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真正的活化石
听到仲孙沅答应让自己跟着，阿琢乌黑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那张稍显木讷的脸也多了几分灵活。仲孙沅暗暗抬手压了压，不由得暗暗苦笑，那种熟悉到深刻的感觉根本不能作假。
阿琢……到底是谁呢？难不成自己真的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然后因为某些原因遗忘了？
“阿琢，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你对我那么有好感，我又觉得你十分熟悉呢？”
修士虽然讲究缘分天定，但仲孙沅可不觉得这种没有来的好感和喜欢是所谓天定，肯定有原因在里面。她越是不知道的真相，反而越想知道，否则的话，心中如何能安宁？
阿琢正满足于之前的喜悦之中，那种陌生而又愉悦的情绪让她倍感久违。乍听到仲孙沅又谈及这事情，心中一个咯噔，生怕她又反悔，“对于属下来说，真相并没有那么重要。”
更加重要的是，她终于找到等待那么久远的人。空洞洞的胸腔在那一瞬间被填满，那种感觉实在是美妙。真相是什么？若是真相会打破现在的现状，她反而宁愿将真相永远埋葬。
仲孙沅不懂阿琢的固执，对方可以不在意，但依照她本人的脾性来说，糊里糊涂将事情含糊过去，却不是她本人该有的风格。真相，肯定要挖掘出来！
“可是这个真相对我来说很重要。”仲孙沅看到阿琢一副紧张又谨慎的模样，不由得多了一些揶揄之意。不管她理智如何抗拒，但感情上却迅速接受了这个称得上是陌生人的女人。
阿琢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十指扭曲纠结在一块儿，整个人的气息也散发着拘束。
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脸认真地看着仲孙沅，直白无比地说道，“但凡是仲孙小姐想要知道的，那就一定要知道……若是那个真相对您来说这么重要……不用在乎属下……”
仲孙沅表情滞了一下，她该怎么接着试探下去？她感觉得出来，阿琢没有撒谎，而是十分真诚地向自己转述这件事情。然而……她又一次心软，根本问不出口，那双眼睛会哭啊。
没有来的，仲孙沅心中升起这种感慨，最后还是将这个事情含糊过去。
不能问阿琢，叶尚秀总该知道点儿什么，问他的话，总不会犹豫了。
不过在询问之前……她需要想办法将一直紧紧黏着她的阿琢甩开，去趟洗浴室都能被跟着，午睡一醒来就看到她的脸，她又不会跑到哪里，需要盯得这么紧么？
简直太可怕了！仲孙沅隐约有些明白联邦那些明星完全暴露在公众面前是个什么感觉了，到哪里都有眼睛盯着自己，根本没有私人空间，想要甩也甩不掉，完全没辙。
不同的是，盯着明星的眼睛多少带着恶意和看戏的目光，而阿琢盯着她的眼神……啧啧，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可怜巴巴，亦步亦趋跟着狠心老母鸡的小鸡仔，生怕步子慢一拍就被甩掉。
呸！这又是什么破比喻！仲孙沅被自己奔放的想象吓到了，可偏偏真相又是如此。
想到阿琢自己说过的话，仲孙沅想要甩开她，估计只能这么做了，“阿琢，我饿了。”
仲孙沅脚步停顿的时候，跟着她的阿琢也默契地停了下来，愣了一秒之后迅速说道，“是。”
趁着阿琢去厨房准备的时候，仲孙沅迅速找到叶尚秀。谢天谢地，这个家伙就算半路跑路，也需要等航舰在物资补给的星球降落，现在还能捉住人，再等几个小时估计连毛都没了。
“叶尚秀，我问你一个问题，阿琢到底是什么来历？”
时间紧张，她不想和这个男人磨叽，一见面便直至话题中心。连她自己都想不通，为啥会想要背着阿琢问这些，仔细说来，估计是害怕对方再次露出那种令人无法反抗狠心的眼神吧。
“没礼貌，喊一句叔叔会让你折寿么？”叶尚秀懒懒瞅了一眼仲孙沅，视线落到对面的位置，淡淡说了句，“坐着说话，你想知道什么？她的事情，你要是想要知道，她会告诉你的。”
阿琢的脾气叶尚秀了解，根本不是会隐瞒的人。若是可以说的内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需要保守的秘密，就算将她的嘴撬开了，她也不会吐露一个字。
依照阿琢之前微妙的反应，她应该不会隐瞒仲孙沅什么……这丫头不问阿琢，跑过来问他做什么？哼，虽然是他主动将阿琢交给仲孙沅，但对方亦步亦趋黏着小丫头，他这个当宗主的其实也有些吃味。然而，自己送出去的下属，就算跪着也要接受现实。
“要是能问得出口，我又怎么回来问你？”仲孙沅的眉心都要皱成一个小山包了，“我觉得这个阿琢十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所以我想问一下，她的来历……”
完全弄不懂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不过叶尚秀也没有故意卖关子。阿琢身上的秘密也是他家族的秘密，不过……呵呵，这个家族注定断在他这代，告诉仲孙沅也没什么。
“小姑娘，阿琢的来历，那可真是……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啊……”叶尚秀将修长的双腿交叠，身躯向后一靠，完全陷入沙发，整理了一下脑中思绪，说道，“阿琢，她不是常人。”
若是正常人，又怎么可能活这么久？她的存在，可是比家族卷谱还要古老啊。
仲孙沅将重点放在这句话上，急忙问道，“不是常人……这话怎么说？”
“不是常人的意思就是说……她不是正常人类，你语言理解能力需要回炉重造了。”叶尚秀鄙视了一下，又道，“你知道阿琢今年多少岁么？小姑娘，料想你猜破头皮都想不出来。具体年纪，其实我也算不出来，估计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年纪，是用‘万’作单位的！”
叶尚秀的家族存在时间大概有十余万年了，其中也曾断断续续传承过，从低潮到鼎盛。
若非阿琢一直守着家族血脉，这个家族哪里还能在风雨中飘摇这么长久？说不定第一次大灾大难的时候，就已经灭族了。可是因为阿琢，这个家族才能顺利在大浪淘沙中脱颖而出。
“万？”仲孙沅被这个词汇吓了一跳，这个世界还有人可以……生存这么久？
仲孙沅第一反应就猜测阿琢是哪个大能强者，但转念一想又不对劲，因为阿琢并没有那么强，而且之前也用神识探查过，根本没有修士特有的特征，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可若不是这样，一个人凡人又怎么可能生存数万年？这不扯淡？
“信不信由你，反正家族卷谱是怎么记载的。一代又一代，记载的内容不曾断层。说阿琢是长生不老的人，其实也不准确，因为她也有‘死亡’。就好比现在，若是我哪天狗带了，阿琢也会在极短时间内衰老，然后长眠。想要复苏，就必须要有人用血液唤醒她。”
当然，这个血液必须带着他的血脉。然而，这个家族只剩他一人了，阿琢这次再长眠，将没有可能再醒来。其实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不停重复长眠和苏醒的循环，很寂寞啊。
“你似乎……不觉得很奇怪？”叶尚秀扬了扬眉梢，仲孙沅的反应不像是正常人听到这个消息该有的。若是常人听到这个，不是大惊小怪，就是难以置信，怎么会如此平静？
“你要知道，阿琢可是活了十万余年的人，人类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
仲孙沅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让她回答，她其实也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剑修么？
不过，依照叶尚秀所言，阿琢似乎活了相当漫长的年岁？漫长到，知道很多被时光掩埋的秘辛。想了想，仲孙沅暗暗敛住眼底的深思，试探着问道，“阿琢……有没有跟你说过以前的事情？例如，她十分年轻时候的事情……关于那个时代的故事……”
十万余年，那应该还是修真文明末年？若是阿琢是那个年代的人，兴许是用了什么特殊的秘法，让她能存活这么久。叶尚秀之前也提及一个细节，阿琢的状态和所谓的宗主是挂钩的。
叶尚秀没有回答，反而用一种审视和探索的眼神看着仲孙沅，似乎要将她皮囊之下的魂魄都看穿了。两人之间的氛围带着莫名的压抑，甚至……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缕缕淡淡的杀意。
叶尚秀……竟然对她起了杀心？为何？仲孙沅心中暗忖，将方才的场景和对话在脑海中重新推演一遍，然后终于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马脚……她的反应，太不寻常了。
“你是谁？”良久，叶尚秀问了一句，“不管是谁，听到这些话，第一反应应该是质疑甚至是嘲笑我异想天开，你反而镇定自若，仿佛真相本该如此，不值得惊讶？”
仲孙沅心中一个咯噔，旋即镇定地回答道，“我是仲孙沅，你间歇性失忆了么？”
叶尚秀：“……”
“之所以不惊讶，不过是因为……我觉得阿琢的事情，未必不会存在。”仲孙沅将李轩那个便宜师父推出来背锅，“不瞒你说，在进入联邦之前，我曾在那个十五天生存训练的地方，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那些东西都能存在，阿琢的存在也就十分合理了。”
395：线索碎片之一
仲孙沅知道，这个时候有一丝丝动摇，到时候倒霉的人就换成她了。叶尚秀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九分真一分假能真假难辨。更何况，她这些话也不是撒谎，都是真话。
“十五天生存训练？你是说……你在始源星那边发现了什么东西么？”
他收敛周身的气势，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他倒忘了，这丫头怎么说也是太叔家族的孩子。哪怕年岁尚小，却有资格接触某些秘辛。她能轻而易举接受阿琢的存在，肯定受其影响。
不管怎么说，太叔家族……呵呵，那可是和他的家族有着差不多漫长的存在历史。
始源星？仲孙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原始星指的是人类进入星际时代之前的母星地球。那么始源星……值的是她之前生存训练所在的星球喽？原始和始源两字，意义可不一样。
“是，发现了……一座很独特的坟墓。”仲孙沅斟酌着说出真相，又趁机问道，“你说的始源星，是指我们之前训练的星球？为什么……你会这么称呼它？”
那颗星球的存在虽然是个公开的秘密，但知道的却始终是少数，绝大部分都是联邦军校所属势力。她在军校待了这么久，也没听到那颗星球的名字，反而是在叶尚秀这里听到了。
“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叶尚秀一句话就将她的问题丢了回来，气得仲孙沅想要一巴掌糊他脸上。不想说就不说，偏偏这个家伙说了一半留一半，想要逼死强迫症么！
“嘛……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的，不用那么心急。等你知道的那天，我想你会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叶尚秀画风陡然一变，深情而忧郁，然而帅不过三秒，下一瞬又恢复平常嘴欠的状态，“不过我想依照你的脑子，估计太叔家族也不会将重担交给你的，除非想灭族。”
仲孙沅现在有些说不出的烦躁，明明眼前的家伙知道真相，但他的嘴巴紧得像是河蚌，怎么也撬不开。明知道她心急，还偏要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撩她，简直欠揍！
“我说真的，无知真的比知道真相轻松很多，这是过来人的建议。你想知道的关于阿琢的事情，我也回答了。满足好奇的乖宝宝，能不能让我这个可怜的中年大叔好好安静一会儿？”
叶尚秀最后那句话有些开玩笑的成分，但脸上的确带着肉眼可见的疲倦。
仲孙沅最后还是没有接着问下去，她觉得自己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始源星、曾经生活在修真文明末年的阿琢……她会不会知道修真文明为何会消失得这么彻底？
仲孙沅有些苦恼地咬了一下下唇，从叶尚秀的房间出来回到自己的套房，刚进门就闻到一阵阵食物的香味。那种香味，光是闻着……就让人肚子反抗，垂涎欲滴，忍不住拇指大动！
顺着气味传来的方向看去，仲孙沅绕过客厅，来到临近的餐厅，发现那张有些巨大的餐桌上整齐排列着二三十道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的美味佳肴，食材天南海北，应有尽有。
李轩这个小子乖乖坐在桌旁，脖子上挂着可笑的口水巾，一手刀一手叉，刀叉霍霍相磨，口水都要流出嘴角了。一看到仲孙沅过来了，简直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
“我的天，沅沅你跑哪里去了，我都快饿死了！坐坐坐，你坐下了，我就能开动啦。”
李轩迫不及待起身将仲孙沅摁在主位上，然后火速回到自己的位子，将一早看中的事物哗啦啦卷到自己的食盘里，一边卷一边往嘴里塞，完全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仲孙沅：“……”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轩这会儿沉浸在美食的海洋，哪里有时间回答仲孙沅？他在叶尚秀的机甲上吃了好几天火锅，虽然这位大叔手艺不错，味道也很好，但和阿琢的手艺相比，简直味同嚼蜡啊。
而且，再好吃的火锅吃多了也有些反胃不是？阿琢手艺太棒，简直就是另一个一号啊！
要不是阿琢说正主没来之前不能开动，估计仲孙沅回来之后，只能看到一桌子的空盘子了。
还在疑惑，仲孙沅就看到满眼求赞赏的阿琢，顿时啥东西都明白了。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了句“饿了”，阿琢就下厨弄了这么多？只是……她和叶尚秀的谈话时间也不长啊，阿琢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准备这么丰盛的食物？而且每一道食物所用食材，几乎都是最好的。
不说别的，光是餐桌上所用的异兽肉食材，等级几乎是她迄今为止食用过最顶级的。
阿琢十分诚恳地说道，表忠心，“不能让仲孙小姐等待太久，不然便是属下的过错。”
仲孙沅：“……”还真是，有些难以消受这份“忠诚”啊。
虽然阿琢的态度热烈得让仲孙沅适应不来，不过她的出现的确弥补了很多空缺。
例如，仲孙沅已经十分依赖万能的一号，只是这次出来，可怜的一号还待在摇光星的宿舍，而阿琢简直就是另一个万能的一号，不仅精通厨艺，其他家政技能也是练到满级。
一号会那些东西，都是仲孙沅制造之初就赋予好的，但阿琢的话……估计是在压榨中精通的吧？一想到叶尚秀二大爷似得翘着二郎腿使唤阿琢，仲孙沅就不由得用鼻尖哼了一声。
鄙视！
其实，仲孙沅真的误会了。叶尚秀根本不知道阿琢还精通厨艺，估计连前几任宗主都不知道这位木讷沉默，整日生活在阴影中的守护者还有这么贤惠的一面。
要是叶尚秀知道阿琢厨艺这么高，当初也不会为了太叔妤瑶这个厨房废柴苦练厨艺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叶尚秀真的是败给仲孙沅了。要是他俩干架，阿琢说不定还站她这边。
吃饱喝足，仲孙沅又美美享用饭后茶点。虽然她不是个喜欢挑嘴的人，但不知为何，阿琢弄得食物，不管是滋味还是种类，几乎都偏向她的爱好，这个细节让她越发在意。
“阿琢……我刚刚趁着你做饭的时候，去问了一下叶尚秀……某些，关于你的事情。”仲孙沅想了想，还是将自己之前的行为坦白出来。果不其然，阿琢的肌肉都要僵直了。
“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将你赶走的。”仲孙沅先安抚了一句，免得阿琢吓坏了，“我只是，想要问一些关于……你那个时代的事情，就当是我们聊聊天，增进感情好了。”
仲孙沅捧着阿琢亲自熬煮的香甜奶茶，甜度适中，喝下去一点儿也不腻，反而口齿留香。
阿琢虽然有些放心了，但内心依旧很忐忑，不知道仲孙沅又要问她什么问题。毕竟时间太过漫长，她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若是没有办法回答，不能让对方满意，仲孙小姐会失望吧？
“阿琢，你知道始源星的事情么？”仲孙沅打算从比较简单的内容开始说起。
这个问题倒是不难，阿琢想了想，终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出相关的记忆，斟酌着说道，“始源星？这个属下倒是知道，据说是……最后一战发生的地方。战争之后，就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自然是修真时代彻底落下帷幕，阿琢没有明说，但仲孙沅能猜得出来。
阿琢的回答和仲孙沅知道的零碎信息吻合得上，倒是挺有真实性。
仲孙沅又问了一下，那个时代的修真程度，令她惊讶的是，虽然这个世界和沧溟界分属两个世界，但修真文明的划分和等级之类倒是极其相似。
要说不同，恐怕是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有所不同。沧溟界的天道虚无缥缈，维持着那个世界的轮回变转，但这个世界的天道……据说是依附于什么东西之上？
“那东西……具体是什么？”仲孙沅进一步问道，“还是说，连你都没有听说过？”
虽然天道规则依附某种东西什么的，有些奇怪，不过考虑到两个世界不同，某些细节有出入也正常。唯一让仲孙沅好奇的是，依附于某种东西的天道……那还能真正公正么？
“属下不知道……只是，属下曾经听闻，那里世代都由一名天地孕养的大能守护，寻常修士无法靠近半步。不过，这都是当时的神话传说而已，谁也不曾见过真正的落日宫……”
阿琢所知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当时的神话传说，有些是真的，有些则是真假参半，谁也不知道真相如何。毕竟已经是修真文明走路末路的时代，真正强大的修士已经寥寥无几，自保尚且困难，更别说修炼到那种至臻化境的地步，飞升上界更是虚渺。
仲孙沅本想换个话题，然而当她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脑海中猛地传来一缕熟悉感。
“等等……你说……那是什么地方？”她……没听错吧？
阿琢被吓了一跳，但还是认真重复了一遍，“据传闻，那个传说之地叫落日宫。”
落日宫……仲孙沅眼皮跳了跳，她说这个字眼怎么那么熟悉，姜阮学长以前曾经和她说起过他的梦境。她当时还闲着无聊查了查相关的神话和记录，没有落日宫的记载。
“那么……”仲孙沅紧张地咽了咽，“你知道……阴阳泷符又是什么？”
396：线索碎片之二
是了，经过那么长时间，十余万年前的东西，遗留下来的肯定凤毛麟角。但阿琢既然是从那个年代走来的人，她本身就是活化石了，也是移动的“年代百科”，知道的内容肯定不少。
“阴阳泷符？”阿琢仔细琢磨这个词，突然想起一段那时候的神话描述。
“那似乎是守护落日宫的那位大能的信物，按照神话记载，似乎大能诞生之日，便有灵智，深明己身的职责，倾尽终生孤守落日宫直至陨落。阴阳泷符是伴生之物……不过，这也只是传说而已。”阿琢守护着叶尚秀的家族，不仅守着人，还有这个家族的一切，包括各种财富。
虽然经历前一次灾劫，大部分珍藏都已经遗失，但也保留了一部分。出于各种考虑，阿琢这里也会带着那些珍藏的副本，其中也不乏一些神话故事书，平日里用以消遣的。
仲孙沅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中间不可能只是巧合那么简单，问道，“阿琢，你仔细想一下相关的内容，有多少讲多少，关于落日宫，关于那位大能，关于阴阳泷符……”
神话故事么，肯定有不少虚假捏造成分，特别是在修真文明末期。那个时候，很多人都没有修炼资质，修真只有极小一部分人才有资格接触的时候，飞天遁地成了孩童梦中的场景。
因为特殊，也因为稀少，修士和普通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矛盾也日益加深。
当然，这只是题外话。阿琢看过的神话记载很多，有些只是普通人根据已有的素材杜撰想象的，有些却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当是给仲孙小姐讲神话故事好了，这个任务没有丝毫难度。
神话故事，还是那个时代的神话故事，肯定不像是现在的虚拟网络小说那样精彩。
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也没有复杂精彩的人物对话，甚至连最长的篇幅也不过寥寥数百字……然而简短晦涩的文言文，对仲孙沅来说反而更加熟悉，听得津津有味。
阿琢以前就很喜欢对着小豆丁叶尚秀念神话故事，不过三四岁小孩儿根本听不懂那些晦涩的文字，偏偏讲故事的人又是阴沉沉的人，说话也是淡的像是白开水，根本听不进去啊。
这让阿琢挫败很久，不过时隔多年，她终于在仲孙沅身上找回了自信。
这位听众不仅听得津津有味，还一脸兴趣盎然，阿琢恨不得一下子就将肚子里的故事全部抖出来。神话故事算啥，各种野史记载也填上，甚至还有当时算得上机密的东西=_=
仲孙沅不知道……一个神话故事还能衍生出这么多……爱情故事？包罗万象，从正常的言情向到略鬼畜的同性向，甚至还有狗血虐恋，唯一正常的也是才子佳人，先甜后虐。
听了那么多故事，对于修真文明末代这位落日宫主人，大部分神话故事的原型都是妖类……好吧，不管是人是妖，既然都是天地孕育的大能，谈论血统种类就是自己找虐。
据说还是一位十分美艳的男子，不甘落日宫寂寞，经常流连红尘繁华，所以才留下那么多野史神话。这位美艳的男子，走一路，也留下一路的桃色绯、闻。
才子佳人不用说，上元佳节，偶遇佳人，一见倾心，相守百载苦逼分离。嗯，这个悲剧的源头大概是——物种不同如何恋爱？男方寿命无限，女方是个连修炼都没办法的普通人。
同性向？口味略重！这个版本，众人猜测这位大能原型乃是赤色红狐，只是性格单纯，一日湖边沐浴，路过一名凡人书生在湖边崖石小憩，懵懂不知的大能被书生所吸引，逗弄书生，最后喜乐冤家，甚至为了书生变为女、体，夫夫相恩相爱百年，最后还是杯具。
至于狗血虐恋，这个故事倒是有趣。据传言这位大能游戏人间，却碰见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小女修。女修嫉恶如仇，痛恨所有妖类，误将大能当做普通妖物，大能不计较，但女修却不依不饶，最后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一番虐身虐心之后，还是杯具了……
果然，仲孙沅还是比较喜欢这种古老的文字。短短三言两语就将一个爱恨情仇的故事描绘得淋漓尽致，留下无尽脑补空间，也让人意犹未尽……关键还不浪费时间。
“感觉这些故事都没什么卵用……”仲孙沅只嗅到了浓浓的八卦气味。
阿琢也觉得没啥卵用，这些都只是凡人的意、淫遐想而已。
不管那位大能具体是个什么德行，怎么说都是落日宫的主人，当世修为最强的大能。
哪怕是当时最强的修士也无法撼动对方分毫，这种强者，怎么可能会轻易误入情网，对象还是最普通不过的凡人？不过，当做野史和神话故事听一听，还是很有趣的。
“阿琢……”仲孙沅认真看着对方，问道，“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解答。你说落日宫和所谓的大能，真的存在么？既然落日宫是天道依附之所，凡人怎么可能接触？”
所以说，这些神话最初的源头又是什么？总不能空穴来风吧？
“自然是存在的……”虽然是文明末代，但一些大宗门还是断断续续传承下来，内部的记载自然更加有说服力。不管是落日宫还是守护宫殿的大能，都曾出现，不过那都是文明鼎盛时期的事情了。末代之后，落日宫隐退，大能更迭之后，也不曾现身人前。
仲孙沅注意到一个细节，按照阿琢的描述，直至修真文明完全消失之前，天道规则都还是完整的。但现在却缺失了那么多……这是不是意味着，所谓的落日宫出了问题？
那位大能还活着么？毕竟是大能，总不能轻易狗带吧？连身份不明的阿琢都能撑到现在，没道理那时候最强的大能却活不下来……当然，若是出了啥意外，以上推测就可以推翻了。
仲孙沅微微眯了眯眼，似乎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这个世界……倒是有趣。”
不过，她更加在意另一件事情。姜阮学长那个梦境，到底是巧合，还是某种预示？
他说，有人让他带着阴阳泷符去落日宫，还必须赶在所谓万轮逆转之前……
只是话又说回来，这些事情都和她没有几毛钱的关系，她在这里发什么愁？仲孙沅捏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自己若是回到联邦军校，说不定可以申请再修一门专业——考古！
别人考古都是折腾人类的母星原始古地球，而她考古的内容则是十数万年前曾经存在的另一个神奇而又不可思议的文明，完全超出这个时代科学想象的存在。
仲孙沅脑补一下自己召开发布会，宣布科研考古结果，底下听讲的人全部懵逼的表情，不由得笑出了声。虽然不知道仲孙小姐在笑什么，不过阿琢就喜欢看她笑，自己心情也会好转。
仲孙沅和阿琢之间的关系好了很多，似乎一下子就拉进了距离。对此，叶尚秀的心情是复杂了，他都要走了，说不定都要狗带了，但是……阿琢竟然一点都没有表示一下关心！！！
如果叶尚秀是个矫情的小公举，说不定这会儿都要咆哮一句，【818，那个勾引我家阿琢的小婊砸】！然而，他是一个有文化又矜持的好人，心中失落，依旧要“强颜欢笑”。
哪怕他心里喊着“阿琢看看我”之类的弹幕，表情依旧是高冷的。
“这个，给你的。”仲孙沅想起某件事情，吃饱之后又折返回去找叶尚秀。
看着仲孙沅递过来的书籍，叶尚秀抬手接过，看了看，又递回过去，“不用了，你收着吧。在你手里能发挥更大的用处，我拿着也没什么用，留给你好了，你照顾好阿琢就行。”
这是叶尚秀之前救人的报酬，当初提出要求的人是他，现在拒绝报酬的人也是他。
至于原因？他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活着回来，这件东西留在他这里就是浪费，还不如给仲孙沅这个丫头呢，至少自己看她顺眼。若是有缘，自己还活着，再取回来就是了。
混乱星域距离人类联邦相当遥远，哪怕是军舰疾行也需要近半年的航程……所以说，到现在仲孙沅都搞不清楚，这个叶尚秀是怎么折腾的，竟然将他们弄到这里？
来得容易，回去困难。
叶尚秀相当高冷，甚至连离开的时候，也维持着一贯的风格，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对此，阿琢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木讷的表情带着难解的复杂。
“你不去送一送他？说不定，那个家伙还在一旁盯着，毕竟他的能力大家都清楚。”
仲孙沅看向阿琢，航舰已经顺利在最近的星球降落点降落，这里虽然也是混乱星域范畴，但好歹有地头蛇压着，秩序还不算太混乱。稍微补充一下物资，到时候还能继续起航。
“不用了，不想给他增添压力。他现在已经毫无憾事，可以放手一搏，若是下属去了，反而会给他留下遗憾。”阿琢摇头，叶尚秀在不在，她很清楚，人已经走了。
送出航舰之前，他的确还有遗憾。不过仲孙沅接手了，那个小小的心愿也已经了结。
别以为阿琢看不出来他的心思，送给那人的女儿，不就是间接送给了那个人？
小时候就挺别扭，也傲娇，长大了，直接变成傲娇别扭症晚期了。
397：看，你家航舰飞天了（上）
“我们也努力赶回联邦吧……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仲孙沅眯了眼，眼底带着点儿忧色。
虽然叶尚秀已经赶过去了，但仲孙沅心中依旧有着难以说出口的担心，不过这次担心对象不仅仅是太叔妤瑶，估计还要添上另一个姓叶的……好吧，叶尚秀根本没有透露过他的真实姓名，也未必是姓叶。她暗中算了一下，卦象显示前途未卜，而太叔妤瑶却是相当明朗。
这两人和她都有血缘关系，正常来讲是无法卜算的，然而仲孙沅活了这么久，多少也会点儿投机取巧的办法。只要算个大概，不进一步窥探未来，吉凶还是能测出来的。
不管吉凶如何，远在混乱星域，她根本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被动的局面，自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为今之计，只能尽快赶回去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航舰想要维持长时间的航行，充足的物资和动力能源是必不可少的，为了以防万一，仲孙沅还是决定先在这里暂停一天，凑足足够的能源再说，免得以后行至半路没动力能源了。
星际航行，少了虫洞根本不行，而大部分天然虫洞又相距甚远，不可能进行完整的空间迁跃。为了缩短路程，经常不得不开辟人工虫洞，自然而然，耗费的能源就呈直线增长了。
以保守乐观的标准衡量，这次航行时间应该不会低于半年，虽然航行路上也会有补充物资的中转星球，但凡事总有意外，仲孙沅可不想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那也太令人郁卒了。
她宁愿现在多耗费一些时间，也要保证以后少添些麻烦。现在整艘航舰就几个活人，李轩处处听仲孙沅的，阿琢就更加不用说了，完全是仲孙沅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眼睛都不带眨的。
交了航舰停泊的费用，仲孙沅收拾一顿，准备下去涨涨见识。难得来到混乱星域，总该看看这个地方长什么德行吧？不然的话，岂不是白来一趟？虽然她本人根本没有过来的意思。
“等一下……仲孙小姐，请允许属下跟随。”阿琢自然不可能让仲孙沅一个人跑到外面，其他地方还行，但是在混乱星域这样的地方，她能放得下心那才叫奇怪。
宗主让她到仲孙沅身边，不也是为了保护她在混乱星域的安全？在她看来，既然是保护……那就是全天全时段无缝隙盯着！所以说……阿琢这是将李轩彻底忽略了么？
“啊切！”李轩忍不住鼻尖瘙痒，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抬手揉了揉鼻尖，低声嘟囔道，“卧艹，这是哪位漂亮小姑娘想我，这思念太深了……”
喷嚏之后，堵住的鼻孔彻底通畅了，李轩深吸一口气，再也不想堵着鼻子了。
大概是水土不服，李轩的体质又没有仲孙沅那么强横，航舰停泊在中转航舰站点的时候，李轩的身体就出现了不适的症状。航舰上的医疗机器人诊断之后，判定这只是小感冒而已。
“真是的，不就是小小感冒么，又不会演变成什么致命大病，至于将我一个人留在这么大的航舰里头？”李轩继续嘟囔，要不是身边偶尔有来往穿梭的清洁机器人，面对这么巨大的空荡无人的空间，肯定会忍不住发毛，“沅沅也真是……不相信我的身体……”
吸溜一声，勉强止住即将流淌的鼻水，鉴于这个状态太丢人，他打算去找点儿纸巾吸一吸鼻涕。航舰上的活人少，但空闲的房间多得是，随便开一间就能拿纸巾应急。
然而，李轩进去之后刚抽了几张纸巾，却听到二楼有些动静，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将所有星盗都处理之后救出了幸存者，大部分人状态还行，小部分人已经情绪失控，为了安全起见，这些人都被仔细安顿在航舰边缘地带，安排医疗机器人医治。
其他可以继续工作的人继续回到岗位，临走之前，叶尚秀还顺手开启半自动航行运转模式。毕竟活人太少，劳动力有限，只能选择半自动，这才维持整艘航舰的顺利运行和卫生清扫。
这些人经历浩劫之后还愿意乖乖工作，多半也是摄于叶尚秀的余威，不敢反抗。有时候看到李轩他们，都会低垂着头在走廊侧面垂首，等他们走过去了才重新做自己的事情。
李轩也不知道叶叔叔是怎么调、教这些人的，一个一个弄得也太乖巧了。
正因为这种印象，所以李轩无意间撞见这桩事情之后，心中才升起丝丝疑虑。
那些员工看到他、沅沅和阿琢，活像是耗子看到猫，一个一个胆小得不得了，脑袋缩得像是鹌鹑。就算没人盯着他们干活，工作效率也是极高，态度更是一丝不苟……
像现在这样暗藏套房二楼窃窃私语……还真是反常。也正因为这份反常，李轩多了颗心眼儿，单手撑着扶梯栏杆，用力上跃，轻巧落在二楼面向客厅的过道上，侧耳贴近半掩的房门。
“奇怪……航舰上什么时候有第四个、第五个女性了？”李轩疑惑，据他所知，航舰上的女性就三个，沅沅、阿琢和叶子，其中叶子还以为身份特殊不曾显露人前。
他在心中暗暗嘀咕，并没有打草惊蛇，反而饶有兴趣地打算偷听一下。陌生女性跑到自个儿的私人地盘，是个人都不能忍好不？更别说……这两个女人似乎在谋划什么诡计？
“乖乖……现在的女人还真是不能惹……”李轩听得一愣一愣的，都要傻了。
与此同时，仲孙沅在阿琢的陪同下，也真正见识到混乱星域的冰山一角。
仲孙沅终于明白，为何混乱星域的秩序法则就是“混乱”二字了，这里还真是够乱。
之前说过，这颗补给星球有一方势力强大的地头蛇，打压其他大小势力不敢明目张胆地挑战老大的威严。然而，纵使有地头蛇压制，但那也只是压制大规模的争斗，下头不服气的势力有的是，小打小闹和暗中的勾心斗角可没有停止过。
所以，一上街就碰到枪械斗殴或者盗窃杀人，那都不叫事儿！
刨除这些不和谐的因素，其他地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仲孙沅发现很多在联邦卖得死贵的东西，在这里却相当便宜。唔，大概是因为这里是这些东西的产出地域？
一路上也不是没碰到想要占便宜的人，这里毕竟是混乱星域，而人类在这里的仇恨值又相当高。很多人类被当街击杀，也仅仅是因为“人类”二字，而且凶手还不用担负任何责任。
在这种宽松的条例之下，自然有异族喜欢欺负初来乍到的人类，就算打不过，也要敲诈一笔。不巧的是，仲孙沅和阿琢都是女人，还都是看着挺瘦弱又漂亮的人类女性。
在这些异族看来，女性就意味着弱小，而人类女性又是弱小中的弱小，不占便宜王、八蛋。
所以，意料之内的，仲孙沅和阿琢遇见了麻烦。这些家伙倒是没有想要置人于死地，毕竟男性和女性是不一样的，女性带回去啪啪啪之后生孩子，男性可以么？
在后代问题上，女性显然比男性更加珍贵。当然，仲孙沅根本不在乎这点儿价值。
仲孙沅发现一些异族异性有意无意跟着她和阿琢，手臂摆动的时候，也总是向她胸侧或者胸前袭来。面对这种情况，仲孙沅从来不讲道理，一手呈鹰爪，一把扼住手臂要害。
“你是要自己这条手臂呢，还是想要自己这条命呢？”偷袭未遂不意味着可以被饶恕，哪条手臂不老实就留下哪一条，她可不是那种喜欢吃亏的软个性。
那名袭击的异族模样也十分怪异，面孔之上有两排，一共四只眼睛。当四只眼珠子一起滴溜溜转的时候，瞎子都能知道对方想要耍滑头呢。仲孙沅更加不会给他想坏点子的时间。
咔嚓嚓——
只听一声令人发酸的骨裂之声响起，仲孙沅已经在对方痛嚎之前将那条手臂扭成了麻花，粗暴而简单的举动成功打消一波试图上前占便宜的登徒子的心思。
“呵，就这点儿本事，也想要吃天鹅肉，谁给你们的勇气？”仲孙沅接过阿琢递上来的香帕，拭了一下手，然后将帕子丢在那个瘫在地上的异族身侧，说道，“阿琢，我们走。”
混乱星域是个相当充满魔性的地方，看着随处可见的争斗，哪怕是冷静自持的仲孙沅，面对冒犯自己的人，也会下意识露出暴力的一面，下手比寻常时候都要重一些。
本以为之前的手段就可以震慑人了，至少能保证她将这条琳琅满目的特产街市逛完，可结果却证明她想多了。不过是扭断手臂而已，连血都没有溅出来，怎么可能吓到这群亡命徒？
阿琢有些不赞同地看着仲孙沅，仲孙小姐怎么可以用自己的手接触那种肮脏的东西？
仲孙沅可没有在意阿琢的眼神，她发现这里虽然乱，但时时刻刻都充满惊喜。
例如她现在盯着的几株脆嫩苗苗，见月草，沧溟界已经濒临绝种的草药之一。
其实，见月草并非是什么珍贵的灵草，但这种脆弱的小东西对生长环境却十分严苛，算是所有灵草中十分矜贵的存在。价值不大，生长又娇嫩，这也是它们险些绝种的主要原因。
然而，在这个世界，仲孙沅却觉得见月草十分有用，因为它是一种丹药的主要材料。
398：看，你家航舰飞天了（中）
换成以前，就算这几株见月草丢在脚边，她懒得看一眼，然而现在却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老板，这种草药还有多少？我要新鲜的，多来几株……”仲孙沅可以用神识翻译老板的话，但问题是这位老板不可能听懂她说什么，这时候阿琢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百分之百实时翻译，没有一个错字，“最好是带着泥土，放在盆栽里的，我要最新鲜的……”
见月草，虽然这是一种十分鸡肋无用的灵草，但作为雪颜丹必备的主要材料，此时在仲孙沅眼中的价值无疑是珍贵无比的。她不知道自己要带什么东西回去当礼物，干脆炼制一些丹药好了。雪颜丹不管是给家中女性长辈还是同性小伙伴使用，都是极好的美颜佳品。
沧溟界灵气还算充裕，大部分女修稍微有些实力都能保住容颜，雪颜丹只能锦上添花，效果也没有那么强大。然而在这个世界，女性都喜欢化妆品的时代，雪颜丹就是圣物了。
除了雪颜丹，见月草还能炼制很多调理妇女身体的丹药，作用等同样滋阴补阳，调理内外的补品。当然，丹药的效果肯定比那些补品好上数百倍，也更加温和无害。
尽管这些东西对仲孙沅来说没啥卵用，但是架不住上头有一个身体不大好的母亲，一群关心她的小伙伴。若不是偶然看到见月草的踪迹，她也想不到送这些东西回去。
“母亲的身体的确需要好好调养了，她以前有生气易怒的毛病，怒火伤肝，月见草药性温和，倒是有不少的用处。”仲孙沅继续在这家店看货，一般有月见草的地方，定然有红色相思子，这也是补血养颜的好东西，最适合身体的修养和滋补，总之益处多多。
要是换成平常，仲孙沅才懒得折腾这些东西，现在却甘之如饴。
然而，混乱星域不愧是混乱星域，别说逛街不安宁，就算买个东西也没有那么容易。
正所谓无奸不商，商家的奸诈体现在各个方面，当然正常的奸商也只是弄点儿小把戏，而混乱星域的奸商，那就是漫天要价，强买强卖，若是稍微怂一些，估计就是人财两失了。
倒霉的是，仲孙沅现在碰到的就是这么一家“黑店”，月见草属于这一代的特产，虽然药性还算不错，但因为数量稀少，产量一直不高，而且比它好的药材又不缺，所以这个世界的月见草就和沧溟界的一样有些鸡肋。但是再鸡肋，若是碰上亟需它的买家，那也是万金难求。
每一个奸商都炼出一双火眼金睛，可以精准老辣地判断顾客此时的情绪。
依照店家多年行商经验，这个人类女人肯定对这种货物极其感兴趣，甚至是志在必得的。对于这种顾客，就算只是一块小石子儿，他都能炒到天价。不宰客人的商家不是好商家啊。
因为是在混乱星域，这里最同行的语言便是混乱星域特有的通用语，依旧是古怪晦涩的发音，加上这位商家的声线又偏向尖锐，听他说话简直就是一种一言难尽的折磨。
阿琢将仲孙沅的话转述给店家，然而店家的回复却让她本就阴郁的脸色越发不善了。
一手搭在腰间捆绑住的长条顶端之上，一边挑着眉问道，“在下没有听清楚，不知阁下能否再复述一遍方才的话？”任何损伤仲孙沅利益的人，全都不可饶恕！
店家被阿琢那双纯黑的眸子盯得发毛，不过他什么阵仗没见过，深知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个道理，谁先怂，谁就失了先机，容易处于被动状态。想要利益，就要舍得冒险。
店家梗了梗脖子，大声将自己之前的报价说了出来，一株相貌品级下等的月见草需要二十万，中等翻倍，上等翻四倍。总而言之，这根本不是做买卖，而是吃人血了。
仲孙沅虽然不会说，但她听得懂啊，听到那个价格，不由得笑了笑。
“贪心不足蛇吞象，不管是人类还是异族，都是一个德行。”
仲孙沅抬手将一束处理好的月见草拿起来，店家正准备制止她的动作，然而喉咙里那句“买不起别买，动了商品就要付出双倍价格”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只见那个看着十分无害的少女轻轻捻下月见草的草叶，月见草并非草，也算得上枝叶繁茂，叶片形似柳条。
纤长素手捻着那片草叶，修长的柳条像是被灌注了坚硬的东西，从软趴趴的形态瞬间绷直，下一瞬便在空中掠过，留下一道虚幻的翠绿光芒，吓得店家连动弹都不敢动弹一下。
“一株一百，不能更多了。若是你敢多收我一点或者不卖给我，我就用月见草的草叶削掉你一片肉。你尽管看看，到底是你这里的月见草存货多呢，还是你身上的皮肉厚呢？”
阿琢负责地将这段话转述给店家，仲孙沅的声音有些柔色，说这话的时候软硬兼存，带着一缕难言的压迫。阿琢耿直，声音不疾不徐，连一点儿起伏都没有，像电子合成声一般冷硬。
店家紧张咽了咽口水，一边小心翼翼，颤抖着手指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那种疼痛的触感不是作假的。再摸摸，似乎摸到什么柔软温热的一小片东西，摸下来一看，一小片肉……
“怎么，卖不卖，你倒是给一句准话。”仲孙沅用纯澈的眸子看着店家，明明只是瘦小的身躯，却给人无尽的压迫，仿佛在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也成了匍匐在脚边的蝼蚁。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多半会以为仲孙沅欺负店家，强买人家东西。一些路过的人看到了，甚至会驻足看一会儿戏。这家店主可是远近闻名的黑心店家，吃他亏的人数不胜数，但让他吃亏服软的，至今为止还没见过几个。仲孙沅算是手段最为温和，也最为阴险的。
说温和，她不过是削了人家一小块皮而已，既没有打断他的手脚，也没拧断他的脖子。说是阴险……像她这样一上来就动粗的客人，还真是少见，完全反客为主了，牵动主导节奏。
店家自然不愿意，但当他看到仲孙沅两指间夹着的叶片，脖子似乎更疼了。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拒绝，这个看似无害的人类少女会怎么对待自己……见了鬼了，平日里垂着头缩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人类女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残了？
店家一边在暗中嘀嘀咕咕，一边点头哈腰，准备借着打包商品的时候，趁机找些帮手。
他怎么说也是附近有名的人物，要是轻易栽在一个人类女性手上，以后出个门都抬不起头。
所以，他不仅不能让仲孙沅轻易走掉，还要让对方吃点儿苦头，混乱星域本就是毫无秩序的地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显然，这些土著将这个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只是，他还没有成功将讯息发出去，一条绿光掠过，直直刺入他的手掌，完全听不懂，但语气带着威胁的声音传入耳畔，“谁让你做这些无所谓的小动作的？嗯？”
阿琢复述，威力岂止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至少在两人震慑之下，店家暂时性是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了，忍着伤口将对方订下的商品全部包装好，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而抽搐，可偏偏不能露出任何吃痛的神色，反而要满面笑容，越灿烂越好。
“货物倒是没有缺斤少两，你倒是乖觉，没让我进一步下手的机会。”
仲孙沅笑着说道，等店家从阿琢的转述中明白过来，嘴角神经有些不受控制地抽搐。合着，这位一开始就想着过来踢场子么？呵呵，还真是来意不善。
其实这也算正常，有奸诈的黑心商家，自然也有耍流、氓不要脸的买家，谁横谁狠，谁才能不吃亏。寻常也不是没有碰到这样的买家，但因为这位店家凶名很盛，基本没又不长眼的敢来他这里捣乱。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眼中的大肥鱼，竟然这么带刺！
店家现在是悔不当初，若是自己老老实实做了这笔买卖，也许还不用亏这么多。
“阿琢，走了，我们去下一家，趁早将东西买齐了，然后准备回去。”仲孙沅用联邦通用语对阿琢说道，“附近这几家没什么好东西，我们到别家看看。对了，不知道附近有没有贩卖动力能源的黑市，这些也要多准备一些……”
阿琢视线在那个脸色灰暗的店家身上扫过，手指不住在腰间的长条状物品上点着。
正所谓斩草除根，能在混乱星域混得下去的家伙，几乎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反复无常不过是最基础的必修课而已，那个店家看似被震慑住了，但是等她们转身，肯定还会找帮手。
仲孙沅注意到阿琢的动作，摇头说道，“没事儿，他要是不要命找人过来找回场子，让他找就是了，我倒是想要看看，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一个宰一个，来一双宰一双，活动筋骨的练习品，再多也不嫌多。他们喜欢送上门填命，那就让他们送过来……”
从一开始，仲孙沅就没有下过死手，因为这些人还没有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她已经给了机会，他们自己不把握，怪她喽？到时候没了小命，也只能说自作自受而已。
阿琢想了想，最后还是松开手指，亦步亦趋跟在仲孙沅身后，用自己的身躯替她挡下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哪怕只是这么小小的举动，也让阿琢觉得满足。
仲孙沅走在前头，脚步有些紊乱。她不觉得周围那些眼神如何令人难受，反倒是阿琢炽热的注视，让她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太耀眼太明显了，都要将人烫伤了！
很想跟阿琢说不用这么做，但一想到她有可能露出的表情，还是心软了……不对，自己为啥越来越容易心软，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发觉这个真相，她的表情有些碎裂。
黑市这种地方，不管是哪里都是存在的，不同在于贩卖的东西和价格不同罢了。
这家黑市显然和七阳小行星上的黑市交易行不一样，后者装饰十分妥帖，甚至连服务都面面俱到，让人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可混乱星域的这个黑市却截然不同，给人的印象不过三个字——脏、乱、差！
小巷两边的地面有打斗留下的血迹，有新鲜的还有彻底干涸的，仔细一瞧还有某些腐烂的皮肉，空气中弥漫着无数臭味混杂到一起的味道，深巷角落或者墙角零散站着几个鬼祟的人，或窃窃私语，或者用一双眼睛到处飘移，滴溜溜转着，给人十分不详的预感。
仲孙沅依旧面色不改，在阿琢的带领下来到一间十分窄小阴暗的小门面前。
在黑市，永远都别小看任何人，哪怕那只是小孩儿、女人和老人，同理，也不能小看任何一家不起眼的店铺，哪怕它再破烂矮小。因为一个不慎，付出的有可能就是自己的性命。
“这家店有卖动力能源？”要知道航舰的动力能源可是很高级的凝晶石，哪怕是在普通的凝晶石，价格都不低，更别说高级的了。这家连屋檐都是漏的小店铺，当真有这种东西？
“自然是有的，若是属下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里。”
事实证明，阿琢并没有带错路。更加令人惊讶的是，这家破破烂烂，看似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窄小屋子，不仅有他们需要的凝晶石，还有其他意外收获。
仲孙沅早已经确定这个世界是修真文明消失之后的世界，出现一些珍贵的特殊材料也是十分正常的。毕竟这个时代，真正识货的人，恐怕已经荡然无存了。
她算是捡了大便宜，本该满足，但一想到那些珍宝被人误认为是废物或者其他没什么价值东西，她心中还是没有来有些郁闷和不悦。明珠暗投，说的就是这种吧？
399：看，你家航舰飞天了（下）
这家小店十分小，阴暗又潮湿，空气中还弥漫着别样的臭味。仲孙沅见自己已经挑选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喊阿琢离开。哪里晓得她突然屈指敲了敲桌子，而且敲击的频率有一定节奏。
这是……对暗号？仲孙沅脑海中跳出这个想法，之后发生的事情也证实了这个猜测。
这家小店的面积虽然很小，但店内的人却算不上少，算上那个一直闭眼阖眸小憩的店家和员工，一共有四人。纵然是大生意上门，也只是让其中一个员工过来介绍招待而已。
一直懒散的员工和似乎梦游天外的老板听到这个声音，瞬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那个店主抬手拿开贴着脸的书本，仍旧带着睡意的脸上全是恭敬之色。
阿琢见状，心中升起的那点儿不悦才算消散，旋即转向仲孙沅，用一贯平静的声音说道，“仲孙小姐，这些家伙之前并未将店中最好的货物拿出来，您先稍等。”
仲孙沅抽了抽嘴角，那些员工之前拿出的货物的确算不上最好，不过一看质量也知道，在市面上已经算上等了。再往上，那些品质的动力能源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接触到的。
就算能接触，那个价格也是贵得吓人。换而言之，之前挑选的那些也算合心意了。不过阿琢既然出面了，仲孙沅也没有拂了她的意思。看这情况，阿琢似乎和这家店认识？
仲孙沅并没有完全猜对，其实阿琢并不认识这家店的店主和员工，不过她曾和叶尚秀一同到过这里，也知道这家看似落魄普通的小店，在这个地方占据着极高的地位，不能随意惹。
当然，更加重要的是，这家店背后的主人隶属于叶尚秀的势力。在这里开设暗点，一来是方便搜集信息，二来也是方便势力内部人员补充资源。在阿琢看来，仲孙沅作为她现在的主人，来这里买点儿东西还要被宰，简直就是打了自家人的嘴巴子。
这种事情还能忍么？呵呵，自然不能忍，所以阿琢看着店主的眼神都带着不善。
“哦！”仲孙沅不知道阿琢给的暗号是啥意思，不过看店主和员工备受惊吓的模样，倒也有趣。她也没想在这样的小店买到多好的资源，可事实上这，她似乎以貌取“店”了？
在能源挑选方面，阿琢显然比她更加专业一些。反正是自家人，肯定不会吃亏的。仲孙沅看着其中一个员工将挑选好的凝晶石一类的货物重新打包，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
另一端，那个店主也慢悠悠凑到阿琢身边，他极力卓绝，自然能认出阿琢的身份，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大人，那位小姐和宗主是……为何您不跟着宗主？”
很难得一见，一般有阿琢的地方就有叶尚秀，一般情况都是阿琢隐在暗处，叶尚秀在明处。如今阿琢都冒出头了，但身边跟着的人却换成了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小丫头。
唔……不过这个小丫头的脸蛋儿有些微的眼熟呢，特别是不仔细看，大老远看着的时候，越发眼熟。店主稍稍想了想，脑海中蹦出一个可怕的猜测……难不成，这个小丫头是……
“嗯，宗主让我守着仲孙小姐，他本人有事，脱不开身。”阿琢也压低声音，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宗主走之前，曾经吩咐了一件事情，让你们派遣一队人，送两人回去。”
叶尚秀好歹还是看着长老的面子，没有杀掉那两个扇子动他航舰的女人，甚至还让阿琢自己安排，尽快将人送回去。这桩事情甚至连仲孙沅都不知道，因为根本没人和她说过。
说不说其实没啥意义，叶尚秀可不认为那两个徒有身材不长脑的女人可以在仲孙沅眼皮子底下掀起什么风浪。要是这丫头连两个没啥武力值的女人都对付不了，也太孙色了。
阿琢专门挑选这家店，除了这家店铺是自家的，还有便是为了联络人将那两个女的送走。
店主正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之中，阿琢说了什么，他虽然听进去了，却没有在意。
过了一会儿，店主突然说道，“大人，这位小姐是不是……未来的少宗主？”
仲孙沅的轮廓和叶尚秀挺相似的，特别是容貌还没有完全长开的时候，大老远看去特容易瞧错。当然，仲孙沅毕竟是女性，随着年纪增长，容貌细节方面的差异倒是越来越大。
阿琢蹙眉，她倒是挺希望仲孙沅是。睨了一眼店主，说道，“别管不该管的事情。”
除了航舰运行需要的备用能源，生存所需的食物也需要备上。虽然途径的路上也会有补给站点，但两次降落之间的航程动辄十天半个月，长一些甚至超过一两个月，食物不能缺。
寻常人在太空航行，肯定不会准备食材之类的东西，都是用压缩的太空能源餐凑数，虽然没啥味道，但一小块就能顶一餐的能量所需，十分方便还节省存放空间。
阿琢作为一名合格的守护者，肯定不会允许仲孙沅过上吃太空能源餐的，那也太凄惨了。
所以，购买足量的食材也是这次采购的目的之一。只是这次不用她和仲孙沅出马，直接指使店内的店员出去。然而阿琢不相信他们挑选的目光，生怕选了劣质的食材，不放心地跟着过去了。至于仲孙沅？待在店内若是还出事了，叶尚秀那群下属直接切腹谢罪吧！
仲孙沅也发现了，这家小店的确小，但外人对这里却十分忌惮，也没人敢过来捣乱闹事。
她干脆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等阿琢回来，无聊的时候看一遍店内的摆设。
突然，她想到某件事情，觉得自己还需要准备另外一些东西。被叶尚秀绑架的时候，联邦军校正处于寒假放假阶段，但等仲孙沅回去，估计新学期外加暑假都要结束了……换而言之，她的功课会落下整整一个学期！哪怕她是学神，补上缺漏的功课也需要时间啊。
咬了咬下唇，她想起自己手腕上的私人智脑因为之前空间迁跃的影响，很多功能都已经报废，就想着重新买一个，顺便往里面塞一些教学课程，正好能打发漫长的航程。
赶回去需要耗费大半年时间，期间闲着也是闲着，能自学的部分就自学好了。
仲孙沅将自己的要求和店主说了一下，对方认真听着，布满褶皱沟壑的脸上带着几分认真和肃穆，然后回答，“这只是一件小事儿，小姐暂等片刻便好。”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崭新的私人智脑就已经送过来了。仲孙沅将自己在联邦军校的信息芯片从老旧的智脑上拆下来，装入新机，打开拷贝，然后在店主的帮助下连通这个区域的网络。
“多谢了。”仲孙沅弄好这些东西，阿琢也带着人回来了。
虽然没有看到她把食材放到什么地方，不过看她稍显柔色的脸庞，估计这次采购大丰收？
购买了必要的生活物品和食品能源，仲孙沅点了点，发现该准备的也准备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回去了。那个店家甚至还思虑周到，准备了专门的悬浮飞车送她们去航舰停泊站点。
与此同时，一件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正在上演。
李轩在门外听了老半天的撕比大戏和阴谋策划，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之后就困乏了，恨不得打哈气冒眼泪。真不知道这些女人脑子是怎么长的，或者说是发育歪了？
阴谋再厉害再高明，在绝对实力面前也只是一个笑话。更别说这两人谋划大半天的阴谋还算不上高明，甚至有些愚蠢。想要用这些法子去害人，简直要笑掉大牙了好么？
终于，李轩一边抬手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一边用另一只手推开虚掩的门，大门在巨大推力的作用下猛然打开，吓到了两个本就有些心虚的女人。只见李轩半倚门框，面带嗤笑。
“我简直要听不下去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别继续丢人现眼了呢？”他也觉得自己无聊，竟然耗费小半天功夫在这里听这两人无聊的阴谋论，直接丢出去就好啦，管那么多做什么。
“你是谁？谁允许你进来的，滚出去！”其中一人惊骇地睁圆了眼睛，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在门外逗留这么久，一想到自己两人之前谈论的内容，心凉的同时全身汗毛都在开炸。
“滚？拜托，两位阿姨，现在这艘航舰的主人是我朋友的诶，你们两个陌生人待在这里还想着将人害了，谁给你们这么大的勇气？”李轩嗤笑，他不想和女人动手，还是这么蠢的。
两人一听，脸色煞白。她们根本不知道航舰已经被叶尚秀转手让人了，也更加不知道叶尚秀也离开了。但不管是哪种，对她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里是混乱星域，若是没有叶尚秀、阿琢或者这艘航舰的庇护，她们完全可以想象，之前发生过的屈辱还会发生……不，也许比那更加令人生不如死！
正当她们脑中混乱的时候，一件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艘航舰的性能自然是不用质疑的，但哪怕性能再好，起飞降落的时候都会有一阵小小的动静。李轩正想转身喊人，脚下一阵轻微的动摇，窗外的景色也在微微晃动，然后……景色在下降缩小……尼玛，不对！是航舰在起飞啊！
“不是吧，沅沅也太不靠谱了，起飞好歹通知一声，给个心理准备么……”李轩调整一下重心，不然就丢人了。
李轩抱怨的时候，仲孙沅乘坐的飞车正赶在半路上。
400：不愧是父女
一手支着车窗窗沿，仲孙沅无聊地看着外头迅速掠过的风景，车内一片寂静，至于阿琢那双炙热的眼神……抚额，习惯就好。其实她挺想问一句，她有那么好看，值得阿琢一直瞧？
阿琢的确有痴汉属性，对象仅次于仲孙沅，不过这次却不仅仅是痴汉，她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上车之后脑子里就一直回响店主之前的话，一开始还觉得不在意，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如果不是店主提醒，她都要忘了一个细节——仲孙小姐和宗主的容貌，轮廓真的很相似！不过，毕竟是少女，面容细节方面倒是更加倾向于仲孙小姐的母亲，痕迹还挺明显。
阿琢看过太叔妤瑶的模样，她觉得仲孙小姐的这双眼睛最像那位元帅了。阿琢想想宗主唯一的一段夭折恋情，记得这两人那时候的感情还十分好，说不定真的有可能……这样那样？
可是，既然有可能的话，为啥宗主本人没有丝毫反应？那完全不像是对待自己女儿该有的态度，偶尔视线落到仲孙沅身上，眼底还带着遗憾而又纠结的神色，这些细节阿琢不会忽略。
除非……要么仲孙沅的身份并不像她想的那样，要么那位宗主根本不知道真相。只是，阿琢宁愿相信是前者，也不愿意相信是后者，若是后者的话，宗主的智商肯定是被野狗啃了。
别看阿琢整天木讷着一张脸，让她优异的容貌大打折扣，但她的心思还是挺活跃的，简称闷骚。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只要检验一下，她就能知道真相了。
不知出于何种心思，阿琢踯躅一下，平静淡定地说道，“仲孙小姐，属下心中有惑。”
仲孙沅听到之后微微侧首，略带着鼻音地应道，“嗯？有什么疑惑？”
阿琢又问，“属下觉得，仲孙小姐和宗主长得挺像的，活像是一对父女呢。”
黑线，原来是疑惑这个么？仲孙沅嗤了一声，在内心继续鄙视一把叶尚秀。瞧，这就是长了眼睛和眼睛瞎了的区别。她等到叶尚秀都滚蛋了，那家伙还是没有发现真相，智商感人。
“嗯，本来就是血缘上的父女关系，长得像不是挺正常？”别看君沅打小生活不好，但本身遗传父母的基因却十分优异，干瘦的身子养得结结实实之后，容貌也渐渐张开了。
仲孙沅有时候挺疑惑，叶尚秀和太叔妤瑶的基因应该都挺强势，至少这张脸上都能找出这两人赋予的优良部分，等真正长开之后，容貌不说祸国殃民，但在水平如此高的时代，也能划分到高等级别了。连相处不过几天的阿琢都能发现的真相，某人眼瞎就是瞧不见。
仲孙沅毫不避讳地承认了，阿琢惊得睁圆了眼睛，那张脸上也看不到木讷之色，全是震惊！！
“啊……啊……小姐是……宗主的女儿？”阿琢都做好和仲孙沅商谈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对方会丢给自己这么大的惊喜，旋即又想到一个细节，“但是，宗主那边……”
根本不像是知道这桩真相的模样啊！
阿琢是看着叶尚秀长大的，自然知道他对待家人和对待外人是个什么态度，仲孙沅在他眼里，估计是打着“有些分量、很有趣兼前恋人的闺女”的标签，而不是“我家闺女”！
“他不知道，估计脑子被驴踢了……”仲孙沅闲闲说道，一点儿也不在乎叶尚秀没认出来。
阿琢：“……”呵呵，看样子，踢了宗主脑子的那只驴，那小蹄子肯定很厉害。
又纠结了一会儿，阿琢有些不解地问道，顺便改了称呼，“少宗主为何不告知宗主？”
别看叶尚秀单枪匹马不知去什么地方了，表现出来的模样也不像是有势力的成功人士，但实际上他很厉害啊，有他撑腰，加上太叔妤瑶帮衬，仲孙沅可以黑白两道横着走！绝对威风！
“我又没打算承认，干嘛告诉他？”
仲孙沅满不在乎地说道，她花了很久的时间和心理建设才接受太叔妤瑶，叶尚秀一上来又是袭杀又是绑架又是威胁，她除非是受虐成癖才会接受吧？仲孙沅的个性和原则决定了她的行为举止，叶尚秀自己认出来她不会辩驳，但他没认出来呢？自然是该干嘛干嘛，何必拆穿？
阿琢：“……”一开始也许觉得不相信，不过现在相信了，少宗主……你傲娇了，造么！
不同的是，叶尚秀是明着傲娇，还是那种重度傲娇别扭症，关键是他知道自己傲娇，就是不改正，还喜欢嘴上叨叨，硬要口是心非。而仲孙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傲娇。
不过，相较于宗主那种令人头疼的死不认账，她觉得少宗主这样的傲娇更加萌。
“可是……这样容易引起误会啊，要是宗主……宗主不慎对您造成什么损伤，等他知道真相，又该如何悔恨？”阿琢觉得这不是没可能，毕竟宗主那个脾气可是啥事情都做得出来。
仲孙沅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这又如何，“他自己犯蠢，连这样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做错了事情，难道还要我来给他买单？有因有果，怪得了谁？”
阿琢觉得自己需要为宗主做点儿什么，例如挽救一下他在少宗主心中“蠢”的印象，“宗主……属下觉得疑惑，为何宗主会认不出来？他素来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虽然偶尔有些狂傲，然而心思却是细腻的。少宗主的容貌那么像他，不该分辨不出来才是……”
这才是阿琢最无法理解的，为何叶尚秀会看不出来啊，他的眼睛和智商都去哪里了？
仲孙沅想了想，说道，“这个么，我又怎么会知道？不过仔细想想他之前说过的话，说不定和我隐藏的解锁能力有关，因为这个，他似乎固执而坚决地认为我是叶先生的女儿。”
阿琢听到叶先生三个字，怔了一怔，这个……叶先生是指宗主？旋即一想又觉得不对，应该是指某个姓叶的男人。细细数来，有可能被宗主误会的叶姓男子，非叶长生莫属了。
事实证明阿琢的推测是正确的，然而她不懂，为何仲孙沅的隐藏解锁能力会让宗主误会？
“少宗主能详细和属下说一下您的隐藏解锁能力么？”阿琢并没有因为仲孙沅拥有隐藏解锁能力而觉得惊诧，她家宗主的女儿，先天遗传本就该厉害，“也许，属下能知道点儿什么。”
说起隐藏解锁能力，仲孙沅自己也是迷糊，因为她解锁之后不久就被封了，对这种能力也没多少了解。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种能力十分克制叶尚秀的能力，天生的克星。
她简略说了一下，见多识广的阿琢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木讷的脸色变了一变，五指暗暗捏紧。仲孙沅发现阿琢的异常，眉心暗暗蹙起，看样子……这件事情似乎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少宗主……”阿琢咽了咽，紧紧地握住仲孙沅的手腕，有些犹豫不决地问道，“这件事情，除了您和属下，还有多少人知道？关于您的隐藏能力……还有多少人知道？”
仲孙沅眸子一眯，十分肯定地说道，“阿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或者，更加正确地说，瞒着叶尚秀？若非如此，你那么在意这件事情做什么？”
仲孙沅又不是蠢蛋，将事情掰碎了好好琢磨，很快就发现其中的异常。
叶尚秀因为她的隐藏解锁能力而认定她是叶长生的闺女，换而言之，这种能力应该和叶长生有关。然而，太叔妤瑶又十分肯定她是叶尚秀的女儿……呵呵，那么，这说明什么呢？
“叶长生……和叶尚秀之间，有什么……”仲孙沅还没有说完，阿琢就做了一件她一般做不出的事情，抬手将仲孙沅的嘴巴捂住了，那双黑色的眸子闪烁着令人不解的神采。
仲孙沅心中知晓，干脆住了嘴。阿琢见她不说了，这才有些惶恐地收回手。
她深吸一口气，视线飘转到驾驶前排，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后排空间是独立的，前面的人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当然，若是可以听到的话，开车的人就留不得了。
“少宗主，这件事情……还是瞒着吧，等下次见到宗主，属下再为您解惑。”阿琢犹豫一下，有些头疼。本以为那件秘密不会被旁人知晓，哪里晓得，最大的破绽会出在仲孙沅身上。
仲孙沅挑了挑眉梢，目光继续放到车窗外，心中心思翻滚……叶尚秀和叶长生，真的有关系？而且还是不浅的血缘关系……只是，这桩事情哪里值得阿琢这么避讳？
凡人啊……估计又是大家族之间勾心斗角的秘辛了。这么一想，瞬间没了知道的兴趣。
因为之前的小插曲，车内的气氛有些沉寂，仲孙沅双眼微阖，打算先小憩一下。
阿琢垂首，倏地叹了一声，说道，“其实……宗主也是一个可怜人，本不该这样的……属下本以为，这件事情能永远隐瞒下去，只是……没想到会横生枝节……”
仲孙沅依旧无动于衷，上一辈的事情她没兴趣知道，而这桩事情似乎还关系到更加久远之前的八卦，她就更加没兴趣了。阿琢似乎还想说什么挽回一下，仲孙沅睁开了眸子。
“阿琢……你……”仲孙沅正要说什么，双眸猛地睁圆，忙得说道，“停车！”
天道在上，谁能告诉她，为啥渐行渐远的那艘航舰，那么眼熟！
401：追赶失败
特喵那不是眼熟啊，那就是叶尚秀送给她的那艘！仲孙沅双手扒在车窗上，这一瞬间的表情几乎是凝固的，谁能告诉她……特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航舰……自己飞了？
“李轩那个小子在玩什么鬼？”仲孙沅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或者说自己出现幻觉了。
阿琢见状，表情也有些不虞，抬手摁了一下手边的隐藏按键，联系驾驶司机。驾驶这一排和后座的空间是隔离开来的，仲孙沅怎么喊，前头也不可能听到……看情况，有些不妙。
驾驶司机并没有停下车，开玩笑这里可是极速通道，车速有限制要求必须要超过某个极高的秒速标准，慢一些都要被扣钱罚款，这大概是混乱星域唯一需要“规则”的地方。
关闭隔离境，驾驶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恭敬问需要什么帮助。哪怕这里是极速通道，专供悬浮私家车快速运行，然而若是仲孙沅两人需要什么需求，他可以不管罚款，直接违章。
“停车！”仲孙沅又一次重复，视线死死盯着越来越小的航舰身影，想要联系李轩，但是他的智脑和她之前换掉的私人智脑一样都报废了，根本无法通讯，也联系不上。
驾驶司机顿时为难了，看了看悬浮的外控摄像，这里停车？直接追尾出车祸啊……然而，这两位小祖宗都不能惹，思及灵机一动，瞬间有了法子，低沉道，“是，请稍待。”
阿琢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仲孙沅的表情，还是聪明地选择了沉默。现在的少宗主情绪有些不对劲……不能惹啊，要不，还是先顺着她的想法，免得她越来越不快。
仲孙沅得到驾驶司机的回答，只能按捺心中的起伏情绪。闭上眼眸，让自己能快速冷静下来。这件事情透露着古怪，航舰怎么会在她和阿琢都没有回去的情况下起飞？
叶尚秀离开之前已经将航舰的控制权和中心监控密码都告诉她了，核心密码还和她的指纹数据绑定。换而言之，若是没有她下达指令，航舰是不可能起飞航行的。
可结果却打了脸，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有相同的权限，亦或者对方的黑客技术已经强得可以跳过层层防御，直接操控航舰控制中心！前者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叶尚秀的性格注定他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第二个人，既然已经将航舰赠予她，也不大可能留下后手，细细想来，后者的可能性反而更高。
手指紧紧攥起，仲孙沅突然想到某个可能，如果……如果是那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她之前就曾经猜过，暗中有可能有一个同样的虚拟智能在算计他们，从之前的军部制式军舰开始一直到现在，每一步都透露着古怪，只是这次的行动更加明显。
既然这么有手段，那么……控制航舰开启自爆程序不是比控制航舰飞行更加干脆利落么？
仲孙沅想不通，这会儿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去深思。一旁的阿琢见状，眼神里也透露着担忧之色。且不说别的，若是没了这艘航舰，她们想要回到联邦所属的星域，困难重重。
混乱星域和人类联邦之间的矛盾十分尖刻，有本事来往两边的，多半是有底气的势力，在大量武装力量的保护下进行偷、渡。阿琢倒是能解决这个问题，可还有一个要素不得不考虑！
交通工具！
亲眼见证那艘航舰从设计到建造再到完工整个阶段，她十分清楚那艘航舰隐藏的秘密。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私人航舰，而是具备大量武装火力的战争巡舰，哪怕是投入战争，战斗力一点都不怂，开启终级防御之后，更是难以攻破。除了战斗力和防御力，航行能力也是目前同类中的顶尖翘楚，本身设备都是依照当前技术所能达到的极限标准装备的。
这艘航舰可以应对各种太空意外，类似太空风暴什么的根本不用在意，生存能力可不是吹的。叶尚秀送给仲孙沅，除了那点儿私心之外，也是希望给她多一份保障。
现在……都泡汤了！阿琢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航舰是怎么起航的！
驾驶司机不可能违背仲孙沅的命令，要是让店主知道了，他这颗脑袋可是保不住的。
当机立断，他抬手打开某个暗槽，轻轻一点，只听一声声机械撞击的声音响起，一排虚拟按键悬浮出现在他手边。司机左手操控驾驶，右手点开改装车辆的武装程序。
混乱星域因为没有规则约束，经常会发生火拼，为了安全起见，每个人都恨不得武装到牙齿。自然，作为出行使用频率最广泛的悬浮车，也不可能不改装，火力标准碍于车辆型号和后坐力限制，不可能高得离谱，但至少要能炸掉一栋摩天高楼！
因为航道规划，极速通道是半封闭式的，两侧完全密封，远远看去像是一条半透明长龙。
想要离开极速通道，要么在站点换通道离开，要么直接破开通道……他们刚刚过了一个站点两分钟，下一个站点至少需要八分钟路程，仲孙沅根本赶不及，只能选择非常手段了！
额，至于破开通道会对其他车主造成什么影响？呵呵，混乱星域根本不讲究这个，只要有能力扛得住所有人的怒火，想干嘛就干嘛！所以，他直接做了一个举动，准备强行爆破，冲出极速通道。监控中心第一时间发现异常，传来警告，半透明的密闭通道瞬间响起红色警报。
本来还算井然有序的极速通道瞬间乱成一锅粥，下一瞬，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音响彻天际，在近距离爆炸中还安然无恙的改装悬浮车瞬间从漏洞冲出，扭转变向，冲着航舰飞行的方向疾驰而去。阿琢在对方选择爆炸的时候就已经回过味来，静静抱住仲孙沅，抓稳车内的东西。
开玩笑，这辆车的确可以抗住这么近距离的爆破，甚至因为良好的隔音设备而听不到任何响声，但减震系统却无法将震动完全抵消，一个不慎就会撞得头破血流。
果不其然，眼前的场景像是一场无声的电影，车窗外爆炸溅射的火焰似乎要冲破车窗直接溅射到眼睛里，车内也被橘红的火焰渲染，但这些都因为无声而变得滑稽。
唯一给她们带来爆炸中心感觉的，还要数剧烈震颤的车厢。不过这种震动并没有维持多久等悬浮车一骑绝尘将一溜追上来的家伙甩开，减震系统也终于起到该有的作用。
“太冒险了……”阿琢脸色一黑，但并没有松开环抱仲孙沅的姿势，反而加重抱紧的力度。
虽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见到初代宗主之前的记忆，但她抱着仲孙沅的时候，隐约有种满足感。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想过将这个少女护在怀中，分担她的忧虑。
仲孙沅没有那么多感性的想法，等爆炸震动过去之后，忙得挣脱开来，那艘航舰依旧在视线内越来越远。现在还只是缓冲阶段，说不定能赶上？
仲孙沅心中想什么，阿琢似乎一眼就猜出来了，抬手便是制止，“少宗主千万别冲动，属下可以安排另外的航舰去追赶……这艘航舰已经开启终级防御状态，基本是无差别攻击的。”
是的，阿琢发现这艘航舰竟然开启了只有最高权限人员才有资格打开的终级防御姿态，若是仲孙沅真的冲动了，趁着航舰没有提速的时候冲过去，结果只有被轰成渣而已。
仲孙沅自然不是心疼航舰跑了，事实上这艘航舰既然已经被第二个人控制做出违背她意愿的行动，本身已经存在极大的隐患，待在里面就和待在不定时炸弹上面一样危险。
她担心的是，李轩那个愚蠢的小子还在上面！
难道就这么抛下那个小子？这怎么可能，“李轩还在上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阿琢死命按住仲孙沅，这会儿冲动就真是找死了。仲孙沅不知道那艘航舰的危险性，她还能不知道么，“请相信下属，下属一定会想办法将李轩少爷追回来的，您现在不能冲动。”
仲孙沅深吸一口气，将心中不停涌起的不安压下。是啊，她现在的确不能丧失理智。
“我忘了……李轩身边还有一个叶子，若是给她时间，应该也能彻底掌控那艘航舰吧，就算不能安全返航，也能保证李轩的安全……”仲孙沅冷静之后，脑子总算派上用场。
阿琢还不知道叶子的存在，听到这话只是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不过她有预感，这个问题就算问了，估计仲孙沅也不会回答。
“叶子……希望她能争气一些……”仲孙沅抬手掐指一算，虽然不甚明显，不过却是否极泰来的卦象。也就是说，李轩此行会有危险，却总能化险为夷，“李轩的运气向来很好……”
仲孙沅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胸中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堂堂剑尊，被一个潜伏在暗中的敌人算计至此，她还后知后觉，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若是让我抓到，定然要其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拥有意识的虚拟智能，也算是异类的魂魄，只是形态和正常已知的略有不同而已。
402：上当中计了
虽然说卦象显示李轩这次不会出什么问题，但仲孙沅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他。暗中之人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总要弄个清楚。阴谋诡计亦或者什么险恶算计，该来的总要来。
不仅如此，太叔妤瑶前后变化的卦象也给她一个警示，不能过度相信自己算出来的内容，因为她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就冒出一个变数，打乱全盘计划，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如此天数，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相较于天道规则严谨的沧溟界，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像是残缺了一部分，虽然不伤大雅，但却有不少漏洞可钻，令人相当头疼。
“阿琢，你安排人追赶吧，若是可以，尽量将那艘航舰拦截下来，就算李轩身边有叶子护着，我们也不能太过乐观。”要是叶子当真可以护李轩周全，这艘航舰就不会飞得这么干脆。
将重要的事情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仲孙沅还没这么神经大条。更何况李轩还是为了她的安全才从安全的摇光星辗转沦落到这里，自己不可能放任不管，任他身处危险之中。
阿琢见自己将仲孙沅劝住了，心中不由得一松，只要仲孙沅找回理智，不再冲动行事，一切好说。当下阿琢就坚定保证道，“属下领命，最慢十分钟内准备齐全。”
十分钟，这话放到哪里都是相当不可思议的。
准备长途航行的星际航舰和准备私家车不一样，十分钟怎么可能搞定？然而这件事情在其他地方也许不行，但在混乱星域却有可能办到，更别背后还站着一个巨大的助力——叶尚秀。
虽然叶尚秀本人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但作为他最看重的下属，阿琢可以调动的势力相当巨大。不仅如此，叶尚秀的势力对混乱星域的渗透也相当强，几乎每个重要地方都能找到自己人的痕迹，想要临时调动亦或者借用航舰，这并非难事。
当然，草率准备，肯定没有精心置备来得周全。
正巧，附近的航舰停泊站点有一艘准备航行到混乱星域南部的商业航舰，通过调解手段，暂时被征用过来。仲孙沅对这个办事效率只能表示敬佩，同时也暗暗猜测叶尚秀的真实身份。
她知道叶尚秀这个名字从始至终都是假的，那么……真正的身份和名字是什么？
等这艘航舰运转起航的时候，距离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不短时间，仲孙沅心中没底，不知道能不能追上。若是阿琢知道她的担忧，肯定会明确告诉她，追上……很难。
真的很难，特别是那艘航舰进入太空范围，全速前进的时候，分分拉开距离。更别说他们落后的那段时间足够对方进行人工虫洞迁跃，一个跳转，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等航舰冲出补给站点，进入平稳航行之后，的确搜索不到那艘航舰的讯号了。面对这个事实，仲孙沅气得直接捏碎了扶手。茫茫宇宙找一艘逃得飞快的航舰，比大海捞针还有难度。
不过，就算找不到，总不能直接放弃吧？
阿琢站在仲孙沅身后，有些踯躅不前，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建议道，“少宗主，接下来……”
仲孙沅闭上眼眸，再睁开，眼底一片坚定，“阿琢，你把附近星域和星球分布图给我看看。”
混乱星域大部分星球的生态评价都十分低，根本不能供生物生存，但也有些地方可以。
几乎每个在混乱星域混的舰长，手里都有详细的星域分布图，哪里能补充物资，哪些路线可以减少太空意外，避免太空风暴，他们心里都清楚着呢。仲孙沅说要看一下星域分布图，舰长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这人自己又惹不起，只能乖乖拿出来。
阿琢有些期待地问道，“少宗主这是有思绪了么？需不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仲孙沅将面前的虚拟屏幕上的立体虚拟分布图一再放大，上面标注的内容十分详尽，每个可以补充物资的站点都有详细标注，还有些生态评价比较低，但还能生存的星球也有备注。
她先是定位自己所在的地方，然后以这个坐标为中心仔细看了一圈周围的星球分布，心中暗暗计算，抬手圈出三个点，想了想又划掉其中两个，对着舰长说道，“向这个方向航行。”
她说什么，舰长就听什么，毕竟有权有势才是大爷，他们这些小喽啰只要听话就好。
不过，阿琢倒是很奇怪仲孙沅为什么这么肯定，毕竟他们来这里的时候，那艘航舰早已经飞得不见踪影，连扩大探索也捕捉不到任何讯息，而仲孙沅却锁定了大致的搜索方向。
阿琢并没有隐瞒自己的疑惑，诚实地问出了口，仲孙沅解惑说道，“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我之前算了一卦，发现李轩这次的卦象是十分典型的否极泰来之势。也就是说，纵然危机四伏，依旧有一线生机。而除了这条路线，其他路线的生存几率小得可怜，甚至是十死无生。”
说白了，仲孙沅就是冒险用了一次排除法而已。
航舰上的物资不多，能源只能航行十天，而可供食用的食物却只能支撑一周。
也就是说，十天之内这艘航舰必须要赶到可以补充能源的地方，不然航舰就要被强制性停止航行，李轩几人估计要饿死。当然，也不是必然会饿死，只要航舰在停止运行之前能到达任何可以补充食物的星球，哪怕只是未经开发的次等星球也行……
所谓的否极泰来，不就是吃惊一切苦头，但总能在倒霉至极的时候时来运转？
仲孙沅排除了几种情况，最后才锁定这么一条路线。
至于是不是正确的……只能说看运气了，有个大致的方向总比无头苍蝇原地乱转要好得多。就算猜错了……李轩那个无人能比的强横气运，仲孙沅相信，他不会轻易狗带的。
面对这个预料之外的答案，阿琢稍微怔了一下，她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样的理由。然而，少宗主总是对的，阿琢自我催眠一番，旋即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虽然仲孙沅排除法的依据有些扯淡，但也并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与此同时，李轩那边也发现了端倪。他忽视了身边两个女人尖叫求饶或者威胁的声音，暗暗嘀咕抱怨仲孙沅不讲义气。
为了安全起见，李轩还将两个满肚子坏水儿的女人都绑了起来，到时候怎么处置就看仲孙沅的了。到底是一刀抹了脖子丢到太空当垃圾，还是啥都不管关小黑屋，看她心情。
然而，等了一小会儿之后，他小动物般的直觉让他有些不安。将两个五花大绑的家伙丢在原地，他去仲孙沅有可能在的地方搜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仲孙沅，也没有发现喜欢跟着仲孙沅到处转的阿琢……这会儿，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安慰自己这只是错觉，说不定他只是和仲孙沅岔开时间了。幸好，他身边还有一个作弊器一般的叶子，只要她们还在航舰上，叶子随时随地都能找到这俩。
然而，将叶子喊醒之后，李轩却得到一个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那俩根本不在！
“叶子……你别吓人好不？要是这两个人不在的话，航舰又怎么会……”李轩不由得想到，难不成航舰起航是那两个满肚子坏水儿的女人的杰作？可是，这俩似乎没那么高的智商。
叶子也是一阵焦急，连忙说道，“不行，航舰的控制中心似乎被什么家伙强制性控制霸占了，我根本抢不过对方，也没办法让航舰返航……这该怎么办？”
李轩听了，心中哇凉哇凉的，难不成什么都不做，傻乎乎等着暗中黑手将他送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脱离！李轩紧张地口舌干燥，脑子却在这个关键时刻乱成浆糊。
幸好，他身边还有一个智商担当——叶子，这才拯救了无头苍蝇一般的李轩。
“别慌张，我有办法！”叶子坚定而清澈的声音传入李轩耳畔，令他瞬间安心下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李轩和叶子准备自救的时候，仲孙沅这里也发现了重大线索，航舰搜索到一段熟悉的波动残留。这也证明她选定的线路是正确的，那艘航舰的确在这里经过。
“继续前行！注意生物求救讯号，开启**生命监测，一个都不能落下！”
仲孙沅耐着性子等待了一天，断断续续发现了不少线索，特别是最近两个小时，线索的频率比之前都要高。众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他们距离目标航舰已经越来越近了。
阿琢反而觉得有些不安，叶尚秀设计的航舰是个什么样，她最清楚，对方若是诚心想要捣乱或者弄破坏，肯定会全力航行，不可能让一艘临时拉过来的商业航舰抓到狐狸尾巴。
她将自己的担心告知仲孙沅，生怕这只是一个陷阱，目的旨在与让仲孙沅上当。
阿琢都能看穿的事情，仲孙沅怎么会没有看到？只是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不管前方是不是陷阱，仲孙沅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若是她放弃了，说不准李轩就危险了。
卦象这种东西，一旦产生变数，原定的卦象也会变化……特别是在这个天道规则不全，随时都能发生意外的地方，仲孙沅赌不起。纵然知道是陷阱，也只能赌一把。
谁也不知道，变数是什么，说不定她临时放弃，李轩的一线生机就没了。
就在这个时候，负责航舰运行的舰长突然喊道，“捕捉到陌生求救讯号……”
阿琢和仲孙沅的眼睛一亮，后者直接道，“搜查求救讯号发送过来的星际方位，全速前行！”
这个求救讯号用的是联邦通用语，这在混乱星域极其少见，因为这里敌视人类的风俗导致人类的一切东西在这里都不受欢迎。若是用联邦通用语，说不定还会打消路过航舰的同情心。
“继续靠近，捕捉一下讯号发源地的图像……”仲孙沅等了一会儿，一副清晰的捕捉图像就送到她和阿琢面前，那艘航舰再眼熟不过，就是一天以前从她们眼前自个儿飞走的那艘。
按照捕捉信息反馈的内容看来，这艘航舰已经停止运行，一直停留在原地没有挪动过。
见状，仲孙沅并没有贸然命令靠近，而是让舰长探测一下航舰上的生命气息。
哪怕她再怎么担心李轩，也不可能失去基本的理智和谨慎。
舰长即刻着手探查，然而令人惊愕的是，航舰上并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异族，甚至连异常的生命姿态的生物都没有，屏幕上一片空荡荡，令人觉得诡异十足。
“求救信号是多久之前发过来的？”仲孙沅突然问道，“你确定那份求救讯号是从这艘航舰上发出来的？”
舰长看了一下时间记录，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报告说道，“大概是二十二分三十一秒之前……同时也能确认求救信号的来源……”
仲孙沅抿了抿嘴角，二十二分三十一秒之前发出来的求救讯号？
不知为何，仲孙沅心中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暗暗捏紧了拳头，看着虚拟屏幕上显示的两艘航舰之间的距离，突然想通了什么，大声喊道，“停止航行，即可返航！”
这是一个陷阱！从头到尾都是针对她和阿琢设下的陷阱！
她不敢确定李轩这会儿是小命堪忧还是逃出生天，反正她是遇见麻烦了！
然而，她喊得似乎有些慢了，或者说敌人早已经潜伏在暗中，万事俱备只欠动手。到现在还不动弹，恐怕只是为了静静观赏仲孙沅恍然大悟之后的懊悔表情……
几乎是在仲孙沅下达命令的同一时间，主控室的屏幕还是出现花白的乱码，一切程序失控。
“那份求救信号，根本就只是一段病、毒……”仲孙沅见状，暗暗咬牙。
403：蛛丝马迹
摇光星，姜家私宅。
夜深人静之时，本该漆黑一片的姜家私宅却灯光通明，乍一看去，还有人影绰绰，来往之间神色紧张，一个一个步履匆匆。能让这些训练有素的佣人这么慌张，自然只有私宅主人了。
姜阮有些无奈地转向姜澜月所在方向，“月月，我都说没事了，哪里需要将医生都喊过来？”
姜澜月却不觉得哪里不对了，姜家的私人医疗队伍都是有分配的，一天三班轮换，保证任何时候都有人执勤，为的就是应对意外突发情况。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姜家给的薪酬和待遇那么高，可不是让他们划水混日子的，姜大少爷出事，喊他们过来怎么了？
严肃地抿了抿嘴角，姜澜月的眉眼带着几分严肃，难得的，她没有理会姜阮的话，而是转身问医生，“检查出来是什么问题了么，不用替哥哥隐瞒，有什么说什么。”
那位负责主治的值班医生看了眼姜阮，似乎想要寻求帮助，却被姜澜月狠狠瞪着，不敢敷衍。他默默低头，翻了一下病案和诊查记录，硬着头皮说道，“大少爷并没有任何问题。”
姜阮暗暗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月月可是听到了，连医生都说……”
“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姜澜月有些急躁的声音脱口而出，姜阮见状，也不敢触她的眉头。处于情绪发飙状态的姜澜月，哪怕是他这个哥哥都不敢惹，只能在心中暗暗同情医生了。
“你说我哥哥没有任何问题？那么他的腿上纠缠的诡异青筋纹路是怎么回事？最近这几天一直都没有睡过吧，你看看他的脸色，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正常人么？”
最近放寒假，姜澜月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宿舍，姜家私宅太大又太冷清，她也住不惯。
不过姜阮喜欢安静，放假时间都住在私宅，她隔几天也会回来住，总不能将姜阮一个人丢在这里。这次回来，她没想到会看到那么憔悴的表哥，整张脸苍白中带着青色。
明明一副随时都会昏倒的模样，可偏偏还强忍着说没事，真当她眼瞎？姜澜月每次想起这些事情，哪怕她脾气再温和，这时候都有些暴躁，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我很不高兴。
姜阮在一旁乖乖听着，一声都不敢吭一下，一边暗暗同情那个被她步步责问的医生，一边又有些苦恼。表妹和姜蓉姑母相处久了，这脾气……唉，真是越来越强硬了。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姜阮宁愿自家表妹更像郭晟隽，至少那个男人的脾气还算不错。
女孩儿脾性过于刚硬强势，有时候容易吃大亏。
医生也是有苦难言。的确，按照姜澜月的说法，姜大少爷应该算是生病了，情况很糟糕，然而不管是他亲自检查还是用各种医疗仪器检查，身体各方面都没有问题。
不仅仅是他，私人医疗队伍其他医师也分别检查过，得出的结论都十分一致——健康！
要知道姜阮可是姜家大少爷，小到穿衣用度，大到吃喝玩乐，哪样东西不是经过重重检查才到他面前？别说生病，就算平时稍微打个喷嚏，一群医生都要进行预防，生怕这是感冒发烧的前奏。每天都要定时检查，规律得和姜阮大少爷的作息时间一样准时，风雨无阻。
看着生病了，但根本检查不出来，哪怕一点点异常都没有，这让他们怎么办？
所以说，医生不好当，特别是大家族重要人物的私人医生，时不时就要面对各种棘手难题。
“月月，你也别为难医生，我脸色差，不过是因为最近睡得不好……”
“睡不好也是有原因的，心理因素还是生理因素，亦或者是周围的环境因素？调理睡眠的预防手段呢？促进睡眠，缓解疲劳的医药呢？我怎么一点都没有看到？”姜澜月简直要被自己这位表哥气急了，“还有，失眠会让你的腿变成这样么？”
要是自己再晚几天没有回来，是不是就该出更大问题了？姜澜月死死看着姜阮裤管下露出的一小截脚腕，细密交错的青绿色纹路看得她头皮发麻，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因为是在家里，姜阮穿得大多都是休闲类服饰，长裤长短正好，大约在脚踝位置。
若是姜阮能站起来，长裤一遮，除非抬手掀起裤腿，否则看不出什么。可他不行，作为双腿不便的人，他只能长时间坐在轮椅上。而一旦坐下来的话，裤管自然会稍稍上移，露出脚踝上面一些的位置，哪怕他穿着拖鞋，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那部分。
再者，因为姜阮看不见，所以他没有发现这些纹路像是活的一样，正以一种十分缓慢但又确实在增长的速度向脚背蔓延。
那么明显的症状，医生自然也重点检查过，然而令人跳脚的是，纵然检查了，还是没有半点儿进展，似乎这些纹路本该存在，天生长在他肌肤上一样自然……
姜澜月今天回来住，因为回来有些晚，姜阮又渐渐接触家族的一些事情，忙得看不到人影，所以她一开始并没有没有碰见他。
后来半夜起来觉得有些饿，本想让仆人准备宵夜，下楼的时候却发现客厅有人，仔细一瞧，原来是几天未见的表哥。那时候，姜阮正背对着自己，手指划着虚拟屏幕，似乎在阅读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问好，却看到姜阮极度青白不正常的脸色，薄唇苍白，露出的一小截脚踝还遍布着细密的青色纹路。于是，就有了上面那一幕，姜阮被喊过来的医疗团队包围了。
“我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么？”姜阮看不见，但从姜澜月和仆人的反应来看，腿上的青色纹路应该十分丑陋难看，十分吓人，不过他的确不觉得自己哪里糟糕了。
哪怕这几天一宿一宿睡不着，精神却异常亢奋，脑子也十分清醒，所以他也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依照姜家的医疗实力，还是能挽救的。
“可……”姜澜月咬了咬牙，简直要被这位丝毫不在意自己情况的表哥气炸了。
现在虽然是星际时代高速发展的顶尖时代，各种高科技也进入平稳的发展阶段，堪称辉煌，但这种东西有利有弊。各个星域之间频繁交往，必然导致种种意外，例如层出不穷的疾病。
要是姜家医疗团队能检查出病端，她也不会这么着急，可问题是检查不出来啊！
检查不出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家表哥有可能得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罕见疾病，而且是现在的医疗技术所无法检测出来的……虽然这个猜测十分悲观，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自己表妹自己了解，听她的话，姜阮就知道现在就是劝说的好机会，不由得浅笑道，“没什么可是，我现在看着也不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吧？再怎么着急，总该等到天亮吧？”
察觉到姜澜月的气息多了份迟疑，他继续说道，“月月也不用那么担心，我已经让人联系本家的医疗团队了，大概过两天就启程。如果连他们都搞不定，你再担心又有什么用？”
姜澜月听到姜阮这么说，第一反应怔了一下，下意识反驳道，“既然哥哥身体不好，干嘛不让他们过来？从摇光星回到本家，航程可不短，要是半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她有些不解，毕竟姜阮现在可是一个“病人”，不宜奔波来往于本家和摇光星，若是突发情况也不好处理。若是让那些人过来就不一样了，速度肯定会比姜阮过去要快得多。
姜阮摇摇头，说道，“不是，我回本家不仅仅是为了这个，顺便还要忙另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不能假借他人之手，只能由我自己来。现在已经稍微有些头绪了……月月，相信我。”
姜澜月倒是想要继续追问那是什么事情，然而考虑到这事情有可能牵涉到某些秘密，她只能硬生生忍了下来。毕竟，若是可以讲的话，她家这位表哥也不会瞒着她。
“月月之前不是说饿了么，我让人准备一下，吃完之后别立刻躺下睡觉，消消食再睡。”姜阮的脸色虽然有些糟糕，但眉目之间依旧是熟悉的温柔之色，让姜澜月心中安定了一些。
姜阮费了不少口舌才将姜澜月劝走，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表妹长大了是好事儿，然而也越来越不好糊弄了。揉了揉酸胀的眉心，驱散身体上的倦意，然后继续埋首那一群文件之中。
这几日一直睡不着，精神也维持在一种不正常的亢奋阶段，但身体依旧是疲倦的，并且伴随着时间推移，那种倦懒的情况越来越重，一层一层堆积，这种异常情况让他十分不安。
仔细想想，这种异常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姜阮冷静回想，脑海中闪过几幅全然陌生却又令他心悸的画面。
按照常理来讲，作为一个出生便眼盲的人，他对外界的了解是通过触摸和感知一点一点积累的，脑海中根本不存在所谓“画面”的具体概念。
但是……似乎从前几日午间小憩的梦境开始，那些画面时不时就会在脑海闪现。又因为闪现速度太快，他甚至不清楚那些画面传递的具体信息，只知道……那对他来说很重要。
“又是找到阴阳泷符么……”姜阮低声喃喃，眉峰折叠，“第二次了……”
那次午间，除了那些令人心悸的陌生画面，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提醒他，尽快找到阴阳泷符。仿佛他慢一些，就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失去一些很重要的存在。
紧迫感越来越强烈，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件事情。
也许，这才是他近日来状态不正常的主因？只是，姜阮的性格看似温柔好说话，但真正相处起来却不容易。关于这件事情，私心来讲，他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
阴阳泷符这东西，他之前也找过，不过找寻范围太小，也没什么进展。这几天又开始找寻，还别说，换了个渠道之后，倒是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回本家的主要原因。
姜家存在的历史相当悠久，信息时代之后的大小信息都分门别类记录到不同的数据库，查询起来十分方便，但在此之前的信息却只有书面记录，而这些珍贵的资料都保管在本家。
“希望此行能有收获……”姜阮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客厅依旧静寂无声，直到姜阮的感知范围内多了一抹熟悉的气息，他容色微敛，放下手中的事情，问道，“有什么进展么？”
负责和情报部门接洽的暗卫隐在暗处，不声不吭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呈上去。
姜阮用极快的速度浏览一遍，表情阴晴不定，让人摸不透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这份消息算不上坏，但也算不上好，内容和消失一个多月的仲孙沅有关。
说不坏，因为至今还没有明确消息证实仲孙沅已经死亡，说不好，那是因为太叔家族和姜家至今也没找到对方的人。所以，姜阮果断换了个思路，找不到仲孙沅，总能找到叶尚秀。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找到这个男人，照样能问出仲孙沅的相关消息。
毕竟，相较于仲孙沅这样的小透明来讲，叶尚秀的存在感强了不止数百倍。
姜家怎么说也是十大世家之一，势力不仅仅是在人类联盟，其他联盟势力也有涉足。
可以说，哪怕一个人人间蒸发了，只要给这个家族时间，他们也能摸着蛛丝马迹，查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蒸发不见的。
叶尚秀的确不是吃素的，但他在强大，也不可能保证自己所拥有的庞大势力没有半点漏洞。不仅仅是他，哪怕是姜家和太叔家族都一样，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这里没有敌人埋下的钉子。
为了仲孙沅，姜阮冒险动用一颗深埋已久的暗探，还真查出了一些东西。
当然，这些讯息十分模糊，甚至让人摸不着头脑，不敢保证里面有没有可用的线索。
“混乱星域的坐标？”姜阮依旧轻敲着桌面，眉头拧得死紧，“让情报部门将这个坐标的星球划出来，查一查那段时间的监控系统，不要放过任何一条有可能存在的线索……”
姜阮也知道，失踪时间越长，生还几率越是渺茫，再怎么寻找也可能是徒劳。
但不知为何，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那位学妹可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她一定还活在某个角落，只是有些狼狈。他越是抓紧时间，对方吃的苦头就能少一些……
揉眉，果然是睡得少，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控制不住冒出头了。
收敛收敛心神，姜阮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手边的文件上，得到命令的暗卫下去联系情报部门。
姜家和太叔家族的行动力都毋庸置疑，然而他们再快，也不可能第一时间了解到无数光年之外发生的事情。
仲孙沅现在岂止是有些狼狈？
404：截月星
混乱星域大部分星球都不适合生物生存，生态评价平均值相当低。在这个地方，食物资源和女人，都可以是引起抢夺的根源。生态评价越是低，风气便越是混乱。
假如将混乱星域所有星球的风气好坏做一个排名，截月星估计是其中翘楚，没有最乱只有更乱。在这里，几乎汇聚了混乱星域最为垃圾的货色，甚至连空气中都充斥着暴戾的气息。
若是数千年前，截月星在混乱星域的知名程度堪比摇光星在联邦星域的程度，繁华异常。
当然，那些知名度都是过去式了，如今的截月星在混乱星域只是一颗略有资源的垃圾星球。
不过，这颗垃圾星球和李轩土生土长的垃圾星球可不是一个档次的，至少李轩的母星还在联邦范畴，联邦官方的监管力度还算可以，纵然混乱，但像李轩这样的孩子也能安然生存。
然而若是换成截月星，别说活到这个年纪，估计早早在婴儿时期就成了其他人的口腹之食。
混乱星域没有所谓的律法，更加没有所谓的犯罪，只要有本事，不管是谁都能随心所欲做自己的事情。若是没有本事，自然混不下去，而混不下去的下场，不是死就是被“驱逐”。
至于所谓的“驱逐”，就是从资源条件好的星球被逼到生存条件粗劣的垃圾星球。
所以，像截月星这样的垃圾星球，又有一个十分相称的外号——垃圾回收站。
蒂亚便是被驱逐到截月星的“垃圾”之一，在来到截月星之前，他也算是某颗星球的一霸，手底有下不少谄媚奉承的下属，作威作福好不自在，算得上是呼风唤雨的风光人物。
为何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说起来也简单，成王败寇而已。
曾经的风光已经离他远去，如今的蒂亚不过是一个有些蛮力的拾荒者而已，哪怕是在截月星这样的地方，蒂亚也属于社会最底层，谁都能踩一脚的存在，没有丝毫尊严可言。
为了生存，他不得不整日辗转在各处垃圾场，期待能翻找出一些可以使用的物资或者残余的能量食物，若是幸运，还能捡到一点儿残余的矿渣。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谁愿意死？
这一天，蒂亚也像往常一样像猎狗一样翻找自己的猎物，腹间时不时传来尴尬的咕噜声。
前几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引发极其巨大的爆炸，爆炸范围还在垃圾场附近，这让惜命的蒂亚好几天不敢出门寻找食物，哪怕饿得头昏眼花也没胆子迈出一步。
一来他不知道天外来物是什么，二来截月星构造复杂，大规模爆炸之后，谁也不知道这附近会有什么有害的辐射物质，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后续爆炸。
小心翼翼观察几天，发现不少和他一样情况的拾荒者也在附近出没，他干脆咬咬牙，顶着烈日出发了。要是再找不到可以汲取的能源残渣，他恐怕要活生生饿死。
然而附近的垃圾场已经被太多拾荒者光顾，蒂亚闭上眼睛都能将这里逛一遍，哪里有什么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点儿残渣都没有。想要找到资源，只能向更深处探索。
附近的星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这里运输一批垃圾，日积月累之后，导致截月星的垃圾覆盖面积占了可供生存空间的百分之六十。越是靠近垃圾倾倒中心，找到资源的可能性就更高。
这附近正好有一个垃圾倾倒点，附近的拾荒者都是靠着这些东西生活的。运输垃圾的清洁运输舰来临的日子，便是拾荒者狂欢的日子。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找到更多的资源。
然而，就在天外来物降落之前的一天，垃圾倾倒点就被天外来物光顾了，冲天而起的爆炸火光弥漫不休，将本就橘红的天空染得更加纯粹，也让这些拾荒者倍感绝望。
蒂亚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心中仍抱着侥幸，希望能在爆炸之后的残骸中找到好东西。
为了搜集资源，蒂亚收拾收拾仅有的一些家当，开着自己七拼八凑的折腾出来的“座驾”，打算去爆炸地点附近找找。他比其他拾荒者的优势在于，他有代步工具。
只是，这片垃圾场的面积太大了，哪怕有代步工具，想要去爆炸点附近，也需要两天功夫。
截月星因为特殊的地理关系，白日的气温相当高，夜晚的气温会稍稍降低，但这样舒适的气温并不能维持太久。若是将白天和黑夜的时间做一个对比，白日大约是黑夜的五倍有余。
因为高温烈日的灼烧，地面升腾起一片氤氲雾气，嗅着空气中杂乱的气味，这让口舌干燥的蒂亚觉得头晕。甚至连眼前都产生了幻觉，仿佛看到了一大片汪洋，恨不得整个人扎进去。
不过他很快就从这种恍惚中清醒过来，努力克制住想要喝水的念头。
虽然他带来一小箱子清水，但却吝啬地不敢多喝，每次都是****一下唇瓣就点到即止。
心中暗暗计算时间，他应该快要接近垃圾倾倒点了。产生这个点头没有多久，空气中的焦灼气味越来越浓郁，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不少。全神贯注看着前方，渐行渐近。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透过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烟尘，他隐约看到一个巨大的轮廓……似乎是什么东西的残骸？一想到这个，他就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的天外来物。
不自觉地用舌头****干燥开裂的唇，一双毒蛇一般阴鸷的眼睛闪了闪，心中犹豫不定。
作为曾经的风光人物，他的胆子自然比寻常人更大，哪怕已经落魄了，但骨子里依旧残留着曾经的气魄。对生命的渴望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他踌躇之后，依旧决定前进。
本以为自己距离那片轮廓阴影十分近，但两者之间的距离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几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他才来到那片废墟的边缘，然后就被自己看到的场景震惊了。
那是两艘巨大的航舰，其中一艘已经彻底报废，在爆炸的火光中焚烧殆尽，只剩残骸空壳。
相较而言，另一艘航舰却比较完整。虽然这艘航舰也受到极其严重的撞击，蒂亚也不知道内部的受损情况，但光从外表来看，比那艘爆炸报废的好太多太多了。
蒂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激动地手指都在发颤。他不傻，当然知道这么一艘相较而言比较完整的航舰在截月星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一笔无法用数字描述的天大财富！
“发了……发了……”蒂亚低声喃喃，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该怎么做。
等他从天外横财的喜悦中清醒过来，蒂亚又重新找回了理智，有件事情他不得不正视。
截月星的情况太特殊，就算他有这笔财富又怎么样？能不能守住还是一个问题！
在这里，不管是什么东西，哪怕是人也一样，只要你想，就能去抢……当然，前提是有这个实力能抢得过。依照蒂亚现在的情况，他根本不可能独自拥有这份财富。
不能独吞，因为这会提前要了他的小命，既然如此，还不如在其他人发现之前先弄走足够多的好处。天大的财富，也要有命享受才行。想到这里，蒂亚内心迅速做出了决定。
那艘比较完整的航舰周身还有残余的保护屏障，隐约能看到闪电般窜动的能源电流，作为一个有见识的人，蒂亚清楚现在不是靠近的时候。心中估摸一下，他决定先看看动静。
截月星的白天十分漫长，当炽热稍稍降低，灰白的夜幕渐渐降临的时候，蒂亚的眼睛闪了闪，决定先去探索一下那艘残骸航舰。至于另一艘更有价值的航舰，暂时还下不了手。
虽然已经渐渐入夜，但燥热的暖风依旧吹得人直冒热汗，似乎连胸腔都受到某种挤压，有些喘息不过来的错觉。手中提着残破的老旧能源灯，蒂亚慢慢摸索着向前。
距离爆炸已经过了几天，该燃烧该爆炸的地方都已经毁得差不多了，残骸之上虽然还冒着灰烟，但危险性并不高。蒂亚摸准这点，提着能源灯悄悄摸向目的地。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夜风吹拂的声音，便只剩下蒂亚轻微的呼吸声和脚下细微的脚步声。
能在这种程度的爆炸中幸存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坏东西。
仅仅是在废墟中翻找一阵，蒂亚就欣喜地翻找到不少可以利用的物件，这些东西放在外头算不上什么，但在截月星却是难得的珍惜资源。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蒂亚继续埋头苦找，不知不觉，渐渐深入航舰废墟中心……
搜完一层之后，蒂亚摸索着黑乎乎的残骸扶梯，摸索着上了一层。因为爆炸损毁严重，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航舰的哪一层。不过根据航舰残骸判断，这艘航舰应该是商用航舰。
既然是商用航舰，那么航舰仓库说不定会有不少能源？
一般来讲，航舰上下最坚固的地方，除了外围保护层和控制中心，便只有仓库了。
这艘航舰经历爆炸洗礼之后还能留下这么多，说不定仓库内部损毁不是十分严重？
这种想法在蒂亚的脑海中转了一圈，让他的视线不由得投向漆黑深处，眼底闪烁着贪婪之色。然而他不知道航舰仓库在哪里，只能慢慢寻找了。
405：剑尊仲孙沅
大脚板踩在满地的残骸上，时不时发出一阵阵碎裂的轻响，在漆黑静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经过半夜的搜索，蒂亚手中的能源灯已经变得昏黄。他有些肉疼地换上一盒新能源，要不是之前收获不小，他才舍不得呢。他本想要寻找仓库，却不想误打误撞来到了控制中心室。
缓缓推开已经彻底报废的电子大门，蒂亚将手中的能源灯向前挪了挪。大概是因为密闭太久，这个地方的空气相当沉闷燥热，隐约还有些古怪的肉香味道，让蒂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相较于外头的残骸，中心控制室的状态还算完整，除了震碎的残骸碎片之外，依稀还能看出原本的模样。不过这不是蒂亚关注的重点，因为刚推开大门，他就知道那股肉香的来源了。
吞咽口水的幅度增大，缓慢将能源灯靠近地上的尸体，口中发出古怪的喃喃声，“人类……”
是的，这股肉香味就是从这几具烤焦的人类身体上散发出来的，除了人类，还有十来个其他种族的星际异族。不过相较于人类来说，其他异族身上的味道就不是那么诱人了。
人类作为混乱星域最不受欢迎的存在，社会地位自然也不高，甚至在某些地方，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还会作为食材被圈养。在蒂亚眼里，烤熟的人类自然而然会和食物画上等号。
然而，没等他有所行动，空气中隐隐传来另一个微弱的呼吸。他瞬间警惕起来，关了能源灯，循着声音的来源悄悄靠近。在控制中心的角落，竟然蜷缩着一名面色略显发白的女人！
活的人类女人！蒂亚震惊地睁圆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在这种爆炸中幸存下来！
爆炸已经发生好几天了，但他打开那扇报废大门的时候，室内的温度可是能媲美火炉。要不是蒂亚种族特殊，耐热性强又适应了截月星的环境，说不定也会被扑面而来的火气烫着。
不过……活着的人类女人？蒂亚眼神闪烁，这可比什么收获都要珍贵。
蒂亚正想要靠近一步，就在这个时候，燥热的空气突然微微一颤，一道金光撕破眼前的漆黑。叮！裸在外面的脚趾似乎触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那种冷意令他毛骨悚然。
摁下开关，周身的漆黑被能源灯的光线驱散，也让他清楚看到之前那道金光是什么。
一枚造型讨巧的金裸子深深嵌入脚趾前的地面，蒂亚毫不怀疑，若是这东西打在自己身上，肯定能将他的血肉穿透。想到这里，那种毛骨悚然的冷意更上一层，也顾不上计划其他东西。
难道说……这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拾荒者？或者说……航舰爆炸的幸存者？
没等蒂亚想出什么，一个淡漠的女声从上方传来，语调悠长，发音和人类的通用语相似。
“妖？”淡漠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旋即又否定之前的猜测，“不是妖，你身上没有妖气。”
蒂亚猛地抬头，只见一名人类少女正诡异地悬浮在空中，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白色气劲，一双不带感情的眸子正微微下垂，和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令他下意识撇开了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看到那个少女眼睛的时候，他的眼睛竟然有种被针刺的灼痛感。
蒂亚心中暗暗打鼓的时候，仲孙沅也在审视眼前的“妖类”。外形模样不像是自己见过的任何妖类，身上除了淡淡的凶戾之气之外，没有一丝妖气，可又没有凡人该有的人气……
非人非妖……沧溟界何时多了这种存在？还是说，这是仙人墓内的土著？不对……她抬手摁着略略胀痛的前额，脑海中闪现过一段碎片，令她的表情不由得黑了些。
她记得自己在前不久发现了一个封印仙剑的祭坛，然后又被几个修士误以为她想要抢夺仙剑的所属权，最后谈不拢动了手。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心，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不是被人逼到绝路，不得已自爆元婴和人同归于尽了？为何……还活着？下意识检查一下体内的剑心和元婴，两者竟然完好无损。
仲孙沅低声喃喃一句，她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空气燥热无比，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不仅如此，她还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护在怀中，“哪里有些不对劲……”
然而，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仲孙沅的视线落向周围，纵然中心控制室一片漆黑，但凭借着良好的夜视力和神识，周遭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个地方……根本不像是沧溟界！
“这里是什么地方？”仲孙沅自然不会错过蒂亚靠近时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但他很弱小，仲孙沅虽然不会掉以轻心，却也不会将对方放在眼里，径直问道，“你又为何在这里？”
仲孙沅说的是沧溟界的语言，虽然发音和人类联邦通用语类似，但本质上却又十分大的差异，更别说蒂亚根本听不懂人类联邦的语言，这两人对话，根本是鸡同鸭讲。
无疑，她的问题肯定得不到回答。当然，哪怕蒂亚回答了，碍于语言障碍，仲孙沅也未必能听得懂。两人对视一会儿，仲孙沅依旧没有得到答案，姣好的眉心微微拧了起来，“不说？”
蒂亚怔了一下，心中正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一层冷意突然袭向他的眉心。
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古怪的人类少女手持一柄造型朴实的长剑，剑尖正冲向自己，冰冷的表情上染上一丝不耐。冷兵器对蒂亚的威胁不大，但此刻却有种被死神盯上的错觉。
明明没有碰到，但蒂亚却觉得眉心一阵刺痛，好像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被利刃覆盖，只要他敢稍微动弹一分，就会被千刀万剐。蒂亚紧张吞咽，顿时暗暗恼恨，为啥不带翻译器！
“我没有恶意……”蒂亚是星际异族，香芋色的肌肤有不少凸起，面容倒是带着些蛤蟆的轮廓，被仲孙沅误以为是妖类也正常。他紧张地想要解释，不发达的汗腺此刻也冒出了冷汗。
听到类似语言的发音，仲孙沅的眉头拧得更加厉害，根本听不懂。
在她的记忆中，苏醒前被几个老家伙围攻，最后还被逼得自爆元婴，腹内正是火气旺盛的时候，此刻的心情当然好不到哪里去。面对一只对自己怀有恶意的小小妖类，耐心告罄。
手中长剑随意一挑，蒂亚还以为仲孙沅要杀自己，心中闪过一丝狠意。
他正准备动手反抗一下，却见那柄剑并没有刺入自己的血肉，而是笔直地悬浮在自己面前，一道白光之后一分为八，各据一方，彼此交织将他围绕起来……现在，他是真的动弹不得了。
“你是妖是魔？”正当蒂亚脊背冷汗直冒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还是人类的语言，但他却诡异地发现自己可以听明白了，“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蒂亚的眼底闪过丝丝震骇，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人类少女，内心下意识地做出了回答。
“哦？截月星？”仲孙沅蹙眉，强大的神识直接锁定蒂亚微弱的意识，她不需要蒂亚开口回答，因为他内心的声音根本瞒不过她。只是……什么是截月星？
仲孙沅苏醒不久，但周遭的一切已经让她有些隐隐的猜测——她恐怕已经不在沧溟界了！
从古自今，哪个修士自爆元婴之后不是魂飞魄散的下场？哪里能像她现在这样安然无恙？虽然她如今的实力不过是结丹期，可完整的元婴和越发通透的剑心却是明摆着的。
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诡异事情，仲孙沅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她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现在能为自己解惑的，除了眼前这个非人非妖的生物，便只有那个护着自己的女人了。
“待着，安分一些。”仲孙沅说罢，瞧也不瞧蒂亚，径直坐下打坐，慢慢调息。
相较于这个心怀恶意的陌生人，仲孙沅更加相信那个护着自己的女人。其实就算仲孙沅不警告蒂亚，被困在剑阵之内的蒂亚也不敢动弹，只能小心翼翼地放缓呼吸，生怕惹到她。
按照熟悉的脉络运转灵力，流畅的感觉令仲孙沅心中多了一分警惕，似乎这具身体的脉络早已经熟悉这种运转。她也曾猜测过，是不是自己夺舍了陌生人的身体？
可如今运转灵力，经脉之内流畅自如的感觉却令她迷惑。她十分肯定，这具身体不是她所熟悉的，但为何运转灵力的时候，没有一点点的滞涩之感？
“看样子，我是真的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仲孙沅抬手抚额，努力想要在脑海中翻找出有用的线索。然而，她刚刚升起这个念头，灵识之海就传来阵阵刺痛。
哪怕是被逼着自爆元婴，仲孙沅都不曾皱过眉头，然而在这阵陌生的刺痛之下，全身的肌肉竟然疼得颤抖不止。她暗暗咬着后槽牙，尝试着用温和的灵力安抚这阵疼痛。
半响之后，刺痛终于渐渐退去，仲孙沅暗暗松了口气，旋即发现自己全身冒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汗水涔涔。微微喘着，仲孙沅垂了垂眸子，遮住眼内闪过的凝重之色。
蒂亚像是如临大敌一般盯着仲孙沅，生怕她突然发难杀了自己，然而等了大半天，却发现这个人类女人像是患了什么隐晦的疾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
然而，还没等蒂亚松口气，一道白光直接刺入他的眉心。
“别试着反抗，否则的话，一剑斩了你！”
406：天降横财
作为一名混乱星域的土着，蒂亚对人类的鄙视和厌恶根本不用掩饰，当他意识到仲孙沅身体恐怕患有隐疾的情况下，他还想过要不要对这个人类女人下手，这可是截月星少有的资源。
然而，就在他看到少女手中弹出一道白光侵入眉心的瞬间，什么坏的念头都不敢冒出来了。
不是不想生出邪念，而是不能。那种感觉，就好像全身上下都被剖析开来摊在这个人类的眼前，不管心中有什么想法，脑子里有什么念头，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哪怕仲孙沅如今实力不高，但剑尊的底子还是在的，她施展的搜魂之术，区区一个蒂亚怎么可能抵抗？依靠着压制性的强大神识，不过片刻便将蒂亚的记忆大致浏览了一遍。
搜魂之术，顾名思义，这就是强制性搜索旁人魂魄记忆的术法，哪怕心中有再大的秘密也守不住。虽然方便，然而手段比较粗暴，搜魂之术也成了很多沧溟界修士很不耻的术法之一。
因为搜魂之术若是控制不好，很容易会损伤被施术者的魂魄，导致对方轻则意识混乱，重则魂飞魄散。当然，仲孙沅自然不是那种残暴之人，若是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也不会这么做。
将蒂亚的记忆全部浏览一遍，他心中那点儿小九九自然瞒不过仲孙沅的眼睛。只是，她现在脑子有些混乱，暂时也顾不上收拾蒂亚。或者说，就算想要收拾，也不是这个时候。
通过蒂亚的记忆，仲孙沅知道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一时间脑子都有些乱哄哄的。就算她隐约知道自己已经不在沧溟界，但也没想到会跑到这么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超出想象！
仲孙沅除了剑尊这个身份之外，另一个身份便是沧溟界造诣最高的机关术士。
作为一名机关术士，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接受能力自然都是极其强大的，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也被自己搜索到的内容弄懵了。看蒂亚的意思，似乎混乱星域之外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仲孙沅抿了抿嘴角，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楚现在的状况，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打算。想到这里，她的视线又重新落回蒂亚的身上，将对方看得全身毛骨悚然。
虽然仲孙沅的搜魂之术并没有损害蒂亚的魂魄，但被搜魂的那种感觉却深深烙印在他的身体里，让他发自灵魂地畏惧她。哪怕仅仅是一个不带感情的眼神，依旧能将他看得如临大敌。
“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助，你若是乖乖照做，肯定不会亏待你。当然，若是你敢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我也不能保证你的性命。”仲孙沅不喜欢欺凌弱小，但也不会因为蒂亚没什么威胁而掉以轻心，“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对于这个问题，看似给了蒂亚选择的余地，但他心中十分清楚，面前这个人类女人根本不容他质疑反对。虽然内心有些不甘心，但蒂亚也知道自己不能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
虽然蒂亚没有回答，但他内心的声音已经给了仲孙沅答案，随手撤掉禁锢的剑阵，“走吧。”
其实真心想要寻找线索的话，还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例如仲孙沅想要带那个昏迷女人走的时候，抬手捏了机关召唤阵，准备将本该在阵内的一号召出来，结果却失败了。
说失败也不正确，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号并不在机关召唤阵内。当她发现这点的时候，脑海中隐约闪现丝丝不详的预感。机关召唤阵和她之间的联系十分深刻，除非她魂飞魄散，不然的话，不管她身处何地，都能打开召唤阵。而现在的结果却是，她打开了，但一号不在！
蒂亚得到自由之后，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生怕惹恼了这位古怪而强大的人类女人。见她眉头深深皱起，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挪动脚步稍稍远离仲孙沅，生怕当了炮灰。
“一号……竟然不在……”仲孙沅抿了抿嘴角，对于这个超出预想的结果有些茫然，旋即掐指卜算。一号是她亲手制作的，只要对方不是彻底损毁了，身为主人的她都能算到对方身处的准确位置。在沧溟界，这招从没失败过，然而这次……
眉间多了一道浅浅的褶痕，仲孙沅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按照她算的结果来看，一号目前的情况很好，只是所处的位置距离她十分遥远，若非她们有联系，说不定连这点都算不出来。
既然一号不在，仲孙沅只能将二号放出来。然而，当二号庞大的身躯渐渐展露的时候，她几乎认不出来了……这……这真的是她的二号？到底是哪个家伙搞的！
二号的本体是一座能移动的小型岛屿，水陆空三栖，造型类似一只庞大无比的龟。
虽然二号也有着强大的战斗力，但仲孙沅对自己的作品一向爱护，她的实力又强，一般情况下都不需要二号辅助。毕竟，能让身为剑尊的她都头疼的敌人，二号也应付不了。
因此二号大部分时间都充当着移动工具和暂时居住的居所，功能更加偏向日常，很接地气。
可是现在，本该十分朴素接地气的二号，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至少仲孙沅并不记得自己将二号折腾成这个模样。抬手抚额，超出预想的细节太多了，她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若非自己亲手将二号从召唤阵中弄出来，仲孙沅还真认不出来，这东西就是她的二号。
在蒂亚又惊又惧的眼神中，仲孙沅面目表情地盯着撑破航舰残骸的二号，良久道，“有趣。”
的确很有趣，仲孙沅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允许从不离身的一号跑到天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堪称心血的二号折腾成这个样子，东一块西一块补缺的古怪材料，当她眼睛瞎的！
她虽然是剑尊，但生活技能基本没有点亮，一号诞生的初衷就是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可以说，在日常生活这一块，仲孙沅相当依赖一号，出门不带什么都不可能不带上一号……
至于二号的变化……仲孙沅的眼神凌了凌，虽然没有仔细检查，但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相当熟悉的。纵然二号变得面目全非，但那些地方分明都是她的手笔！
每一个有所成就的机关术士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和制作习惯，并且这种带着浓郁的个人特色是难以复制的，仲孙沅也不例外。只要熟悉机关术，看一看成品，就能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换而言之，二号会变成这样都是她自己弄的。可问题是，她的脑子里并没有这一段记忆！
若是换成旁人，这会儿估计已经情绪失控了，不过仲孙沅一向冷淡惯了，特别是身处陌生的环境，表情比踏剑峰的冰雪还要寒冷刺骨。冷冷瞥了一眼畏缩的蒂亚，说道，“上去。”
要是换成平时，她不可能让一个陌生的家伙进入她的私人地盘，然而现在情况不明，她急需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思考，捋清楚其中的细节。想来想去，没有比二号更加适合的了。
仲孙沅不是喜欢委屈自己的人，在能享受的范围内都会尽量提高生活质量。
作为机关岛屿，二号远远看去像是一只巨大的龟类生物背着一座郁郁葱葱的林园院落，假山亭台、水榭楼阁一应俱全，内部的装饰清静雅致，处处透露着别样的精细。
当然，在普通人看来这只是一座带着浓于古代造型风格的仿古院落，可是在懂门道的人眼里，这个地方处处蕴含杀机！行差踏错一步，说不定就会丢了小命。
仲孙沅随手将蒂亚丢到院落一角，给二号下了指令之后，就带着昏迷的阿琢去了自己的住处。这个地方就是她的地盘，甭管蒂亚做什么，都不可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看样子……事情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一些……”看着平躺在床上依旧蹙着眉头的阿琢，仲孙沅不由得抬手拧了拧眉心。虽然很荒诞，但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她似乎失忆了。
在记忆并没有断层的情况下承认自己失忆，这种事情要是换成以前，仲孙沅只会嗤笑，这种事情简直扯淡。对于修士来说，失忆这种戏码简直和胡闹差不多。
然而现在的事实却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只要仔细整理一下随身的物件，想要发现蛛丝马迹还是很容易的……一号不在了，二号变样了，改动的地方还是她自己的手笔，更加重要的是……七号也不见了！
作为一个手头拮据的剑修，仲孙沅那点儿身家少得可怜，多了什么少了什么，一眼就能瞧出来。可是她刚刚用神识翻找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芥子空间无故多了很多珍贵的东西。
镇界石、凤焦木、镇山河墨石、钢精灵犀……这些珍贵的机关材料，就算是在沧溟界，也需要一定财力和精力才能拥有。当然，仲孙沅再穷，只要咬咬牙，紧衣缩食还是折腾得起的。
可是，谁能告诉她，存放在芥子空间角落的涅盘枝和噬心玉髓是什么鬼？
她记得没错的话，自己当初为了制作七号，已经将所有存货都已经耗干净，根本不可能留下边角料。可是现在呢？涅盘枝静悄悄散发着热度，噬心玉髓光彩诱人……
要是不考虑其他因素，仲孙沅真有一种天降横财，完全被砸懵逼了的错觉！
自爆元婴之后还能活着，并且多了一大笔财富，那滋味……真酸爽……
407：原来我失忆了
假若仲孙沅是个傻白甜又心宽的妞儿，估计这会儿已经兴高采烈地认为自己发了，然而她现在真是笑不出来。不说那种如蛆附骨的别扭感，光是一号和七号的现况就够忧心了。
一号陪伴她度过多少岁月，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也是师尊坐化之后，唯一和她相依为命的存在。至于七号……他的存在就更加特殊了，两个都失踪，她没有情绪失控已经十分冷静了。
若是于熟悉她的人在这里，估计就会发现她虽然还在隐忍，但情绪已经到了爆发边缘。
唯一能缓解这种异常状态的人，如今还在昏睡。仲孙沅的视线移到阿琢身上，看似平静的眉眼带着些微的疑惑。为了让阿琢经快醒来给她解惑，仲孙沅给这个女人检查过身体。
当指腹搭上对方的脉搏，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这个脉象，有些说不出的奇怪，这个女人的气息也有些异样的感觉。虽然发现了一些古怪的地方，不过仲孙沅并没有多想。
倒不是说她粗心大意，而是她根本捏不准自己来到怎样一个世界。最有利的证据就是外头的蒂亚，非人非妖，阿琢长得像是人类女子，但谁知道本体是什么？脉象异于常人也正常。
过了半响，躺着的女人微微蹙眉，有了苏醒的迹象。
果不其然，没多久她就无意识地嘤咛一声，隐约有些抽疼的意思。修长翘挺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微微颤动之后，终于露出那双纯澈的黑眸，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仲孙沅心中再焦急，但也知道自己焦急也没用，干脆打坐入定，一边修炼一边等待，阿琢苏醒的第一时间她就知道了。按照正常的失忆戏码，这个时候阿琢应该一脸迷茫地以手撑床，环顾四周之后再怯怯问她这里是哪里，她是谁……然而……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剧本范畴。
“醒了？”仲孙沅的声线十分冷淡，根本不带一丝感情，敏感谨慎的阿琢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常，正在疑惑，对方的问题几乎将阿琢问懵了，她问，“你是谁……你认识我么？”
“……啊？”阿琢张了张嘴，似乎反应不过来该怎么回答，“你……”
“我不认识你，记忆里也没有你，不过……你似乎认识我。”仲孙沅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眉心有些烦躁地蹙起，自己的记忆还需要靠旁人作证，活了五百多年，头一回这么荒诞，“我似乎失忆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这么解释，你能理解么？”
之所以肯定阿琢认识自己，那是因为仲孙沅苏醒的时候，这个女人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护着她。这具陌生的身体倒是没什么事情，但阿琢的情况却有些不大好。
“失忆？”阿琢的声音带着些微的不敢置信，口吻也带迟疑，“仲孙小姐……”
果然是认识的……听到阿琢的称呼，仲孙沅的内心肯定了，自己的确失去了一段记忆。
“我想知道……我之前是谁……”仲孙沅目前对外界的了解来源于蒂亚的记忆，然而蒂亚的记忆没有和自己相关的内容，她想要知道“自己”以前做了什么，只能靠眼前这个女人了。
看着冷淡疏离又带着强势气息的仲孙沅，阿琢木讷的视线带着些微的狐疑，可内心已经鼓跳如雷，情绪比最初听到“仲孙沅”这个名字还要剧烈……给她的感觉也更加熟悉。
纵然之前的仲孙小姐比眼前这位温和很多，也更加有人情味，但不知为何，阿琢反而更加喜欢现在这位。冥冥之中有种声音告诉她，这个才是真正的“仲孙沅”！
阿琢沉默一会儿，微微垂首，眼睑投下一片阴影，低声道，“仲孙小姐……想要知道什么？”
“我想要知道你知道的那部分。”仲孙沅觉得有些古怪，这个女人的接受能力也太强了，她说自己失忆了，对方竟然毫不怀疑就相信，“那么，就从最近的开始吧……”
若阿琢是穿越小说发烧友，估计会怀疑仲孙沅这具身体是不是被来路不明的鬼魂穿越了，不过她却没有这么想，仲孙沅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丝毫没有保留的意思，只是……
不知道是不是仲孙沅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女人看自己的眼神太过热切了，简直可以烧出洞！
阿琢对仲孙沅的了解来源于叶尚秀的调查，基本资料都囊括进去了。没有任何困难，仲孙沅很轻松就知道这具身体的大概资料，也更加肯定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
唯一让她不舒服的是，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须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不仅如此，这个自称是阿琢的女人叙述的事情，很多地方都有些疑点。
仲孙沅自问不是眷恋红尘的人，在她心中，追求至高剑道才是她的人生追求，之前的自己是出于何种考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从天辰星跑到摇光星，还入了军校？
按照她的脾性来说，这个时候不是安安静静找个地方潜修，巴不得和外界断个一干二净么？仲孙沅沉吟半响，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另有隐情，只是自己没有弄清楚。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摇光星么？”仲孙沅半响才出声问阿琢，“我觉得这个不科学。”
阿琢憋了大半天，才道，“……似乎，仲孙小姐填写的入校志愿，是为了深入学习机甲……”
这是真相么？仲孙沅想到几乎面目全非的二号，一向平静的嘴角暗暗抽了抽，貌似这是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仲孙沅除了剑尊这个身份，另一个身份可是沧溟界造诣最高的机关术士。
二号的情况她也看到了，虽然卖相有些糟糕，不符合她的审美，但其中修复的细节却令人眼前一亮。她明显感觉得到，禁锢“自己”的瓶颈，隐隐有些松动了。
阿琢的理由勉强可以解释得通，但仲孙沅依旧疑惑啊……太叔妤瑶又是什么鬼！
世间因果，最难偿还的莫过于父母和儿女的联系，“自己”脑子应该没问题，怎么会想不开和凡间女子扯上“母女因果”？而且五百来岁的老家伙喊人妈妈，不羞耻么？
就算是这具身体的因果，但想要扯清楚也不难，不一定非要成了人家闺女吧？完全想不明白，那时候的“自己”到底是出于何种考虑，做出这个决定……真是……太愚蠢了！
若说之前的仲孙沅是心焦，现在就是心累了。唯二的好消息，估计就是一号和七号都安然无恙吧。仲孙沅完全不知道，其实阿琢还擅自隐瞒了不少东西，例如，某位戏份不少的学长。
阿琢很自然就接受仲孙沅失忆的事实，“仲孙小姐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我需要时间冷静一下，顺便捋顺一下思路……你先在这里修养吧，我决定好了告诉你。”
仲孙沅拧了拧眉头，她行事一向谨慎细微，阿琢说的话，她没有不相信，但也没有全信。毕竟，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阿琢的接受能力未免太强大了，竟然连一点怀疑毒没有？
仲孙沅很清楚，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对阿琢用搜魂之术，不过……不知为何，下不了手。
不管是什么时候的仲孙沅，行事都果决利落。纵使如今的情况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也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但这并不妨碍她做出决定，“阿琢，我们想办法回摇光星吧。”
尽管之前的记忆十分坑人，可仲孙沅都必须想办法找回来，更别说一号和七号都在摇光星。
不仅如此，仲孙沅之前掐指算过，她身上的因果牵扯远远不止阿琢说的那些。只可惜，按照阿琢的叙述，她对她的了解也十分有限，很多真相还需要本人亲自去证实。
因果不断，以后的修炼也是事倍功半，仲孙沅现在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收拾烂摊子。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回到摇光星，找回记忆，顺便……呵呵，抓出那个一而再再而三算计自己的小人！虽然没了记忆，但仲孙沅一想到这个事情，胸口就有一团火气在燃烧！
堂堂剑尊，竟然被人一步一步算计到这个落魄的状态，那是有多憋屈！
纵然不记得那些细节，但光是听阿琢的讲述，她心头就冒火了。既然有胆子一再挑衅她，就该做好被报复的准备。她虽然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但也不是喜欢以德报怨的圣母。
当然，就算她愿意大方不去计较，该来的麻烦还是会来的。不管她是不是失忆了，对方的目标仅仅是“仲孙沅”这个人。与其被动被进一步算计，还不如想办法破局。
宗主下达的命令就是保护仲孙沅回到联邦，对于她的建议，阿琢自然不会反对。
不过，尽管已经有目标了，但现在摆在仲孙沅面前的问题却更加严峻，她们该如何回去？
这个世界不是沧溟界，已经失去记忆的她也不了解这个世界，头一次，她感觉到了茫然。
坐在房顶上，视线盯着漫天沙尘，二号步履稳健地爬出了那片航舰废墟，外界的景象渐渐暴露在她的视线之内。这也是她苏醒之后，第一次鲜明地感觉到一个事实，这里不是沧溟界！
完全陌生的世界，大地浊气蔓延，灵气稀薄得可怜，空气中还充斥着说不出的古怪气味，周围堆积着无数垃圾山丘，延绵不尽。哪怕仲孙沅坐在高处远眺，也没有瞧见垃圾丘的尽头。
“既来之，则安之……总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了。”仲孙沅深吸一口气，勉强将内心的不适压了下去。
408：弑
过去的“自己”都能适应这个世界，还进入联邦军校混得风生水起，没道理回档再来一遍，自己就做不到了。仲孙沅一想到这点，心底那点儿不适和茫然就消散大半。
除此之外，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想办法将失去的记忆找回来。按照阿琢的描述，她是在航舰大爆炸之后失去记忆的，可仲孙沅给自己把过脉，身体虽有损伤，可还不至于失忆。
所以，失忆的根源应该和身体无关。再者说了，她好歹也是一名修士，和普通凡人一般狗血失忆，可能性十分低，除非……除非损伤的根源是灵识之海或者说是她的神识本源。
仲孙沅苏醒之前的记忆就是在仙墓中被人逼得元婴自爆，能活下来已经幸运非常，哪里还能奢求灵识之海分毫不损？所以苏醒之后发现自己失忆，她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可能。
想想阿琢之前描述的场景，仲孙沅多少也能理解。换成是现在的自己，若是身处那种危机状态下，自然会想尽办法保命。对于修士而言，还有什么比神识和灵力织成的屏障更加好用？
想来，自己会“失忆”，也是那个时候神识被爆炸波及，灵识之海受损严重，导致部分记忆遗失吧？仲孙沅想清楚其中关键，对于恢复自己记忆的把握也更加大了。
万幸，她只是失去近些年的记忆，并没有失去沧溟界的，不然的话，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恢复记忆的可能。将脑海中的法子全部过滤一遍，仲孙沅选了一个比较保守的办法。
碍于实力限制，脑海中很多办法都没有办法付诸行动，思来想去还是用温灵液温养灵识之海比较好。一来温灵液的材料不算昂贵稀罕，二来温灵液的调配也简单，药性温和易吸收。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个办法已经算是十分稳妥了。
不过，仲孙沅至始至终都没有考虑另一个问题……温灵液的原材料该上哪里去弄？倒不是说她不懂这些，而是芥子空间储存的那些珍贵材料给她树立了一种错觉，让她误会了。
没有一号在身边，本就枯燥的时间显得更加漫长。仲孙沅在屋顶看了一会儿外头的景色，入目尽是垃圾山丘，一座延绵一座，无穷无尽，仿佛这个世界都被这些没用的垃圾塞满了。
通过蒂亚的记忆，仲孙沅知道这样的景色在截月星相当常见，别说是垃圾场，就算是其他智慧生物生活的地方，周围的环境质量也相当堪忧。说白了，截月星就是个人间地狱。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阵轻微而又带着些急促的咕嘟声，她蹙了蹙眉，神识一扫，看到那个叫蒂亚的异族正趴在假山围绕的小池旁，贪婪地喝着灵泉瀑布流下来的清泉。
截月星资源匮乏，一些有权有势的自然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更多的生命则是依靠垃圾堆翻找出来的些微能源过活的，好比之前的蒂亚，无疑是生活在截月星最底层的存在。
干净的清水，哪怕只有一小杯，在截月星也是弥足珍贵的。**让蒂亚忘却仲孙沅的恐怖，偷偷躲在这里喝了个尽兴。当然，事实上蒂亚就算光明正大地喝，仲孙沅也不会在意。
“蒂亚，这里有材料交易的地方么？”仲孙沅不懂蒂亚的语言，但这不妨碍两人沟通，虽然她用搜魂之术看过对方的记忆，不过只是看了大概，很多细节都很含糊。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正偷偷摸摸汲取泉水的蒂亚险些吓得一头栽进这片水潭。
尽管他依旧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仲孙沅的意思却明明白白传入他的脑海深处。
然而，越是这样，这种神秘的手段就越让他觉得畏惧，庞大的身躯不由得颤了颤，类似喉结的东西上下蠕动了一番，嗡嗡的声音含糊，发音古怪至极，“材料……交易么？”
交易？蒂亚对这个词汇有些陌生，毕竟截月星或者说整个混乱星域的风俗就是“我有本事，我看上了就是我的”，所谓的交易都是建立在实力均等的条件下，公平的交易市场很少。
其他地方尚且如此，更别说在截月星这个地方了，一句话，能动手就不比比。
而且，在蒂亚看来，像仲孙沅这样实力强大又古怪的人类，完全有能力空手套白狼，哪里需要付出代价交换？不过对方问什么，他就该回答什么，这些念头也就想想而已。
只是，仲孙沅和他的交流本身就是依赖神识的，蒂亚想什么她都能知道，自然不会忽略那些腹诽。得知这里连像样的交易市场都没有，仲孙沅不禁发愁。
她需要的材料算不上多么稀少珍贵，但数目却十分庞大，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凑齐，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可偏偏这个时候，她最缺乏的就是时间和精力。
两弯细眉蹙起，她干脆换个问法，“不说交易市场……那么你知道这里谁的势力最大么？”
既然不能用公平交易的手段达到目的，那就曲线救国，让这里最有话语权的势力相助，效果也差不多。除了温灵液所需的材料之外，她还需要找到离开截月星的渠道，正好一举两得。
若是足够幸运，说不定还能想办法联系上联邦。按照阿琢的叙说，“自己”是联邦元帅的闺女，若是对方得知她沦落到混乱星域，肯定会有所行动，总比她一个人无头苍蝇乱撞好。
不过，仲孙沅觉得联系联邦的可能性应该很低。若是可以做到，没道理拥有完全记忆的“自己”想不到这个办法。现在这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想办法离开混乱星域再说。
对于仲孙沅的第二个问题，蒂亚不禁松了口气，这个问题他可以回答。要说截月星最大的势力，莫过于中心天堂的【弑】，几乎招揽了截月星大部分有实力的生物，实力很强劲。
截月星大致分为垃圾无人区和生物居住区，其中生物居住区域又根据环境生存情况分为外围和内围。蒂亚口中的中心天堂就是内围居住区，据说那里的生活条件像是天堂一般美好。
当然，这个所谓的“天堂”也是相较而言，在截月星这个人间地狱一般的地方，的确称得上天堂二字。仲孙沅听了蒂亚的介绍，眉心出现一道淡淡的褶痕。
“这个‘弑’，有什么来历么？”仲孙沅用搜魂之术看过蒂亚的记忆，只是挑了重点，某些细节并没有注意。不过，这不妨碍她知道截月星的状况，一个字——乱！
能在这样混乱的地方建立势力，还让一众背生反骨的家伙服服帖帖，手段也差不到哪里去。
事实上，仲孙沅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弑】的老大的确有些来历。蒂亚一想到对方，那张酷似蛤、蟆轮廓的脸带着丝丝畏惧，香芋色肌肤上的凸起颤了颤，竟然冒出了细密冷汗。
“截月星的成员，大部分都是混乱区域的失败者，很多都是其他地方混不下去被赶到这里的。但这是大部分，另外还有一小部分是自愿来这里的。”蒂亚来截月星的时间不算长，但对这里的了解还算充足，“‘弑’的创立者就是很典型的一个代表。”
宁**头，不为凤尾。【弑】的老大去了混乱星域其他地方，也就当个不上不下的小角色，但是在截月星却是当之无愧的王者，说一不二，几乎没人敢违逆他的意思。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想要离开截月星，有什么办法么？”仲孙沅问道。
蒂亚张了张嘴，似乎没想到仲孙沅会问这个问题，旋即他的声音变了调，多了几分苦涩，“这是不可能的，来了截月星之后，要么乖乖在这里活着，要么都已经……”
他抬起粗壮的手臂，比划了一个死亡的手势。来了截月星，这辈子都别想走了。
仲孙沅听到这个回答，本就稍显不耐的表情越发冰冷起来，“这么说，是有来无回了？”
她不相信，连天道命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世上又哪里有什么绝对的事情？
更何况，根据蒂亚的记忆，每隔一段时间，外界就会有清洁运输航舰准时过来，这些航舰总不能来一趟就不走吧？只要想办法，总能离开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破地方。
仲孙沅这个想法并没有错，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些清洁运输航舰都是倒完东西就走，根本不会停留，航舰上的保护系统也拒绝截月星的生物登陆。
“基本可以这么理解。”说完，蒂亚就开始瑟瑟发抖，生怕仲孙沅一巴掌就拍死自己。
抿了抿嘴角，她敛起眸子，遮住眼底深处的眸光，说道，“不管怎么样，先去会一会这个【弑】吧，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打算……”
这话若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蒂亚肯定会觉得对方太过自傲，【弑】在截月星可是惹不起的刺头，但说话的人却是仲孙沅……莫名的，蒂亚隐约有种预感，【弑】说不定要倒霉了。
问得差不多，仲孙沅起身找了个清静的地方，细细翻找身边多出来的痕迹。
就算是失忆了，失忆前的自己和失忆后的自己本质上都是一个人，不管是习惯还是喜好都是一致的，从中自己也能找到不少线索，更加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
正常人碰到这种情况，怎么说都会乱了阵脚，但这种情绪却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因为她心中的剑，可以斩断所有的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