粉末全部倒出,用石头砸扁瓶体,拿去买了更多的伤药,还有一个从流浪者那里换来的治疗魔法卷轴,有了这些东西,她好歹稳定了军官身上的伤势。

    他不再烧,呼吸也平稳下来,还能喝水了──这让她很高兴。

    第四天,他睁开了眼睛,一双和头颜色一样的,淡紫色的,清亮无邪的眼睛,却只直直的盯着屋顶。

    身体上的伤痕逐渐收了口,但是皮肤也呈现着一种怪异的淡紫色,仿佛是天生的。

    她想他应该不是人类,可能属于某个神秘的种族,说不定还会和高贵的魔殿有关系,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

    但接下来的事,却不那么顺利。

    这位军官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整整两天都没说话,连眼珠都不转动。第三天的时候,这个军官干脆了疯,嘴里说着一些让她不明白的话,双手在空中乱抓,在他露出当日出现的那种可怕的眼神之后,惊慌失措的她顺手抓起一根木棍,“努力”的让他安静下来。

    再次醒过来,军官的眼神又恢复清亮,但过不多久又要疯,于是又被打昏过去……反覆多次,直到有一天,他被打得叫痛为止。

    “好痛哦……”军官坐了起来,不满的抱着脑袋嚷:“姐姐你为什么要打我?我做错事了吗?”

    她举着木棍,惊讶的张着嘴,好半天没有回答。她曾经在心里很多次猜想过这军官清醒过来的模样,却万万想不到会是这么的天真的表情,这么无邪的声音。

    她想辩解,想解释,想问问题,却又语无伦次,干脆不再说什么,去拿食物让军官吃。可当她回到床前时,却现军官缩到了房间的角落里,深埋着头。

    “过来吃东西。”

    军官无言的抬起头来,她看见他脸上的迷惑和眼中的痛苦。

    “你怎么了?”

    军官缓缓的摇头,依然是那双清亮清澈的淡紫色眼睛,可眼中的痛苦更加浓郁,让人目不忍睹。

    在战斗中失去了朋友吗?是因为失败受伤了吗?她仿佛明白他的感情,又仿佛不明白。她蹲下去,轻声询问,却得不到答案。到最后,军官的眼神飘忽起来,重新聚集到屋顶上。

    这位军官太奇怪了,可自己明天还要工作,她叹着气,休息了。

    ※※※

    次日,军官继续着奇怪的举动,他拒绝进食,他坚持要有所付出。

    她劝解、她哄骗、她威吓,但毫无用处,最后哭笑不得,只能叫军官把房门外左边的柴堆搬到右边去……之后,他吃得很香。

    饭后不到一个钟头,军官又一次情绪低落,把自己藏到了屋角的阴影里,怎么叫都不出来。

    “黑暗魔王啊!”她向天祈祷:“我救了一个怎样的军官啊!?”

    每一天,军官的情绪都要低落三到五次,完了之后就会出来扫地、洗衣服、甚至收拾房间,以“辛勤”的劳动换取当日的食物。

    尽管她不需要,但门外的柴堆依旧天天变换着方向……

    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军官紧握双拳,眼神直,很固执,很沉默。有时会蹲坐在桌子下,有时会蹲在门后,最奇特的一次,她回家后是在水缸里找到他。

    但无论是在哪个时候,军官都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这让她很恼火──原本想多赚几个银币的想法看来是不能实现了。

    “再不说出名字,我就把你卖掉!”她叉着腰,大声喊:“哪怕是只卖一个铜板,我也把你卖了!”

    结果,她第二天起床时,门口堆了一堆木柴,价值远远过一个铜板。

    除了认输,她再没有其他办法。

    “木柴太多了,又卖不掉。”她转过身,对装睡的军官喊:“你还是老实待着吧!”

    晚上回家的时候,门口摆着几只小体形的野兽。

    她觉得有这样的人做伴,生活有趣多了。

    半个月过去,军官还是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于是她又扬言要卖掉他,卖两个铜板。马上,被猎取的野兽体形就大了起来。她只能看着这些猎物苦笑……身为一个妓女,她只能出卖自己的**,贩卖猎物会被人抓去做苦役。

    但至少,两个人有肉吃了。

    可是一吃上肉,军官除了天真与低落之外,又多出了一种精神状态──狂暴。军官会在一天的任何时候──三到五次不等,狂哮着冲进森林去泄他的情绪。

    她曾经跟着去看过,军官经过的地方,树木东倒西歪,来不及躲避的大野兽无一例外的尸横就地。军官自己站在一片被摧毁的树林里,一脸的茫然与无助。

    她笑,然后带着结束狂暴的军官回家。

    晚上,她常常不能入睡,看着另一张床上的军官,她想着很多东西。

    真强悍的男子,如果恢复了,会好好的感谢自己吧!可一想到他可能恢复,她心中又有些失落。她明白,任何一个军官,在恢复理智之后也恢复了高傲的心态,不可能对自己有感激的心情,也不可能再和自己待在一起……

    就像现在这样多好,他们可以坐在一起吃饭,脸对脸的打量对方,她可以直视、怒视、甚至无视这位英武军官的脸。他们可以说话,她还可以拧他的耳朵,对他大呼小叫……而军官呢!有时会用迷惑的眼睛看着她,最多也就是埋下头去不看她而已……

    在每一天,都会有很多男性趴上她的身体,然后丢下几个铜板,头也不回的离去。她从来只知道被人拥有的滋味,不知道有所拥有的感受。

    但现在,她拥有了,一个健康的男子,一个英武的男子,一个时不时会叫她“姐姐”的男子。有他陪伴,有时而天真、时而倔强的他陪伴,生活真的不再像以前那么苦闷。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拥有的感觉是这么好。

    她感激黑暗魔王,赐给她这样一件礼物。

    如果可能,她希望军官永远不要恢复,只要看着他,她心中就会很舒服。

    又一个晚上,她下定决心,要留下他。

    但一个几乎可以算是一无所有的女人,能留住一个男人的手段并不多,她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来到他的床前,她裸露了自己,她知道自己并不漂亮,身材也算不上好,躯体还有别人留下的伤痕,但她还是想努力。

    着侧卧在床上的男子,她觉得脸上有些烧。这么多年笑里含泪,强作欢颜,正常人所有的喜怒哀乐对她而言差不多成了一种奢侈。

    第一次,她尝到为一个男子脸红是什么滋味。一点甜蜜、一点羞涩、一点胆怯,还有一点期待。

    心里好像点燃了一束温柔的火焰,灵魂像小鹿一样雀跃,像羽毛般轻舞。颤抖的双手轻遮在胸前,像是在保护一个纯洁无玷的珍宝。她恨不得马上逃开,又被无形的锁炼拴住动弹不得,咬了咬嘴唇,终于颤栗着轻轻躺倒在他的身边。

    才想摇醒他,却现他并没有睡,眼中还是那种令人心碎的眼神,那种悔恨与悲哀交织的眼神。

    “为什么不哭呢?”她轻轻抚摩着他的脸。

    “哭?”他的眼神微微战抖:“哭不出来。”

    过太多漫溢着原始**的、野兽般的眼神,也看过太多鄙夷的眼神,她的心在这一瞬间,深深的被军官这眼神所震撼,双手不由自主的抱住他,不带一丝肉欲和私心。

    除了痛苦,她解读不了他的眼神;除了怜悯,她也无法进入他的世界……但似乎,有很多东西是不需要言语来说明的。

    就这样互相依偎,直到天亮。

第十章

    搏斗,疯狂的搏斗。

    这是一头比科恩高出一个头的猛兽,它正出痛苦的悲鸣,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全身的骨头被科恩用拳头一根接着一根的打碎,凄惨无比的倒下,鲜血不停从嘴中涌出。

    “一切都结束了……”科恩坐到这不知名猛兽的身体上,嘴里喃喃低语:“一切都结束了。”

    他记不清这是被自己打倒的第几头猛兽,也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这种行为的。只知道每天在那个女子出门之后,自己就会顺着这条自己踩出的路走到森林里,来找寻猛兽,残暴的杀死它们。

    之后,就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坐着呆。

    个帝国,一个皇帝,责任?使命?热情?假的、假的、这些都是假的,去。

    其实在小屋里醒来的那刻起,他就恢复了神智。但也就是从那刻起,他陷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只要眼光一凝视某处,往日的生活片段混合著复杂的情感一一涌上心头,无尽的失望、无尽悔恨、无尽的恐惧一起出现,层层包围住他,这些东西最终都会转变为一种对自己的怀疑、对自己的怨恨、对自己的否定……

    它们充斥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很奇怪,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性格,但却没有挣脱的勇气,也没有没有抗拒的念头,只剩下一种仍由这些情感堆积的放任,当这些消极的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就需要通过种种暴行来泄。但脑海深处却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要去伤害人类。于是,森林里的猛兽遭了灾。

    这是什么世界,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想不出这个世界对自己而言有什么价值,也想不出自己存在的价值,越想越灰心,直到最后想抛弃自己……但思想里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挣扎着存活在内心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那就这样好了,想不通的事情不去想,办不到的事情不去办……昂头挺胸的活法是不错,可是却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缩手缩脚的过日子虽然窝囊,却不必承担任何的责任……

    报仇?报什么仇?有什么仇好报?满心的愉悦,抵得上一个面包吗?命运……如果是这就是自己要面对的东西,那就让这命运滚蛋好了,承担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逃避吧……逃避吧……逃避吧……虽然不再有**,但也不会再有伤痛,哪怕麻木,哪怕乏味,却有平静伴随。平静,这是最重要的,这颗碎裂的心再也经受不起波折了。

    ※※※

    太阳逐渐西移,一脸茫然的科恩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回去。

    天快黑时,那名女子的身影在小径上出现,出现在科恩眼中。平淡,但却不可缺少;柔弱,但却是他的心中的依靠。

    她走到守候多时的科恩身前,气鼓鼓的盯着科恩:“转性了,怎么不躲起来?”

    科恩知道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于是回望着她,嘴里无辜的申辩:“找不到地方躲。”

    接着展开每天一次的“官方”对话。

    “晚饭好了没?”

    “好了。”

    “水蓄满了没?”

    “满了。”

    “想起名字没有?”

    “没有。”

    她笑嘻嘻的伸出手,轻提着科恩的耳朵进了门,心满意足。

    吃饭时,科恩看着她,她也看着科恩。

    这是个很普通的女子,普通得毫无奇特之处,科恩非常清楚她什么时候要做什么,但他每次都很配合。要捏耳朵的时候,他会提前坐近一些;要乱脾气的时候,他会坐得远点……迁就这个女子,并隐藏自己的迁就行为,这成为科恩每天的生活重点。

    既然想做一个普通人,就应该用普通人的方式去生活不是吗?任何的犀利、**都会与之相违背。

    夜晚,她会来到他的床上,伸手抱住他。在这时候,她的眼神会很纯净,比一天里任何时候都要纯净,两个人都不说话,但却可以对视很久,呼吸平缓,脸色安详。有时她先睡去,有时又换成科恩……

    渐渐的,科恩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虽然每天照旧有情绪上的波折,但自己的眼光已经越来越能够注意起周围的事物来。

    房屋简陋、老旧,于是他用生疏的手法去尝试着修补,尽管修补过后的模样更加的怪异。

    生活单调、乏味,科恩就用自己以前横扫千军的雄才大略抓来些小动物,圈养在房屋后面,增添了一些生气。

    他做这些,女子笑,笑得那么自然,那么平静。

    他甚至想到了以后的生活,他知道她是做什么职业的,他想找个适当的时间,劝她重新选择职业……这是个讽刺,以前他可没这么详细的勾画过自己的未来。

    就这样过活好了,不去想金戈铁马,不去想报仇雪恨……

    就这样生活……

    就这样……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平静得像没有一丝涟漪的水面。

    ※※※

    这天下午,科恩如同往常一样准备好了饭菜,蹲在外面的小路旁边等她回来。但她始终没有回来……

    眼看夜色如墨,科恩彻底的慌乱了,顺着小路,他向着镇子方向找寻。走出大概五里的样子,现她正吃力的爬行在路上,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模糊不清。

    科恩几步冲过去,抱起她单薄的身体,才检视一下伤处,他就犹如被雷电击中一样……那是人为的伤,这样的伤,选这样的地方下手,是野兽都做不出来的事情!

    被他拥在怀里的她,苍白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我回来了……呢!”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科恩小心的擦去她脸上的沙砾,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是我自己……不小心呢……”

    科恩紧抱着她,嘴里咏念着咒语,整个人都散出强烈的白光,但却不能阻止丝丝生命从她的身体消散出去。

    “不要放弃!我不会放弃的!”

    科恩咒骂着所有能咒骂的东西,再次使用治疗魔法。但是没有用,她的身体太虚弱,她是魔属人,她不能完全适应神属的魔法……

    “带我……回去吧!”她轻声说。

    科恩点着头,把她轻轻的横抱在胸前,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带这个女子回家。

    她平躺在床上,双眼平静的注视着他,苍白的脸上出现红晕。

    “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她说:“我叫坦妮。”

    科恩点着头,除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真的很丢脸呢!”坦妮轻轻的咳了两声:“吓到你了吗?”

    “没有……”

    “人生就是这样,谁都想不到明天会生什么。”她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我……我原来还指望能把你交上去换钱……”

    科恩握住她的手,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她实情──其实自己能换很多钱。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下定这个决心,你不会怪我吧?”她的手冰凉:“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我把这里送给你好吗?”

    “好的。”

    “但是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嗯!。”

    “你一定要做到。”她的眼神满是担忧:“我不管你是不是记起自己是谁,我都要你完成。”

    “我……我一定完成!”

    “那就太好了,我……我有个妹妹,她叫琴伦,今年夏天,她就满七岁了。”坦妮提高了点声音:“她在特拉法帝国都的一个魔殿里,我,我把她寄养在那里的。”

    “你一定很奇怪吧!我已经是一个低贱的妓女了,却要把妹妹送到魔殿去……可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希望,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是个妓女,不想让她忍受别人的冷眼。她在魔殿长大,就能有一个干净的出身,以后的生活,就能幸福……”

    “我要你……我要你找到她……让她幸福的长大,以你的军官身份,这应该不成问题。”坦妮指指自己脖子上的项炼:“你要记住,她跟我有一样的项炼。”

    “我记住了!”

    “每一年,我都要给魔殿送去足够的银币,但今年看来是不行了,所以,你一定要在秋天找到她……不然的话,她会被赶出来的……”坦妮的眼神已经没有了神采,但她的手却很用力的抓着科恩的手:“你……誓!以你真正的身份誓!”

    科恩的喉头干咽了一下,但在她殷切的目光注视下,还是说出了这个艰难的誓言。

    “我……科恩.凯达誓,以斯比亚帝国第十七任皇帝的名义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将完成你的愿望。”

    坦妮的眼睛又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

    “你……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科恩.凯达。”

    “魔属联盟的敌人……魅影军团的指挥官?”

    “是的。”

    “原来,我竟然救了一个敌人。”坦妮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这就是我的报应。”

    “没有报应!”科恩大声喊叫:“这个世界上,没有报应!”

    “算了吧!你是谁又有什么要紧?你要记住,都南方一百里的地方,有一座三面被河流围绕的高山,我妹妹就在山顶的那个魔殿里。”坦妮伸出手,抚摩着科恩的脸,微笑着说:“我……我……我真该用你去……换钱……的。”

    “我记住了。”

    “我记得,你从来都没有笑过。”她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就算是为我,笑一笑吧!我、我好想看……你的……”

    这就是坦妮最后说出的一句话,说完之后,她就没有了呼吸……就连科恩脸上的笑容,她也没能看到。

    科恩紧紧的抱住她已经没有生命的身体,脸上保持着笑容,眼角慢慢滑流出一滴眼泪。

    那是一颗晶莹的泪水,一颗早在菲谢特倒下时就应该滑落的泪水,此时此刻,它终于流了出来。

    慢慢的,泪水划过科恩微笑的脸颊,掉了下去。

    她是被人杀死的,几处深浅不一的伤口分别属于不同的武器。

    她每天忍受屈辱而活,不敢表露出一丝不满,一个人居住在偏僻的野外,她还是被人杀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对一个这样的女子下毒手!

    拖着这样的伤,她还在地上艰难的爬行……

    平淡过生活的想法被眼前的一切击得粉碎,心中仅有的寄托在眼前消逝。

    还能怎么逃避?逃避得了吗?既然逃避不了,那就站出来好了……所带来的一切后果,自然是需要有人来承担的。

    科恩的身体一阵阵的战栗,喉头出一阵分不出是笑还是哭的低嚎,淡紫色的头无风而动,逐渐变成黑色,那一双明亮的黑色眼睛里,又翻滚起熊熊怒火。

    “既然这世界没有秩序,就让我成为秩序;既然没有人执行公理,就让我成为公理;没办法逃避命运,逃避让我失去一切;不能再恐惧责任,恐惧带来灭亡……”他郑重的取下她脖子上的项炼,挂到自己脖子上:“我是科恩.凯达,我是一国之君,我有能力,我有胆识,我能完成你交代的事。同时,我会笑着生活下去,我要笑着融入这个世界,那些残害别人性命的愚人,他们会付出代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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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所数识的星空背后,无尽虚空的深处。存在着我们无法理解的世界。他,一个背负无尽宿命人类灵魂,在这个陌生世界重生。陌生的世界,陌生的魔法。陌生的精灵。陌生的幻兽。陌生的异族。还有……血与火的杀戮和战争,还有那熟悉的……异人傲世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人傲世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人傲世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