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黑皮子小道
“丑娘,准备吃早饭了,快点刷牙。”
丑女娃,哦不,现在应该叫做丑娘的小姑娘‘呜呜’的回应了句,把分过毛的柳枝从嘴里拿出,就着清水‘呜鲁呜鲁’,然后眼珠子转了转,一口气咽了下去,她不明白为什么每天早上都要拿一个树枝在嘴里乱捣,但她很听话,道士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颠颠的跑了过去,就见李道士掏出了两张大饼,眼光一亮,小嘴凑过来,毫不客气的咬了下去,“你慢点吃,别把道爷我的那份给吞了,不然揍你啊!”
李道士头疼的看着她三嘴两口的就把一张脸大的烧饼吞进了肚,还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简直受不了,这家伙除了长相外,什么都好,就是一见吃的就变身,怎么也止不住,再这么下去,内裤都要当掉了,不,早就不穿内裤了。
“好了,出发!”李道士没好气的开口。
丑娘乖乖的用青布把她的脑袋和脸蛋遮住,道士说过,她长的太漂亮了,容易遭人惦记,虽然不知道‘漂亮’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是打心底里她很喜欢,把几乎跟自己一样高的背包扛起,小跑着跟在了道士的后面,一步跟一步,她最近喜欢模仿他的行为,无论是什么样的动作。
李道士斜了对方一眼,有这样一个人形行李架还挺不错的,不知是不是妖魔血脉的原因,这家伙的力气比他还大,正好留着干粗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管饭还是挺划算的。
不过,道士暗暗算了一下,按照目前最低的消费水平,自己每天六文,丑娘每天六文,也就是十二文,一个月就是三百六十文,加上七七八八的生活用品,最近还给这小姑娘买了套衣服,当然是二手货,一个月最少半贯钱;按照他目前接活儿的速度,一个月两三次,每一次不过一百文,貌似收不抵支啊,如果不是他刚刚接了一单算卦的伙计,这个月都撑不过去了。
“老天爷,你不要逼我,不然道爷我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有道是人穷志短,李道士的脑子里又开始打起了不好的主意。
“恩恩,”丑娘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这是她继‘肉’和‘一半’外,第三个学会的词。
本来二人还打算到湘城里逛一逛,怎么讲也是古代版的北上广,不过一打听,过桥费连同城门费加起来足要三十几文,顿时打消了这个主意;所以李道士穿越的半年里,除了路过几个小县城外,还真没去过什么大地方,没办法,山里来的,人穷见识短。
日过午时,二人在官道附近的茶棚歇了歇脚,旁边坐着的都是些小商贩,或者是从乡下过来的,准备进城贩卖瓜果蔬菜的农人,其中一个开口:“从官道到平川县少说还有五十里路,卯时城门就关了,听说这地界儿不甚太平,虎窟山的贼人时不时就来打谷子,夜里在外面住宿实在不安全,我这批货又是值钱的皮货,很是担心。”
“钱爷,没法子的事,除非走黑皮子小道,但是您又不是不知道,那里尽出怪事。”
这话吸引了李道士的注意,他转头看了看,这钱爷是个土财主,一身绸缎,脖子上的金项链闪闪发光,旁边站着三四个朴刀杆棒的镖师,外面两匹大马板车,里面的东西用箱子钉住,不过偶尔能闻到些血腥气,应该是熊皮狐皮之类的玩意;而胖财主旁边,站着一位贼头鼠目,嗯,应该是账房先生一类的角色;在这个茶棚中,他们占了好大一块地,周围人都离的远远的,看起来对方不是好惹的。
“怎么碰上的都是这些鸟事!”土财主一边闪着扇子,一边抱怨道。
“有问题,找道士我啊,”李道士目光一亮,嘴巴一扬,突然意识到,大生意来了。
“阁下是?”土财主这才注意到,对面的这位青年似乎做道士打扮,道士?
“小道乃青城第八代传人李长生是也,最擅长的本领就是驭使鬼神、镇魔招魂,对付的鬼怪妖魔不计其数,在四川的名气是相当的大,如今游行天下,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刚刚听说各位有些困难,古人云,道义者,便是道士最讲义气,见事不平,道爷我自然要出手相助。”
“小道士,你有这本事吗?”账房先生打量着对方,一身修修补补的道袍,不足双十的年龄,油腔滑调的语气,除了不错的脸蛋外,貌似一无是处。
“那必须的,”李道士当即掏出一张黄纸,绘了张镇妖符,在众人注目的眼神中,将手一搓,一团绿油油的火苗冒了出来,众人‘哇’的一声尖叫,有胆小的,直接坐倒在地,古人对于未知事物的接受力要远低于现代人,尤其是跟仙佛妖魔有关的。
道士嘴角轻轻扬起,袖袍一挥,那火苗就缓缓的飞了出去,落在一处水面上,却并不熄灭,反倒是随着水波缓缓的流淌,如同青莲一般。
“神仙啊!”
“仙人再世!”
“这、这是法术——”
土财主与账房先生互视了一眼,神情都是一变,没想到这看起来穷酸的家伙还是有些道行的,土财主连忙站起身,恭敬道:“鄙人有眼无珠,没想到道长是会法术的,请坐,请坐。”
几个镖师连忙搬来一张板凳,挤出了位子,供其坐下。
“道长似乎很热?”账房先生见李道士额头上的汗珠都流了下来,忍不住问。
“无事,刚刚动用了小小法术,阳火上升而已,”李道士面无表情的道,在他遮住的袖口里,两个水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你娘的,烫死道爷我了!早知道耍什么帅,直接一张符甩出去不就行了!’
“道长知道我们要去何地?那黑皮子小道可是最近常有人失踪。”
“放心,在小道看来,无非是鬼打墙、妖遮雾、山孤穴寡之类的地形而已,道士我早已对付不下百次了,”李道士胸有成竹的道,这时候不能虚,要挺着,哪怕刚刚所说的自己一次都没碰见过,但任谁都有第一次,练练不就行了,这叫营销,可懂?
土财主终于松了口气,“原来道长早有准备,那咱们马上就出发吧,天黑就迟了。”
“唉,”李道士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目露哀伤之色:“在下有难言之隐啊。”
“哦?难道还有道长解决不了的事情?”账房先生应景道。
“丑娘,你给我过来,实不相瞒,在一次铲除黑山老妖的行动中,我这义妹中了剧毒,面目尽毁,”语罢,把面巾一掀,那鬼神级的长相吓的几人面色苍白,毛骨悚然,“如今不得不靠药石治病,可是道士我身无长物,真是愧对把我养到大的义父义母啊!”
“道长莫要客气,能帮的鄙人一定去帮,况且是救人性命呢,道长说吧,要多少银钱?”土财主目光闪烁,言不由衷。
“唉,方外之人谈银钱,真是愧对三清祖师,但是真的没办法,古话说的好,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呐,嗯,这个数,”李道士先是伸出了五根手指,犹豫了下,又伸出了五根手指。
“十贯钱?”
“不,十两——金子。”
第十四章 尖笑
黑皮子小道位于官道的右岔口,本是深山老林中,熊瞎子从荆棘草丛里趟出来的道路,自从那一窝黑熊被捕猎之后,这小道就变成了近道,直通平川县,不过自从半年前接二连三的失踪事件,以及隐约传来的惨叫尖笑声,已经变成了路人谈虎色变的地界,加上不时出没的丛林野兽,早就荒废掉了。
如今,这片人烟罕至之地又迎来了一行车马。
账房先生瞅着无人关注的时机,偷偷的揉了揉自己的老腰、屁股,怎么讲他也是读书人,虽然没考上功名,但斯文还是要讲的,忍着怒气看着坐在板车上的两个人,他们倒好,一来就占了自己的位子,难道就没有一点尊老爱幼的想法?尤其是那个小道士,居然睡的正香,口水都流出来了,要不是咱读书人讲究,早一鞋板子抽了过去。
老林树多,接根连枝,本就骄阳似火的天气在枝叶的遮蔽下,居然透着一丝阴凉,前面的草丛忽然传来动静,土财主连忙施了个眼色,两个镖师拿着朴刀弯着腰摸了过去,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动静,蓬草晃来晃去,连李道士都被惊醒了,连忙抄起黄符,左看又看:“什么情况?”
不多时,两个镖师抓着三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回来了,“东家,摸了个兔子窝,不是甚大事,要不歇一歇,先把这烤着吃了?”
“这——”土财主犹豫了下,他不想在这里歇息,但是连续走了三四个时辰,人困马乏的,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出了什么事也确实没精力应对,只是这黑皮子小道古怪的很……
“钱爷,歇歇脚吧,咱这老腿老腰的,吃不住啊,”账房先生唉声叹气道,目光却斜向板车上的两位,李道士脸皮厚,丑娘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脸皮,完全无视之。
“那就歇歇吧,”土财主看了一眼闲极无聊的两个人,有这会法术的道士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事吧。
“呦,开饭了,烤兔子肉吗?还是野生的啊!”李道士嚷嚷,果断的蹭了过去,丑娘更不用说,如果不是道士拉着,生肉都能啃着吃。
趁着二人被吸引了注意,账房先生把土财主拉到了路边,小声道:“钱爷,您不会真打算付那小子十两黄金吧,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土财主憨憨一笑:“咱是生意人,做人做事皆以诚信为本,对方又会一两手法术,惹毛了他可不行。”
正当账房先生纳闷铁公鸡为何拔毛的时候,对方又道:“话又说回来,咱这做生意讲究诚信为本,道长与我们可有签订书面文书?既然没有,那便是告到官府,他也没出说理去,咱就这么办……”
账房先生的两撇鼠须越听越翘,果然是老奸巨猾,不,是老谋深算,高,实在是高!
李道士摸了摸下巴,斜了眼对方,这两人嘀嘀咕咕什么呢?不会是在想怎么赖道爷的账吧,他们难道就不担心道爷我一张符劈了他们,虽然咱的确是不敢劈,但是他们不知道啊,实在想不出对方打什么主意。
“快把车上的吃食卸下来,光是几只兔子怎么够,”土财主张罗着,不一会儿功夫,肉脯、胡饼、栗米饭、炒面、腌菜、腌豆子就摆了一地,如果不是行程不能饮酒,他还藏着一小瓶荥阳土窑春,据说是唐朝的名酒,啧啧,土豪真会吃。
李道士到底还顾着世外高人的面子,吃相不是太难看,旁边的四个镖师却是不客气,又吃又抓;这家伙脑袋一转,这样吃太吃亏了,对着旁边的丑娘小声:“往死里吃,吃完明天就没了。”
丑娘正陶醉在烤兔子肉的香味中,鲜嫩半焦的肉质,滚着油,撒上一点盐巴,对于从小吃石头和泥巴长大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美味,一听这话,眼中都要发光了,连骨头都不放过,直接往嘴里塞,似乎无底洞一般,一个人的食量抵得上八个壮汉,看的旁边的土财主直擦汗,这都是钱啊!
吃饱喝足,其中一个镖师内急,没打招呼就窜到小林里,脱了马裤,憋的通红的脸才放松下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尖笑就回荡在耳边……
“怎么还不回来?”土财主喃喃道,他雇的这个镖局是当地信誉最好的,没道理镖师连最基本的守时都不懂,难不成是遇见坏事了?一想及此,神情一紧,旁边的李道士同样想到了什么,“我去找找他?”
“不,道长我们赶路,”土财主的肥脸露出冰冷的表情,直到这时,这家伙才露出了本来面目,在这个年头,人与人可是相当不平等的,连刚刚的用餐,也是镖师们一窝,他和账房先生一起,从跟本上,他就看不起这些卖力气耍把式的粗人;而其他的三个镖师也未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既然吃这口江湖饭,命就是夹在腰带上,见众人都这个态度,李道士倒也不至于热心肠到那个份上,一行人加快了进程。
而就在这时,越来越大的尖笑声从小道的两侧响起,时不时的有黑影一闪而逝,整条小道都好像变成了怪兽的口腔,四面八方都是张牙舞爪的树妖,账房先生体弱,已经有晕厥的架势。
“摄魂音?”李道士皱眉,这是妖怪摄人心的一种手段,还真的是有怪物吗。
“停下,用布料把耳朵塞起来,我需要水壶、冷水、还有五个茶杯!”李道士叫道,立马跳下车,找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火炉一座,内书‘火’字一个,施展‘不用火煎造法’,用青城法印开法,几乎瞬间,地上燃出了一团火。
把水壶灌足,叮嘱丑娘烧开,在这个关头,也只有这个‘非人非妖’的小姑娘不受影响,施笔绘符,阴阳气落于笔尖,连续制作了五道镇妖符,一一点燃,放在碗底里,等烧成灰烬后冲阴阳水,何谓阴阳水,五分之四的凉水加上五分之一的沸水,凉水在底沸水在上,沸水与凉水在短时间内不会融合,但沸水变热水,这个热水就是阴阳水,一般而言,这水只喝三口就会变凉,之后就不是阴阳水了。
有道是形化为气,气化阴阳,这阴阳水冲符,便是符七法之一的吃法,把符水灌进了其他五人的嘴中,这些已经快被吸引到山林里的人才恍过神来,后怕不已,饮了这符水后,这些尖叫声依旧刺耳,但已不再具有勾魂夺魄的效用了。
对方大概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笑声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白雾,一点一滴的覆盖了整条小道,几人跑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李道士意识到了不对,连忙大叫:“停下!”
“又怎么了?”土财主害怕的道,别看他算计人的本领高强,到底也是**凡胎,对于鬼神之类的有着天然的恐惧。
“我们跑回来了,”李道士指了指地面,只见一座火炉图案正画在路中间,正是他自己的杰作。
“如何可能,这条笔直笔直的,我们一路向前,怎么会有错?”账房先生吃惊道。
“对方扰乱了我们的生理磁场,让我们误以为一直再往前走,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幸好道爷我也不是吃干饭的,还留了一手。”
第十五章 人蛇
李道士之所以这么有自信,是因为自从镇压了山魈和魑魅之后,《天青宝册》中又解封了一道符咒,而经过他这几天的琢磨,已经可以加入到实战套餐了。
将黄纸一铺,摸出一杆羊毫笔,稍细的那一支,对付鬼类才需要用铁笔,而这一次显然不是,举重若轻的一甩,专心致志的开始绘符,任凭附近的雾气越来越浓,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符的结构分为符头、符身、符胆、符脚,而这一次要绘制的符类,各种要素都要齐全,符头并非三点,而是三撇,口中念叨“三台生我,三台养我,三台护我,”即是三台星君——城隍、土地、祖师。
符身为四个古怪的篆字——道、路、无、通,这四个字皆用重笔硬画,无一撇一捺,这道符属于直线符,代表着刚烈的气。
符胆又称符窍,乃一符之精华,是近些年符咒才有的结构,一般而言,符窍是隐藏在符身之中,需要天赋异禀的道门晚辈才能领悟的出,正所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它跟符的形态无关,讲究的是画符者的胎息内炼功夫与道德的修持,精、气、神汇聚即为窍,但随着符咒的简易化,这种老牛鼻子称之为‘投机取巧’的方式也成了主流,此符的符窍为罡十书——‘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天罡。
至于最后的符脚是日月星君,一般非祈骧、捉鬼、收妖之符,多用其收尾。
笔停咒停,浑身都是汗,刚刚连制了五道符,再加上这一道,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夜六次郎的压力,好在自从升级之后,阴阳气的效果至少是普通内气的三倍,若是以往,两张符估计就要趴下了。
放眼四顾,雾蒙蒙的一片,隐约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轻一重,一重一轻,好似敲打在几人的心间,制符的时候几人不敢打扰,现在一个个的都围了过来,身子跟打摆子似的,就连拖板车的两匹马也都叫个不停,若不是两个镖师压着,早就挣脱绳子奔出去了。
“让开让开,别影响道爷我发挥,”李道士不耐烦的道,深吸了一口气,两手并八卦指,分别夹住符的前后一寸,此乃破煞有力之指,在指法之中,它的使用范围最广,适用于各种法事。
“太阳正照,阴晦当衰,飞符前路,剪除妖氛。敢有妖孽,断踪灭形。神威到处,食鬼****。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将符一甩,随着符的飘动,一道光线从雾气中张了开来,辄而扩大,山石、污泥、草木重又现了形,这便是开道咒的作用,在雾障漫天或是鬼打墙的关头,显出真实的道路来。
这下不用多说,土财主和其中一个镖师翻身上马,另几人则挤在了装满货物的小板车上,虽然已经严重超载,木板‘嘎吱嘎吱’直响,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关心的想法,包括狗腿子似的账房先生,这批皮货再贵,赚的钱也是土财主的,跟他们又没有关系。
两匹矮骡子马受了环境的影响,撒欢也似的往前跑,硬是跑出了宝马的速度,颠的几人屁股又疼又麻,正头晕眼花之际,一道青影猛的扑了过来,把一个镖师扑翻在地,那镖师也算是有些身手,倒地一个翻身,朴刀干脆利落的斩在了对方的身上,刀锋与对方的皮肤摩擦,却发出切皮革一样的声响,趁着这个空隙,李道士看清了对方的模样,脱口而出:“人蛇!?”
对方那碗口大的尖嘴已把镖师的整个头都包了进去,猩红的舌头像是红盖头一样把他的脸面包裹住,缓缓的吞咽了下去,李道士的脸色瞬间变的铁青,不仅是这恐怖片一般的场景,《神机鬼藏》的记载中,这怪物是群居生物。
人蛇者,长七尺,色如墨。蛇头、蛇尾、蛇身,尾长尺许,人手人足,长三尺。人立而行,出则群相聚,遇人辄嘻笑,笑而已即转噬。
就在几人都快要晕车的关口,透过层层叠叠的林木枯叶,城墙的光景若有若无的显了出来,平川县快到了!
然而好事多磨,这一段路却是最颠簸的,丑娘身轻体弱,艰难的扒在木箱子上,在一个拐角的急转弯,终于忍不住手一松,倒栽了出去,消失在了老林之中。
“我靠,停车!”
土财主冲耳不闻,倒是马鞭耍的更欢了。
“你娘的,信不信道爷我一张符劈死你!”李道士恶狠狠的道。
“道长,像这种丑陋的小女娃,人市上顶多几贯钱,何苦为了她耽误了我们大家的性命,”账房先生假模假样,其他人也纷纷劝了起来。
“靠,那是道爷的不动产,说放弃就放弃,开什么玩笑,你们不救是吧,把讲好的钱给我,道爷我自己去救,”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这一下轮到李道士鄙视他们没有同情心了。
“李道长,咱们的约定,可是在到了平川县后,这护镖的事才算结束,没道理提前结账,况且这皮货卖不出去,鄙人手上也没有现银啊!”土财主貌似无奈的道,肥脸满是找抽的模样。
“你、你大爷,”李道士气的双目瞪圆,理是这个理,但道爷是讲理的人吗?一时间杀人越货、埋尸分赃的念头在脑袋里飞速的盘旋,然而抬头一看,青天白日,这事要是干了,十有九八一道雷就会劈下来,顿时怂了,“好,算你们狠!”
“道长,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东家要为大局着想,”账房先生抚了抚两撇鼠须,一脸的道貌岸然。
“哇,你讲的好有道理,”李道士气极反笑,趁其不注意,一黑脚就踹了过去,直接把这老家伙踢下马车,紧接着自己就跳了下来。
账房先生来不及跟道士计较,一瘸一拐的,边跑边喊:“东家,钱爷,你等等我,快让老朽上车,您别跑啊!”
车上的身影在雾气之中飞快的消失了,半点都没有减速……
“唉,没办法,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东家要为大局着想,”李道士阴阳怪气的重复了句,紧接着比划了根中指,气哼哼的朝着丑娘掉落的方向走去。
“道长,道长,你也等等我,等等老朽!”老家伙一点也不害臊,晓得在这个鬼怪横行的地界,道士是保命的唯一保障,功名都没考上,要气节有什么用,他自我安慰的想,腆着老脸就蹭了过来。
“道长,老朽一见到您就觉得你是那种道行高强,为人正派的道术大师,就冲您刚刚的表现,更是盛名之下,没有虚士。”
李道士嘿嘿一笑:“才发现啊,晚了。”
“不不不不,一点都不晚,正所谓亡羊补牢,尤未晚矣。”
“你个老书呆,道爷我问你,我长的帅还是孔夫子长的帅?”
“这——”
“不回答是吧,走走走,离我远一点,不然道爷一张符震死你!”
“您帅,当然是您帅!”
小的没节操,老的不要脸,两个人混在一块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李道士被马屁拍的舒坦了,也就不计较老家伙刚刚的闲言碎语,反而看对方顺眼了起来,账房先生见状一喜,刚准备再加一把力,就见李道士往地上一蹲,鬼怪出现了?
第十六章 跑路
“道长,有鬼?”
“不,我鞋带掉了。”
账房先生刚松了口气,就见不远处一只人蛇在地面上滑行着,青色的皮肤、猩红色的眼珠,还有那几乎咧到耳后跟的嘴角,浑身都充斥着诡异的感觉,最重要的是,手上提着的那道弱小的身影。
“等一下你去勾引它,我在后面偷袭。”
“它要是把老夫吃了怎么办?”
“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李道士一脸认真。
“道爷,这事儿太危险了,老夫恐怕做不来,”账房先生哭丧着脸。
“嘿,你怕它难道就不怕道爷我?搞的我脾气很好似的,别以为我尊老爱幼啊,干不干,不干道爷先用符把你定住,再把你丢出去!”
经过一番‘友好’的协商后,账房先生颤颤的站了出来,哭丧着脸叫道:“你这孽畜,还不把娃娃放下!”
人蛇转过头来,瞳孔中露出危险的神色,从嘴里挤出三尺的舌头,甩了甩,就像是死人用来上吊的红绫,尾巴扫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如白驹过隙,蛇的游动本就很快,何况还是蛇妖,而且这家伙的物理防御力貌似挺高,在游戏之中,又是肉盾、又加敏捷,这种怪向来难打。
账房先生再也不子曰了,拔腿就跑,两条腿如同细细的筷子,跑的姿态则像是鸭子,两口大袖子甩来甩去,心里又怕又怒,也恨极了那个道士,但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眼见后方风声越来越紧,闭上眼就嚎了起来:“道长,救命啊!救老夫一条狗命吧!”
“叫什么叫,吵死人了!”
当他回头的时候,就见李道士弹指如弓,在阴阳气的作用下,指甲泛黑,射出的符像是飞镖,足有两丈远,这是用符的小技巧之一,他最近才琢磨出来的,原理跟弹弓差不多,能加快符的速度和射程;当然还有更高级的,如空中绘符、五行出符法、兵符术、掌中符,按照师傅老头的说法,能够把符的威力增大数倍,并附带五行伤害,当然了,这就不是靠小聪明能练出来的,需要有秘法道诀。
人蛇的速度太快,一开始十符九空,但只要有一张镇妖符贴在它的身上,黄光一闪,速度就减了两三分,恶性循环之下,这妖怪很快就被定住,蠕动的皮肤上足足贴了十来张纸符,把它的妖气镇在体内,只剩下两只竖瞳时不时的转上一圈,“哼哼,道爷我当年读书的时候,可是被称为弹弓小王子的男人。”
“道长你吓死我了,”账房先生差点没被吓哭,两撇鼠须都无力的拢拉着。
李道士没理他,丑娘正陷入了昏迷之中,不知道她这个石头脑袋又撞在了哪个旮旯里了,连忙又是捶胸又是掐人中,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个小怪娃,莫非是道爷的父性泛滥?还是五姑娘用多了之后的报应?
好在这个小姑娘命硬,没一会儿功夫就睁开了眼,那双又大又明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他,这个部位是她脸上唯一的优点,只不过大多数人已经被她那鬼神级别的长相震倒,没被吓晕已经算是有定力的了,谁还会注意她的这双眼。
“肉。”
“很好,脑子还没坏掉,”李道士欣慰道。
“道长,你看那边!”账房先生身子一抖,身子像是鸵鸟一样蹲了起来,只见在他所看的方向,十来条人蛇又游了过来,尖笑声回荡在林中,就像是夜枭的喊声,又阴又哑,其中一个手上还拿着两只麻雀往嘴里塞,血水和羽毛不断的从嘴角流出。
“你娘的!”李道士也缩卵了,乖乖蹲草丛里,道爷的阴阳气又不是白开水,要多少有多少,在刚刚的爆发中,早就耗的一干二净了,况且一窝怪一起上,哪有时间给你制符,单挑都成问题的时候,就不用提群殴了。
当年看动物世界的时候怎么说来着,蛇类貌似都是近视眼,只靠蛇信子去辨别事物,这似乎同样也适用于人蛇,不然怎么解释这些家伙们一点都不在意远处那只被贴满黄纸符,一动不动的同类,一想及此,连忙到处收集树叶,尤其是味大的那种,把它们的汁水挤了出来,也不嫌脏,飞快的抹到自己和丑娘的身上,不一会儿功夫,浆洗的还算干净的道袍和粗布小袄就变成了迷彩服,账房先生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在干什么,但估摸着应该是好事,不然这道士不会不叫上自己,便照葫芦画瓢,依样做了起来。
这样做的好处便是当他们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人蛇的视线之内时,也基本上被无视之,不过也不是没有碰到过危险,这些蛇妖对于声响有着相当强的敏感度,百丈之内,树叶落地,都能听出是什么声音来,所以当李道士一不留神踩断了脚下的一根枯枝时,整窝人蛇都出动了,如果不是溜的快,早被啃成骨头了。
“呼,呼,真他娘的惊险,要不是道爷我脾气好,回头就收拾这些小屁蛇,”李道士虎死架不倒,脸肿依旧装。
“道长你也太不小心了,那妖怪的耳力何其敏锐,万一被抓到了,你这不是找死嘛。”
李道士的脸面挂不住了,“呦,老书呆你现在牛气起来了,刚刚怎么不说,要不是道爷我带着你,你不早被请去吃蛇羹了,现在怪道爷我,你这不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么。”
账房先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家伙讽刺人的时候,完全不分男女老幼、长辈晚辈,一点都不符合当今的世道作风;他也不是没见过为官为富之辈,但他们心里便是再怎么想把对方挫骨扬灰,表面上总是客客气气的,哪像他,简直是半点不留口德。
“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老书呆,你可知道这路该怎么走?”李道士放眼四顾,三个人一通乱跑,早就偏离了黑夹子小道,如今腐木烂叶铺盖在地,层层叠叠的枝桠张开,太大,太密,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还夹杂着老林里特有的腐烂气体,闻多了头晕。
“应该是往这边走,老夫有点印象,”账房先生摸着两撇胡子,毕竟是当地人。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道士拎起了对方的衣领,“你娘的,有道是老马识途,你这老书呆居然连匹马都不如,兜兜绕绕的,又把我们给带回来了,知不知道深林多虎狼,要是碰上了,别怪道爷我怒卖队友,你这条老腿应该跑不过我们吧。”
“别、别道爷,我们是一伙的,您——”老账房也是抹了把汗,心有些虚,这路比想象中的要绕啊,真要遇上了野兽,这种事道士绝对是做的出来的。
就在这时,李道士的裤脚被丑娘拉了拉,这个一直不说话的小姑娘向后指了指,只见在林叶的缝隙中,炊烟袅袅的升起,有个村落?
“还是丑娘眼神好,天都要黑了,真是瞌睡送枕头来了,”李道士喜不自胜,心里已经在琢磨怎么让人家收留自己一晚,让丑娘卖萌,不,绝对会把人家吓死的,或是让老账房装可怜,嗯,这个可以有,不过老家伙面目可憎,一脸狗腿子样,把腿敲瘸了会不会效果好一点?
第十七章 莱霞里
昏暗的天色,树林上偶尔‘扑棱’出一两道黑影,乌鸦,或是夜枭,老林如同黑黝黝的大洞,藤蔓和树枝变成了伸出的鬼爪,正从四面八方摸了过来,李道士的脚下一绊,差点没摔个大马趴,这是他加快脚步造成的。
“你娘的,大晚上的老林子怎么这么恐怖,道爷我可是专门对付鬼怪的人,怎么也渗的慌,”李道士嘀咕道,这种阴森不是妖魔鬼怪造成的,而是因为压抑的环境,就像是把你放在一个封闭的密室,身手不见五指,那种寒气从你的后背冒出,是人体的自然反应。
“到了到了,”账房先生估计也是同样的感觉,跑的比谁都快,连李道士的断腿计划都没来的及实施。
雾气蒙蒙之间,土屋、草房、木栅栏,村口还摆了几个灶台,锅盖捂着,旁边的架子上拴着一口剥了皮的老肥猪,脂肪和肌肉组织都暴露了出来,血水点点滴滴的流在了摆在下面的碗里,这猪刚被捕猎的?李道士暗想。
“有人吗?老夫和同伴想要借宿一晚,不知哪位好人家愿意收留我们,银钱不是问题,”账房先生叫道,作为一个师爷般的人物,在这个年代也算是白领阶层了,只不过他的长相和性格往往让人忽视掉这一点。
“你们找谁,”从死猪的后面走出一位老妇人,脸上的褶皱像是老柿子皮,三角眼无神的吊着,手上端个碗,碗里是刚刚切下来的半块猪肉,鲜血淋漓的,老手颤颤,似乎随时都要掉下去。
“那个,老人家,我们是老林里迷路的客人,想在这里借住一宿,不知可否?”账房先生咽了口吐沫,道。
“借宿?”老妇用诡异的眼神打量着这三人,好半晌才道:“跟我来吧。”
看着对方颤颤巍巍的身影,李道士本能的感到一丝不安,问道:“老人家,你们村里的其他人呢?”
“这么晚了,大家都睡了。”
“那你怎么不睡?”
“我喜欢吃晚食。”
四人来到村东边的一个茅草屋子,‘吱呀’一声,老妇推开了半扇破门,屋内仅有一屋一桌,大锅架在门口,零星的火苗摇曳着,作为唯一的火源,给这幽暗的气氛中加上一点光亮。
李道士几人在她的安排下换了身干净的外套,材料似乎还是绸缎,这村里人这么有钱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老妇的三角眼扫了一圈,不知何故,竟对一直默不作声的丑娘产生了兴趣,“好可爱的娃娃。”
语罢,竟要伸出手来摸她的脸蛋,丑娘下意识的躲在了李道士的身后,通过触感,竟能感受到她的身子在微微的发抖,她在害怕?
大概是被拒绝了,老妇的表情透着一丝不愉,转过了身,从床底掏出了一碗米,道:“我在外面给贵客们煮饭。”
“道长,我怎么觉的这地界有点不对劲啊?”账房先生等对方走后,小声的问。
“老实说,我也觉的古怪,”李道士拍了怕丑娘的头,提声道:“老人家,你们这村落叫什么名字?”
“莱霞里。”
“这名字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账房自言自语道。
不一会儿功夫,老妇就端来了几盘菜,分别是韭菜、猪肉、花生米,不知为何,菜色虽简易,但做的分外的诱人,账房先生已经忍不住用手拈了起来,吃的是兴高采烈,李道士忍耐不住,刚尝了口猪肉,就被丑娘悄悄的用手拉住,用力的摇了摇头,难得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李道长,你快来尝尝,这老妇的手艺绝对是一绝,又香又脆,猪肉更是入口即化,美味的很。”
见对方吃的欢,老妇挤出了一丝笑容,道:“饭还蒸着,我去瞧瞧。”
李道士的眼珠子转了转,丑娘今个儿的状态分外反常,而且这破村子怎么瞧怎么不对劲,死猪、老妇、新衣,悄悄的走到门口,透过窗户一看,除了锅灶还亮着外,老妇已不见了人影,连忙走了出去,掀开锅一看,喷香的大白米饭,又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正失神之际,手上无意识的扫到了火苗,连忙一缩,忽然一愣,他居然感觉不到丝毫的热意,拿出根木柴一看,通体黑色,摸起来又软又滑,有点像是人的肤质,脑袋里迸出一个词,鬼木?
鬼木是一种生长在阴间的木材,在人间相当罕见,而它的作用便是吸引孤魂野鬼,供其有一方栖息之地,所以这里是——**?
连忙把锅灶里的木头扫了出来,把这鬼火熄灭,再打开锅盖一看,里面哪是香喷喷的米饭,分明就是麻花花的大白蛆在锅里翻滚,害的李道士胃部也是一阵翻滚。
“别吃了!”李道士连忙赶了回去,一把把桌上了锅碗碟掀翻,这些韭菜、猪肉也回恢复了原形,分别是霉烂的手指头、脚趾头、人皮,账房先生惨叫一声,当即大吐特吐,原来刚刚吞下去的尽是人的各种部位,连胆汁都吐了个干净。
“别忙着吐了,这里面住的全是孤魂野鬼,等逃出去了再让你好好吐,”李道士的嘴角抽了抽,人倒霉起来喝口水都塞牙,好不容易找到一落脚之地,还是**,这玩意在人间绝对罕见的,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走了!”
李道士架着快要晕过去的账房,刚冲出了门,迎面就撞见了这家的老妇,此刻正以诡异的眼神望着他:“贵客往哪里去?”
“他肚子不舒服,我带他去茅房,”李道士随口应付了句,脚步不停,直接绕了过去,大多鬼类在死时都昧了灵智,只凭本能做事,所以对于鬼的盘问,能说假话时切莫说真话,不然就是找死。
三人自然不敢当着老妇的面跑出村子,好在**里屋子不少,七折八绕之下,很快就躲进了一个土屋里,这屋子空空荡荡的,什么家具物什都没有,而其他的屋子里都亮起了绿火。
“道长,怎么办?”
“我他娘的怎么知道该怎么办?马上就到午夜十分了,这个时候的阴气是最重的,先熬过去再说,”李道士阴沉着脸,他的阴阳气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对于这些鬼魂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门口那口猪——”
李道士同样注意到了,这哪里是猪,分明是一具倒吊着的人尸,一想到自己刚刚吃的猪肉很有可能就是从对方的尸体上刮下来的,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至于账房先生,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面目呆滞、手脚冰凉。
“咦,居然有三个外人?”
正当三人紧张的关头,一道娇柔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李道士赶紧回头,只见一位红纱女子正站在后面,长的妩媚动人,粉颈像是含露的荷花,肌肤更如桃儿一般的饱满,但都比不上她的那双桃花眼,似乎带着烟雨朦胧中的水汽,正袅袅的走来。
“你是人是鬼?”果然是美色壮人胆,刚刚还要死不活的账房先生眼神顿时一亮。
“废话,”李道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哦,你认得奴家?”
“身上一股子野狐气,狐妖呗。”
第十八章 虎姑婆
“嘻嘻,道长,你既然猜出了奴家的身份,可要斩妖除魔?”
“不,道爷我对不赚钱的活儿向来不感兴趣,再说了,我除你?现在是你除我吧,姐姐。”李道士无可奈何的道,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
“你们想要逃命,奴家倒是有一主意,那老虔婆吃人的时候会睁开第三只眼,那便是她的要害,你们只要把她刺瞎,奴家就保证你们出得了这个莱霞里,”狐狸精媚笑道。
“不干,那老妇的道行太高,连我都看不清虚实,对付她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可由不得你们,难道你们以为还能逃的出去吗?”
话音一落,三人身上的绸缎同时变化,化作了一根根粗绳,把三人栓了个通透,与此同时,大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飞,老妇‘喋喋’怪笑的走了进来,“三位贵客怎么去了那么久,老妇的饭已经热了好几次了。”
“猫婆婆。”
“是你,骚狐狸!”老妇一见这狐狸,眼现怨毒之色,尖叫一声,脑袋变化成了猫头,身上也长出了淡黄色的猫毛,两只老手一挥,一团绿光就打了出去,这是她收集野坟中的磷火与本命妖火凝练而成的碧磷妖火,善污生灵,沾之则不灭;狐狸精见状,面色也变的凝重了起来,两只莲花小脚微微一摆,红纱裙中钻出了三条粗大的毛尾,往前一扫,一团红雾乍现,二者交锋不过数个回合,整栋土屋炸开,余波冲的三人像是滚地葫芦一样,看这表现,两个妖怪的道行至少也有百载。
“虎姑婆,”李道士嘀咕了一句,他之前一直以为这老妇是个鬼类,看来还真是小瞧了它;虎姑婆,猫首人身,食幼童,常出没于岭南一带。
“骚狐狸,你一直惦记着老妇的内丹,就不怕被老妇反夺了你的媚珠?”狐类成精,修炼的是她尾处的一颗珠子,也就是所谓的媚珠。
“猫婆婆好大的口气,奴家可不是那些任你摆布的娃娃,”狐狸精玉指一点,两条长绫就飞了出去,包裹住已经快要炸毛的老虔婆,两个妖怪互相拼起了道行,一时间飞沙走石,黑雾弥漫,‘嗡嗡嗡’的声响传遍整个村子,一盏盏幽火飘了出来,而在火光所在,孤魂野鬼的身影若影若现,呜咽之声不断。
李道士倒是想要逃走,只不过越是乱动,身上的绳子就越缠越紧,几乎勒到了皮肤里,而随着震天的一个大霹雳,二者似乎分出了胜负,虎姑婆所化的老妇略有狼狈的落下,手上则提着一只红色皮毛的狐狸,原本的三条尾巴断了两条,绒毛散乱。
“好啊好,今个儿正是大喜的日子,不仅有娃娃送上门来,这只骚狐狸也被老妇弄上了手,今日老婆子我要大开鬼席,开锅,下火!”
随着老妇怪戾的声音响起,村落口的十几处大灶同时掀开了锅盖,一个个七窍流血的人头摆放在其中,正‘嘎嘎嘎’的奸笑着,虎姑婆将那狐狸身子往里面一丢,大锅随即合上,发出‘咕嘟咕嘟’的蒸煮声,各种鬼哭狼嚎的声音纷至沓来。
至于李道士三人,则被带到原来的屋内,随意丢在角落里,虎姑婆轻轻一推,床下显出了个大洞,老家伙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其中。
“完蛋了,完蛋了,”账房先生已经被吓的精神失常,裤裆都湿了开;而李道士虽然不像他那样的夸张,但也心若死灰,反倒是丑娘,身子在地上扭了一圈,转到了道士的身边,瞪着大眼珠看着他,一脸的无辜。
“看什么看,早知道道爷就不把你带出来了,不然还能多活个几天,”李道士叹了口气,自己的青城派发财大计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么,真他娘的穿什么越,这种高难度的活动是自己这种普通人能玩的开的吗。
“不怕,”丑娘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憋出了这两个字。
“呦呵,不错嘛,会说第三个词了,有进步,剩下的话下一辈子再学吧,”李道士苦中作乐道,不知是不是相处的久的缘故,这个小姑娘脸上恐怖的青斑都减轻了不少。
‘怎么,青城派的道士就这么点出息,奴家还以为他们每一个都是惊天动地的男子呢。’
李道士一愣,随即心中一喜,是那个狐狸精在说话。
‘奴家的**正在被炼化,现在残存的只是一道神念,可还记得奴家刚刚的话语?’
“虎姑婆的要害在第三只眼上。”
‘没错,奴家故意和她以命搏命,将她打成了重伤,现在这老虔婆必然急需血食,而在她吞食孩儿的时候,就会露出她的要害,那便是她毙命之时!’
李道士不由得不信,只是这个狐狸精为什么会选择自己?
大概是猜出道士所想,狐狸精又道:“奴家跟你们青城派倒是有几分渊源,我家祖奶奶曾经与你们派中的一位前辈相恋百载,只不过那位前辈为了升仙得道,毅然决然的斩断了情丝,害的我家祖奶奶郁郁而终,你说,奴家与你到底是友人呢,还是敌人?”
“哈哈,现在自然是同一战壕的队友,只是道爷我现在身子被缠住,怎么帮你?”李道士干巴巴的一笑,问。
“放心,奴家有海底秘银练成的簪子,锋利异常,只需轻轻一划,就能把你这妖绳解开。”
话语一落,李道士的手上一凉,多了一个冰冷的玩意,正在这时,床底的洞口有张了开来,阴风大起,三人随即被吸入其中。
那是个十丈方圆的内室,中间被掏出了一座血池,老妇已经彻底化作了原形,猫首人身,血红的毛嘴里冒出两颗尖牙,正盘膝坐在血池的中央,在她的身边冒起了大大小小的气泡,都是她发功疗伤所致,不一会儿功夫,血池就干了一半,虎姑婆睁开竖眼,看向丑娘的眼神充满了贪婪。
“小女娃,本来老妇是打算先好好疼疼你的,可是那只骚狐狸把我打成了重伤,只好借你的血一用,”话音一落,丑娘就被摄了过去,肩膀被两只老手钳住,任其百般挣扎,都抵不过对方的怪力。
虎姑婆变态的一笑,一口咬在了丑娘的肩膀上,‘滋滋’的声响从她的嘴巴里冒了出来,两只三角眼都愉悦的弯了起来,而与此同时,额心微微的鼓起,一条竖缝缓缓的张开。
丑娘露出难受的表情,面色变的越来越苍白,很想转过头,看向李道士的方向,可是却力不从心,脑袋渐渐的歪了起来。
‘你娘的!’
‘别激动,老虔婆还未到最关键的时刻,现在去就是送死。’
‘放你娘的屁,丑娘是道爷我罩着的,她要是死了,道爷我的面子往哪里放!’李道士挣扎着爬了起来,一口气冲了上来,银簪子恶狠狠的往对方的脑门上插去,虎姑婆微微一愣,还未缓过神来,簪尖便挤进了一半。
正如狐狸精所说,虎姑婆的第三目还未彻底的张开,簪尖被脑骨卡住,寸进不得,对方伤而不死,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伴随着滚滚的妖气扑面而来,李道士一声不吭的被掀翻在地,动也不动,仿佛是死了。
第十九章 平川县
“蠢货!”狐狸精怒斥一声,化作了一道虚幻的人影,往虎姑婆扑去,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灭掉对方,夺回肉身,她这道神念也存活不了多久,两个妖怪复又厮打在了一起,反倒是奄奄一息的丑娘没人在意了。
丑娘呆呆的看向李道士的尸体,心里很痛很痛很痛的感觉,就像是大狼们再也站不起来了,不,要更加强烈,在她心目中,土狼和她毕竟不是同类,而他不同,他是自己的同类,能和自己分肉吃的同类。
一道道血丝从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上跳了出来,配合着恐怖的长相,简直如鬼物附身,伴随着表面的变化,一股股热气从她的小腹冒了出来,当日的那半枚道丹的药力终于开始了消化。
“骚狐狸,亏你机关算尽,却耽误了自己的性命,想要杀老妇,简直是痴心妄想!”虎姑婆狞笑道,此刻她披头散发,黑血满面,但双手掐着狐狸精的玉脖,使得对方的身影越来越黯淡,几乎凝不成形状。
“嘿,哈,祖母——”狐狸精开始陷入了自己的记忆,记忆之中,祖母那张慈祥的脸渐渐的枯老了下来,变成恶鬼的模样,不停的挣扎,最终还是沉入了地府,不,她不要死,她还要当神仙,她要长生不老!
“啊!”虎姑婆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原来不知何时,丑娘爬到了她的后背上,牙齿扯下了一块肉,竟是直接吞了下去,然后埋在伤口处大口大口的喝血,随着血液的流逝,虎姑婆的力量也越来越弱。
“不,不会的,这怎么可能,我的精气神,我的法力,娃娃滚开!滚开!”她踉跄了几步,用爪子狠狠的揪在对方的后背上,挠出一道又一道的划痕,有的甚至深可见骨,然而丑娘仿若无知一样,就像是挤进血管的蝗虫,用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力量,去吸食,去吞噬,她要让自己的痛苦千倍百倍的还给对方!
狐狸精艰难的睁开了眼,以神念入簪,这一招还是当年那个青城派的长辈传给她的祖母的,锋芒一闪,‘咔嚓’一声,簪尖从虎姑婆的后脑勺挤了出来,滴下了最后一滴血水,这个老虔婆的表情一僵,从脑门的那道缝隙开始,整个脑袋一分为二,像是被剖开的椰子壳,直窜出一股股黑浆,这个百年大妖,终于死在了几人的围攻之下。
“哇——”丑娘看着倒地不醒的李道士,再也忍不住,泪水‘哗啦啦’的落了下来,一点一滴的溅在了道士的脸上。
狐狸精从虎姑婆的腹部掏出了一颗拇指大小的黄丹,也不嫌脏,直接吞了下去,脸上露出了十分愉悦的表情,只要消化了对方的百年道行,自己的功力必然会大进一步,不仅是断了的两条尾巴,说不定还会再长出两条来,九尾妖狐,九尾才是她的完全状态,传说之中,只要长出了第九条尾巴,就代表着她脱去躯壳,化作妖仙。
眼光扫在了痛哭的女娃身上,却注意到了相较于其他部位的丑恶,她的脖颈透着白玉一般的光泽,居然是天生石女,你倒是好运气,居然能有这等神物跟随,只是倒霉的碰上了奴家而已,青丘狐专克男子,这是宿命,狐狸精看着对方的尸体,默默的想。
“咳咳,什么玩意,天上下雨了?我说丑娘你哭啥,道爷我不就克扣了你几顿饭嘛,用的着这样?”突然,李道士睁开了眼,嘿嘿一笑。
“你居然没死?”狐狸精同样瞪大了眼珠。
“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道爷我注定是长命百岁的人物,怎么会死在这个破地方,”李道士艰难的解开上衣,从胸口处掏出了本书册,正是《天青宝册》,自从他意识到这本书上封印的先天禁法可以用来防御时,就一直贴身携带着,结果果然又救了自己的性命,道爷正不是一般二般的有先见之明。
“哼,道士你既然没有受伤,为什么在刚刚的斗法中一点忙都不帮,”狐狸精柳眉倒竖,责问道。
“喂,姐姐,咱又不是你们这种皮糙肉厚的妖精,道爷我娇嫩着呢,打不过自然是要装死了啊,再说了,这不还有你嘛,”李道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狐狸精也是被他给气到了,身形一转,直接消失不见:“没想到幽幽青城,竟然出了你这种无耻之辈,真是让奴家我大开眼界,看在你之前还算有点良知的份上,不妨告诉你,这莱霞里的孤魂野鬼没了老虔婆的镇压,即将暴动,你们如果现在不走,马上就走不了了。”
“我靠,狐狸精姐姐,不是说好带我们出去的嘛,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李道士急的跳脚,不过却不忙着逃命,反倒是在四周摸索了起来,嘀嘀咕咕:“这虎姑婆怎么也算是个小boss,好不容易干掉,不会真的一点装备都不出吧?”
“咦?”在血池的深处,李道士摸到了一个石盒子一样的玩意,连忙打开瞅了一眼,口水差点没流出来,最少是五百年生长的鬼木,不仅珍贵,用处可是大了去了,真是结局圆满。
午后的日光照在了官道上,李道士正纠结的看着面前的账房先生,只见他一本正经的道:“既然道长与老夫不曾认识,那便就此别过吧,听说我那东家现在正在平川县,后会有期。”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李道士咂咂嘴,“这个老书呆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啊,算了,不管了,反正跟道爷无关,对吧丑娘?”
小姑娘哼了一声,气鼓鼓的别过了头,自从知道这家伙装死以来,她就再也没理过他。
“嘿,还跟道爷我置气,”李道士眼珠子一转,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鼓鼓的荷包:“不过失忆也有失忆的好处,比如说——钱包忘了拿了,这可不是我偷的啊,道爷我是在无人认领的袍子中拿到没人要的银钱,这些钱可以用来干什么呢,可以用来吃油嫩爽滑的红烧肉,还有香飘半里远的粉蒸肉圆、口感爽到暴的酸辣鱼、白斩鸡、狮子头,有了钱买食材之后,道爷的手艺你还没见过啊,丑娘?”
小姑娘立刻转过了身,两眼放光,喉咙吞咽了下,张口就道:“肉,吃肉。”
“哈哈哈哈,这年头,什么样的小娘用钱搞不定,”李道士****的笑声回荡在官道的两侧。
平川县是一个中等的县城,近五百户人家,酒楼、食店、果子脯、裁缝铺、鱼店、肉铺、坟典书肆、棺材铺倒是一应俱全,除此之外,县太爷的官衙置于东北角,此刻,在县衙之中,这位年龄刚过30的赵县令正发着愁。
“那位新上任的河道都督万大人是二皇子的人,素来贪墨无度,便是孝敬了银钱,本官也实在担忧对方是否会狮子口大张,万一有御吏弹劾,本官担心这顶乌纱帽恐怕不保啊。”
“大人稍安,有道是苍蝇不订无缝的蛋,只要把乡粮征收上来,咱们就没有被那位大人讹钱的借口了,现在关键是,怎么去找真正有修行的和尚道士,收拾那些鬼怪。”
第二十章 告官
县门楼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那守门的几个衙役无可奈何的看着眼前的道士,正在胡搅蛮缠之中。
“五十文,开什么玩笑,道爷我是方外之人,你跟道爷收过门费,你怎么不跟菩萨要场地费啊?收也就罢了,你还加收,我敢给,你敢要吗?”李道士怒气冲冲,本来要是按原价的十文,他给也就给了,但是这守门的衙役见两人是外地来的,想要讹上一讹,没想到这道士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硬是把事情给闹大了。
“甭管你是什么破道士,先跟我在牢里滚一遭再说,”马三怒道,他就是那个讹人的衙役,如今见对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别怪他马爷心狠,有道是县令贪财,皂吏欺民,这衙役就是属于古代城管一般的人物,真要狠下心来,平头百姓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语罢,往道士的衣领揪去,李道士二话不说,掉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嚎:“快来人啊,官吏打人了,快来人啊,有小官儿欺压平民了,救命啊!”
他倒不是非得把事情闹大了不可,只是估摸着这古代的官儿就跟现代的一样,都是怕惹了众怒,说不得闹一闹连费用都能免了,再说了,自己又不是无理取闹,对方确实有讹人的动机,这古代的衙门口他还没进过呢,正好看一看,敲敲鸣冤鼓,看看效果如何。
“你小子有种别跑!”
道士走了数千里路,别的不说,腿力是练出来了,门口的几个衙役作威作福惯了,尤其是马三,一身子膘子肉,没跑几步就哼哧哼哧,但依旧发着狠,在这平川县里,除了几位大老爷外,还没有人敢触他马三的霉头,这个外地人,先把他弄个半死再说。
‘不是吧,还追,’李道士感到有点失算了,这年头的衙役门吏都是代代相传,有些土霸恶吏可是连上官都敢欺骗的主儿,更何况是对付他这个外来人士,弄死弄残了都没人关心,‘噌噌’两声,两个衙役直接拔出了刀子,一脸的凶狠。
“我靠!”李道士咽了口吐沫,这玩的有点大啊,连忙施了个眼色给围观人群中的丑娘,意思是随时准备跑路。
“等一下!”
李道士连忙左右望去,心里在想,‘是谁在说等一等的,道爷我欣赏他,’只见一个国字脸,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他穿的是和马三一样的绿色皂袍,只不过材料精细了些,腰上挂着的刀也要粗上一圈,他一出现,本来鸡飞狗跳的场景马上又稳定了下来。
“周捕头。”
“周老哥,你来的正好。”
“周兄弟,许久不见了啊。”
就连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马三,这个时候也停了下来,拱了拱手,叫了声周大哥,脸上服气的很。
‘捕快?’按照这个年代的规矩,民丁、皂隶、门子、衙役都属于合同工,而这捕快隶属于兵部侦缉司,受县令辖制,属于有编制的员工,至于这捕头在这个小县城中,基本上就像是警察局局长的地位。
“原来是周捕头,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李道士作揖,不管怎样,先混个脸熟再说。
“本朝皇帝崇佛信道,曾颁下诏书,和尚、道士、尼姑、方士,游历在外,官府要大开方便之门,阁下是道士,自然不该收取城门费。”
“有道理,吾皇万岁,万寿无疆,”李道士顿时觉得在位的皇帝是个明君。
周捕头制止了想要张口的马三,又道:“这位道长,请把当地官府所出的僧道度牒借我一看,看完即便放行。”
“僧道度牒,是个什么玩意?”李道士面色一僵,道,没听说过当道士还要办身份证的啊。
“若是没有登记,按照我朝律例,孤僧野道,并不在这范围之类,也就是说,这位小道长,你还是民籍,”周捕头摇了摇头,自从这道君皇帝上位以来,行商路人装作道士和尚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着实闹了不少麻烦。
李道士的嘴角抽了抽,搞了半天,自家还不算是官府承认的道士,顶多是个野道人,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师傅老头,我走之前你怎么也不跟我讲清楚,手续都不办好你也好意思让我下山!?
“现在这过门费你可愿出了?”
“出、出,”李道士有气无力的道。
好在这个周捕头还算是有良心,费用也只收了十文钱,并没有继续讹人,李道士在众人的哄笑声之中,低眉顺眼的走进了县城之中。
丑娘可不管这些,一进来就被这车水马龙的场景看花了眼,街道的两边各种摊铺店面,叫卖的货郎、吆喝的小贩,各处溜达的闲丁,依旧偶尔冒出尖尖的女婢妇人,这他娘的才是古代生活。
她的眼神渐渐被一个小摊位吸引住了,那地儿围了好几个孩童,一脸的崇拜羡慕,只见在那个老摊主的吹拉揉捏之下,一个个糖制的鱼虾花草成了形,金黄剔透,栩栩如生,丑娘下意识的就拿了一个,一双大眼亮晶晶的看着,似乎能闪着光。
“小姑娘,一支只要五文钱,不如让你爹爹给你买一串?”
李道士抽了抽嘴,这家伙什么眼神,道爷我这么年轻,像是有女儿的人吗?道爷我现在可是连一个良家小姐都没勾搭上,真是晦气,作势欲走,结果衣角却被小手拽住,丑娘紧紧的盯着他,两眼满是希冀。
“这玩意除了甜就没其他味道了,有什么好买的,嗷!”李道士痛呼一声,见他不买,丑娘赌气的掐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幻觉,这小姑娘的力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老、老板,来两串。”
李道士是标准的吃硬不吃软,眼见丑娘有闹腾一天的趋势,顿时怂了下来,乖乖的付了钱,在其他熊孩子艳羡的眼神之中,丑娘两只眼睛弯的跟月牙一样,‘吧嗒吧嗒’的舔着。
“道爷我看看,这衣服是要买个几套,鞋子也是,全都加厚,还要吃好的,喝好的,玩好的,对了。这地儿有没有青楼来着,道爷我来给古代增进消费了!”李道士嘿嘿一笑,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
结果在给两人各买了三四套衣服,在平川县最好的客栈定了两个上等房,要了一桌最好的鱼虾宴,估摸着时间,还要做一次道斋之后,李道士有些悲哀的发现,老书呆的钱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来,里面的银钱似乎没那么经花。
“唉,”李道士一身崭新的锦布道衣,前面还特意让那绸缎庄的裁缝缝了个拉风的太极图,要多骚包有多骚包,此刻却十分不雅的扳开了虾壳,狼吞虎咽,平川县两百里外,有条长河叫做青河,哪里的水产甚多,养活了好大一批人。
不知何故,丑娘却对这些鱼虾蟹蚌不感兴趣,反而像捧着宝贝似的玩着这颗糖花小草,李道士撇了撇嘴:“没出息,小二!”
“客官有什么事?”
“你们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就是那种小姐妇人常去的地方。”
小二摸了把冷汗,没见过这么实城的人,“附近有个桃园,有刘关张结义的供奉,现在桃花估计要开了,桃李芬芳,最容易吸引才子佳人前去踏青,还有清平乡的关二爷庙,据说葬了关云长的真身。”
“真的假的,关羽不是死在麦城吗?”
正闲扯着,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
第二十一章 开衙办案
“快看快看,王员外家又报官了,这一次是告他的儿子。”
“又有热闹看了。”
“马上就开衙,快去抢位子。”
看着外面闹哄哄的一团,李道士忍不住问:“什么情况,报官就报官,为什么要说个又字?”
听小二解释,原来这王员外是当地的大户,名声嘛,不算坏,颇有家实,员外这名头可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戴上的,光有钱可不行,那是土财主;不仅需家世清白,而且要有名望,这话说白了,就是官场上得有人,据说他的侄子在山西当布政司,三品的正官。
有钱有名,家中老妻又生了几个儿子,各有所成,新纳的小妾小翠更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按道理来说这王员外的小日子应该是过的飞起,可是不知为何,大概在两个月前,这个王员外就频繁的告官,不是说他老妻暗中辱骂他,就是告女儿要谋夺财产,或者是管家下毒,反正理由是五花八门;这老员外在当地毕竟有些声望,衙门里的人办事也用心,可是查来查去都没有线索,甚至有些摆明了就是子虚乌有之事,女儿嫁到了扬州,数百里的路程,怎么会在一日之内跑回来谋夺财产,是故几次三番下来,大家都把这当作了笑柄。
“这王员外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李道士随口道。
“可不是嘛,据说他自己也请了好几个郎中,就是没查出什么病因来,老员外疑心病重,一口断定是他人搞的鬼。”
“有点意思,”李道士也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嘱咐了丑娘几句后,就颠颠的跑到县衙门口围观了起来;这县衙的模样跟电影里演的差不多,两侧持棒衙役,县丞和师爷分坐两边,牌匾上书‘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外面的人群黑压压的,李道士好不容易挤了进去,抢了个好位置,就在油漆大柱的旁边,上面还有一行金字对联‘法规有度天心顺,官吏无私民意安。’
“这次告的是他最喜爱的小儿,似乎还是个秀才。”
堂上已经站了三个人,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模样秀丽的二八少妇,还有肿着脸的小年轻,这应该就是旁人所说的小儿子了,那少妇正在不停的劝着老头,没她拉着,看这王员外对小儿子的恨恨表情,估计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一阵‘威武升堂’的叫声伴随着棒头的整齐敲地声响,平川县的县令端坐在高堂上,在李道士的眼中,一道金光铺展开来,连他体内的阴阳气都停滞了下来,身子一沉,这现世的官气对于道士的修行还有影响?
“王员外,这一次你又要告谁?”赵县令愁眉苦脸的道,征粮的事已经够让他心烦了,还有这个时不时过来捣乱的老不休,他感觉自己的白发又长了一两根。
“告我这小儿王郎。”
“他想谋夺你的家财?”一般来讲,正是正常的套路。
“不,他和我这小妾通奸!”王员外铁青着脸道。
众皆哗然,这剧情真是超出想象,小儿子和小妾,不过也难怪,男有才,女有貌,勾搭一起不犯法,不过这小翠要是生了个大胖小子,这王员外应该是叫儿子呢,还是该叫孙子,李道士幸灾乐祸的想道。
“老爷,您在胡说什么?”小翠又惊又臊,看来就连她事先也不知道。
“爹,你瞎说什么呢,”王郎更是气的不行,本来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揍上一顿已经够倒霉的了,如今若是多了个‘欺母’的名头,他的名声在在士林之中就彻底的毁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本来家丑不可外扬,若非你与这小翠想要夺财害命,老夫也不愿意把这羞臊事说出来。”
围观的群众忍不住起了哄,怎么还是这个剧情,敢情如果不谋财害命的话,您老人家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肃静!”站在左侧的周捕头大喝一声,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老员外,您说的这事,证据是什么,”赵县令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这通奸不比其它,往往是各类案件中最难处理的,毕竟这个年代可没有某类液体辨别技术,除非是抓个当场,不然一般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无罪;妾不如妻,若是在富贵人家,打死也就打死了,但又与儿子扯上了关系,而且还是有功名的,这事就更难办了。
“我昨夜起床如厕,路过小儿的房间门口,便听这小畜生道‘小翠放心,待我爹死后,我就取你为妻,老娘最宠我,不会说三道四’,这贱人也开了口,‘你爹爹是个年近半白的糟老头,哪抵得上郎君孔武有力,又有文才,我每日伺候他的时候,都把他想成你的模样’,这二人随即就行了苟且之事,咿咿呀呀,老夫也知道自己最近有些不对劲,足足听了大半夜,这才确定了此事,等老夫叫人来的时候,这对狗男女大约是听到了动静,各回各屋,装的一无所知。”
听了大半夜的墙角,而且还是自己小妾和小儿的,这王老头口味得多重啊,李道士咂咂嘴,感到真是不虚此行,活久见。
“胡说,我昨日明明不在家里,爹你这是栽赃陷害!”王郎气的脖子上青筋直冒,终于忍不住跟这当爹的翻了脸。
“那你昨日夜里去哪儿了?”
“几个同窗约了杏花楼,我瞒家人悄悄的去了,喝到了大半夜才回来,怎么会跟我后娘做这等事。”
“来人啊,去杏花楼取证,”几个衙役兴冲冲的走了,这杏花楼是当地最好的青楼,说不得还能揩上不少油水。
“你还敢去杏花楼,老夫打断你这条狗腿!”
王员外应该是那种只许自己浪荡,不允许儿女胡闹的那种道学先生,家教森严,见小儿子逛妓院,冲上去就是一顿老拳,小翠尖叫着去拉扯,却被掀翻在地,衙役们碍于员外的身份,也不好过于粗鲁,一时间场面乱成了一团。
大概是逼得急了,王家小儿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叫:“我昨夜在花魁杨五娘那里已经泄了数次,哪有精力去对付我这后娘。”
“说不定是吃了什么壮阳药,饥渴难耐,回家里见了动人的小翠后娘,终于忍不住兽性大发,”围观的群众中冷不丁的传来了一声。
“是谁在多言,给我出来!”赵县令终于忍耐不住,重重的拍下惊堂木,怒道。
李道士刚准备混在人群之中装死狗,无奈广大的人民群众抛弃了他,自动把他给挤了出来,从路人甲晋升为三号男配角。
“这个,小道我只是猜测一下下,为案情的发展增砖添瓦,没有其他的用意,没什么事小道我就先走了,今日的晚课还没做呢,”李道士干巴巴的笑道,往后面溜去。
“喧闹公堂,给我拿下!”
事实证明,这里的衙役的确要比门口的战斗力强上一点,李道士呈‘大’字被棍棒插在地上,脸贴着地面,冰凉凉的;不过正主儿还未审完,暂时还未轮到他定罪。
‘你娘的,什么叫祸从口出,这就是了,道爷我不就开个玩笑么,等一下不会被打个二十大板,关入地牢吧,不要啊,道爷我可是良民——’
第二十二章 耳中人
等衙役从杏花楼取证归来之后,场面达到了**,一方面有花魁老鸨的作证,这王家小儿的确在杏花楼待到了子时三刻,才醉醺醺的回家;另一方面,王员外又赌咒发誓,自己确确实实的听到了二人的说话声,绝不是幻觉,若是以往的案例,这王郎该无罪释放才是,然而赵县令又不愿意得罪这王员外,只能好言相劝,场面就这么僵着。
李道士听了半天的争吵,也有些腻味了,身子这样被压着也的确不舒服,气血不通,忍不住悄悄的扭了扭,脑袋一转,正好瞧见了那王员外的后老勺,耳朵微微有些肿起,隐隐约约的还有一条黑线。
“……老夫可以祖宗发誓,虽然未有眼见到这一对奸夫淫`妇,但是听的清清楚楚,绝对是他们的声音,在我耳边窃窃私语。”
只听到,没见到,窃窃私语,一道灵光在李道士的脑袋一闪而过,大叫一声:“我知道,我知道原因了!”
嘈杂的场面瞬间僵住,所有人的眼光都望向了他,赵县令微微皱眉,“你知道什么?”
“道爷我知道为什么这老员外总是听到有人要谋害他。”
“为什么?”
李道士眼珠子一转,腆着脸:“告诉你们有什么好处,比如说,十两银子?”
“大胆刁民,拉下去给本官打二十大板!”
我靠,条件不符可以再谈啊,干嘛一上来就动手,太没有商业道德了,李道士刚想认怂,便听王员外开口:“这银子我出,只要你说的是真话。”
还是这老员外有头脑,对于咱这种技术性人才,就应该进行物质奖励,而不是压迫和殴打,这不符合市场经济,李道士心中大喜,浑然忘了他之前是怎么诽谤人家的。
颠颠的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县令大人,小道要求清场,接下来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给普通人看到可不好。”
“若是此事为假,你知道是个什么下场?”赵县令威胁道。
“当然,欺骗官员,斩立决!”李道士学着电影里的腔调,一字一句的道。
赵县令愣了愣,不是徒两年吗?我朝律例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严了,不过这家伙既然敢这么说,必然有两把刷子,再说了,人就在这里,真要出了事,拿他来顶缸就是,挥了挥手,两侧的衙役顿时把衙门的铜首大门关了起来,闲杂人等都被赶了回去。
“道士的包裹在客栈里,告诉那蒙面的小娘,就说是我要的,除此之外,我还要朱砂、香案、黄铜盆、筛子、木槽、三清道尊像一副、玉孔香炉、三寸银针一支、长短香各三柱,”李道士开口。
到底是官府,办事效率就是高,不一会儿功夫,该拿来的都来了,连丑娘也跟了过来,李道士这个时候难得的认真起来,专注心神,将香点燃,双手举香与额相齐,躬身敬礼,道家以左为尊,用左手小指上香,插在了香炉之中,三根香的间距不超过半寸,按照道门的规矩,还要行跪拜礼,但青城派的情况有些特殊,老派的剑仙自有规矩,只跪父母、恩师,除此之外,三清、如来、天庭众神一律不拜;便是改行成了道士,这些规矩也未有变化,不过敬还是要敬的。
“道由心生,心借相传,香热玉炉,心存道前,真灵下盼,仙佩临轩,弟子关告,护佑神坛。”
将黄铜盆放在三炷香的下面,盆里接了三分之一的水,并三清指,启青城法印,行禹步,开始点敕。
点敕又称封敕,是施法之前,符咒用具必须的准备,笔、墨、纸、砚、水,凡是所需之物,都要先进行这番操作;道家文字是道教沟通神灵的一种方式,若是用凡水凡物,根本无法上达天听,这就是此法的由来,先通灵性。
这在山上一般都是老头子事先做好的,李道士夺了这副身躯以来,还真是头一次用,脚步一颠一撞,像是醉酒似的,前举左、右过左、作就右、右就左、次举左、右过左、作就右、如此三步,当满一二尺,全称三步九迹,这就是禹步的最基本走法,道家施法,符、咒、印、气、斗,这便是斗的基础,传说大禹治水时,到南海之滨,见马禁咒,能令大石翻动,鸟禁时,常作飞步,禹仿其行,令之入术,这就是最初的版本,可惜现已失传。
李道士这次敕的是盆中水,口念道咒:“清净之水,日月华开。中存北斗,内映三台。神水一噀,散祸消灾。急急如律令!”
青城法印往下一按,三清指紧随其后,风声微起,淡淡的涟漪从水中涌出,李道士抹了把汗,暗中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出岔子,那么多人围观,出了事得多丢人。
“丑娘,鬼木!”他之所有这么有自信,便是因为这支五百年鬼木对于妖魔鬼怪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
拿起筛子,对着木头的表面缓缓的摩挲着,碎屑掉在了下面的木槽里,如果有道童就好了,什么事都不必亲力亲为,压榨童工什么的最欢乐了,李道士暗想。
最后把这些黑木屑倒进了黄铜盆之中,令人惊异的是,这木屑入水即化,整盆水变成了墨汁一样的颜色,最后拿起三寸针在火上撩了撩,去去灰尘,然后在水中轻轻一荡,慢慢的搅着,通过灵水吸收鬼木的精华。
“道长,你这是在干什么?”赵县令忍不住问道,没想到这个小道士还是有些门道,古代可不比现代,对于法术符咒之类的本领有着先天性的敬畏,李道士的形象在他的眼中也变的高大了起来。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李道士看了一眼王员外,给这小玩意跑掉了可不好,最终等到三寸针的颜色彻底变成了黑质,李道士才微微一提,道:“王员外,麻烦把头伸过来。”
“你想干什么?”老员外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人越老越怕死,看他这些天折腾的事就知道了。
“治病救人,你不是想知道谁对付你的吗?放心,这么多人在,真要害了你的性命,道爷我不也得以命抵命嘛,”李道士温和的道,对于花大钱的贵客,他有的是耐心。
王员外咽了口吐沫,本是不愿意,但一想到自家小妾和小儿子通奸,气就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看了他们一眼,把头贴在了桌面上,李道士的三寸针在摩挲之中,缓缓的刺进了耳膜中。
王郎咬起了牙,小翠吓的闭起了眼,就连赵县令和周捕头也咽了好几口吐沫,但论在场之中谁最紧张,无疑非李道士莫属,事实上,这银针勾妖的法子,他也是第一次用,但有道是酒壮怂人胆,钱涨贱人艺,为了十两银子,他的手分外的稳当。
片刻过后,在李道士期盼的眼神之中,两个指甲大的小人缓缓的从针上爬了出来,连忙用标黄纸轻轻一裹,把其包裹住,而王员外还一脸的茫然,什么感觉也没有似的。
“搞定了!”
“道长这是——”
李道士将黄纸透出一条缝隙,只见里面两个小人正在不停的挣扎,小鼻子小眼,除了身上没有毛发之外,与常人一般无二。
“这是耳中人。”
第二十三章 道斋
耳中人,精魅,附人体,善说谎言
“不是我说的,是它说的。”
“本官在此,谁敢伤人!”
“爹,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勾引小翠娘了。”
“下毒,用毒取了这老家伙的性命,以后这王家的财产还不是我们的了。”
“是谁,是谁敢要我的命,老夫可是平川县的王员外……”
赵县令、小翠、王郎、管家、王员外的嗓音接连从这两个耳中人的嘴里冒出,值此,真相大白,李道士把它们收入《天青宝册》之后,拿着两块银元宝得瑟的走了,至于事情怎么收场,王员外以后怎么跟他的小妾儿子相处,这就不归他管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李道士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这高床棉被睡的真他娘的舒服,睁眼一看,一张青斑毛脸近在眼前“鬼啊!”
“你娘的,道爷我心脏病都快被你给吓出来了,不是跟你说了,有事没事别把面巾下了,容易出事故的啊丑娘,”李道士捂着胸口,有气无力的道。
“脸上,有东西,”丑娘把脸凑了过来,手指指着脸颊上长着的黄色绒毛。
“咦,怎么长毛了?不会是吸了那个猫容婆的血,变的跟它一样了吧,”李道士大吃一惊,怎么这小娘的血脉如此古怪,变的越来越不像人了。
“体内有什么感觉,力气、本领什么的,有没有增强?”
丑娘默默的摇了摇头,感情除了长一圈毛之外,什么都没变,模样本来就不咋地,如今更是向猎奇的方向发展,李道士越看越槽心,直接丢了几个铜板,让她去买糖吃了,丑娘可没有这么复杂的思想,一蹦一跳的出了门,两眼弯弯,又可以买糖吃了。
“接下来干什么?当然——逛青楼!”李道士嘿嘿一笑,整个人都变的容光焕发,匆匆洗漱之后,刚出了门,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的道斋还没做呢!
所谓的道斋,是道士在某些特殊的时间点,沐浴焚香,祭祀上天的一种仪式,各门各派均有不同,例如古老的上清派,手续繁琐,不仅是七日一祭,而且每逢四时、八节、三会、本命等日,同样如此,更可怕的是,斋法也各不相同,心斋、灵宝斋、三元斋、明真斋、洞神斋、指教斋、涂炭斋、自然斋、金箓斋,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基本上什么事都不要做,天天道斋都够忙活的了;好在青城派半路出家,规矩简单,只要祭奉月中三斋就可,也就是一日、十五日、二十九日焚香祈告便可。
‘你娘的,老子都穿越到古代了,怎么还要打卡上班,’李道士发着牢骚,在他的理解中,道士算是天庭外围编制的一员,时不时的告祭就像是跟上层领导打招呼一样,没什么用,只是为了显示一下存在感。
跟店小二要了柴房的钥匙,这里地偏,不会有人打扰,翻开木板,将能挡住的光线通通挡住,奉了云水三斛、青木香四两、白芍七两,除了青木香外,都是些清淡的药材,很容易买到,净手、净脸、净口、净心,香烟袅袅之中,李道士盘膝坐在蒲团上,并三清指,口念祷告:“道由心学,心假香传,香焚玉炉,心存帝前,真灵下凡,神祗照庭,令我心灵,鉴我心虔,所祈所愿,咸赐如言。”
话毕,练《玄都上品》,这法门之中,除了日月练法之外,还有一篇大道真形篇,讲的是玄而又玄的道家真谛,焚香祈祷之时,心思最沉,冥想此篇也是最有效果的,‘道者,有形之父母也,寂然不动,至虚无也;感而遂通,至神明也;视之不见,无形容也;听之不闻,无音声也。故无形无名,言象莫能得也;有情有信,变化有以生也。生之来神,气聚也;身之有阴,阳结也。两仪以分,万象以成也;天地回薄,日月以明也。莫不由至道神用,而元一以灵。且人为物灵,貌为事真……’
“三者,清、浊、和,结为天、地、人也曰三元,上、中、下也;在天为三光,日、月、星也;在地为三宝,金、玉、珠……天阳地阴,阴阳变化而成五行,谓木、火、金、水、土也;亦曰五气,谓九、三、七、五、一也;在天为五星,谓岁、荧、白、辰、镇也;在地为五岳,谓岱、衡、华、恒、嵩也;在人为五脏,谓肝、心、肺、肾、脾也……”
道家之理,玄而又玄,便是悟透了,也未必能说的出来,至少李道士在智商大进之后,再修此法时自觉颇有精进;更主要的是,这道斋最少也要有三个时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拿来练练级。
李道士在山上跟着师傅老头做了十几年,下山了也做好几次,反正没有一次是有效果的,这一次估摸着也不例外,正琢磨着再等一等是不是就可以打卡下班了,忽然青木香的香头亮起,香烟滚滚,一股‘噼啪’的声响从空中响起,烟气在空中汇聚,隐隐约约化作了一道巨大的身影。
‘我靠,领导回话了!’李道士心想,庞大的威压降下,比当日见到的狐狸精和虎姑婆还要强上数倍,而且空气中的电气电的他皮肤发麻,这是雷司的神仙?
雷司又称雷部,共有三部,雷霆部、征伐部、防卫部,顶头boss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传说是南极长生大帝的化身,按照师傅老头的说法,在天庭众部的说法,是相当强力的机关单位,雷乃天之阳,在斩妖除魔方面尤为的擅长。
‘这专业对口啊,必须要搞好关系,’李道士脑袋瓜一转,表情瞬间变的十分的虔诚,口中赶紧颂词:“四川府青城山第八代传人李长生伏请,九天雷神,真科相召,雷部众仙,福泽万里,古往今来,一切妖魔鬼怪,莫能挡之,那个,南极老仙,法力无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南极老仙,法力无边,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日出东方,唯我……”
李道士肚子里的墨水毕竟有限,正儿八经的念叨了几句后,就开始胡吹海塞,想到什么说什么了,还没等他从丁春秋门徒转换为日月神教的弟子,光芒一闪,所有光芒一收,场景又变的空空荡荡了。
“我靠,不是吧,小道我还没说完呢,领导你别走啊,”李道士哭丧着脸叫道,刚准备收功,站起了身,就见桌子上面多了一道精光闪闪的晶符,刚触碰上,一道功法篇章就流入了脑海中——《五雷掌小篇》。
五雷掌,道家密功,用于降妖除魔、灭邪卫道
“哇塞,不愧是高级部门,福利待遇就是好!”李道士喜滋滋的想,粗粗的回想了一遍后,忽然神情一僵,这功法上有记载,修炼之前必须要保持童子之身,方能引元阳入体。
“你大爷的,道爷我就是想逛个青楼而已,咋这么难呢?”
而在另一边,县衙的后堂之中,赵县令看着眼前的四个人,三个是身材壮实、持棍拿枪的江湖好汉,手脚粗大,太阳穴鼓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而至于另一位,则是臂有足长的老者,这四位便是在县令请来的帮手。
“是否有些不够,”赵县令捉摸不定,“要不,把那个小道士也请来?但是那个道士颇有些桀骜,难以收服,周捕头,你可有法子?”
第二十四章 尼姑
丑娘这几日过的很开心,除了脸上长满了细小的绒毛,每次吃饭的时候,油水都会沾在上面,蒙头睡觉的时候,总会痒嘻嘻的,给她的生活造成了一些小麻烦外,总的来说还是很不错的,有吃有喝,还有山中从未见过的热闹场面,因为天天从李道士那里拿铜钱换糖人吃,还认识了不少县里的小鬼。
“丑娘来了!”
“阿丑,请吃糖。”
“吃糖了,吃糖了。”
丑娘默不作声的走到了摊铺前,掏出了几十个铜板,从老板的手里换来了各式各样的糖人,分了出去,在欢呼声中,几个小鬼便一同跑到了何家坊游玩,那里本是前朝的富贵人家,后来家道中落,荒废了下来,旁边就是武侯铺(衙役的巡逻点),又是在县中,大人家都愿意让小儿去那儿玩。
“丑娘,你为什么总是带着个面纱,”杨儿道,近几日中,二人的关系最好。
“道士说,不给看,”丑娘一字一句的道。
“让我看看呗。”
对方不知轻重,一把揭下了她的面纱,那张鬼神级的脸蛋彻底的暴露了出来,青斑黄毛、石头脑袋,杨儿的眼睛立马瞪圆,满是惊恐,尖叫起来,“妖怪,丑娘是妖怪!”
这声音迅速的吸引了其他的孩童,纷纷围了过来,眼神之中害怕、恐惧、兴奋、慌张,“打妖怪,打死她!”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句,从地上捡了个石头,丢了过去,其他孩童纷纷有样学样,‘噼里啪啦’的落在了丑娘的脸上、头部、身上。
“不是,我不是妖怪,”丑娘结结巴巴的道,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伙伴们,现在对她又骂又打,只因为她是所谓的‘妖怪’,这是她无法想象的,心中充满了恐慌,又躲又闪,‘啪’的一下,有一块石头砸到了她的额头上,血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流血了,死人了!”小鬼们见状也慌张了起来,一哄而散,丑娘看到了跑走的杨儿,刚想追过去,就见她回过头,眼中满是厌恶:“别跟着我,你这个怪物!”
身体的伤痛不放在她的心上,只是心中的失落痛苦难以言表,丑娘低下了头,瘪了瘪嘴,拿起了已经被踩成泥团的面巾,握紧了手,她现在只想回到道士的身边,他肯定是不会嫌弃自己的,刚转过身,就见一个女尼,月白色僧袍,手持佛珠,脸上无鼻无耳,看着诡异,却透着一股慈祥。
“可怜的娃娃,你要去哪里?”
“找道士,回家。”
“你现在的样子可不好回去,”女尼牵着对方的手,坐在了台阶上,掏出了张手帕轻轻的擦着她的身子,令人惊异的是,刚刚的破口伤痕经过她的擦拭,居然一点点的恢复了过来。
“你这石娃娃还没长开,又食了太多的妖魔之气,难免被人误解,不若跟贫尼走吧,贫尼能除去你的恶根。”
“恶根?”丑娘呆呆的问。
“便是你这相貌,你的天赋,天生石女乃是世间最美的精灵,我会恢复你的本来面目。”
丑娘露出了心动的表情,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士说,晚上要回家。”
“收养你的是个道士?”女尼讶然:“他没感受到你一身的妖魔之气,这帮牛鼻子不向来是最顽固的吗?”
“我要回去了。”
看着丑娘消失的背影,女尼掐指一算,皱了皱眉,“这娃娃尘缘未了,也罢,等她长大了,便知这世道根本容不下她这等人,到时我再来引度吧,”望着这荒草萋萋的何家坊,她不由的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三百年已过了。”
而在静室之中,李道士盘膝坐定,身上的光芒忽明忽暗,掐指、吐纳,存火气入心、金气入肺、木气入肝、水气入肺、土气入脾,以五脏化五雷,体内‘轰轰’的一阵响,五脏化五行,五行化五气,通过内五气的运转凝成五雷,驱法入掌,可镇压、炁灭、驱使、降咒,这便是《五雷掌小篇》的功效;道士的本领:符咒、施术、咒杀、呼风唤雨,无不是远程的手段,真要被敌人近身了,除了遁术和替身法外,能够应敌的手段少之又少,这五雷掌便是其一,也不知是不是李道士的马屁起了奇效,雷司神祗居然传下了这套稀有的法掌术。
“还是道行不够高啊,按照现在的进度,在实战时能够用上一次就阿弥陀佛了,”李道士感慨道,法术到底不比符咒,前者更考验施术者的心境和内练功夫,这都是无法作弊的,而这恰恰是他的弱项。
敲门声响起,李道士一开始以为是丑娘,不过看着也不像,便道了一声‘进来’,结果却是一位出乎意料的客人——周捕头。
“李道长,再次见面了。”
道士‘哼哼’了几声,对于城门口的事依旧耿耿于怀,虽然没有被讹钱,但李道爷最看中的是什么?当然是面子!这面子前几日可是狠狠的丢了一下,差点就捡不回来了。
“道长,今日周某前来,是奉了上峰的意思,请阁下做一件报国利民的好事。”
“好事?不做,”李道士干脆利落的道。
“什么——”周捕头愣了一下,一般来讲,不是要找些借口的嘛,这道士倒是爽快,或者说是真不要脸皮,就这么直接推掉了?!
“道长,这次行动是受官府的指派,去清平乡征粮,是有赏赐的。”
“那也不去,道爷我现在又不缺钱,而且你们既然找上门来,估摸着又是要对付什么妖魔鬼怪,这肯定不干,我家师傅说了,这年头,安全第一,安全第一。”李道士惫懒的道,有钱的是大爷,他有钱,所以他是道爷。
这家伙似乎有些油盐不进啊,周捕头头疼起来,不过想到了县令的叮嘱,只得使出杀手锏,“不知道长接下来有何打算。”
“游历天下,行侠仗义,救助百姓。”
“咳咳,”周捕头真想一口吐沫啐到李道士的脸上,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那道长可知,凡是城池、大县者,出入必须要有官府出具的公验路引,若是没有,无法通行。
李道士眼皮一睁,这不就是通行证嘛,感情这家伙拿这个诱惑我,他以为道爷我会上当,哼哼!道爷我还就不吃这一套,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屈。
“不干。”
“还有四十两银子。”
“四十两!”李道士咽了口吐沫,语气顿时一变:“斩妖除魔,是我道门中人因做之事,岂能以安危祸福避趋之,这活儿道爷我接了!”
经过周捕头的一番解释,原来这平川县下辖一府三乡,这清平乡地势最好,肥田连绵、风调雨顺,历来是粮税的大头,可是县衙最近派出了三批税丁,都是有去无回,粮食根本收不上来,而且听那进城的乡人说,根本没有就见过这些衙役,所以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途中闹了鬼怪,于是便有了这次邀请。
“……或许也有可能是劫道的所为,所以本县还请了名镇关西的葛家三豪,以及会咒术的吴老汉,准备借着人多势众,不仅把粮征回来,还要把事给弄清楚,清净道路,彻底还一方之平安!”周捕头热血的道,配合着他那张国字脸,倒是有些‘元芳’的感觉。
李道士可不关心这个,只是嘀咕:“搞了半天,原来这银子不是给我一个人分的啊。”
第二十五章 吴老汉
到了启程的时间,李道士磨磨唧唧的往县衙的方向晃去,没绩效,没提成,奖金还要跟别人分,就这还想要道爷卖命,做梦!他打定了主意,一路上也就划划水,真要遇上了妖怪,必须捡软柿子的捏。
“话说,我去干活儿你也跟着做甚,”李道士斜了一眼后面的丑娘,不知怎地,近几日这小姑娘沉默了许多,难道是青春期提前到了?
丑娘低了低头,道:“没有人,只跟着你。”
“也行,反正道爷我打定主意打酱油,就带你去感受一下农家风光,”李道士不以为意,吊儿郎当的走着,浑然没注意到小姑娘眼中的光彩又绽放了开来。
县衙口已经准备了十几辆骡子车,除了那四位江湖好汉外,还有十几个兵丁,三四个捕块,以及周捕头,在这个小县城之中,应该算是大股的兵马,看来赵县令为了这次征粮下足了血本。
刚走了过去,就听得一声阴阳怪气的腔调:“好大的面子,让县令大人与我几位等了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路神仙下凡呢!”
李道士转过了头,只见一位灰白头发的糟老头,苗民打扮,浑身邋遢,只有一双手出奇的长,这家伙便是周捕头口中的吴老汉,会咒术的那位?
眼咕噜一转,不怒反敬,李道士乖乖的作揖道:“实不相瞒,小道刚刚给祖师上香祈告,耽误了时辰,还请老前辈恕罪。”
吴老汉本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这里的规矩,没想到对方如此乖觉,顿时感到有气没处使,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葛老大见状,连忙打了个哈哈,“好了好了,行走江湖,最忌的就是内讧,这一次又是官面上的任务,大家更应该互帮互助才是。”
李道士瞧着江湖大汉还挺顺眼,连忙拱了拱手,“大侠说的正是,葛家三豪之名,小道我便不是江湖之人,也是如雷贯耳,认识的哪个不拍着胸膛说是好汉。”
这话一说,这三条汉子顿时觉得这李道士顺眼起来,天下承平已久,这年头流行的是才子佳人、书生小姐,跑江湖的泥腿子可没有武侠小说里的地位,更何况这三人的功夫把式还未练到家,不然也不会自个儿出来接活了。
周捕头见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昨日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今个儿就鼎鼎大名了?这说谎的本事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在赵县令的殷切目光之下,一行人踏上了清平乡的征程,这乡在平川县的北边,大概有一百二十里路,也就两天的行程,其间要经过两条小溪、一座秃头山、两道长坡,算是相当的难行。
“这地儿离平川县这么远,怎么会被划拉到本县的范围,”李道士忍不住发着牢骚。
“这道士你就有所不知了,再往北走就是卫所和土司的地盘,咱们汉民可不愿意被那外族人管辖,朝中王大人特意请旨,把清平乡划拉到了本县之中,”葛老二道,三兄弟中就属他长的最壮实,八十斤的铁皮棍在他手中就跟个绣花针似的,配合着完美的肱二头肌,简直就是黄种的施瓦辛格。
但有道是好汉必然智拙,这葛老二被李道士一通忽悠,被捧的不知东南西北了,跟这家伙一边走着,一边吹着,什么江湖经历都说了个光,在他的话语中,把一种现实的武林行情展现了出来,黑活、白活、趟子活、销赃、杀人、顺手把,按照现在的说法,他们是属于灰色产业链中的一环,只不过有的是向阳的一面,有的是向阴的一面。
“照这么说来,这江湖中就没有专门行侠仗义的大侠?”李道士恍然,看来所谓的行侠仗义,也只是讨生活的一种方式,跟他想象中的一样,有这本领,早他娘的享清福去了,干嘛非得受这罪,比如他若是陆小凤,肯定带着姑娘们私奔了,没事接什么破案子。
葛老二似乎是梦想受到了鄙视,气的脖子都红了:“当然不是,且不说那些声名已久的老前辈,单是最近的太湖女侠冯真真,斩湖盗、济难民、杀胡寇、治贪官,哪件不是响当当的大事,就连老前辈们都说这女子有当年红拂女、聂隐娘的风范,你还敢说世间无大侠吗?”
李道士脖子一缩,他这种满脑子都是钱财的家伙,是怎么也无法理解这些人物的追求的,等等,女侠,女的?!
还未等他接着问,便听最前方的周捕头叫道:“前面有个凉亭,进去歇一歇脚。”
这些捕快和衙役都是舒服日子过惯了的人物,早就不耐烦了,一听这话,‘呼哨’一下都散开了,躺的躺、趴的趴,没有一个有正形;李道士见机的早,抢了个好位置,此刻也懒散的道:“丑娘,帮道爷我捶捶腿。”
丑娘默默的点了点头,力道不轻不重,看来这活儿也不是一次两次干了,正有被培养成婢女的趋势,可惜不能暖床,道士贪心不足的想。
吴老汉见状冷哼一声,“好逸恶劳,也好意思当道士,”似乎从第一眼开始,老头就看这道士分外的不顺眼,其中自有内因。
李道士嘿嘿一笑,不以为意,嫌贫仇富的人,往往最想成为那个富人,表面一本正经的,内里的想法说不定最龌龊,道爷我只是实在一点,相较于尹志平骑龙,宋青书勾搭尼姑,都是同道,咱好的可不是一点二点,不过这个老家伙据说咒术,哪门哪派的?他这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同行。
“那个,前辈,还不知您是哪一门派的子弟?”
“本人自学成才。”
李道士的嘴悄悄一撇,原来是野道人,那你牛气个什么,道爷我可是青城正宗的第八代传人,受了法印的;不过也好,这老头一副牛气冲天的样子,等会儿要是开怪的话让他先上,向他这种性格的角色在电视剧之中一般活不过三集。
“那不知前辈学的是哪一种法术,小道我才疏学浅,实在好奇的很。”
“哼,我这一门法术世间从未出现过,自老夫开创之后才有的,旁人哪能得知,”吴老汉冷哼一声,便不在搭理他了。
李道士倒真是吃了一惊,自创法术,这老头怎么看也不像是张三丰一级的人物啊,难道真是自己走眼了?可惜水平不到,道家天眼未开,不然就可以窥一窥这老头的道行,看他是不是在吹牛皮。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黄昏,一行人转进了秃头山,说是座山,顶多算是个小土丘,据说当年发生过火灾,把里面烧了个精光,所以连块泥土都没有,只剩下干巴巴的焦面了。
‘火在坎位,土居巽宫,’李道士又捏了捏手指,有淡淡的风气,‘水强土旺,淫?乱风声,这也就罢了,但是这把火又灭了水,这才是问题的所在,这地界,容易引怪啊!’
山、医、卜、命、相,测风水、算地形、定龙气都算是相的一种,李道士也算是粗通,如果换做师傅老头,恐怕连出了什么怪都能算的清楚,这地界会是征粮税丁的死地吗?
“有妖气!”吴老汉忽然道。
第二十六章 野狗精
“戒备!”周捕头把手一举,附近的捕快兵丁迅速抄起了棍棒,板车围了一圈,正东张西望之中。
吴老汉用酒槽鼻嗅了嗅,“东边山口有古怪。”
这老头鼻子有这么好使吗?李道士纳闷了,他可都没算出来,开口:“道士我刚刚也看出这里的地势水火杂乱,很不正常。”
“哼,东施效颦而已,”吴老汉先是讽刺了一句,又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趁着天还未黑,剿灭这群妖魔,这也是为了完成县令大人的嘱咐。”
我靠,这老头是要飙啊,李道士连忙劝阻:“就是因为天还未黑,所以咱们才得加紧赶路,把粮食拿到手才是正经,这妖怪不明来历,不知道行,万一碰上了个厉害的,咱这些三瓜两枣的岂不是完蛋了。”
“再说了,就算要对付这些妖怪,也不必急于一时,等把它的底细摸清楚了,究集人手,琢磨好对策,下个陷阱,再来弄它也不迟啊,”到那个时候,道爷我肯定是不在了,你们就自个玩吧,李道士心想。
“小道士忒没出息,什么妖魔鬼怪,在俺的铁皮棍下,肯定是一敲一个准,”葛老二嚷嚷。
“闭嘴,老二,什么事由周大人做主,轮得到你插嘴吗!”葛老大呵斥道,他可不像这个没脑子的弟弟,是个老江湖,原则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打什么打,咱们**凡胎的,能对付这些妖魔?”
“不干不干,我家婆姨还等着我回去呢,这不要人命嘛。”
“妖怪吃人啊……”
现在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葛老二和吴老汉是坚定的主战派,不管干不干的过,先打上一架再说,而葛老大和老三,包括捕快和兵丁,则不想冒这个险,至于李道士,则只是想划水抹油,混过这次任务就行,但是成与不成,终究还是这里最大的官儿说了算。
周捕头沉吟了起来,县令来前千叮咛万嘱咐,这粮是一定要收上来的,不然朝中应付不过去,至于妖怪要不要剿,则没有一定的说法,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无缘无故的,他肯定是不愿意招惹它们的,只是像他这种低级武官若想升职,离不开主官的推荐,如果这事儿办的漂亮,一劳永逸,在赵大人那里必然加分,说不得一份举荐信,自个儿就能平步青云,完成胸中之志。
“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诛之,这事绝不能袖手旁观,不过李道士说的也有道理,征粮是头等事……”周捕头出了个主意,就是把队伍分成两组,一组负责对付妖怪,多加银钱;另一组则径直赶往清平乡收粮,无论捉妖行动成与不成,都在二十里外的凉亭汇合。
“我要去征粮,”李道士第一个举手报名,这话一出,不仅是葛老二露出鄙视的眼神,就连丑娘也暗中戳了戳他。
“这,道长法力高深,用来征粮未免大材小用了吧?”周捕头道,他可是知道这个小道士的本领,绝对是有真货的。
“实不相瞒,小道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斩妖除魔,的确是在下的份内之事,但是各位好汉都去除妖了,万一征粮的队伍受到了妖魔的攻击,谁来保护?有道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韩信忍辱,张良拾靴,是时候轮到我忍辱负重一回了,”李道士说的眼眶泛红,差点把自己都感动哭了,只不过旁边几人脸色铁青,也差点就忍不住揍他了。
“咳咳,那好吧,道长便先行一步,我们凉亭再会。”
经过一番商讨,周捕头、葛家老大老二、吴老汉,加上五名挑选出来的精壮汉子,这就是除魔小队的成员。
“小道士,俺看错你了,你根本没有俺们江湖中人的性格,”葛老二气的直哼哼。
李道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丫什么时候看对过我,道爷我像是那种正儿八经的好人吗?好人不长命啊老大。
“这样,不好,收拾妖怪,好,”丑娘一字一句道,石女天赋异禀,短短时间已学会人言。
李道士露出讽刺的笑容:“好个屁,妖魔鬼怪就不是世间生灵了啊,如来佛祖都说了,众生平等,皆可成佛,那些有事没事就斩妖除魔的家伙,往小了说是残害生灵,往大了说是破坏生物链循环,他们也不想想,妖魔鬼怪都死光了,那满天神佛还有存在的必要吗,一群二货。”
“是这样吗?”丑娘露出茫然的表情。
“那必须的,道爷说的话你还不信?咱过好自己的就行了,别人的想法关道爷我鸟事,兄弟们,出发,”李道士光脚不怕穿鞋,脸厚不怕鄙视。
而在另一边,周捕头等人也已赶到了那个山口,在吴老汉灵敏的嗅觉之下,几人在秃头山绕着,先是穿过几个逼仄小道,越走气味越重,就像是山中虎狼身上发出的气味,原来在这山背处还有一块大石,大石后是一个凹口,众人眼神一缩,只见在凹口后,是十数具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尸体,肠子肚子被掏开,脑勺几乎都被吸干了。
“这妖怪的牙口很利,而且有毒,”周捕头严肃的道,以他的眼光自可以看出这些尸体的共同点,被咬开的骨头断口平整,呈黑灰色,不过……
“小心!”葛老大警觉的很,一见不妙,手一抖,把手上的大枪杆子抖出枪花,倒抽了上去,‘啪嗒’一声,那道人影被砸落在地。
几人这才见得对方的长相,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只见在昏暗的视野之中,只见这妖怪九尺高下,狗头人身,浑身长毛,手上还拿着两根大骨棒子,不知是哪种大型野兽的腿骨。
若是李道士在这,肯定会我了个艹,居然是野狗精。
野狗精,狗面人身,力大、体大、喜食人脑、厌绿
兵丁衙役身穿绿染布勇字装,怪不得连续三波人马都遭受了袭击。
“老二,点子扎手,并肩子上,”情急之下,葛老大的江湖黑话都冒了出来,铁枪和铁棍几乎在同一时间砸了过去,带起一片腥风,结果一声巨响,两口兵刃同时弹了回来,葛老大到底是熟手,反收枪身,枪杆变转到左手,一个鹞子翻身式,借力卸劲,连翻了几个跟头,倒退了几步,样子虽然狼狈,倒也无伤;只是倒霉了葛老二,仗着力大体壮,劲是十二成的抽了过去,虽然砸出了千斤之力,但却被震的虎口裂开,满是鲜血,体内也一阵滚荡,这人的力气哪能和妖怪比。
“结阵子圈他,”周捕头的祖辈是个武将,从小就学了战阵之法,晓得千军万马之中,匹夫之勇是没有用处的,这道理对妖怪讲也是一样的,五个精壮兵丁连忙聚在了一起,用棍棒抵住对方,个个手臂上青筋直冒,野狗精手上的骨头棒子虽然粗大,到底比不上衙门的红头棍,但他皮厚肉糙,这枪棍戳在上面一点伤害都无,妖怪,毕竟是要专业人士来收的。
好在有个吴老汉,只见他摸出几个小瓶子,分别从其中倒出了鸡血、牛血、猪血,然后摸出了杆血色笔,在地上胡乱写着,图形似文非文,似图非图,像是道家符篆,却又充斥着邪气,直到最后,他从腰间摸出了一支黑香,插了上去,用火点燃……
第二十七章 五雷掌
葛老大的枪法是北地大豪葛重行所创,据说是得了岳家枪的根子,枪术十分之犀利,三兄弟中,也只有他练出来了,左手转枪尾,一个金龙回首,枪尖直接挑起,钉在了野狗精的右眼上,把碗大的一颗眼珠戳了个窟窿,这妖怪惨叫一声,连退了四五步;已经累的不行的兵丁这才缓过气来,将它又困在了小范围中。
“多谢葛兄弟了,”周捕头感激道,如果不是这两个江湖好汉,他们怕与前人的下场一样。
“无需客气,吃顿官饭而已,”葛老大虽说接了这活,到底不愿意与官差打交道,只是平静的道。
正在这时,吴老汉的法术终于施展好了,只见烟雾缭绕之间,飘出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也不见动作,那野狗精身形就僵住了,身上冒出一道又一道的黑色淤痕,就好像在与空气搏斗一样,身上的肉被一片片的扯掉,就像是剥了皮的香蕉,断而未断,挂拉在身上,血淋淋的,恐怖之极。
吴老头又是屈指连点,野狗精的身上各部位就像是埋了炸药,一块块的炸了开来,最终骨头都被拆出,死无全尸。
直到这时,众人才对这位面目阴沉,着装怪异的老者刮目相看,眼光中满是恐惧,这老家伙的手段真是太狠了,竟然把妖怪的皮一块块的剥了下来,而且还面无表情;只有葛老大眼皮底子一跳,暗想‘莫非是苗疆巫术,却又不像。’
“吴老先生大发神威,一举歼灭此獠,等回到县城,见了赵县令,本官一定替老先生美言几句。”
“不用,只要你们县令把答应老夫的事做了便可,”吴老头道。
周捕头眉头一皱,他突然发现,在附近的尸体之中,有的咬痕很深,有的很浅,还有的口子方向不同,似乎是吃食的习惯不一样,他又从地上捡了根野狗精的牙比划了起来,众人纷纷被其吸引了注意。
“坏了,这野狗精乃是一家三口,我们刚刚除掉的只是这只公的,还有母的和小的不知去向。”
夜微深,征粮的一行人走到了小溪边上,不远处就是凉亭,按照约定,他们将在这里等上一夜,如果今晚见不到对方,就先去征粮,不过按照李道士的想法,今晚见不到,那这辈子估计也就见不到了。
“道长,你说他们会不会有危险?”葛老二忍不住问。
“嘿,我怎么知道,但要是碰上了有道行的老妖,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李道士翻了个白眼,道。
丑娘正在溪边灌水,心里却在想李道士说的话到底有没有道理,若是有道理的,为什么跟人家讲的不一样,但是她又回忆到那些打自己的少年同伴,他们打她,说她是妖怪,但是自己不是妖怪,所以如果像道士所说的,那些人才是妖怪吗?
正这般想着,心中似乎一颤,好像有一股令人厌恶的气息从水底冒了出来,一只毛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嘴。
“啊、啊,道长,有妖怪!”旁边同样在打水的税卒惊恐的叫道。
李道士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只见那溪水边上,一只狗头人夹住了丑娘,正往外跑。
“我靠,你丫引怪专业户啊,又被抓了,”李道士连布鞋都没来及穿就冲了出去,食指与中指一架,一块桃木符冒出,“云光日经,永照我庭,太阴幽冥,速速现形,去!”
桃木符化作一道黄光,精准的印在了狗头的身上,对方被打了个踉跄,把丑娘甩了出去,李道士趁此机会,拉着小姑娘就跑,一边跑还一边骂:“就你这长相,怎么在妖魔界还挺有市场啊,自己说说,这都是第几次被抓了,你丫女唐僧啊!”
自从斩了一魄之后,以阴阳气制成的符的威力也是以前的两三倍,符贴在对方的身上之后,这只小野狗精就跟脚抽筋了似的,速度慢的像只蜗牛。
“我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往死你弄,这可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
葛老三到底是江湖中人,胆子比较大,而且他的武器是单臂刀,砍人能断骨的那种,‘噌’的一声,当头就劈了过去,其他的人见状,也都畏畏缩缩的跟了上去,这年头文贵武贱,官兵越来越有向战五渣发展的趋势,而县中税丁则更是战五渣中的战五渣,不一会儿功夫,这些家伙又狼狈的跑了回来。
“你们那么多人,干不过一个定住的小妖怪?”李道士怒道。
“不只是小的,那边又来了个大家伙啊!”
李道士定睛一看,我了个去,怎么还有一只大狗头,这只野狗精足是他的三人头高,胸前两个垂囊一样的玩意,貌似是只母的,将爪子一拍,葛老三被砸飞了过来,亭中木栏杆直接被撞断,两眼一白,晕了过去;他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我说大侠,你怎么着也得扛个几招,给我争取逃命的时间吧!
母狗精爪子一捏,将桃木符捏在手里,一阵青烟闪过,桃木被捏的粉碎,唇腮抽动着,两双猩红的眼珠同时盯上了他,李道士欲哭无泪,这他娘的算个什么事啊,就不能让他安安心心的踏个青吗?
“你娘的,别以为道爷我脾气好,今个儿就免费降妖一把,”李道士瞬间铺开五张黄纸,一一的绘制镇妖符,结果在两只狗精扑上来之前,只制成了其中三道,双手一钩,阴阳气吞吐,三张符同时甩了出去,其中两道刚要贴在对方的身上之时,母狗精胸口的两个袋囊一起一缩,张口就吐出一道黑光,只一滚,两道符无风自燃,这只野狗精竟然也会法术!
好在李道士也有后招,手一张,两张桃木符就从袖口滑出,做为一个保命第一,赚钱第二的真汉子,他的防备向来很充足,屈指一弹,两张符就贴在了对方的胸口处,光芒一闪,对方僵直了起来。
还未等他松了口气,旁边的小的也扑了过来,把他撞翻在地,白森森的犬牙当头咬下——
“五气合一,镇妖除魔!”
五脏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咕噜’声,手指上的命门、肝穴、肺穴、三焦穴、胸穴几乎同时一麻,手心亮出雷光,往前一按,那小狗妖就像是迎面被面包车撞了一般,瞬间被击飞,面皮焦黑,动弹不得。
李道士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湿漉漉的,刚刚那一下,似乎把他体内的汗水都给蒸发光了,手上又酸又麻,抖个不停,符肯定是制不出来了,他也没料到,五雷掌的副作用这么大,“你娘的,有本事单挑啊,道爷我最讨厌的就是群殴,你以为你是狗啊!”
还未等他碎嘴几句,那只母的见崽子挂了,双眼圆瞪,牙齿磨个不停,本被镇妖符封锁的妖气居然一点一滴的逸了出来,眼看着这家伙就要解封而出,李道士面色一僵,这一次他可真是手段用尽,彻底没辙了,只能一瘸一拐的往后面逃,祈祷着对方追不上来。
‘三清大老爷、如来佛祖、嫦娥姐姐,你们这一次一定要保佑我啊,咱再怎么也不能死在狗嘴之下,太他娘的憋屈了。’
刚回头一看,就见丑娘挡在了母狗精的面前,深深的吸了口气,一道绿火从她的嘴中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