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封灵巨阵(下)
阿琢像是被仲孙沅的声音唤了回来,脸上闪过一丝怀恋之色,倏地说道,“仲孙小姐手上的灯盏十分别致,隐约有些熟悉,仿佛许久之前也曾看过相同模样的东西……”
不过是一盏灯,造型再怎么折腾也就那样,觉得熟悉也正常。仲孙沅并没有觉得哪里奇怪,只是阿琢的表情令她莫名不适,让她不由自主地顺着问了句,“你在哪里见过?”
“不记得了,只是隐隐有些模糊的印记,大概是时间太长久了,记不清了。”阿琢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带着令人不解的委屈和伤心,哪怕只是一闪而逝,也被仲孙沅捕捉到了。
她刚想着如何开口打破周围凝滞的气氛,却听阿琢继续说道,“那人也是这样,提着相似的灯,都不回头看我一眼,然后将我一个人丢在那个黑漆漆的地方……然后我就好困……我挣扎着不想睡过去,但是抵抗不住,一觉醒来,那人也不在了,再也找不到了……”
阿琢一向喜欢用“属下”自称,现在突然用“我”,反倒令仲孙沅觉得惊奇。
只是那段叙述,怎么听怎么像是无辜少女被薄情情郎抛弃……想想阿琢平时的模样和下手屠戮时候的冷静狠辣,画风怎么看怎么违和,突然从冷情杀手跳转到软萌少女频道了=_=
仲孙沅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的,揭人疮疤不是君子所为,她可没兴趣往人伤口上撒盐。
蓦地,仲孙沅一个错神,仿佛眼前出现某个熟悉又带着些滑稽风格的小东西,想到这里,没什么弧度的唇角微微扬起,连声音都变得柔和了,“我不会丢下你的。”
阿琢还在自顾自说着,乍然听到仲孙沅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良久才扬起笑意,十分天真又无邪地点点头。仲孙沅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心虚,仿佛做了什么错事。
“咳,走吧,再往前看看。这条矿脉十分广阔,矿洞更是四通八达,兴许还有什么发现……”她现在不仅需要灵株制成灵液温养神识,还需要很多的修炼资源供她重回巅峰。
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沧溟界,一名修士若是没有实力,终究活不长久。之前的“自己”也不正是因为这个而失去记忆?而她也不是因为实力不足,被人围攻导致陨落?
她有幸重来一次已经极其难得,上天不会特别厚爱某个人,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回档重来的。
眼前的灵矿矿脉对于自己来说,就像是一座被施加封印的巨财,她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咸鱼翻身,就看她自个儿的能耐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条矿脉还没被彻底挖掘干净。
“嗯!”阿琢快步上前几步,亦步亦趋跟在仲孙沅身后,眼底满是坚决。
好不容易等到等待数万年的人,找得那么辛苦,如今纵然上穷碧落下黄泉,对方也别想再甩开她了。她会坚决执行主人说过的每一句话,但某些为了她好而让她离开的……见鬼去吧!
失忆前的仲孙沅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次的喜悦远远比不上这次。大概是因为现在这个仲孙沅更像是她想要找寻的那个人,得到的承诺也更加让她觉得可信?
有着神识这样的作弊器,仲孙沅就像是一个人体雷达,再复杂的矿道都瞒不过她的探查。看似四通八达的蛛网矿道彼此相连,让人猜不到它的终点在哪里,仿佛这条道永无尽头。
越是向前,地面的触感越是湿软,矿道也更加高大,时不时还能听到头顶落下的啪嗒水声。
阿琢随意翻了翻,竟然在废墟乱石堆里找到一些开采需要的工具,不过这些东西都已经不能用了,稍微碰一下就噗嗤一声散成一团。随着深入,发现的工具数量也在逐渐增多……
“不对劲……”仲孙沅倏地停下脚步,表情严肃地对着阿琢问道,“你仔细想想,我们一路走来,一共发现多少遗弃的采矿工具,它们分别的摆放位置是怎样的……”
阿琢认真回忆,虽然仲孙沅的问题来得突然,但她却能准确回答数目和模样。
“仲孙小姐,这有什么不对劲么?”阿琢不解地问道,看表情,主人的眉头都要拧成结了。
“问题大了……你觉得若是自然停工,将矿点采矿采得连渣渣都不剩,矿工不该从容整理,收拾妥当之后再走人么?”仲孙沅考虑到各方面,觉得她们两人似乎陷入什么麻烦之中了。
“可是……暗卫不曾说,矿点曾经发生矿工集体大病的事情么?也许是当时急促……”
阿琢活得长,记忆又好,只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哪怕是数万年之前的老黄历都能细细数来。当然,记忆再好,也架不住有心人遮掩,有些事情只能记个模糊的大概。
然而因为本身硬件问题,她的体质十分诡异,会随着每一代宗主而强盛或者沉睡,总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沉睡期。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当她的宗主,获得她的认可,真心实意辅助对方的,也不是哪个歪瓜裂枣都能将她从长眠中唤醒,签订契约的。
很不巧,截月星的事情她虽然有些耳闻,但她当时刚从长眠中苏醒,还没缓过劲来,又发生了一件令人猝不及防的变故,所以她了解到的消息并不比暗卫调查到的多。
阿琢说了这话之后,猛地止住,眉梢带上几分纠结,她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荒唐的话。
矿工再怎么出事,只要不是因为矿点本身的灾害,大多只会让他们去看病,重新抽调派遣新的矿工过来替补,保证工期顺利。指不定停工小半天,损失的财富就是数以千万。
更别说截月星当时是被几个家族联手拿下开采权,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那些利益至上的人不会为了几个矿工的身体就放松开采进度,更加不会放弃矿脉。
要知道当时的人类联邦还是世家主导,彼此间都是用利益牵扯制衡,真正的联邦体系也不完善。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那些掌控着联邦声音的世家更加不可一世,也不会纡尊降贵去理会普通矿工的情况。更加无情一些,只要每天得到的利益达到标准,谁管背后死了多少人?
在这种前提之下,阿琢之前的猜测是不可能成立的。
“这里应该发生了什么不可抗力的变故,导致挖掘开采没有结束,矿点就被废弃了。”
仲孙沅眸光微动,心中不可抑制地冒出另一个疑惑。既然矿点有可能是被中途丢弃的,那应该有残留的灵矿啊,那些东西又去了哪里?她们一路走来,除了渣渣就是渣渣,简直比一穷二白的她还要干净!若是不折腾出点什么,她实在不甘心。
“这么说来,属下倒是发现另一桩怪事……”阿琢右拳击左掌,突然想起某个细节,不过她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想,倒是挺古怪的,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线索。
仲孙沅问道,“什么怪事?”
“灯!矿道两旁灯座上的灯,一共两种型号,若是记得没错,我记得这两种灯型都是同一家工厂生产的,在当年极其流行。不过这两种灯型,彼此却是隔了一个时代。”
科技都是越来越发达的,哪怕是照明用的灯也在不停改进。那两种灯型从研制成形到真正流行通用,隔了大概二十年。若是同一时期建立的,理应用一种灯型才对……
她后来观察的时候,那些新型照明灯的分布也不像是破损替换上去的。
听了阿琢的分析,仲孙沅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也就是说,这个矿点本身停工过十几年,后来又重新启动,完善矿脉,继续开采,却因为某个不知名的原因再度停下……”
会重新启动,说明这一处矿脉还有很大的利润,后来又慌乱丢弃开采工具逃离,说明变故是突然发生的,矿脉距离真正竣工还有很漫长的路……
分析了那么多废话,她只想问一句,那些没有开采完的灵矿特么死哪里去了!
饶是仲孙沅性子淡定,如今也有些冒火了。总有一种好不容易柳暗花明,却被人告知只是自己错觉的感觉!耍猴呢!她提着机关灯盏又走了两步,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不对……自己似乎还错过了什么线索!她仔细沉思,灯盏靠近墙壁,表情倏地僵住。
前面的矿道两壁,纵然开采得坑坑洼洼,但多少都有残留,在机关灯盏的照射下,还是能看到残留封灵阵的纹路。可是在这里,竟然看不到丝毫封灵阵的迹象。
她突然想通什么,视线又落向地面。这条矿道的地面并非平地,而是弧形下凹,初时并不在意,但她已经想到某种可能,顿时回过味来。
凌空轻点,她身体停在半空,以居高姿态往下瞧,看得更加全面。
地面的凹形弧度,根本不像是开采出来的,更像是……某种长条形的庞大生物滑行时候强行压出来的。如果她猜得没错,那就可以解释灵矿蜜汁消失的真相了!
说是消失,还不如说是被某个生物当成灵石吧唧吧唧吃光了!
“刚从本尊嘴里叼肉,真是好大的胆子!”说这话的时候,仲孙沅带着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当然,除她之外,也没人知道她的心肝儿正心疼地滴血。
416:幻境
“仲孙小姐?”阿琢听到仲孙沅口中的怒意,整个人都变得杀气腾腾。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惹了仲孙沅不快?就是惹了她!这种家伙都该被拉去下锅上餐桌的!
“没事……”仲孙沅怒了一阵之后像是戳破的气球一般萎了下来,整个人看着都有些诡异的蔫。再怎么生气都没用,怪就怪自己来得太晚,连点儿热汤都分不到。
摸清楚真相之后,仲孙沅也知道她们再怎么深入都没用,这条矿脉已经见底了。她能见到矿洞入口那点儿渣渣,估计还是因为那条畜生不想太过接近地面,这才嘴下留情。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指不定是吃得太多一时难以消化,身躯挤不出去?
想到那种场景,仲孙沅可真是哭笑不得了。要是让沧溟界的宗门或者修士世家知道一条珍贵的矿脉葬送在一条小小畜生的手里,估计也会心疼地掉肉,难受得整宿整宿静不下来。
“应该是灵矿吸引过来的灵蛇做的……”仲孙沅说这话的时候,眉梢微挑,暗暗冒出另一个念头,“像是这种灵矿,很容易就会引来初蒙灵智的生灵,虽然懵懂,但它们的天性会让它们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封灵巨阵,阻挡得了修士,却阻挡不了这些小东西……”
封灵巨阵,虽然可以将灵矿封印,阻挡修士的神识探查,但对于那些依靠着天性生存的生物来说,却像是什么都没穿的大姑娘,吸引力十足,会引来有开灵资质的灵蛇,并不奇怪。
别说这里,就算是在沧溟界也不乏这样的例子。为了防止这些小家伙将矿脉当成福地洞天,毫无节制地吸收破坏,拥有灵矿的势力都会毫不手软地收拾掉那些烦人的家伙。
对于修士来说,这些小家伙就是害虫,若是不尽早处理掉,养虎为患还是其次,怕就怕破坏整条灵矿。然而在这个地方,似乎没人知道一条矿还能吸引那些鬼精的动物,一不小心着道被收拾了,也正常。依据仲孙沅的猜测,那条灵蛇存在的时间不下千年。
霸占一整条灵矿千余年,还能从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阿琢,我们先离开吧。这里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去下一个矿点瞧瞧。”
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仲孙沅也知道不能强求,总不能掐着那条蛇,让对方将吃下去的灵石吐出来吧?而且,若真是发生冲突,还不知道是谁掐死谁呢。
虽说妖类修炼速度远远不及人,但它们的寿数比人长久啊。若那真是修行千余年乃至数千年的灵蛇,说句实话,以前的她肯定不怂,但现在实力大降的她……呵呵,还真是说不好。
而且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如果可以避免冲突,还是尽量低调为上。
阿琢见仲孙沅的确没有生气的意思,也收敛身上的寒意,眉眼舒展,突然就变得温驯无害,画风转变之快,令人咋舌。她微微落后一步,侧身避让仲孙沅,“是,属下遵命。”
“走……”仲孙沅还没迈出左脚,突然顿了一下,侧首看了眼漆黑一片的身后,两弯细眉微蹙。阿琢见状也不敢动弹一下,生怕弄出什么声音干扰了仲孙沅的判断,连呼吸都止住了。
“无事,也许是我的错觉。”仲孙沅静心听了一会儿,并没有任何发现,仿佛之前那微不可察的粗重呼吸声从未出现过。只是……当真是错觉么?看着不像!
在这片封灵巨阵笼罩的地方,本就反应迟钝的神识进一步被削弱压制,导致她对周围的掌控力大幅度下滑。换而言之,神识能起到的辅助作用已经没那么大了,反而不如五感好使。
阿琢不疑有他,径直跟在仲孙沅身后,一前一后顺着原路返回。矿洞四通八达,纵横交错,换成普通人早就迷路找不到北了,但仲孙沅记忆卓越,顺着原路绕回去很简单。
然而,事情却没有按照她的剧本进行。当两人再度走到一条三岔口的时候,仲孙沅平静的眉眼终于多了一丝凝重。看样子,就算她没有找人麻烦的念头,也架不住别人上门找茬。
阿琢也发现了不对劲,这条三岔口,她们已经见到第二次了。难不成绕回来了?
“应该是幻觉……看样子,那条畜生还有点儿门道,倒是我小瞧了。”仲孙沅蹙了蹙眉头,神识受损又被封灵巨阵压制,竟然已经虚弱到这种程度,被一条蛇妖拉近幻象之中?
要是这事情被沧溟界的仇人知道,铁定要笑掉大牙了。
剑修的强大,不仅在于战斗力和修为,还在于心志。可以说,哪怕是小有大成的剑修,也不容易被虚幻景象迷惑。可她现在……唉,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仲孙沅不禁乱想,若是已故师尊知道这事情,估计会气得直接从坟墓中爬出来骂她吧?
暂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丢在一旁,仲孙沅说,“不过,就这么点儿本事,还不够瞧的。”
之前是毫无防备,加上神识虚弱,这才不慎中招。现在既然知道自己碰见什么,自然是见招拆招。这种程度的幻境还困不住她,当然,若是再强一些,那就说不定了。
双手捏了个复杂的法印,她微微阖上眼睛,将散发出去的神识尽数收拢回来凝到一处。
除了某些复杂的强大幻术需要特定的方式破解,大部分幻境都是用同一个套路的。
仲孙沅一眼就看出这个幻境并不强,但胜在气息微弱,令人防不胜防,一旦踏入幻境的范围,就极其容易中招。庆幸的是,这个幻境除了令人看到虚假景物,还没有其他害处。
破解幻境,说来也简单,只要找到发动幻境的核心关键,并且将其摧毁,幻象就会不攻自破。当然,这个简单只是对于仲孙沅来讲,换成其他修为稍有不足的,恐怕会十分头大。
然而,还没等她动用神识破解核心,双眼内部突然传来一阵难言的刺痛,迫使她松开印术,抬起一只手捂住双眼。良久,那种令她心悸的剧痛才缓缓消退。
等她回过神,竟然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冒出一层冷汗,四肢也开始发虚发软。
这是……怎么了?仲孙沅不禁疑惑,难道是这具身体有什么隐疾,所以才令她这么难受?
阿琢第一时间就发现仲孙沅的异常,连忙扶着她,生怕没了自己支撑,对方会磕着碰着。
“阿琢……你知道……我之前有什么隐疾么?”仲孙沅缓过劲来,尝试着睁开眼睛,刚刚看到一点儿模糊的光,那种剧痛又开始侵袭,让她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我眼睛疼得厉害。”
仲孙沅很清楚,这具陌生的身体根本不是自己在沧溟界拥有的身躯,自然也有可能存在什么隐疾。阿琢认识之前的“自己”也有一段时间了,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阿琢听到仲孙沅喊眼睛疼,先是愣了愣,然后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黑沉。
叶尚秀给她看过关于仲孙沅的全部资料,自然也包括她拥有隐藏解锁能力的事情。只是仲孙沅的隐藏解锁因为基因冲突,早就做手术封印了,正常来讲是不可能再度解开的。
只是,现在不信也不行了。仲孙沅的隐藏解锁,期中一项能力便是堪破虚假。如今她们又身处幻境之内,若不是隐藏解锁能力被触动了,又怎么解释她双眼剧痛的事实?
阿琢想了想,将这件事情告诉仲孙沅,末了还添了一句,“小姐现在尽量别想着幻境的事情,您越是想,隐藏解锁来带的弊端对您的影响越大。属下带您离开这里……”
矿洞的事情已经顾不上了,现在最要的就是找人稳定隐藏解锁的封印。
若是迟了,说不定会发生不可挽回的损伤。只是阿琢也不想想,在截月星这地方,怎么会有能力堪比太叔家族顶尖医疗团队的医疗人员?就算有,用着也不能完全放心。
仲孙沅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安抚经脉内的灵力,也试着按照阿琢的话不去想有关幻象的事情。然而这似乎没什么用,不多时,脑海深处隐约传来一声轻微的,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
“唔!”
远比之前还要尖锐数十倍的剧痛像是浪潮一般汹涌袭来,眼球疼得好仿佛要炸裂开来。又过了一会儿,捂着双眼的手指被什么温热粘稠的液体沾湿,顺着指尖缝儿流出,流向两颊。
“仲孙……小姐……”阿琢被眼前刺目的红色晃得眼睛生疼,全身的血液有倒流的趋势。
“没事……似乎不疼了……”仲孙沅的声音带着几分隐忍和干涩,她感觉得出来,那些粘稠温热的液体是从她眼睛里流出来的,鼻尖还嗅到了血腥味。
虽然有些渗人,但她也没有撒谎,那股液体流出来之后,眼睛的疼痛就清减大半了。
试着睁开眼,原本的三岔路口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巨大无比的漆黑巨洞。连空气的味道都发生了变化,之前还是带着矿物特有的金属味,现在却变得湿热,还有些腥味。
当然,最重要的还不是这歌。她看到,就在两人脚尖前三五米的地方,有一道长达十数丈的巨大断层。若是她们再走两步,说不定就掉到那个深不见底的深坑了。
417:媚蛇灵体
察觉到仲孙沅的眼睛发生了变化,阿琢扶着她的手臂僵硬了一下。她知道,她不用急着找什么医疗人员了,别说现在找,就算人家就站在仲孙沅身边,也已经来不及了。
“呵,看样子,你说的那个什么手术似乎没什么用处……”
仲孙沅抬手抹掉脸上的血,视线前所未有的清明。据阿琢说,隐藏解锁能力是因为受到叶尚秀能力的刺激,这才莫名其妙解锁。后来为了身体好,不得不选择做手术舍弃这项能力。
若是被封印的基因解锁再度解开,会有什么隐患?仲孙沅不清楚,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太叔家族的医疗团队……不可能出这种差漏。”
阿琢怔怔说道,真是见了鬼,她活了那么多年,还没听说谁的基因锁被锁上还能再打开的。
若是这么简单就能打开,千年牢狱里头的罪犯还不欢喜疯了?
要知道这种手术,本意可是为了彻底制住那些犯了重罪的基因解锁强者,例如叶尚秀之流。假如锁上之后还能轻易打开,所谓的牢狱又怎么困得住那些罪犯?一个一个早就逃狱了。
要么,仲孙沅的情况太特殊,要么……那次手术根本不完全!阿琢下意识偏向第二个猜测。
“百密总有一疏,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说什么都晚了。”仲孙沅又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对自身存在的隐患了解也不够透彻,自然不会像阿琢那般担心,“事情还是往好处想。”
再坏能坏到什么地步?不过是没了一双眼睛罢了,她对眼睛的依赖没有常人那么高。
莫名其妙解开了隐藏的基因锁,虽然吃了点儿苦头,不过也不是没好处,至少眼前的困境可以迎刃而解。有得有失,总要看开一些。仲孙沅豁达地想到,然后看了眼脚下。
她感觉到眼球内部有一阵微妙的流动感,还未等她捕捉那种感觉,眼前的景物发生了令人惊骇的变化。她发现自己的眼睛穿透了紧实的地面,落到了深不可测的巨坑底部。
这种感觉有些新鲜,因为往常都是用神识去做这种事情,现在确是用自己的眼睛真正切切“看”到这些。然而还不等她瞧得更加清楚,巨坑底下盘踞成一坨的东西突然对上她的视线!
仲孙沅咦了一声,面上也露出惊异之色。
她早就猜出这座废弃的矿点中盘踞着一条成了精的灵蛇,就算不成精,也不容小觑。所以,当她“看”到坑底的生物,第一时间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之所以惊异,却是因为另一件事。
也正是这个发现,让仲孙沅暂时性忽视自己眼睛的问题。
仲孙沅对阿琢说道,“阿琢,你仔细感受一下,周围除了我们,可有其他活物?”
“并无。”阿琢认真感受一番,她是守卫宗主的暗卫,感知能力极强,虽然没有姜阮那般的天赋潜力,但感知一下一定范围内的生物还是没问题的,“小姐发现了什么?”
“是魂魄……”仲孙沅抿了抿嘴角,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虽然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真的不多,但她终究还是仲孙沅,曾经的仲孙沅能发现的事情,她一样也能发现。例如,这个世界的天道并不完整,应该说是相当不完整=_=
凡人总相信世间有轮回转世,事实上这的确是存在的,不过和普通人所知的神话并不同。不管是沧溟界还是这里,有六道轮回却没有地府,也没有所谓的阎王鬼官或者黑白无常。
普通人的魂魄太弱,死亡的瞬间魂魄就会进入轮回,所以仲孙沅至今也没见过空气中飘着灵体。不仅如此,生死轮回本就是天道法则之一,死亡就要遵循法则进入新的轮回,而灵体的存在则是违逆这条法则。一般来讲,若是没点儿斤两背景,灵体是不可能存在太久的。
可是现在,仲孙沅却在这里看到了灵体,还是一条灵蛇的魂魄!要知道这可不是逆天修行的鬼修,只是一条灵蛇的魂魄而已,为何能在这片地方盘踞这么久?
难不成这条灵蛇生前已经碎丹结婴?除了鬼修之外,也只有碎丹结婴层次的修士才能在肉身死亡之后拒绝进入轮回,弥留人间一段时间的。不过就算是元婴,也不可能无止境停留,因为停留时间越长,魂魄就会越发虚弱,到最后直接魂飞魄散,想轮回都没资格。
“魂魄?”阿琢喃喃一声,和仲孙沅想到一块儿去了,“那条灵蛇的?现在就在下面?”
“是啊,而且对方的魂魄气息强劲,不像是死亡许久的……”仲孙沅不禁暗叹,她这段时间见识到的古怪东西,简直比她之前百八十年还多了,“我想下去看看,阿琢你在这里等着。”
本以为阿琢会拒绝自己的提议,她都做好劝说的准备了,哪知道对方闻言只是犹豫一下,然后点头答应了。对于这个细节,仲孙沅虽然疑惑,却也没有深想,毕竟这是她的命令不是?
其实阿琢会答应,理由也简单。下面那东西是灵体,而阿琢的魂魄特殊,天生就对这东西有些畏惧。当然,仲孙沅若是在下面出了啥事情需要她帮忙,再恐惧她也会追下去。
仲孙沅至今还不知道自己所谓的隐藏解锁能力除了窥破虚假,还能干什么。
不过有了它,仲孙沅发现在这种神识被压制的地方,的确是方便多了。将灯盏的长柄交到阿琢手里,她直接纵身一跃从断崖一侧跳了下去,身形很快就没入一片黑暗之中。
巨坑深度目测有百八十丈,这个高度对修士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对仲孙沅来说就更加简单。
不过考虑到下方情况还属于未知状态,仲孙沅并没有一下子就跳到地面,而是借着深坑一侧凹凸的乳石作为落脚点,层层下跃,并且再每一次落脚的时候就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闪闪发光的珠子,用力嵌入崖壁,等她双脚踩到地面,三十多颗珠子也从上至下串成一竖,在这片黑暗之地显得极其突兀。若是阿琢要下来,也方便找她。
深坑上方的开口十分巨大,整体呈现倒立的金字塔状,不过纵然如此,下方的面积也不算小。她越是接近地面,之前听到的粗重呼吸就越发清晰,空气中的腥臭也更加浓郁。
正当仲孙沅想着要不要点亮机照明的机关用具的时候,高空突然亮起两轮十分巨大明亮的橙黄色月亮,月亮中心还有两道竖着的……不,不是月亮,那分明是蛇的双眼!
不同于其他蛇类的阴冷,这双蛇眼十分明亮清澈,一眼就给人十分无害温和的感觉。对方没有什么动作,只是视线稳稳落到仲孙沅的身上,和她双目相对,仿佛要看穿人心。
“原来是一条媚蛇……”看了一会儿,仲孙沅轻启唇瓣,虽然那条蛇没有开口,但仲孙沅相信对方听得懂她的话。媚蛇,还是这种层次的媚蛇,哪怕是沧溟界也极其稀少的存在。
只可惜,对方似乎不懂得修炼,生前也只是遵循本能以灵石为生,寿命结束之后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没有进入轮回,竟然像是鬼修一般继续修行,至今才拥有完整的灵智。
“据说媚蛇能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七情六欲丑态百露,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即使她知道这条媚蛇对自己不友善,仲孙沅也没有立刻动手。对付灵体,自然不能常规手段,一般都是用神识强压。然而,呵呵,她现在最弱的就是神识。
她本来就因为神识受损丢了记忆,现在还作死用神识和魂魄强盛下的灵蛇硬碰硬,一己之短攻敌之长,那简直不是一句脑残能形容的。她既然有胆子下来,自然有信心收拾善后。
剑修是禅修之外,对鬼修震慑力最强的修士。这条媚蛇虽然有灵智却没有人引导,变成现在这样全靠兽类的天性本能,所以它的本能告诉它,仲孙沅身上的气味很危险,它需要谨慎对待,故而没有像对待以前那些猎物一样上来就生吞活剥。
若是它智商在标准线以上,就会知道仲孙沅现在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真要硬碰硬,谁吃亏还说不准呢。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多充值智商,开开眼界是很有必要的。
嘶嘶嘶——媚蛇的嘶嘶声十分粗重,那双有足有一人高的蛇眼发生微妙的变化,竖着的褐色蛇瞳慢慢撑开,变得越来越圆,直至占据整双眼睛。媚蛇的能力,两个字——问心!
“又是幻境么?”仲孙沅看着周围的环境渐渐扭曲,心下一哂,她倒是要看看,媚蛇之名是不是沽名钓誉,是不是真的可以让人看到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在沧溟界,不少宗门的试炼之地都会饲养一两条珍贵的媚蛇,本意就是考验宗门弟子。
修士的修炼之途就是返朴归真,正视自己的本心也是必然要经历的一环,有媚蛇辅助,能少走很多弯路。仲孙沅所在的万归宗也有这东西,不过师尊从来不让她去。
让媚蛇辅助修士寻找本心,固然能事半功倍,但要是不小心被媚蛇钻空子,那可就玩大了。
仲孙沅的生活简单,数百年清心寡欲的生活也将她磨得清冷下来,除了机关术和剑心,她还真是没啥追求了。所以……媚蛇不可能拿她怎么样!
如果她知道什么叫flag不能随便立,就不会这么作死了。
418:我把你当徒弟,你却想着泡我
喜、怒、哀、惧、爱、恶、欲,这就是所谓的七情。仲孙沅一直以为自己不可能被媚蛇难倒,事实上如果按照正常剧本,她的想法是没错的。只可惜,她忽略了一件事情。
她失忆过,而且目前为止还没有记起从前的记忆。更加重要的是,她人虽然失忆了,可不代表这段记忆就从这具身体内部彻底抹去。媚蛇的能力是完整勾出人心深处的七情六欲!
因此,一向波澜不惊的剑尊阁下,这次真的被吓到了。
庞大的媚蛇早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内,她的全身都被笼罩在浓郁的白雾之中,时不时还有零星的金色光芒在眼前飘过。她抬手轻点那个小小光点,一小段陌生的记忆就涌入脑海。
“难道说……这些就是我之前消失的记忆?”仲孙沅挑了挑眉梢,她费尽心思想着尽快温养神识,恢复记忆,却没想到媚蛇竟然还有帮助人找回记忆的功能,真是涨姿势了。
意识到这一点,仲孙沅对那些金色光点越发好奇了。只可惜,这些记忆碎片十分短暂,而且十分零散,若她不是仲孙沅,而是随便哪个普通人,早就被这些不成串的记忆弄得崩溃了。
而仲孙沅呢?她反而十分理智而客观地分析那些记忆所带来的信息,例如“自己”有一个当成儿子养的男徒弟李轩?似乎还对这个气运加身但智商性情都不咋地的小子格外看重?
除了李轩,身边还有一个当成晚辈一般照顾的男性小伙伴墨肇,不过那个叫墨肇的小子似乎也不怎么样,花心风流不说,还有些不大好的生活作风……撩妹手段甚是高超。
额……该怎么说呢,那时候“自己”的眼睛是怎么长的,竟然会对这种小辈百般照顾?难不成“自己”受了啥不知名刺激,喜欢将长歪的苗子打折再扳正?啧啧……口味真独特。
幸好,令仲孙沅松一口气的是,“自己”也不是全然只喜欢扳正长歪的苗子,除了这俩,身边还有俩软萌妹子的。姜澜月和蒋默燕都是好的,她最喜欢这种独立又不乏情商的妹子。
唔,除此之外,一号这小呆子越来越萌了,倒是比以前聪明了很多。七号似乎改名为姜雅,好像还受命去什么十字星当卧底,搅风搅雨去了……对于这一点,仲孙沅表示有些怀疑,因为她不记得自己给姜雅点亮了宅斗的技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十字星结仇的。
十字星既然惹了自己,想办法将对方一窝全端了就好,何必用这么迂回的办法?
仲孙沅想不通,但她知道自己的性格,若是没有必要,不会有这种安排。
看着记忆中的一号和七号,仲孙沅发现一个细节,这俩似乎越来越独立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当初异想天开般以三魂七魄为模板,制作的机关核心成功了?
记忆碎片十分杂乱,时间顺序也前后不一,然而仲孙沅却看得津津乐道,一边看一边分析拼凑,努力将遗失的记忆重新按回去。直到她看到有关太叔妤瑶的记忆,沉默了。
她记得很清楚,阿琢说过,她这具身体是太叔妤瑶的女儿,那是个很坚强的女性。
因为童年的记忆太过深刻,仲孙沅修炼时间又长,又学了师尊的脾性,对感情,特别是亲人之情相当冷淡。母亲和父亲这两个角色,对她而言不过是再陌生不过的存在,无需在意。
可是太叔妤瑶却不同……仲孙沅的情绪受到那片记忆的影响,产生了微微的波动。
“若是因为此人而沾染因果,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喃喃一声,旋即选中另一片记忆残片。
相较于那对忍心将几个女儿都换给邻家,为的就是交换生生骨肉当食物的父母,太叔妤瑶做得再不好,都比他们好得多。更何况,太叔妤瑶做得并不差,至少在母亲这个角色上不差。
除了“母亲”,还有一个疑似是哥哥角色的少年,脾性极好又踏实上进,令仲孙好感大增。
如果说太叔妤瑶和君沂的存在令她动容,那么之后的记忆就让她蒙圈了。
谁能告诉她,那个将陌生少年公主抱的豪迈女壮汉是谁?
令她惊恐的是,画面之中竟然还有雨夜啪啪啪戏码,人家少年(姜阮)身残志坚,这么羞辱人不好吧?要不是不能对自己记忆做什么,她都想伸出手大喊一声,放开那个少年!
好吧,那只是演戏,不是真的,但也结结实实刷新了她的三观和下限……
“这个家伙,绝对不可能是本尊,假冒的!”仲孙沅一脸冷漠.JPG。
接下来的记忆依旧零散,不过姜阮的身影却多了起来,不过作为旁观者的仲孙沅却有微妙的羞耻感=_=。是的,羞耻感,她五百多岁,为何能那么自然喊一个不足弱冠的少年为学长?
哪怕记忆中的自己的确将姜阮当成优秀的后辈看待,但这并不能抹去“自己”老黄、瓜涮绿漆,恶意卖萌的事实!额,不过让姜阮改叫自己祖奶奶或者前辈高人一类的称呼,也不妥。
她继续端着清高冷漠脸JPG,记忆也在继续。校园生活、军训生涯、恶整教官、十五天生存训练……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仲孙沅的表情变了变,良久才道,“画风不对!”
是的,画风不对!自己是沧溟界剑修啊,这世上有哪个剑修打架不用剑,反而喜欢以暴制暴的拳脚?师尊他老人家知道了,说不定会气吐血,从棺材爬出来好么?
有些人是经不起念叨的,例如师尊大人。她前脚刚刚吐槽,接着的画面就和她师尊有关了。
她清晰看到“自己”一时想岔,垂涎蛊修蛊术,梦中那句“贪多嚼不烂,贵精不贵多”振聋发聩。再例如初次基因解锁,全身高烧不退,意识迷蒙之时,那句似乎带着些笑意的鼓励“做得很不错……”,当然要是没加上后面那句索命一般的“师尊等你”,就更加完美了。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梦中的“自己”待在冰天雪地之中,师尊亲手给她披上暖和的大氅,那一句呢喃般的“不省心……”以及“为师又如何真正放得下心”,哪怕是仲孙沅这个记忆的旁观者,听了都有种耳根充血的冲动。师尊,画风崩了!
不过,毕竟只是梦,梦中的事情又如何作数?师尊画风崩了也正常,当徒弟的背锅。
只是……本以为过去那么多年,有关于那个人的记忆早该模糊不轻了,但如今细细想来,竟然清晰得像是发生在昨天。也难怪,一向不恋旧的“自己”总会梦到曾经的故人。
不过仲孙沅却没有想想,她在沧溟界说得上话的故人不少,为何独独只有此人频频入梦?
正想着,眼前又飘来一点金光,仲孙沅很自然地点了一下,等她完全接收,整个人怔了一下,收起之前还带着些玩笑性质的吐槽。整个人仿佛陷入某种巨大打击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她又看到师尊了,那个熟悉的白衣剑修用温暖宽厚又带着个人特有气息的手掌牵着“自己”的手,穿过重重雾霭,踏入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羊肠小径上留下两人的脚印。
花海似乎没了尽头,仲孙沅如遭雷击地看着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白衣剑修从身后环抱“自己”,一手遮住她的眼帘,一手揽着她的腰肢,姿态极其亲昵。
在仲孙沅记忆中,她的师尊,沧溟界最强的剑修一直在用他自己的生命诠释什么叫冷,或者说是面无表情。身上的气息,行事作风,性格脾气,甚至连待人处事,一如踏剑峰终年不化的冰雪,乃至五官表情也永远定格在一个弧度。
仲孙沅和他相处了百余年,见过不少投怀送抱的妖娆女修,却连他眼中的剑穗都不如,自愿雌伏的男修也不少,但没一个可以靠近他分毫,一个一个都被胖揍丢了出去。
但就是这么一个克制到了极点的人,竟然也会露出那么温和的眉眼,对象还是他的徒弟?然后,更加劲爆的来了,对方不仅露出了不可能存在的淡笑,还在她鬓发间落了一吻。
他徒弟……不就是自己?仲孙沅在心中画了个等号,仲孙沅=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种感觉,简直无法形容,大概类似于——“老娘一直把你当师尊敬仰,你却想着泡我”这样的心情。仲孙沅此时的脑子有些混乱,思绪更是乱成一团。
想泡也就罢了,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门派自产自销不浪费,可当年别那么作死罚她在冰天雪地长跪,抄写百遍“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啊!立了flag,不觉得现在打脸很疼么?
她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这个场景完全碾碎了,思绪混乱不说,心绪都产生了巨大的波动。
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发现,面对这个超出了她三观伦常的画面,她第一情绪不是冒火,而是控诉……不对,这好像是她做的梦境?恼火之后,仲孙沅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这个细节。
她做的梦境……也就是说,场景内容都是她潜意识的反映,梦中之人的行动乃至言语,其实都是受了她潜意识的影响,或者说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折射。
仲孙沅被自己的推测弄得头皮发麻,旋即又是一阵心虚。
真实真相,难道是——师尊将她当成徒弟,她却想着泡自己师尊?
师尊若是泉下有知,大概会恼怒呵斥一声孽徒?仲孙沅觉得,自己无脸见人了……
419:请君入瓮
七情六欲,谁都无法避免。然而像她这样,潜意识中对自己师尊有非分之想的,估计数遍整个沧溟界,也是少之又少的?好吧,其实也不算少=_=
所谓三纲五常,多半是普通人捏出来用以约束旁人的的,修士之间虽然也会遵从,却也不会太过拘泥。特别是道侣之间,讲究的是心性相合,只要不违背天道纲常,一般都不会禁止。
虽然凡人都觉得强大修士的生活就该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夜夜笙歌,****贪欢,但真正的修士却不是这样。欲、念淡薄,心灵相契反而更加令人愉悦。
脑子混乱之中,仲孙沅有些纠结地想着,按照这种标准,自己潜意识觊觎自己师尊……倒也不是不可能?整个沧溟界的女修男修都对师尊前仆后继,自己会看上眼不是很正常?
他们有的只是师徒之名,又没有血脉牵扯,面对如此招人喜欢的师尊,年幼又没爹疼没娘爱的她,会因为一时憧憬,而弄混了憧憬和恋慕的感情,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的自己,又怎么能准确分辨憧憬和爱慕之间的区别?
仲孙沅给自己找寻大堆的理由,合理的亦或者不合理的,只要能让她心情平静下来,都行。只是纠结大半天,她仍旧不能过自己心中那一关,也是师尊一直灌输给自己的话。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对他和她来说,任何形式上的僭越都是亵渎和不敬!
在角色上来说,她这个做弟子的可以放纵自己的举止,哪怕犯了错,对方也会谅解,将一切错误归咎为“阅历浅淡,年幼无知”,但她的师尊作为师长,却不可能接纳。
若是让师尊知道自己一向看中的徒弟会在他坐化多年之后起了这种心思,估计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吧?狠狠教训她一顿,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师徒之别?
到最后,仲孙沅干脆原地打坐静心,然而已经起了波澜的心绪,又哪里是那么简单就能平复的?心绪不宁,意味着破绽,这时候也是旁人趁虚而入的绝佳时期。
越想摁下去的念头,越是容易跳出来博存在感。仲孙沅恍惚之间,觉得自己脑海中不停徘徊着无数声音,有男有女,仔细一听,这些声音似乎都认识,原本模糊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万归宗万年清誉,岂可葬送在尔等手里?恋慕尊上,放纵劣徒,罪同乱、伦!”
这是万归宗那个须发皆白的掌门的声音,对方蕴含盛怒的脸庞在眼前飘过,指着自己的手指颤颤巍巍,整个人抖得像筛糠,看样子真是被气得不轻,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气昏过去。
“我还当栾绛剑尊如何高洁,没想到也是沽名钓誉之辈。你徒弟年纪小,你总是不小吧?纵着徒弟产生这等大逆不道的感情,难道不是你故意诱导之祸?令人不齿!”
说这话的人是剑尊早年挚友,记得他来踏剑峰的时候,总是带着灿烂的笑靥,师尊对他冷言冷语,也没将这位吓走。仲孙沅听着这个指责,整个人气得心肝儿都在隐隐作疼。
说她就够了,莫名其妙扯上她师尊做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一竿子打翻两个人?
“听说剑尊一世都洁身自好,本来还有些敬佩,以为你行事端方,没想到也是打着这种龌龊心思。也是,自己一手调、教的徒弟,才是最合自己心意的,吾辈同道中人,哈哈哈哈……”
听着这些污言秽语,仲孙沅内心的火气到了盛怒的边缘。踏剑峰的传统就是护短,她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为数不多在意的人,受到这样莫名其妙的羞辱和指责?
这种怒火渐渐演变为杀意,但这并没什么用处,四面八方涌来的指责几乎将她淹没,再也听不到其它东西。再生气又如何,这是她自己找的。她没有那点儿心思,师尊也不会被连累。
是啊……都是你害的!恍惚间,指责声小了,这一声轻叹却如春雷一般振聋发聩。
疼!头疼欲裂,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炸裂开来,那种剧痛远远超过之前眼球传来的痛感。哪怕是毅力坚忍如她,此时也疼得有些忍不住,雪白贝齿在唇上咬出血痕。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师尊略显失望的凝视,“十三娘,为师对你很失望。”
对方话音落后,只觉得轰——一的声巨响,眼前的一切尽数消散,整个人都陷入迷惘和空灵的状态,什么都不敢再想。哪怕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也会疼得忍耐不住。
紫府之中,那个元婴小人儿也露出痛苦之色,原本一贯平静的灵识之海更是翻江倒海一般混乱起来。在这阵混乱中,平日里严密至极的绝对领域,竟然混入一缕缕青烟。
“桀桀——”隐约之间,仿佛有一声声奸佞而嚣张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仲孙沅有些茫然地醒了过来,脑子一片混沌,之前发生了什么也想不起来。坐起身,竟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略显熟悉的花海之内,脑袋还枕着某个热乎的东西。
“沅沅醒了?”过了一会儿,头顶传来一声轻响,仿佛怕将她从睡梦中吓醒。
“额……”仲孙沅坐起身,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之前枕着的竟然是姜阮的腿,造孽。
“你之前似乎做噩梦了,睡得有些不安稳,发生了什么事情么?”对方睁着眼,明亮澄澈的眸子给人十分温暖的感觉,唇角始终带着安抚人的笑意。这样的姜阮,有些陌生。
仲孙沅的反应变得迟钝,竟然没发现这个“姜阮”的怪异,只是心理上选择了信任。
“我……做了个噩梦……一个很漫长又很恐怖的梦境……”仲孙沅稍微一回想,那种痛感像是捏着心脏一样,她努力回忆,却又拼凑不出完整的内容,总像是缺了一小块。
“噩梦?梦境与现实总是想相反的,沅沅无需忧虑。”姜阮看到仲孙沅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猛地半坐起身,和自己拉开距离,眼底便多了分暗色,“噩梦怎会成真?”
仲孙沅这会儿脑子混沌得厉害,闹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抚着额头想了半天,才忆起噩梦的某些内容,犹豫着说道,“我一直敬仰的某位长辈……当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因为我的鲁莽,被人牵连辱骂……是我的过错。”
对方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笑容带着勉强,“你怎么认为?这应该算不上噩梦。”
仲孙沅知道自己和姜阮说这个话题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别说姜阮生活的时代那么开放,就算往前推个几千年,学生喜欢老师也算不上忌讳,甚至还有不少人觉得这种CP意外萌。
然而仲孙沅不一样,她生活的那个时代,师长很多时候都扮演着类似父母的角色,甚至比父母还要亲密。依照两者之间的关系,不是一句“我喜欢”,然后就能“喜欢”的。
修士之间,这种关系倒是没被禁止,忌讳也没那么多,但在凡俗之间,绝对要浸猪笼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学长精通古今典籍,不该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仲孙沅有些说不出来,生怕姜阮也加入声讨大军,说得含糊其辞,“这难道不是我的过错?”
“姜阮”莫名觉得自己膝盖有点疼……他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因为这个?”带着暖意的笑声从他唇边溢出,“我认识的十三娘,可一直是坚强心诚的。不管是人还是事情,你尽管去喜欢你喜欢的,厌恶你所厌恶的,遵循自己心中的声音,问心无愧就好。什么时候,十三娘也变得想要在乎旁人的声音了?”
“我没在乎过那些声音,我只是在乎……”仲孙沅没注意到那个称呼问题,对姜阮模糊话题核心的举动有些恼怒,“我只是在乎他莫名其妙被人谴责而已,这本是无中生有的事情!”
“哦,无中生有的事情……”姜阮笑着反问道,“既然十三娘都已经认定这是无中生有的事情,为何还在这里如此迷惘?什么时候,十三娘竟然开始对我撒谎了……”
仲孙沅一怔,下意识问道,“姜学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对你撒谎了?”
“现在,不就是对我撒谎?十三娘,你还记得在学院发生的事情么,那个叫凤甜甜的女生……你对太叔元帅说了真相,却唯独瞒着我们。你觉得自己有本事,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是关心你的人并不知道。若非你那句肯定的话,我都没意识到……”
就在前不久,“姜阮”意识到仲孙沅的灵识之海出现另一道阴邪之气,还以为她遭遇生死大劫。然而匆匆赶来之后,他才发现,仲孙沅非但没有事情,甚至稳坐钓鱼台。
只是,她这招请君入瓮有些冒险。
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可为了降服一条媚蛇灵体,也用不着特地卖了破绽,让媚蛇误以为她内心最大的破绽便是“爱”吧?若是一个不慎,真的心生魔障,那该如何?
这时候,“姜阮”才发现,平日里看着正经无比的仲孙沅,也有狡诈阴险的一面,故意设局勾敌人上钩,然后在对方最得意的时候给予沉痛一击。
420:你到底是谁
想要骗到敌人,首先要设法让她自己都相信事情是真实的。
所以面对“姜阮”满含深意的询问,她旧是蒙圈的。并非是她有意隐瞒,而是真的不知道“姜阮”在说些什么。正想要开口询问清楚,头顶被已经笼罩着一片阴影。
“罢了……”头顶传来某人幽幽的叹声,熟悉的语调令她产生一瞬的恍惚,似乎很久之前,也有人这般无奈叹息。然而没等她想清楚,她已经离开那个气息的来源。
“这些先放在一边不谈,反正依照你的手段,总不会吃亏。”姜阮的口吻带着些微的自豪,“至于你对你那位长辈,不管是恋慕还是敬仰,问心无愧即可,其他的并不重要。”
不管是恋慕还是敬仰,其实没什么区别,因为从根本上来说,世上根本没有栾绛这个人。
更加重要的是,对于仲孙沅来说,栾绛是已经坐化数百年的人了。若是他还活着,依照仲孙沅的个性,肯定要纠结迷惘一阵子,但人都已经没了……是爱慕还是敬仰,很重要?
只是她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却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她是仲孙沅啊。
哪怕在这个未来时代生活了几年,她的本性依旧没有改动,剥去眼前的皮囊,内心依旧是沧溟界的第一剑尊,就好比一个未来的人不会因为跑到过去,就变得迂腐一般。
有些事情和习惯性的想法,总需要某些契机推动,才会渐渐转变,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
仲孙沅发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不能动弹了,然而让她更加在意的却是眼前这位姜阮学长……明明是姜阮的模样,但当对方的眸子看着自己的时候,却有种被另一人瞧着的错觉。
更加重要的是……为何她会觉得学长这话的信息含量,似乎有些大?
“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回去。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你可不能知道。”
“姜阮”抬手拍了拍仲孙沅的发顶,略显亲昵的举动做得十分熟稔。
虽然少年的身量没有完全长开,但两人坐着,还是他比较高,很轻松就能拍到她的发顶。
看到仲孙沅眼中闪现的询问之色,“姜阮”先声夺人,淡笑道,“不要问为什么,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有本事做到。放心,这对你并没有坏处……”
尽管面前的“仲孙沅”并不是真正的仲孙沅,而只是一缕弱小的神识,或者说是她特地放出来,用以迷惑媚蛇的烟雾弹,但终究是她本源的一部分。
等仲孙沅快刀斩乱麻地收拾掉那条在她灵识之海作祟,企图夺舍她的倒霉蛇,这一缕神识也会回归本源。到那个时候,他们两人此时此刻说了什么话,有什么交流,她都会想起来。
“姜阮”不敢冒险,毕竟这世上除了仲孙沅自己,唯有他最了解此人。
他完全可以肯定,若是让真正的仲孙沅知道之前那番对话,依照她细腻的心思,指不定会分析出什么,届时就麻烦了。不是他想要隐瞒真相,而是时机未到,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不能把握住,下场就是万劫不复。所以……只能狠心!
“姜阮”暗中摇了摇头,一手成剑指,轻轻在仲孙沅眉心点了一下,抽走了一小段记忆。
如果是面对真正的仲孙沅,想要取走她的记忆,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毕竟仲孙沅的实力并不弱,真正斗起来,他也没信心能压制对方,更别说这么轻松取走她的记忆。
不过现在么……一缕承载着仲孙沅记忆的小小神识而已,好对付得很。
一股怒意从心底升起,眼底的迷惘褪去,变得清明,“你……不对……你不是……”
仲孙沅下意识想要反抗,然而这片空间全在“姜阮”的掌控之下,她的反抗也只是个笑话。
察觉到这个事实,仲孙沅的眸子微微眯起,露出“姜阮”曾经极为熟悉的表情。见到她有挣脱束缚的意思,“姜阮”不敢耽搁,指尖微颤,仍旧硬着心肠抽走了那片记忆。
看着她眼底的清明之色渐渐被迷惘取代,“姜阮”脸上的温和之色渐渐染上苦涩之意。
若非有必要,他也想正大光明出现。只是这么一来,违逆天机,本就混乱的轮回就更加牵扯不清,而且他根本不属于现在,或者说是还未存在的人,如何能出现?
牵一发而动全身,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届时他还能付出什么作为失败的代价?
也许……是仲孙沅这个人的存在?呵,一旦失败,她将被当做病毒一般彻底抹去。
“姜阮”淡笑着反问道,“十三娘,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当仲孙沅从怀中消失,“姜阮”略略叹息了一声,温和的眉眼恢复冷色。几乎在眨眼之间,原本一身干净校服装束的青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白衣胜雪的年轻剑修,表情平静。
除了他自己,根本无人能揣摩出他此时此刻的内心。
“呵,当年作的死,现在真是跪着也要认下。”他的身边,出现了阴魂不散的紫衣男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知道你现在的心里阴影有多大?”
白衣剑修也不恼怒,反而语调平淡地回复道,“圣君之能通天彻地,何不你自己算?”
“嗤,你倒是沉得住气,这可不像是……”对方言语未尽,反而双手环胸意在树旁,略带着些魅意风流的眉角流露几丝意味深长之意,“看你的模样,倒是胜券在握。”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尽到职责便好,至于结果,全看天意愿不愿成全。”白衣剑修觉得此时谈“天意”,简直是对自己最大的恶意,“说起来,对于这点,圣君不是更有感触么?纵然圣君占尽上风,然而最后又如何了?我会如此,不也超出了圣君最初的设想?”
要是事情都能按照起初的设想进行,分毫不差,眼前这个男人也不会待在这里和自己傻傻相对了。凡人总爱说人定胜天,但有些事情……天意不成全,真是怎么做都白瞎。
紫衣男子被白衣剑修这番不卑不亢的对答弄得面色微僵,却没办法反驳什么。
“算了,你就继续这么不紧不慢下去,迟早有你焦急的时候。”男人嗤了一声,面色不虞地消失在原地,还未飘散的话语传入白衣剑修耳中,“这次若是失败,我想你已经有预感了。”
两人本属一脉,虽然境界相差巨大,但彼此都知根知底,如今的实力更是不相伯仲,紫衣男子能掐指算到的东西,白衣剑修也能算到。可正因为能算到,他才更加不能乱了阵脚。
“已经输不起了啊……”不知道维持那个姿势多久,白衣剑修面对空无一人的花海,终于露出冷静之外的表情,带着令人难解的倦意,“我又何尝不知?”
如果天意不肯成全,那就想办法让天意不得不成全,这样不就好了?
不知想到什么,白衣剑修眉眼变得冷冽起来,只见他翩然起身,衣袂在空中划下飘逸的弧度。不多时,那片一望无垠的璀璨花海像是冰雪一般消融不见,变成一片混沌的灰蒙虚空。
另一边,仲孙沅也开始了最后的收网,能不能钓到大鱼,全看这次了。
正如那位“姜阮”说的,她看似陷入媚蛇勾出的心魔之中,但实际上却一直作壁上观,冷冷看着事情按照自己计划好的步骤进行,故意引导这桩事情发展下去。
不管媚蛇有没有能力“问心”,勾出她内心最深处的七情六欲,仲孙沅都会让媚蛇做到。
修士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实力,而在于灵识之海。身体会被利刃损伤,但灵识之海只要不是被极其强大的外力打开,一般情况下,除非自己露出破绽,不然外力是无法侵入的。
仲孙沅神识受损,实力境界下滑是不争的事实,但底蕴还在,欠缺的只是时间而已。只要给她足够时间,她就能顺利修炼到当初的层次,到时候一条区区媚蛇,收拾起来不在话下。
哪怕是现在这个状态,媚蛇想要用强硬手段侵入她的灵识之海,依旧是天方夜谭。
除非她内心产生心魔,严谨防范的灵识之海产生破绽,不然的话,媚蛇没有可乘之机。
媚蛇虽然是蛇,生性狡诈,但仲孙沅也不弱。论心机,从未离开矿洞的灵蛇怎么比得过她?媚蛇本性贪婪,灵智又不高,面对那么强大的诱惑,哪里会想到这是仲孙沅给她设下的死局?
所以,仲孙沅就冷眼看着这条自大的媚蛇开开心心地挖坑,顺带将它自己埋进坑里。
想夺舍她?到底是谁给这条媚蛇这么大的勇气,去做这种完全不带智商的蠢事?
在仲孙沅有心误导之下,媚蛇的行事十分顺利。
仲孙沅的表现也如它预想中的那样,和那些出现在矿洞内的弱小生物一般,根本不能勘破他们自己内心最污秽的一面。情关难度,对于修士来说,也是最强的心魔!
心魔一旦生成,心境便不可能维持原状,甚至会导致境界大幅度下滑,乃至万劫不复。这个时候,也是媚蛇夺舍的最佳时机。当然,要是能吞噬掉仲孙沅体内的魂魄,那就更完美了。
421:黑吃黑
媚蛇发现仲孙沅的存在之后,就打着夺舍她的主意。原本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蝼蚁,但没想到她破了自己布下的迷障,这可是那么多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恼怒的同时又有些兴奋,被夺舍的基础越好,它夺舍之后获得的好处也更多。
仲孙沅在媚蛇动手的第一时间就发现它内心的小九九,好笑又好气的同时,心中的小算盘也开始噼里啪啦地打起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如果和这条灵体状态的媚蛇硬碰硬,神识受损的她就算能赢,也是两败俱伤的下场,如果选择这么做,她反而比较吃亏。
可若是换一种法子呢?说不定百利而无一害!长这么大,仲孙沅真正吃亏的次数,两双手都能数的清!所以,为了将利益最大化,她不介意来一个黑吃黑。
这条媚蛇盘踞在灵脉之中多年,虽然肉身已经腐朽,但它的灵体蕴含的灵气却相当浓郁。
这样的东西,别说是在这里,就算是在沧溟界,那也是令人趋之若鹜的。若是能将其炼化吸收,好处自然是不用说,指不定还能弥补她受损的神识,恢复之前因为爆炸而失去的记忆。
仲孙沅来这里的目的之一就是温养神识,恢复记忆,如今有傻瓜自己撞上门,她不笑纳了,岂不是对不起自己之前遭的罪?敢打她的主意,可要做好输光家当的心理准备。
不过,怎么才能将伤害损失降到最小?毕竟这条凝成灵体又滞留人间的媚蛇并不简单,盘踞灵脉多年,哪怕没有系统的修炼,依旧不容小觑。这才是仲孙沅目前要面对的难题。
当然,这桩事情也就给她添了点儿麻烦,还算不上多大困难,不多时,她心中就有了谋算。
夺舍,必然要先吞噬掉躯体原本的魂魄,接下来才是鸠占鹊巢,融合这具无主的肉身。
仲孙沅是一名剑修,魂魄状态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夺舍难度自然也不同。
想要夺舍她,必然要先进入她的灵识之海,彻底融合占据此地。接下来的步骤至关重要,要么吞噬她的元婴,要么毁了她的元婴,若是做不到这几个步骤,夺舍是不可能成功的。
既然这条媚蛇打着夺舍她的主意,为何不成全它的痴心妄想?至于它进入灵识之海之后,有没有本事斗得过主场作战的元婴,这就只能看这条媚蛇的本事有多少了。
将自己放在危险的环境中,然后绝地翻盘,这种事情她做起来熟门熟路。
收益和风险是成正比的,她承受的风险越大,届时的收获也越大。所以,当媚蛇乖乖上钩,结局就已经注定了。这条媚蛇既然敢做这种事情,就该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仲孙沅的算计,媚蛇自然不知道。
它本就是灵体,如今借着仲孙沅生出心魔的空档,直接堂而皇之地钻入她的灵识之海。
哪怕仲孙沅的修为大降,但本身的境界底子还是在的。所以她的灵识之海不同于正常的结丹期修士只有一颗金豆那么大,而是标准的漩涡星海,浩瀚无边,只是十分暗淡,时隐时现。
尽管如此,但这片灵识之海对于媚蛇来说依旧充斥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双竖立的蛇瞳微微闪烁,媚蛇扭动着灵活的身躯蜿蜒前行,时不时吞吐鲜红的信子。
任何灵物都有着旁人所不能理解的本能,就好比这条媚蛇,它不知道什么实力划分,也不知道什么人和妖,更加不知道它自己的种类,但天生的本能会告诉它,它应该怎么做。
哪怕周围的环境对它十分有吸引力,但它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它,真正的好东西就在某个方向!只要顺着这个方向过去,然后将那件东西吃掉了,它就会得到莫大好处。
蛇瞳闪现贪婪之色,吞吐之间,隐隐有雪白的獠牙弹出,一张一合显得极其阴冷诡异。
它感觉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件东西就在这个方向。然而不知道为何,不管它怎么赶过去,依旧找不到。渐渐的,媚蛇蛇瞳深处多了几分不耐和烦躁之色,戾气深重。
“呵,你可是在寻找本尊?”就在媚蛇的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一个人类的声音冒了出来。媚蛇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蛇瞳窄了一些,上半身高高竖起。
看到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嗜血之色,仲孙沅不禁想要嗤笑,真以为灵识之海这种地方是可以随便进出的?若是境界低于对手,擅自强闯到这里,完全是嫌自己活得太快活了。
嘶嘶嘶嘶嘶嘶——
静谧的灵识之海冒出一声声悉悉索索声响,媚蛇高高竖起蛇头,一双冰冷的蛇瞳一瞬不瞬地盯着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吞吐的蛇信鲜红夺目,也令人心惊胆战。
换成普通人,看到蛇类都忍不住全身发寒,没拔腿就跑就算不错了,要是碰见媚蛇这样庞大骇人的身躯,估计都能吓昏过去。然而,仲孙沅不是普通人,媚蛇也不值得她恐惧。
在灵识之海,仲孙沅展露的是最真实的模样,也是沧溟界诸人最熟悉不过的宸沅尊者。
一袭略显简单的淡色广袖长裳,两肩懒散地披着长及脚踝的绫罗羽氅,袖口和衣领处有一些针脚细密的绣花纹路。这些纹路不像是普通的装饰,反而带着些图腾的味道。
乌黑如墨的长发挽起来,发间也没有艳丽夺目的珠翠,有的只是两只素色银簪。
当然,不管仲孙沅长什么模样,对于媚蛇来说都不重要,反正对它来说,这个人类都只是要进入它的肚子,然后被消化掉的食物而已。既然只是食物,那就不用那么多嘴了。
阴冷的蛇瞳闪过一丝猩红,身躯暗中蓄力,媚蛇骤然发难,张开猩红巨口冲着仲孙沅扑了过去。虽然它的身躯很壮硕,但速度却丝毫不慢,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蛇口已经扑面而来。
“呵,戾气倒是不小……不过,想要吃了我,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仲孙沅右手腕一抖,一柄简单的三尺长剑出现在手中,剑锋一横,凌厉的剑气在身前展开,携卷着凌然之气向着媚蛇的血盆大口袭去。足间一点,身形翩然出现在百丈之外。
媚蛇作为灵体,对这种剑气十分敏感,哪怕以前并没有接触过,但天生存在的本能却让它不由自主缩了一下,避开最锋芒的一击。庞大的蛇躯一扭,以一个诡异地姿势避开。
媚蛇避开了她的剑气,仲孙沅并不意外。毕竟能有如今的本事,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就被收拾掉,更何况她刚才那一剑也不是为了伤敌,而是另有所图。
蛇类躯体柔软而灵活,媚蛇作为其中翘楚,自然更胜一筹。它避开剑气之后,身躯顺着之前闪躲的力道变了方向,下躯用力一缩一弹,眨眼之间便已经蓄力充足,追上仲孙沅。
对于庞大无比的媚蛇来说,仲孙沅那个个头,渺小得像是一只小小的孩童。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家伙,却灵活得令媚蛇怀疑蛇生,滑不溜秋不说,还总能在它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倏地出现在百丈之外。更加令人冒火的是她的眼神,怜悯中带着一丝蔑视。
抓了好几次都没有抓到,媚蛇都恨不得自己能长出几双手脚。仲孙沅依旧姿态轻松地和媚蛇玩捉迷藏游戏,细白的足每点一个地方,那地方就会出现一朵细小而不起眼的白莲纹路。
察觉到媚蛇周身越发暴戾的气息,仲孙沅微微蹙起眉头,面上全是不悦之色。
这里是她的灵识之海,若是任由这条媚蛇散发戾气,哪怕不会伤害她,但那股污浊的气息依旧令人不悦。到时候想要化去这股戾气,还需要费一番功夫。
仲孙沅这边不悦,媚蛇那头更加不爽。阴冷的蛇瞳死死盯着那个娇小的身躯,这种毫无意义的追赶已经耗光它为数不多的耐心。若是抓到这个人类,一定要狠狠折磨之后再吞下肚子!
仲孙沅不紧不慢地移动,一边观察那条媚蛇,一边在心里暗暗计算这个阵法还需要多久才能画完。
从头到尾,她根本没打算和这条媚蛇硬碰硬,那是多蠢的人才会做出来的蠢事?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呵呵,现在的她付不出这个代价。
既然不能正面刚,那就只能智取。仲孙沅有胆子将媚蛇引到灵识之海,自然不会胡来。
事实上,若是那条媚蛇稍微细心一些,就会发现她每一次出现和消失的距离完全一致,不多不少全是百丈!不仅如此,每个点按照顺序相连,还能组成一个不完整的阵法!
不过这个阵法除了仲孙沅、一号和七号姜雅之外,没人知道这东西的具体用来干嘛的。
事实上,要不是这条灵体媚蛇比较特殊,对现在的她又比较棘手,仲孙沅也不想这么做。
沧溟界的机关一脉落寞已久,很多东西都是仲孙沅自己搜集资料弥补完善的,试验的过程中也衍生出不少危险的东西,她现在着手布置刻画的阵法便是其中之一。
耗尽所有耐心的媚蛇越发焦躁暴戾,蛇瞳瞬间染红,两股焰火般的红雾从瞳孔中喷出!
“呵,现在才知道尽全力么?”一抹血色从剑身上喷溅开来,仲孙沅冷道,“迟了!”
422:急转直下
又一次避开扫来的庞大蛇尾,仲孙沅的身形没有再次跳出百丈之外,而是足尖点地,用巧劲卸去多余的惯例,身形飞旋落于阵眼,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毫无悲喜地看着媚蛇。
她左手两指成剑,指腹抹三尺青锋上,然后重重一划。
顷刻之间,一道温热的血色沿着剑心的剑身流下,未等血液落地,之间那些血又化作一条细小的血色长龙,扭动着融入剑身,原本气息内敛的剑心倏地爆发出一股强劲无匹的剑气。
“以吾血为祭,执业火为源,斩尽妖邪,余孽不生!”
话音刚落,以仲孙沅为中心,八十一朵渺小的白莲纹路猛地向四周绽开,点点血色从花蕊蔓延至花瓣。不过是转瞬的功夫,巨大的红莲拔地而起,火焰般熊熊燃烧的花瓣尽力舒展。
媚蛇的嘶吼声比之前更加响亮,然而却没有之前那么嚣张,甚至带着浓浓的畏惧和惶恐。
它虽然盘踞灵脉多年,坐拥令人艳羡的修炼资源,但它毕竟没有系统地修炼过,除了天性本能可以依赖,其他东西一无所知。所以,它虽然察觉到危险,却不知道危险的源头在哪里。
直到阵法成型之前,它有限的大脑中依旧充斥着将仲孙沅吃掉的念头。
“乖乖束手就擒,兴许还能给你留一条轮回的后路。”不管是人还是妖魔,仲孙沅都不大喜欢断了对方轮回之路。很多事情都是过犹不及,留一丝余地,也是为了自己好。
媚蛇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一双阴冷的蛇瞳死死盯着仲孙沅,鲜红的蛇信吞吐不停。
一人一蛇对视一眼,仲孙沅便已经知道它的选择。媚蛇将舒展开来的庞大身躯重新盘了起来,尽力缩小沾碰到那些古怪火焰的可能。这个姿势让它多了几分安全感。
当然,尽管多了安全感,但依旧不能消除那种强烈的死亡危机。而带给它危机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了。媚蛇刚刚盘起身躯,在仲孙沅眼神和自己错开的瞬间,猛然发力。
管她有什么手段,只要人死了,外头那些看着好看的花朵对它也造不成什么危险。
对于媚蛇的选择,仲孙沅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要是换成沧溟界的妖物,别说乖乖待在阵法之内,光是看到她这个人,估计一个一个都想拔腿逃命了,哪里还会凑上来?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何必呢?”仲孙沅轻轻嗤了一声,从媚蛇进入她灵识之海的那一刻,胜负早已经注定。留给媚蛇的选择不过两条路,要么优雅地投胎,要么狼狈地魂飞魄散!
只是……对付一条小小的媚蛇,还需要让她动用剑意和剑心,辅以阵法,也算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殊荣了。媚蛇不懂她摆出的阵仗有多大,但一个稍微懂行的,指不定会被吓到。
要知道在沧溟界有那么一句话,拥有剑意的剑修,才算得上真正意义的剑修!
其他修士和妖魔那么忌惮剑修,可不是因为他们剑术高超或者境界强横,真正的原因是唯有剑修才能掌控剑意!拥有剑意的剑修和没有剑意的剑修,实战战斗力完全是云泥之别!
仲孙沅自然也掌握了剑意,而且作为当世剑修最强之人,她早已经钻研透五属性剑意。
如今催动的剑意属性为火,火者,毁也,那种仿佛要焚烧万物的气息融合锋利无阻的剑气,战斗力提升的幅度岂止是一大截?只要是有点儿眼力劲的,就不会想试一试那种滋味。
很显然,媚蛇并不是有眼力劲儿的,哪怕它对仲孙沅的忌惮已经超过了警戒线,但它脑子里可没有具体的恐惧概念。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套到媚蛇身上倒是正合适。
媚蛇在仲孙沅错开视线的瞬间发难,蛇尾猛然拍地,盘盘绕绕的身躯像是装了强力弹簧一般以弧形弹射出去。它的身躯虽然巨大无比,但速度却快是前所未有的快。
仲孙沅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丝诧异。之前媚蛇被她勾着左窜右跑,速度虽然也快,但始终和她差了一截。而现在这个速度,却远远胜过媚蛇方才的速度,所过之处还有隐隐的音爆声。
可惜……藏拙藏得不是地方。它难不成以为世上只有它会保留底牌?
“你倒是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在她的灵识之海想要抓她,这条媚蛇的智商严重欠费。
在媚蛇的巨口即将吞噬她之前,身形一动,足尖已经点在媚蛇的两眼之间,而它势在必得的目标不仅没有进入它口中,反而以一种轻松的姿态在眼前放大,令媚蛇倍感屈辱和愤怒!
相较于媚蛇的火气,仲孙沅不见半点慌乱,甚至连身上的衣裳都没有添上多余的褶痕。
“时间也不久了,本尊不想和你……”仲孙沅话语未尽,媚蛇的蛇瞳闪过一丝得意。
下一瞬,它的身躯爆出八道圆球的凸起,八个一模一样的蛇头从身体内部长了出来,从四面八方袭向仲孙沅,封了所有退路。仲孙沅见状挑了挑眉梢,手中的剑心陡然转了个方向。
“这才是你的本尊?”仲孙沅这会儿倒是觉得有些可惜,若是全盛时期的自己碰见这条媚蛇,说不定不会选择斩杀,反而会升起收服的心思。九头媚蛇,已经具备一统妖界的潜质。
妖类最讲究血统,据传言每一只妖类的血液中都有上古大妖的血脉。随着实力的增强和境界的上升,妖类血脉就会变得越发纯粹,越来越接近上古大妖,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返祖。
九头媚蛇,放到沧溟界也是千万年不出一条的存在,足以令妖类震动,修士千里追杀。
只可惜,这条媚蛇徒有机遇,却没什么智商。
她顺势爆退,避开三个蛇头口中喷出的血色毒雾,这一举动在媚蛇看来,简直和送到嘴里没什么两样,因为在仲孙沅的背后,已经有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等待猎物入嘴。
“真把我当成普通人了……”仲孙沅有些哭笑不得,正常人这么做,肯定会顺着爆退的这股惯性掉到蛇口,但她是剑修啊,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自投罗网的愚蠢之举?
所以,媚蛇的愿望还是落空了。仲孙沅不仅没有按照预料那般主动送入口中,反而一脚抵在它弹出的蛇牙之上,手中长剑刺出两朵剑花,冷冽白光在这一瞬变得绚丽无匹。
耳边听着媚蛇被刺穿双眼之后爆发出来的痛苦嘶吼,仲孙沅眼底一片平静,手腕不紧不慢地一转,重重一掷,广袖翩飞,虚幻的剑心在空中留下一道剑影,从下方媚蛇的两眼穿入。
与此同时,原本安安静静燃烧的巨大红莲冲天而起,以九为单位,彼此融合交织,凝成九柄十丈有余的火红巨剑,每一柄巨剑之间都有一条环环相扣的火链相连,这才是阵法的真身!
若是在外界,依照仲孙沅如今的实力根本布不出来,但是在这片灵识之海,她就是主宰!
一个头的眼睛被刺瞎,另一个头被心剑死死钉着,那种剧痛可不是肉身破损能相比的。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两波打击可不算结局。
未等剧痛退去,上方又传来巨大威压,仿佛天地倾塌之力,令其余七个头根本立不起来,反而颤颤巍巍趴伏在地,一动也不敢动弹。
“结束了!”仲孙沅凭空而立,巨剑携卷毁灭般的剑意从上方落下,钉在九个蛇头之上。
媚蛇的嘶吼声早已经湮没不见,灵识之海重归寂静,仲孙沅凌空而立,看着下方燃烧不息的阵法,眼底闪过一丝深邃,旋即又清明起来。
垂在袖中的手紧了紧,缓步走入焰火深处。
一直守在外头的阿琢并没有轻举妄动,反而按照仲孙沅的嘱咐乖乖待在原地。
阿琢蜷缩起身子窝在一角,只是她的视线始终落向深坑深处。
愣怔许久,直到某个时刻,一向平缓的胸腔陡然一颤,令她不由自主伸出手虚抚在那处。
心中似有所感,猛地抬起头。
“是你?”阿琢看到来人,表情带着些惊讶,旋即又冷了下来,“你怎么跑下来了?”
阿琢的脚边放着仲孙沅给的机关灯盏,可以驱散周围的黑暗。只见来人越走越近,脚步却轻得几乎没有。随着他的靠近,模样也完整展露出来,赫然是带着她们到废弃矿点的暗卫!
暗卫的表情平静至极,令阿琢的眼皮忍不住跳动,不禁又问了一句。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反而用那双几乎不带任何神采的眸子看着阿琢,良久才嗤了一声,眸光之中是赤、裸的不屑,仿佛在嘲笑阿琢的掉以轻心和愚蠢,“自然是下来,送你们上路的!”
什么!阿琢睁圆了眸子,似乎没从这个巨大的转变中反应过来。仔细看暗卫的表情,根本不是作假!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眼前这个人,不仅是叶尚秀的暗卫,还是叛徒!
只是,暗卫的选拔和任用都用了极端手段,任何一个暗卫敢生出异心都会死于非命,之前这个暗卫也的确是用秘传的手段试图自尽,被她拦了下来……为何现在却……
阿琢想到某个可能,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指隐隐颤抖。
423:解决
阿琢问道,“你是……故意引我和仲孙小姐来这里的?”
“可惜,貌似只有她死了,你却还活着。”暗卫指了指深坑,他已经感觉不到仲孙沅的气息了,也探测不到对方的生命痕迹,换而言之,仲孙沅已经成了底下那条生物的腹中食物。
“呵。”阿琢冷呵一声,反问道,“所以,现在轮到我了是么?果然是一伙的对吧?从摇光星开始,到混乱星域莫名起飞的航舰,再到后来的爆炸……一环扣一环,当真是好极了!”
仲孙沅当初怀疑过暗卫口中的“敌对势力”是针对她的最后截杀,后来还是因为暗卫的三言两句解说,最后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想想,所谓的敌对势力根本不存在!
然而阿琢疑惑的是,到底是谁有这个能力,既能避开太叔家族的围追堵截,还能悄无声息潜入叶尚秀的身边埋下暗线,甚至在暗卫这块动手脚……要知道暗卫一向是她负责的,对其中的门道想当清楚。她会那么快信任眼前这个暗卫,这也是原因之一!
“都要死了的人了,何必知道这么清楚?”暗卫抬起垂着的眼皮,“当个糊涂鬼正好!”
话音刚落,几乎在阿琢来不及反应的瞬间,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微微垂头,她看到一只手从自己左胸前伸出来,诡异的是,那只穿透她胸口的手并没有染上任何血液。
这个诡异的细节自然不会被暗卫忽视,他本就是打着从背后偷袭的念头,趁着阿琢震惊的时候杀人。可是……为什么……这个人……暗卫愣神一瞬,情形已经瞬间颠倒。
损伤她的身体,不管是谁,都不可以被饶恕!阿琢平静的眸子燃着点点星火。
“我可没有说过我是活人……不是活人,自然也不存在死亡的可能,呵呵,你说是吧?”在暗卫惊恐的瞳孔之内,映出阿琢逐渐扭过来的脸,她的头颅从正面转到了背面,“嗯?”
暗卫自然不能回答阿琢的问题,不知什么时候,喉咙被一根黑色的窄长双刃洞穿。事实上,一直到死,他也不知道阿琢的背后怎么会毫无防备地长出这根黑色的东西,这还是人?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暗卫至死都维持那份错愕的表情,另有缘由。能做叶尚秀身边的暗卫,暗卫自然是时刻保持警惕,不会轻易被阿琢无害的外表欺骗而丧失基本的防备。
事实上他也没有放松丝毫,之所以死的那么突然,那是因为他对自己身体的防御能力很有信心,别说冷兵器,就算是能源子弹,也未必能穿透他的肌肤。可结果呢?
死得没有丝毫预兆,而他引以为傲的基因解锁能力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脆弱。
将暗卫的手从洞穿的胸口拉出来,阿琢神态自然地理了理衣服,原本应该开了大洞的胸口竟然完整无缺,连一点点儿的损伤都没有。至于那个暗卫,早已经瘫软在地,没了呼吸。
阿琢看了看那个暗卫的尸体,眸底没有一丝波澜,但内心却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
黑暗之中,隐约响起阿琢带着疑惑的低喃,“……有能力做到这一切,却始终不引起旁人怀疑的势力……果然,是那个……看样子,宗主也已经察觉到了,这才会去联邦查证?”
能悄无声息在各大世家中间插钉子,这份本事,就算十大超级世家联手都未必能做得这么干净。阿琢一直以为这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但如果主谋是那位,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抬头眺望上方,虽然视线之内仍旧是一片黑暗,但她却像是透过这层黑暗,看到了真相。
“如今要做的事情,便是等仲孙小姐苏醒了。至于宗主那边,他既然已经察觉到主谋之人,应该有应对之策。”阿琢是看着叶尚秀长大的,对于这个男人有多少本事,她很清楚。
找到了最重要的线索,叶尚秀曾做过的莫名举止便有了合理的解释,令阿琢忍不住叹息。
当然,阿琢不知道的是,虽然她和叶尚秀都猜到了主谋是谁,却依旧不懂对方的用意。
要知道兜兜转转那么多年,叶尚秀和他的祖上怀疑过很多对手,却始终没将怀疑的目标放在那个家伙身上。为什么?因为那家伙完全没有动手的动机,甚至没有犯案的可能!
可现在呢?所有的线索,若有似无都指向同一个目标,不信也得信!
外头发生了这么一桩大事,但仲孙沅却没有察觉。如今的她被一团巨大的火焰包围,火舌****着她,诡异的是,她不仅毫发无损,甚至连身上穿着的衣裳都完好无缺。
可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火焰接触到她身躯的时候,会分成无数细小的星火,钻入四肢百骸,完完整整融入她的血脉之中。虚弱的元婴也正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速度恢复。
那些火焰不是其他,正是媚蛇灵体之中最纯粹的灵力!经过阵法火焰进一步淬炼,剩下的精华对元婴来讲是大补之物,不仅可以固本培元,还有温养神识之效。
就在这片温暖的火焰之中,仲孙沅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形向自己走来。
等对方走进了,仲孙沅才发现那个“人”正是另一个自己,一个眉眼带着温和笑意的自己!明明是同一个人,可她看着更加柔和一些,周身的剑意也更加圆润,少了些棱角和冷意。
对方好像没有看到仲孙沅,靠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变成了零。
轰轰轰轰——
顷刻之间,她仿佛听到脑海中传来一声闷响,熟悉的和陌生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不仅如此,伴随着记忆的回归,体内有一种莫名的空虚感在不停叫嚣,促使她去抓住什么东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灵识之海摇摇晃晃,像是沸水之中溅了热油,闹得炸了开来。
矿洞之外,昼长夜短的截月星早已经引来黎明的光辉。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天刚刚大亮没多久,倏地乌云闭月,剧烈的狂风夹杂着急骤暴雨席卷了目及之处的每一寸土地!
截月星很少降雨,常年干旱,就算有雨,那也是飘飘洒洒三两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没回味就没了。像这样砸在身上都隐隐发疼的瓢泼暴雨,貌似近几百年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时候进入元婴之境?”阿琢作为距离仲孙沅最近的人,那阵异动爆发的瞬间,她就已经发现了。只是她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反而蹙紧了眉头,带着一反常态的愁色。
不怪她不愁,碎丹结婴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过程必须水到渠成,一气呵成,中间有一点点耽搁延误都不行,不然就是丹废人亡的下场,稍微好一些也是变成不能修炼的废人!
碎丹结婴不同于结丹,前者需要的灵气更是后者的数千倍,风险也呈直线上升。
很显然,在阿琢看来,截月星绝对不是一个适合碎丹结婴的地方,要是到了关键时刻灵气不足了……呵呵,那可就好玩了!光是想到那个场景,阿琢就恨不得将脚边的尸体踩碎!
正当她担忧不已的时候,仲孙沅已经自发开始疯狂吸收周围的灵气,看着渺小的人类身躯竟像是填不满的无底洞。灵气受到她的强制性吸引,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不对……这个灵气,浓郁得不像话……”阿琢的表情僵了一下,倏地想到一个细节。
截月星是什么地方?外人以为它只是一个被废弃的垃圾星球,但阿琢和仲孙沅都很清楚,这里蕴含怎样丰富的灵矿!虽然那个暗卫说这里的灵矿已经被开采完了,但是……
呵呵,一个叛徒的话能相信?如果真的开采没了,那些杂草一样生长的灵株怎么解释?
这么一想,截月星又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地方,十分适合仲孙沅碎丹结婴,晋升元婴之境!
阿琢深吸一口气,平静的眼底闪现一抹狂烈的快意。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就是那个家伙!
它不是想要不动声色将十大超级世家全部算计个遍?它不是想要对叶尚秀追杀到底?它不是想要摁死仲孙沅,激起叶尚秀和太叔妤瑶进一步不死不休的对抗,好来一次双杀?
现在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仲孙沅肯定会变成比她父母两人相加还棘手的存在!
“元婴之境,寿数千载……呵呵,我们慢慢耗着,看谁先摁死谁!”
姜家作为历史悠久的古老家族,厚重的底蕴早已浸透生活的点点滴滴,衣食住行都有特定的习惯和规矩,规整又带着特有的节奏。让人不由自主就想放松步伐,融入其中。
作为世家大族,姜家的祖宅建筑不是如今盛行的高楼大厦。光从外表来看十分不起眼,但进入其中之后却能发现一花一树都是艺术杰作,让人有种穿破了历史洪流,进入古代的错觉。
谁也不知道姜家祖宅有多大,依山而建,环海而居,从一头到另一头,哪怕乘坐目前速度最快的交通工具,也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外界对这个神秘家族十分好奇,却揭不开它的神秘面纱,一来是没这个本事,二来谁也不想得罪惹怒这个家族,那不是找死?
424:晴天霹雳
生活在祖宅的族人都保持着古老的生活作息,周围很少能看到十分明显的科技,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生活。姜阮回到祖宅的时候,正值夏季最炎热的时节,他干脆搬到了避暑宅院。
作为少族长,他在家族的权限是族长之下第一位,很多家族不外传的书籍,他都能查阅。
为了能抓紧时间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他几乎没有放过一分一秒。然而家族古籍浩瀚无比,哪怕他已经缩小了调查范围,还让属下也加入其中,可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收获。
存放古籍的书院回廊庞大无比,他经常一看就是一整天,累了就在回廊一角找个地方小憩。
为了保证古籍保存完整,书院回廊需要保持干燥环境,现在又正值炎炎夏日,姜阮体质算不上极好,一番折腾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整个人更加苍白了,身形也更加削瘦。
昨晚,他像往常一样用手支着脑侧小憩,却不想整个人太过倦怠,直接沉沉睡去。梦境是他从未想过的温暖旖旎,直到苏醒,他还没从那些乱七八糟的场景中清醒过来。
一整夜保持一个睡姿,自然不好受,他稍微动了一下,全身肌肉都在慵懒呻、吟,稍微动一下都僵硬难受。姜阮是个相当自律的人,哪怕是一个人独处,也不会做出失礼的举动。
虽然肉眼看去,此时书院回廊就他一个人,但暗中呢?暗卫不间断执勤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用略显疲倦地声音说道,“把这堆古籍放回原处,再拿一批新的过来。另外,让人准备好新衣热水,这天气怪热的,出汗难受……”
轮到执勤护卫的暗卫一脸正直JPG,低声道:“……哦……”
姜阮:“……”哦是什么鬼?嘴角暗抽,他随意挥了挥手。
姜家的暗卫,画风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说好的精明干练呢?为啥现在多了几分呆萌?
过了一会儿,他就发现身边少了一道气息,应该是下去做事了。不过……正常时期身边暗卫的标准人数是五人,还有其他四个没走呢。姜阮照旧维持着淡定的表情,周围寂然无声。
“我昨夜……应该没梦呓什么吧?”姜阮作为姜家大少爷,连衣食住行都有一套规矩,睡觉的睡姿也是经受训练的,而且他也没听佣人说他有梦语的毛病,但是昨晚的梦境真是……他对自己有些没信心。姜阮努力让自己看着正常一些,然而却是越描越黑,让人想歪。
众暗卫默契不语,该执勤的执勤,能走神的走神,至于姜阮说了什么,风太大没听见!
因为姜阮本身的心疾,他身边的女性暗卫都被调到其它部门了,换成了清一水的男性。男性么,自然更懂彼此。话说回来,大少爷到了该相亲谈恋爱的年纪,成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不过脑补一下害羞腼腆画风的大少爷,感觉格外带感呢。姜阮一直以来的表现就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难得看到他这么不知所措却又佯装镇定的窘促模样,围观够本才是王道。
姜阮:“……”讲真,这群人,到底懂了什么东西?
姜家的仆人一向很有效率,这种鸡同鸭讲的精神交流并没有维持多久。
洗去一身的倦意,姜阮很快又恢复成一众暗卫熟悉的姜大少爷,端庄稳重又靠谱。
简单用过早膳,他继续查阅古籍。虽然天生目不能视,查阅古籍比普通人麻烦很多,可是经过长年累月的克服,愣是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克服这一难题,查阅速度比普通人更快。
若是查阅古籍太累了,他也会抽个空偷偷走神一会儿,脑海中不禁浮现昨晚的梦境。
梦中的场景极其美好,哪怕他从未见过,也不知道正常的“美”是个什么概念,但面对那片花海,依旧认为那是世间难得美景。只是……景色虽美,但他却觉得眼前之人更美。
想到这里,姜阮不由自主摁了一下膝盖的位置,意料之中的毫无知觉。
这个举动令他不禁叹了一声,那果然只是一个梦境,只是梦境的内容着实有些真实,一向没有知觉的膝盖也有了极度真实的反应。至于梦中那个枕着自己的少女,那又是谁呢?
隐隐的,内心冒出这个疑问的时候,脑海深处就跳出三个斗大的字,令他不禁莞尔。
如果是仲孙学妹的话,说不定也是那样的?他一边想着,嘴角翘起的弧度变得明显起来。然而,这份轻松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姜阮很快就被另外两个消息震得六神无主。
“等等!你刚刚说了什么?再重复一遍!”所谓心静自然凉,哪怕正值炎炎夏日,姜阮也没觉得哪里难受。可听了暗卫方才的回复,有一种瞬间坠入冰窖又踏入火山的错觉。
心乱了!姜阮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充斥着燥热和不耐的气息,连额头都冒出了薄汗。
他一手抵在桌面上,另一手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因为过度用力,修长的指节微微发白,不多时又冒出了些青色。他忍了又忍,终于将内心急躁的焰火压了下去。
只是,他略显干涩的声线出卖了此时的内心,“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姜阮的反应超出了暗卫的预料,这让那位回禀消息的暗卫忍不住脊背发寒,暗暗诅咒顶头上司不够意思,竟然派遣这么一桩任务给他……谁回禀不是回禀,凭啥要让他站出来直面大少爷的火气?姜阮插手太叔家族,一直坚持不懈寻找仲孙沅的消息,在姜家已经不是秘密了。
不说别的,光是这份关心,就让一些好事者暗暗猜测,他们家大少爷是不是对人家太叔小姐有那方面的意思?两家门当户对,小辈真是看对眼了,不少族老都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暗卫这会儿宁愿自家少爷对那位小姐没意思,毕竟……生离死别什么的,有点虐。
是的,他刚刚回禀的消息就是和仲孙沅有关,而且其中的内容还是一波三折,让人不得不感叹,这小姑娘命够大啊。只可惜,命再大,也经不起那么折腾,该完蛋还是要完蛋。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这份是调查到的详细线索和资料。”暗卫硬着头皮回答,然后将整理出来的信息呈上去,静静等待姜阮把这些内容消化干净,希望他能接受现实。
姜阮之前将调查方向定在混乱星域,甚至动用姜家潜伏在叶尚秀那边的暗线。事实证明他的调查方向很正确,经过暗卫的层层筛选和排除,也的确找到仲孙沅的踪迹。
“这段监控视频是仲孙小姐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
暗卫说的监控视频是仲孙沅在发现李轩所在航舰莫名起飞,命令司机强行追逐时候拍摄的,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经过详细的影像处理和验证之后,可以肯定那就是仲孙沅本人。
刚找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负责调查这件事的情报人员是十分兴奋的。可是高涨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又被另一条消息弄得绝望了。经过证明,仲孙沅后来又登录另一艘民用航舰。
而这艘航舰,在那之后不久向星际空间站发了一条求援信息,最后被证实遭遇罕见的太空风暴,而这艘航舰又年久失修,最后星际定位系统损坏,信号紊乱,迫降失败,坠落截月星。
暗卫呈上去的资料很详细,甚至有外太空拍摄的航舰坠毁照片,生还几率为零!
周围一片寂静,潜伏在暗处的暗卫下意识收敛了呼吸,生怕惊扰了姜阮。
“少爷,这便是属下调查到的全部消息,请您……节哀顺变……”暗卫讪讪道,说完就有种扇自己巴掌的冲动。姜阮现在的心情十分不妙,自己上赶着说什么“节哀顺变”啊!
姜阮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说话,看是十分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但屋内的暗卫都能听到空中传来的细微碎裂声。
寻找声源,姜阮坐着的轮椅扶手,有一边已经完全报废扭曲了。
“这个消息,瞒着……”良久,就在暗卫以为姜阮不会有指示的时候,他开口说道,“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允许泄露出去,特别是太叔家族那一边,死死瞒着!”
太叔妤瑶身上担着出征的重任,若是这个时候让她知道仲孙沅的消息,恐怕会有变数。
战场无情,瞬息万变,哪怕是太叔妤瑶这种实力境界的人,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活着回来,若是因为仲孙学妹的消息而导致元帅出事……
恐怕这也不是学妹愿意看到的……
“等元帅归来,我会亲自上门谢罪。不管太叔家族那边怎么试探,都别露出马脚。”
隐瞒不报也是罪,特别是这个消息关系到元帅唯一独女的生死。
姜阮不插手调查还好,这事情和他没有关系,可他既然已经查出来了,就已经牵扯进去了,想要将自己摘出来,可没那么容易,而他也没有逃避的意思。
暗卫的思考角度和姜阮不同,但结果也是殊途同归,他赞成暂时隐瞒消息。
对于父母而言,世间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叔元帅此时未必能承受这个消息的冲击。
425:“噩耗”
暗卫以为仲孙沅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自家少爷似乎也接受了这个现实,不由得松了口气。
从大少爷的表情看来,他应该是对仲孙小姐有些情谊,却没有陷进去太深。反过来想想也是,自家少爷恐惧女性,在这个大前提下,就算喜欢那位小姐,也不可能多么情深。
不过人生第一次恋爱就以女主狗带的方式打出BE结局,想想自家大少爷也挺悲剧。
只是下一秒,他就听到姜阮用冰冷的声音说道,“虽然要瞒着元帅阁下,然而学妹毕竟是阁下唯一的独女。不管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该长眠联邦,而不是异地他乡。”
姜阮一向是温柔的,从小到大,说过的重话屈指可数,像今天这样的语气,更是少之又少。也不知道是暗卫自己多心了,为何这短短一句话之间,蕴含着令人隐隐颤栗的杀气?
呵呵……应该不至于吧?大少爷一向是白莲花般纯洁的人,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杀气?
“是,属下这就下去安排……”暗卫暗暗叫苦,从之前那些照片来看,航舰的残骸都不剩多少了,更别说里头的人。就算他们想办法去找,说不定连那位大小姐的骨灰都找不到。
不过,谁叫姜阮是姜家大少爷,未来的族长呢?他动动嘴,底下的部门就要全体跑断腿。
而且大家都是从年少时候过来的,换成谁一朝被人告知暗恋的女孩儿上天堂了,估计心情都不会好。暗卫一边想着有的没有的事情,一边慢慢缓解之前那阵杀气留下的阴影。
“等等……”姜阮喊住准备退下的暗卫,声线比之前多了一丝温度,“若是找到……第一时间通知我。还有,密切注意太叔家族那边,有什么异动也过来告知我……”
姜阮此时的脑子有些混乱,大概是这段时间查阅古籍太过劳累,又乍然收到这么一条骇人的消息,乱哄哄的脑子竟然理不出一条清晰的思路来。捏了捏眉心,他需要时间平复心情。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姜阮作为姜家大少爷,除了十分特殊的时期,一般来讲身边的暗卫是不会离开的,毕竟他那双腿就是某一次掉以轻心的代价,不可谓不惨痛。
姜阮作为被害者,自然也吃了这个教训,轻易不会将自己放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环境之中。像现在这样主动将暗卫调走,那真是屈指可数。潜伏的几个暗卫无法,只能稍稍远离。
只是姜阮现在的确需要时间冷静一下,仔细梳理脑海里的线索,好好分析一番。
而且这里还是姜家本宅,可以说是人类联邦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不用担心他的安全。
“难不成真的已经……”指腹抚过那些冰冷冷的资料,心中却似打翻调味料一般滋味万千,隐隐的抽痛令他蹙眉,“可是为何,却隐隐觉得她并未出事?这种直觉……该不该相信?”
从仲孙沅被叶尚秀劫持开始,他的内心就有一种莫名的信心,仲孙沅总会逢凶化吉,也会顺利回到他所能触及的地方。可是一而再再而三接到这种坏消息,令他的信心产生了动摇。
放在桌上的手掌不由得紧了紧,越来越用劲儿,指节从发白转为青紫,而他却依旧端着没事人儿一般的平静表情。此时的姜阮无疑是后悔的,他不应该相信那种没根据的自信!
若是当时没有那么自信,也许他能定下更加周详的计划,学妹的处境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
此时的书院回廊就只有他一人,周围静悄悄的,直到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打破了几乎凝固的氛围。姜阮被这个声音弄得愣怔一下,旋即点开私人智脑界面,然后又犹豫了。
联系请求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仲孙沅的哥哥——君沂!
该不该接受通讯请求?姜阮平静的眉心蹙起,内心冒出罕见的胆怯来,生怕君沂又问起仲孙沅的消息……好吧,最近君沂联系自己,除了仲孙沅,也没有其他话题了……
等提示音响到第五声的时候,姜阮叹了一声,还是同意了请求。
再怎么躲避还是要面对现实,君沂是学妹的兄长,也是唯二最有知情权的人。为了大局着想,他可以瞒着太叔元帅阁下,但对于君沂来说却没有隐瞒的必要,也不需要瞒着。
果不其然,通讯连接成功之后,君沂先是说了一些日常的话题,分享一些军校的消息,接着话题就挪到仲孙沅身上。大概他也觉得自己隔三差五就打搅姜阮不好,问的时候有些犹豫。
“……关于沅沅……”君沂的问题还没有问出来,姜阮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犹豫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十分迟疑地说道,“我这里的确有学妹的消息,不过……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希望你听了之后能理智对待……”他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
出事的人是仲孙沅而不是其他人,作为外人的姜阮又有什么立场要求痛失亲人的君沂保持理智?君沂也不是蠢的,哪怕姜阮并没有将内容说出来,但仅凭那句话,已经能猜到真相了。
想到这个可能,君沂本就稍显憔悴的脸瞬间失了血色,身形微微晃了一晃,打击颇大。
“等等……你这话的意思是……沅沅她……”哪怕理智告诉君沂,仲孙沅出了这种事情,平安无事的可能性极其小,但没有消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一直这么安慰自己。
现在从姜阮口中听到这话,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假象被残忍击碎,让他不得不正视现实。
“就在前不久,暗卫发来较为准确的消息,仲孙学妹极有可能已经……”姜阮自己也说不下去了,胸口那种尖锐的刺痛和空落落的感觉令他十分不适,可他还要装出镇定无事的模样。
“是、是么……”君沂被这道晴天霹雳砸蒙了,整个人好半响都回不过神,等他消化这个消息,年轻的眉眼渐渐狰狞起来,被巨大负面情绪支配的他几近睚眦欲裂,“沅沅……”
哪怕眼睛看不到,但姜阮其他感官十分敏锐纤细,自然听得出来现在的君沂正处于一种完全不能接受现实的状态。毕竟,出事的人是仲孙沅,君沂唯一珍视的亲人了。
至于说其他和君沂有血缘关系的君家众人?那些奇葩从来没被君沂承认过!
“我会遣人将学妹的遗骸寻回……”察觉到君沂的呼吸变得粗重,哪怕隔着虚拟屏幕都能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暴戾气息,姜阮默了默,心中升起一丝连他都倍感莫名的无力。
君沂可以以兄长的身份展示自己的悲伤和愤怒,可他呢?顶多是学长,倒显得无足轻重。
良久,君沂终于找回理智。他深吸好几口气,这才勉强将内心丛生的负面情绪压下,只是眼眶依旧爬满了血丝,整个人周身的气息也十分紊乱暴戾,充斥着压抑的气息。
他是个相当理智的人,在隐忍这方面甚至比姜阮还要略胜一筹。若不是有这份忍耐力,君沂作为刘忻妍的儿子,君家的私生子,怎么可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还那么有出息?
所以君沂找回理智之后,他就清楚意识到一点——仲孙沅不可能是自然死亡的,必然事出有因,非天灾而是**。只是,让姜家和太叔家族都头疼的“**”,怎么是他能抗衡的?
两个超级世家都保不住一个仲孙沅,背后的弯弯绕绕可见一斑!这个认识让君沂迅速冷静下来,只是眼底依旧有着难以驱散的阴翳,让平日还算温和的他看着多了些阴冷气息。
君沂不说话,姜阮多少也猜出他内心的想法,“学妹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不管背后有什么,我都不会善罢甘休。君沂,为了你自己更为了学妹,千万别冲动。”
姜阮这句保证令君沂触动,周身紊乱的气息稍稍平静,良久才吐出一句话,“谢谢……”
君沂当初为了从君家独立出来,付出了不少努力。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他和姜阮是处于平等交友的状态,但实际上他的身上已经戳了姜家的标签,将自己的未来都卖给了这个家族。
姜阮作为未来的姜家族长,本质上已经算得上君沂的家主,用更加古老的关系囊括两人的关系,大概就是君臣。一向之后臣为君付出,还没见过哪个家主那么迁就家臣。
姜阮这么做,更多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助他,当然,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仲孙沅本身。
担心君沂将这件事情透露给太叔家族,姜阮不得不提醒一句,免得到时候露馅儿。
“太叔元帅阁下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也不宜让她知道具体真相。对于这点隐瞒,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但是我很抱歉,不得不选择这么做。”
若是太叔元帅知道爱女没了,她肯定会发狂,不抓出凶手不罢休。
平时这么做也就算了,姜阮不仅不会阻止,反而会火上浇油,恨不得将这件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可现在太叔妤瑶身在前线,战争无言,一念之差都会导致胜负颠倒,他不敢冒险。
在这个方面来说,元帅阁下和君沂的立场是一致的,而姜阮却想要隐瞒这件事情,这等于变相阻拦君沂寻找凶手。若是不说一下,姜阮挺担心君沂会因为一时火大而误会。
果不其然,君沂乍听到这话,表情的确变得有些难看。
只是姜阮能想到的,找回理智的君沂自然也能想到,他忍不住气急败坏地捶了捶墙壁,满脸的不甘心。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426:精分?
他想要为仲孙沅报仇,当然是掺和进去的势力越强越好,但也要顾虑身在前线的太叔妤瑶!
君沂到底还是联邦土生土长的未来精英,哪怕痛失亲人的噩耗已经让他理智耗尽,但最后还是冷静下来,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太叔妤瑶那边不能惊动,但不意味着他们什么都不能做。
“你说的我都明白,不会胡来的。”君沂还没疯狂到让前线的战士为仲孙沅陪葬的程度,而且依照自家妹子的性格,她也不愿意看到那个场景。冤有头,债有主,谁的锅谁扛着,“虽然是这么说,但沅沅……害她的人,我一个都不想放过……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若是让别人听到这些话,估计笑笑也就过了。
连姜家和太叔家族都没有揪出来的背后黑手,他君沂不过是联邦军校的在校生,还能拿凶手怎么着?可姜阮没笑,因为他很清楚,君沂看似温和好说话,但本质上却相当执拗。
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下定决心要做到的事情,就算明知道做不到,也不会放弃。
断了通讯之后,书院回廊又恢复之前的寂静。过了一会儿,姜阮操控轮椅来到回廊墙旁巨大落地窗前,外头炽烈的日光投射进来,层层过滤之后只剩下淡淡的暖意,可他却觉得心冷。
姜阮闭目面向光源,白净温和的面庞一如平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外人也看不出他内心的情绪。室内静寂,他的呼吸绵长平和,若是不熟悉的人,还以为这人已经睡着了。
就在暗卫以为大少爷又被人绑架掳走的时候,书院回廊传来略显喑哑的熟悉声音,“进来。”
“大少爷!”几名暗卫手脚利落地去暗中站岗护卫,首领则恭敬跪在姜阮跟前,听候吩咐。
“之前呈上来的消息,除了学妹那部分之外,还有其他人的么?”姜阮微微摩挲着轮椅扶手,“我记得李轩学弟当时是和仲孙学妹一起失踪的,如今学妹也……虽然往事不可追,但学妹很重视李轩学弟,视若亲人。若是对方还活着,务必将他完好带回来。”
太叔妤瑶和姜阮都将重心放在仲孙沅身上,关注的重点也是她的下落,至于和仲孙沅一起失踪的李轩……要不是姜阮突然想起来了,估计还没人记起这个没啥存在感的学弟。
当然,姜阮对李轩的情况也不是很乐观。仲孙沅都出事了,比她还要弱的李轩学弟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不过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让底下的人多多注意。
暗卫首领沉默,内心则有些腹诽。都是学弟学妹,自家大少爷一心扑在那位特别的学妹身上,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李轩。啧啧,这么想想,感觉李轩这个熊孩子还挺可怜啊。
然而,再怎么腹诽,暗卫首领也没有走神,他知道自家少爷肯定还有后续交代。
果不其然,却听姜阮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叶尚秀!”
感受到周围陡然冷冽下来的气息,暗卫首领越发恭敬地半跪俯身,“属下遵命!”
姜阮之前就下达过类似的命令,只是叶尚秀没有那么好抓,哪怕姜家暗卫上蹿下跳,累死累活,可至今连叶尚秀的踪迹都没摸到。暗卫首领很清楚,自家大少爷已经有些不满了。
暗卫这口饭不好吃,姜家的暗卫也不好当,特别当任务目标是叶尚秀的时候,更加困难了。
宝宝委屈,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无处可说→_→这大概是暗卫首领如今的心情写照了。
人类联邦依旧如常,普通民众一开始还关注元帅出征边境的消息,可人都是健忘又喜新厌旧的,当他们的视线中出现更热闹有趣的消息,注意力自然而然就挪到那些新消息上头了。
不过,民众开始忽略这些消息,不意味着高层和某些有心人也会忽略。
当然,甭管联邦有啥幺蛾子发生,这些事情和如今的仲孙沅都没有多大关系。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碎丹结婴,一旦有一点点儿行差踏错,前功尽弃还算好的,最糟糕的就是万劫不复了。不过她也算是老司机了,再来一次,困难度自然没有第一次那么大。
作为重修之人,经验就是她最大的优势。哪怕现在情况特殊,却也没有超出掌控范围。只是有经验,却不意味着高枕无忧了。反而因为前后两断记忆以及感情融合冲突,陡增变数。
要知道修士修炼到最后,七情六欲都会变得寡淡,无限接近心如止水的境界,以至于很少有事情能激起他们的情绪波动。凡人常有的大喜大悲,对于很多修士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这次碎丹结婴的难度并不在于瓶颈,而是在于心境。
众所周知,记忆必然携带感情,越是清晰的记忆,夹杂的感情就越深。若是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和感情发生了冲突,一般人很容易会陷入疯狂混乱的境地,使得自我认知发生偏差。
用沧溟界比较专业的词语概括,那就是“心魔”。
若她按照之前的打算一步一步慢慢恢复,渐渐想起之前的记忆,有足够缓冲和吸收的时间,这点混乱自然不成问题。对她而言,恢复过往的记忆,只是迟早的问题,根本不存在波折。
可现在不行啊,她阴了那条九头媚蛇,收获之大远远超出之前的预料。那条九头媚蛇对于仲孙沅的神识来说,完全就是一颗大补的十全大补丸,而且还是会虚不受补的那种。
所以,仲孙沅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差点玩脱了。
这次可是实打实的记忆融合,和之前以旁观者的角度观看记忆碎片不一样。神识恢复的瞬间,丢在角落的记忆宛若潮水一般奔涌而来,同时出现的还有那段记忆携带着的强烈感情!
之前只是以第三者的角度去看“自己”曾经发生的事情,而记忆融合之后,这些发生过的事情却套在了自己身上。打个比方,看别人倒霉和自己倒霉,两者的情绪能是一样的么?
更加坑爹的是,仲孙沅两段记忆的始发点都是从仙墓自爆之后开始的。这就像是同一个人,在同一时间段做了截然不同的事情,明明是一个人,却分成了两个独立存在的个体。
不仅如此,这两个“个体”经历不一样也就算了,偏偏脾性和心境也不一样,差距极大。
仔细来说,现在这种情形和仲孙沅刚来这个世界那会儿有些相似。
若她当初没有坚定自己是“沧溟界的剑尊仲孙沅”,而是被君沅的记忆占据了上风,那么存活下来的人就不是仲孙沅,仅仅只是“吸收了某个倒霉修士记忆的君沅”。
别看这两者都拥有君沅和仲孙沅的记忆,但本质上已经是两个人了。当然,现在的情况没有那么复杂,甭管最后相争的结果如何,仲孙沅都是仲孙沅,不会变成阿猫阿狗路人甲的。
紫府之内,缩小版的仲孙沅稳稳端坐着,五心向天,双眸微阖。元婴的手上漂浮着一颗浑圆的金色圆球,现在正滴溜溜地转着,这就是她重修之后凝出的金丹,比之前还大了好几圈。
金丹每旋转一圈,周身的氤氲紫气就浓郁一份,直至变得粘稠凝固。与此同时,元婴的表情也在不停变化,时而愤怒拧眉,时而微笑勾唇,时而凝重沉思,时而无奈轻叹……
“……多余的情感只会令手中之剑迟钝生锈……”仲孙沅觉得自己仿佛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其中一人十分抗拒这样强烈而复杂的情感,她都能到对方的眉心多了几道褶痕。
另一人则截然不同,态度比前者多了些宽和,话语也带着暖意,“大道三千,小道无数,剑道亦是其中之一。有情也好,无情也罢,最后都是殊途同归。你何必执着这些?”
“本尊修的是无情剑道,这些感情十分多余。”不否定,但也不承认。
“所谓无情,先入情,堪破情,而后方能无情。连何为‘情’都不懂,谈什么无情剑道?”后者相当淡定,三言两语就将之前那人堵得说不出话来,稳稳占了上风,“何必这么排斥?”
经历不同,认知和想法自然也不同,两个都是“仲孙沅”,但不意味着两者的想法就是一致的。从这里也能看出来,联邦那几年生活,对仲孙沅的影响其实并不小。
有比较才有区别,两者放一块儿比划,哪里一样,哪里不同,一眼就能看得透透彻彻。哪怕是仲孙沅本人也没有意识到,这么短暂的时间,自己的想法和心境竟然发生了那么大变化。
随着两个声音渐渐消弭于无形,金丹转动的速度也渐渐缓慢下来,不知什么时候,浑然一体的表面渐渐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痕,并且随着纹路延伸的方向向两边扩展开来。
没过多久,同样的裂痕又出现在金丹的另一边,一道、两道、三道、四道……直至金丹表面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痕,仿佛用指头轻轻一戳就能碎成一片。
随着时间流逝,元婴周围萦绕的灵气越发浓郁粘稠,一点一滴,最后汇聚成一片广阔汪洋。表情也从之前的多变逐渐平静下来,最后定格在恬静,无悲无喜。就在此时——
咔嚓——咔嚓——咔嚓——
隐约之间有什么东西完全剥落开来,刺眼的白光从裂缝****而出,然后全部汇聚于一点!
427:我回来了
仲孙沅虽然是重修,但她之前修炼出来的元婴并没有消失,只是虚弱了无数倍。
此次碎丹结婴,她还担心会不会冒出新生的元婴,结果证明这只是虚惊一场。要知道对于修士来说,元婴就好比普通人的三魂七魄。一个人两个元婴?怎么想都不科学。
所幸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见金丹碎裂后,那团刺眼的白光尽数汇聚于一点,然后射入元婴的眉心,两者彻底融为一体。随着时间推移,元婴略显苍白的脸颊还多了分红晕。
仲孙沅清晰地感觉到,原本虚弱的元婴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恢复,之前那种如影随形的空虚感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而松快的体验,感觉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
一般来讲,修士碎丹结婴,少说也要耗费一两年,碰上难产纠结了,十数年乃至数十年都很正常。但仲孙沅的情况有些异常,从一开始到结束,耗费的时间竟然比之前二度结丹还少。
再度睁开眼睛,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可仲孙沅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在脑海交替闪现。她闭了闭眸子,将这些记忆分别捋顺,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
“这次,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仲孙沅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心,深坑之下依旧是乌漆麻黑的,但她进一步恢复之后,这点儿黑暗对她来说就和白昼没什么区别。
尽管她失忆了一段时间,还倒霉流落到截月星,但收获和风险成正比。不仅误打误撞阴了九头媚蛇,发现截月星这块地方蕴含的财富,还顺道进一步突破……至少自保足够了。
而且,失忆也算不上坏事,至少两段记忆冲突,反而让她的心境又向前迈进了一步。修剑亦是修心,之前有很多地方都没有注意到,此次劫难之后,领悟更加深刻了,算是福祸相依。
“不过……耽误的时间也……”她掐指一算,将记忆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再算算自己碎丹结婴耗费的时间,表情不由得僵了僵,“竟然已经有小半年了……”
要说现在的她最担心谁,自然非太叔妤瑶莫数。她离开摇光星之前就算到太叔妤瑶有一劫难,后来算计叶尚秀去救人,但终究不能完全放心,毕竟那个男人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也不知道妈妈……”仲孙沅喃喃道,说到“妈妈”两个字的时候,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她失忆之后再融合记忆,相当于进一步深刻过往的记忆,喊太叔妤瑶为“妈妈”,自然也多了些尴尬,所幸这份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她心中的担忧压过去了。
“……也不知道叶尚秀这个男人能不能靠得住……”仲孙沅卜算一卦,然而她和太叔妤瑶属于血亲关系,她又打心眼儿里承认这一层身份,显露出来的天机自然模糊至极。
不过幸运的是,随着她实力恢复,多少还是能算出来一些。不能保证太叔妤瑶现在过得怎么样,但依照卦象显示,至少生命安全还是可以保障的。人活着就好!
当然,仲孙沅并没有因为这个卦象就彻底放心了,笼罩在将星周围的血色并没有消退,反而越发阴鸷。这表明太叔妤瑶的死劫还没过去,现在就放心,未免太过乐观。
现在先不提太叔妤瑶的事情,就算她想要插手,也是鞭长莫及,更别提她也有一堆麻烦。
之前失了记忆,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少得可怜,很多事情都看得模糊,分析也有极大的差错。可现在记忆合二为一,很多错误的地方都被指正了,她还发现不少以前没有注意的地方……
她随意散发神识,第一时间就发现位于深坑上方的阿琢。一想到阿琢,仲孙沅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复杂,心底闪过缕缕猜测,想确定却又不敢确定……阿琢,太像某个人了。
抿了抿唇色淡薄的嘴角,仲孙沅环顾四周,视线锁定在九头媚蛇的遗骸之上。虽然这条大家伙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但身躯经受灵气淬炼洗涤,哪怕已经作古那么多年,也没有腐朽。
抬脚将盘着的蛇头踢向一旁,露出压在底下的蛇尾,单手一拽一拉,轻轻松松拖动媚蛇巨大的身躯。这条蛇的肌理十分紧密,实际体重远远超出正常身躯的标准,衡量单位都是“吨”。
哪怕是李轩这样略有小成的体修,想要拽动它都需要用出吃奶的劲儿,可在仲孙沅手上却轻若鸿毛,仿佛那不是一条体重恐怖的巨蟒,而是一条营养不良的小泥鳅。
崖壁上嵌入的夜明珠依旧闪亮,在夜暗之中显得十分显眼。有了这个明显的标志,仲孙沅很快就确定了方向,她一手拖着蛇身,脚尖点着崖壁上,轻巧借力,一跃而上。
“阿琢,我回来了。”从百八十丈的深坑竖直上跃,手里还拽着一个体重恐怖的家伙,仲孙沅的速度却没有受到阻碍,从崖底到深坑上端边缘,耗时连一分钟都不到。
此时的阿琢正双手环胸依靠在矿洞边缘,听到深坑的动静,第一时间就清醒过来,然后就看到熟悉的身影从下方跃上来。明明是同一张脸,但阿琢却能分辨出仲孙沅的不同。
“仲孙小姐……您恢复记忆了。”分明是疑问句,口气却是陈述句,十分笃定。
“恩,是啊,恢复记忆了。”仲孙沅随手将媚蛇丢到一边,幸好这段矿洞面积巨大,堆了这么一个大家伙,也不显得拥挤。九头媚蛇啊,虽然挂了好久,但全身是宝,从骨头到肉筋再到蛇皮,都是炼制机关零件的佳品,丢着不用是浪费,而浪费是可耻的。
当然,仲孙沅也可以将媚蛇丢到介子空间,根本不用费力将它拖上来。只是她有些小小的洁癖,不大喜欢将这种脏东西放到自己的私人地盘,至少也要解刨处理过的。
仲孙沅看到阿琢手上提着的机关灯盏,灯光氤氲,灯下一片漆黑,蜷缩着一团东西。她挑了挑眉梢,很快就在脑海中找出这团“东西”的记忆,略带英气的眉紧紧蹙起,“是暗卫?”
是啊,不过现在是已经死掉的暗卫,阿琢内心接了一句,旋即单膝跪下,垂着头回禀道,“请仲孙小姐饶恕属下失察之责,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人的异常,险些酿成大祸。”
记忆融合之后,仲孙沅对阿琢的身份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此时看到她的举动,心中的情绪略显复杂,“这不是你的过错……阿琢,没必要将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然而,这并没什么卵用,阿琢的性格相当执拗,她认为自己错了就是错了,仲孙沅的谅解只会令她更为自责。无法,仲孙沅只能转移话题,免得阿琢在这个问题上继续钻牛角尖。
“这个暗卫……你锁了他的魂?”她转移注意力,却发现另一个细节。
说是锁魂,也不尽然,只是阿琢用了特殊手段,让暗卫的身躯介于生死之间。毕竟暗卫只是普通的魂魄,若是身躯完全死亡,魂魄根本不能坚持多久,就直接消散轮回去了。
至于如何捏好“生死”的分寸?这就耐人寻味了。
仲孙沅蹲下来,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就知道阿琢是怎么做到的了。这个暗卫应该是早就死了,不过阿琢却用机关术改造了他的身体,强制性延续生机,令身躯继续“活着”,让暗卫成了活死傀儡。这种手段在沧溟界是完全禁止的,仲孙沅也只是看看,却没想到在这里看到。
阿琢……会机关术啊……仲孙沅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声,眼底的神情越发复杂起来。
虽然改造的地方十分粗暴,但机关术的痕迹十分明显。而且由己度人,换成仲孙沅,估计也不会做得精细。毕竟这个暗卫终究要死的,耗费那么多心力干嘛?根本就是浪费。
“他应该交给仲孙小姐处置的。”阿琢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她不能允许任何威胁仲孙沅的危害存活,但这名叛徒还有些用处,要是这么死了,那就太可惜了。不过阿琢不知道仲孙沅这次碎丹结婴需要多久,她还担心叛徒坚持不下去呢。
“……”仲孙沅默了默,越发觉得这种直白的作风熟悉了,但又觉得自己的猜测太过惊悚,“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好,不过以后别这么做了,有伤天理,对你来说太过沉珂。”
不管阿琢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人,但这种行为依旧不可取。活死傀儡不是不能折腾,但锁着对方的魂魄就没必要了。死者的怨气会施加到阿琢身上,对她来说很不利。
“为了您,一切都是值得的!”阿琢盯着仲孙沅的眼睛,热烈而直白。
大概是阿琢的目光太过炙热了,仲孙沅略显不自在。她轻咳一声,双指一并,直接对暗卫施展搜魂之术,只是随着记忆读取,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轻快,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怎么会这样?”读取之后,仲孙沅收回手,解开机关禁锢,让暗卫的魂魄自我轮回去了。
阿琢沉默地看着仲孙沅,随着她的表情变化而变化,心情一起一伏。
“仲孙小姐,有什么不对么?”阿琢疑惑问道。
不对的地方多了去了,仲孙沅拧着眉头说道,“他的记忆很奇怪,除了最后一部分袭击你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若非最后的败笔,这个暗卫十分合格。
428:新世界的大门
暗卫的叛变十分突兀,根本没有任何前奏痕迹,哪怕仲孙沅的搜魂之术都找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但是这有可能么?明明是叶尚秀倚重的暗卫,若是没有异常,根本不会叛变!
一个心思不正,连基本的忠诚都没办法做到的暗卫,要他何用?叶尚秀虽然不靠谱,但也不至于这么辣鸡,连自己手下的暗卫都调、教不好。所以,归根结底,症结还是在暗卫身上。
之前阿琢试探过这个人,对方也没有露出异常……一个完完全全忠心的暗卫,有可能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理由就叛变?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但手里却没有半点儿证据。
搜魂之术是不会骗人的,任何有意识的隐瞒都是白费功夫,没道理搜不到蛛丝马迹。
“没有异常……”阿琢将这四个字轻轻喃喃了一遍,脑海中隐约闪过什么,但是消失得太快,以至于她没有抓到,“这怎么可能……对方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阿琢没有避着仲孙沅,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很自然就抓到了重点,“你说……对方?”
既然问起来了,阿琢也不会隐瞒,她本来就有告知的意思,只是没找到好机会罢了。仲孙沅作为被害人,完全有权利知道想要害她的人是谁。总不能一只抓瞎,任由敌人陷害吧?
“属下惊觉这人叛变之后,偶然发现的。”阿琢垂眸看了眼已经死得透透的暗卫,眼底满是冷意,“依照属下猜测,这所有事情的元凶……不出意外,也许是……天脑!”
天、天脑?等等……阿琢没说错吧,她说这些事情的元凶是天脑?
仲孙沅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依旧被阿琢的回答惊了惊。要知道她之前也曾怀疑过敌人有可能是类似天脑一样的智能存在,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将所有事情都办得天衣无缝。
但说元凶是天脑……说实话,仲孙沅从来没有怀疑过,也不曾将目标锁定在天脑身上。
“我倒是觉得是天脑的可能性太小了……”仲孙沅摇摇头,对于这个猜测并不支持,“天脑有什么理由去暗算联邦的超级世家?而且,据我所知,天脑作为支撑整个联邦经济和科技繁荣的重要中枢,它所在的地方几乎是整个联邦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
对于人类联邦来说,就算是十个超级世家捆起来,都抵不上一个天脑重要。天脑时时刻刻都有专人看守维护,一丁点儿异动都会弄得所有科学家鸡飞狗跳,夜不能寐。
若是天脑生出了自我意识,没道理一直守着它的科学团队不会发现……更别说这些科学团队,很多成员都是来自联邦各个世家。天脑生出自我意识的可能性太低,在这些科学家眼皮子底下弄小动作害人,可操作性几乎为零……阿琢为何会将怀疑目标定在天脑身上?
“若是天脑真的生出自我意识,也会在第一时间被人抹杀了吧?”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天脑作为维持整个联邦发展的重要支柱,它注定了只能成为工具,而且还是极其强横的工具。这样的工具,若是有了自我意识,还能乖乖听从,不生出异心么?
就算天脑十分忠诚,但人与人之间还有猜忌怀疑,谁能百分之百相信一个工具?站在人类利益的立场上来讲,若天脑真的生出自我意识,第一时间就该抹杀掉,留着就是祸害!
“阿琢,你也知道叶子。她是一次事故而诞生的bug,拥有自我意识的智能……既然叶子能诞生,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个智能的存在?不一定非要是天脑……”
仲孙沅之前就怀疑凶手是和叶子一起诞生的自我智能,但要说天脑就是那个智能,简直难以相信。要是天脑就是背后的元凶,它至于这么大费周章算计这算计那?
人类联邦对天脑的依赖太严重了,要是离开天脑,整个社会都会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科技文明倒退数千年都算轻的。不仅如此,人类联邦如今的科技分布十分广泛,大部分都笼罩在天脑的网络之下,它稍稍发威,就能弄出世界末日的壮观场景,人类联邦也该迎来末日了!
人家有这么大的威力,还需要小家子气似得,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呕心沥血算计?
比起天脑,她更加倾向于和叶子一样的自我智能。看看叶子的状况就知道,虽然叶子的权限仅次于天脑,看似很牛掰,但天脑就是束缚叶子的紧箍咒,被抓到的下场就是抹杀。
撇去这点,天脑真想害人类联邦,总该有一个犯案动机吧?将太叔家族折腾下去,摁死太叔妤瑶,挑起人类联邦边境和异族的战火……到最后,天脑能获得什么?
仲孙沅这么推测并没有问题,阿琢也没有办法辩驳,但……
“仲孙小姐,您知道天脑是怎么诞生的么?”阿琢问道,略显木讷的眼神变得悠远,似乎想到了什么古老的记忆,“天脑对人类并不是没有恨意的,两者立场不仅不一致,反而敌对。”
天脑的诞生历史?仲孙沅蹙了蹙眉尖,很快就翻找出以前背过的联邦历史,“按照历史书记载,天脑的前身是人类创造出的第一台电子计算机,进入星际航海时代之后,人类海纳百川,不停学习其他发达的星际种族文明,经过数百年研究,以此为模板,偶然创造了天脑……”
当然,这些历史都是摊出来给公众看的,至于真相如何,仲孙沅的权限很低,根本看不到。
阿琢眯了眯眸子,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数万年的时光,她经历了无数次沉睡和苏醒,再好的记性,有些记忆也残缺不全了。关于天脑这块,她也只能零零散散拼凑出一些。
阿琢说到这里,面色有些黯然,“对于天脑,属下记得也不是很全面了,只是可以确定,天脑并非是从无到有,而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至于它的前身是谁,属下已经不记得了。”
说到这里,阿琢顿了顿,旋即用十分肯定的口吻说道,“而且仲孙小姐说错了一点,天脑虽然有这个实力瞬间颠覆整个人类联邦,但它没做,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做。”
天脑是叶子的克星,而天脑自己头顶上也有这么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钳制天脑,令天脑不敢轻举妄动?仲孙沅听得一愣一愣,感觉新世界的大门在眼前打开了。一开始的话题不是凶手是谁么?为什么会扯出那么多秘辛?
阿琢微微垂下眸子,“当然,其实不管元凶是谁,本质上也没什么差别。”
甭管是阿琢说的天脑还是仲孙沅认为的自我智能,本质上来说都是游走于虚拟世界的虚拟意识,根本不能当做正常对手看待,也没办法用寻常手段铲除对方,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
虽然没争论出个结果,但也给仲孙沅提了个醒。
“这么说来,以后也要尽量避免虚拟网络……”既然已经确定敌人是虚拟意识,那么虚拟世界就是对方的主场,可发展的空间太大了,“只是我仍不明白,太叔家族和对方有多大仇?”
完全就是不摁死太叔家族就不罢休的节奏!
“依照属下估计,十大家族都是对方要铲除的目标,区别在于下手的前后顺序不同罢了。”
曾经的十大超级世家,已经跪了一个司马家族了,下一个目标就是太叔家族和姜家,或者还要添上一个叶家,“至于为何要铲除……您觉得,这世上有哪个牢犯会喜欢牢头的?”
用一个比较形象的比喻,天脑就是蹲在大牢里的犯人,而十大超级世家则是各自保存着一部分牢门钥匙的牢头。每跪一个家族,这个囚牢对天脑的禁锢就松懈一分。
额……换而言之,掣肘天脑的达摩克斯利之剑……就是十个世家手中掌握的某件东西?
阿琢似乎看出了仲孙沅内心的想法,补充了一句,“不完全是,只能说是一部分。”
若阿琢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看样子,元凶是天脑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仲孙沅唇角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只是她的脑仁儿更疼了。
记忆融合虽然很成功,但也留下一些不痛不痒的后遗症,现在又碰上这么一桩真相,稍稍深思用脑,就感觉脑袋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挤压,疼得她暗暗咬牙。
幸好,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好好将养一阵子就能恢复正常。
不过,元凶要真是天脑,那就麻烦了。若只是意外诞生的自我智能,铲除掉也无妨。可敌人要是天脑……那无疑是站在整个人类联邦的敌对面!
就算能干掉,烂摊子该怎么收拾?
除了天脑之外,这世上还有可以代替它的存在?而失去天脑的人类联邦势必会陷入绝望的低谷,到时候社会动乱,联邦边防混乱不堪,敌对势力趁机挑起战争,几乎是必输的局面。
所以……尽管有些逃避现实,但仲孙沅仍旧希望阿琢的猜测不要成真,因为太麻烦,牵连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解决眼前的问题。
429:你咋不上天
“……既然已经大致确定敌人是谁,那就该做好防范,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三次,那就是蠢了。”仲孙沅沉吟半响,指了指地上那具冰凉凉的尸体,“虽说他是叶尚秀的人,不过……”
仲孙沅说到这里顿了顿,她不由得想起失忆那段时间对叶尚秀的好感。记忆融合之后,这份好感也继承下来,多少也影响她对这个男人的态度,“不过我想处置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一个已经背叛的暗卫,对于叶尚秀来说估计连路边的垃圾都不如,好歹垃圾不会在背后捅他刀子,而这个暗卫却是不稳定的危险因素。当然,就算他有意见也没用,人都已经跪了。
对于阿琢来说,她的宗主叶尚秀还排在仲孙沅后头,仲孙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姐是想彻底研究他?”阿琢蹙了蹙眉,倒不是说研究尸体不好,而是这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行倒是行,只是宗主身边的暗卫和寻常世家豢养的暗卫不同,他们的基因都有特殊的保护密码锁,这也是为了防止暗卫执行任务出事,被人抓住研究,泄露主家消息……”
这种保护密码锁还是比较常见的保密措施,追溯到联邦律法还不成熟的年代,有些手段更加极端黑暗。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叶尚秀之后采取的保密措施就不严密了。
想要彻底研究这具尸体隐藏的秘密,就要先将锁打开,不打开就研究,基因会自我毁灭。
“貌似没什么大用吧?上了保护密码,还不是照样被人钻了空子?”仲孙沅嗤了一声,期间蕴含的嘲讽十分浓郁,若是叶尚秀在这里,估计会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额,虽然这么说没错……”阿琢不得不承认,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话还真没错,自家宗主那么精明的人,竟然也有失手的一天,还让重要的暗卫组织被敌方势力渗透了,奇耻大辱!
要不是自己和仲孙小姐偶然发现,指不定这颗不安分的炸弹能埋到何时?到时候猛地炸开来,绝对能打蒙一群人。所幸,暗卫自己沉不住气跳了出来,反而露出了敌方马脚。
“不行就是不行。”仲孙沅嘀咕一声,考虑到阿琢和叶尚秀的关系,最后还是口上留德,“不过该研究还是要研究,若是可以找到他被控制的真相,以后也好防范。”
谁也不想生活在惶惶不安的环境中,整天绞尽脑汁怀疑谁谁谁是叛徒,信任这种东西最经不起猜忌了。就算是她,要是在完全没防范的情况下被人捅一刀,那也挺伤的。
这个情况和姜家那次有些相似,要知道暗卫组织和医疗团队,这两部分都是世家最为倚重的。世家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他们保护照顾,若是里头被掺和了敌人,这和引颈就戮有区别?
虽然嘴上嫌弃,但在内心深处,她从没怀疑姜家的能力,也不怀疑叶尚秀的本事。
前者是屹立联邦数万年的古老世家,后者是被整个联邦通缉还能活得风生水起的人类公敌。两者若是没点儿能力,早就被环伺的敌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然而,哪怕是这样,依旧不是幕后黑手的对手。不是他们太弱,而是敌人太狡诈了,或者说是下手的手段太过隐秘,让人防不胜防。仲孙沅实在想不出来,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之前用搜魂之术搜过这个暗卫,除了最后那一段之外,其他部分完美得没有破绽。既然搜魂之术不起作用,也许可以用这个世界的手段将这具身体彻彻底底解密一遍?
“不过,谁能胜任这桩事情?”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仲孙沅在机关术上的造诣的确无人可比,可专业不对口啊,她根本没学过这个世界的生理解剖和基因分析,派不上用场。
阿琢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们现在看谁都想叛徒,根本没办法轻易相信别人。叶尚秀手下倒是人才济济,但连暗卫组织都出问题了,谁能保证那些下属没有猫腻?
就在这个当口,仲孙沅倒是灵机一动,有了另外的思路。
“这具尸体先收起来吧,等以后找到合适的人选再说。”她拿出一枚质地通透的玉简,指尖凝出一缕真元,动作娴熟地绘了一道封印阵法,在其中开辟一小块空间,大小正好能塞进一具尸体。也亏得她已经进入元婴境界,不然哪里能徒手撕开一小片空间?
“是,那么这条大家伙又怎么处理?”阿琢动作自然地接过仲孙沅递来的玉简,那种诡异的默契令仲孙沅心中一沉,某个猜测越发肯定起来。不过阿琢显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解了,不然留着浪费,这一身的宝贝,倒是能好好利用一下。”
仲孙沅本就是机关术士,经常和各种机关零件或者机关材料打交道,解刨什么的十分熟稔。谁叫她穷呢,很多上等次的材料都需要一定实力才能弄来,而她请不起打手=_=
阿琢小米啄鸡一般点点头,安安分分给仲孙沅打下手。
她在叶尚秀手底下干活的时候,不仅仅担负着教养这只腹黑的重任,还兼顾暗卫组织培育,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过是打个下手,帮人解剖一条巨型蟒蛇而已,还算不上麻烦。
仲孙沅心中藏着心事,为了进一步佐证自己的猜测,她一边解剖一边观察阿琢的言行。事实证明这个女人真的懂机关术,也知道如何处理机关材料,方方面面做得都十分符合她心意。
机关术士想要做出一件成品来,所需的材料可不仅仅是灵物珍矿,还需要很多妖兽或者魔物的部件,有可能是骨头,也有可能是妖丹,亦或者是身体毛发。
当然,这些东西可不是弄来就能用的,还需要经过十分精细的处理。
机关术士想要成功,不仅仅要学习如何制作,还需要学习各个方面的知识,能恰到好处地把握每一件机关零件的特性,更需要将它们的价值充分发挥出来,尽力做到不浪费一分一毫。
仲孙沅不仅仅是一名机关术士,还是一名剑修,这两项可是沧溟界最耗费资源的职业,哪怕土豪大宗门都培养不起几个。像仲孙沅这样的穷比修士想要有所成就,付出的心血和精力自然是不能想象的。她不仅要学会开源赚灵石,还要学会如何抠门地节流。
开源就不用说了,顶着踏剑峰剑尊和沧溟界第一剑修的名头,外头发生什么棘手的事情,总有人喜欢请她出山摆平,而且她还兼职万归宗镇派尊者,肯定会有额外待遇。
至于节流?她只能在如何充分利用每一寸资源上想办法。
她只是一个人,哪怕是实力强大的剑尊,精力和时间也是有限的,不可能什么步骤都亲力亲为。别的不说,小七姜雅使用的身躯,那就是一项巨大浩繁的工程!没个默契的助手咋行?
所以,仲孙沅平时不管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近乎万能的一号,不仅仅是因为对方会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也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手艺好得逆天,更重要的是那份数百年磨出来的默契。
可以说,若一号是一名修士,而且配比同等的强大实力,她完全可以成为一名不逊色于仲孙沅的机关术士。至少在基础和学识方面,哪怕是仲孙沅也不敢说比一号更强。
一号虽然是机关死物,但在仲孙沅心中却更像是家人或者精心培养拉扯大的徒弟。
察觉到仲孙沅异常的沉默,阿琢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仲孙小姐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在想……你说叶尚秀这男人,绑架我的时候,为何不顺便也把我家小天使带上?”
仲孙沅如今用的是君沅的身躯,虽然双手依旧修长,但虎口处有使剑留下的薄茧,模样和她记忆中的那双手相去甚远。因为不管是剑修还是机关术士,最珍爱的部位莫过于双手。
她虽然是剑尊还经常接触各种各样的机关零件,但双手却洁白如玉,指节纤细修长,指甲永远都被一号保养得温润圆滑,保证这双手时时刻刻处于最好的状态。
“额,虽然属下坚定认为宗主大人实力几近妖孽,但太叔家族也不是能小觑的。能将仲孙小姐偷出来,已经是大开绿灯了。”说开绿灯还不够,应该说开了挂,叶尚秀就差上天了。
所以说,叶尚秀已经做到极限了,没瞧见他为了带着仲孙沅走人,还把好兄弟郭晟隽赔进去了?好吧,郭晟隽那桩事情,多少也有叶尚秀故意为之,但的确空不出手再偷一个了。
阿琢表示,这锅她家宗主大人不背!
“但是没了一号小天使,总觉得各种不适。”
仲孙沅融合了失忆那段的记忆,也能体会出那个“自己”身处陌生环境,那种隐隐的茫然和无措。而自己一开始就揣着一号它们,虽然也茫然了一阵,但一想到她还有一到七号,七只小家伙要照顾,就顾不上茫然了。一号它们依赖她,她何尝不是将它们当做自己的依靠?
接下来,仲孙沅的问话让阿琢全身僵硬,惊吓来得像是龙卷风,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她问,“所以说,阿琢,你觉得这世上能允许同一个魂魄,在同一时间出现么?”
良久,阿琢面色如常,十分淡定而肯定地回答,“自然是不允许的。”
所以……阿琢和一号没关系喽?仲孙沅眼珠子暗暗转了转,抹去心中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