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分离与租约
“教廷势弱，中土渐趋混乱，就算我们继续提供魔晶，也无法交换到往年那么多粮食了……”辛西娅说到这里，扫了一眼几位长老，再看向唐纳，眼神中满是忧虑。
唐纳微微皱眉，没有接话。
照理，以赫尔斯大陆如此辽阔的面积，足以养活极北之国四千多万人口。然而，南高北低的地形，造成整个大陆的河流几乎都径直向北，沿途能够灌溉到的土地相当有限。而刀耕火种般落后的农业生产方式，使得仅有的这些耕地上，粮食产量也低得可怜。
随着雾城工厂和艾利工业区的逐渐扩大，各种农业机械的出现，未来数十年内，赫尔斯大陆的耕地面积势必会飞速蹿升，但是短期内，仅凭整个大陆两千万不到的人口，想要养活极北之国，是完全不可能的。
辛西娅显然也明白这些道理。所以，见唐纳不接话，她也没有再说什么。
宽阔的政务厅内，每个人都沉默着，只有火把燃烧的哔啵声。
火光从四周墙角照在几位长老的后背，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岩石长桌上，如同画在桌面上的人物轮廓，一动不动。
足足几分钟过去，一位侏儒长老打破了沉默。
“凯奥斯的混乱和雄狮帕汀脱不了干系……”他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但是话中所表达的余韵却在大厅内无声地回响着。
这下，不单辛西娅看着唐纳，就连矮人王格鲁纳达也抬头向他看来。
唐纳知道他们想说些什么。事实上，能够列席这个极北之国的长老会，已经是辛西娅和格鲁纳达最大限度的善意表达。
但是，唐纳有自己的立场，还有不能逾越的底线。
辛西娅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要解决极北之国的粮食危机，必须和帕汀他们一样，踏入凯奥斯等地。可唐纳站在自己的立场，是不可能同意的。
“我想……在我们开始合作的第一天，我们就知道面临的会是什么。魔晶枯竭，乱世将至，什么都打不倒我们……唯独一样例外。”唐纳说到这里，眼神扫过诸位长老、矮人王和他的儿子，最后停留在辛西娅脸上。
政务厅内，所有人都朝着唐纳看来，就连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侏儒长老也不例外。
唐纳沉默片刻，接着说道：“在雾城、在迷雾镇，甚至在整个桑坦行省，矮人、侏儒和普通人类都能和平地相处，有好奇但是没有仇恨……没错，帕汀的势力在侵蚀中土，野蛮人戈丁也不会坐视中土空虚，可那些骑士们和中土人类没有差别，哪怕他们带来无穷的灾难，仇恨也终将消弭。”
唐纳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人类之间再怎么混战，到头来也能相安无事，但是侏儒、矮人一旦彻底与普通人类撕破面皮，战争就永无休止。
“难道就因为和普通人类不一样，矮人和侏儒就活该坐着等死吗？”之前闭目的侏儒长老直直地盯着唐纳，双目如同喷火。
“你想要的是无休止的战争、仇视和被孤立吗？”唐纳毫不示弱地朝着那个侏儒长老回视过去。
一位矮人长老缓缓站了起来，矮人王格鲁纳达拦在那人面前，朝他缓缓摇头，那长老又重新坐了下去。
政务厅内的气氛有些暴烈，唐纳能够感觉到，至少有两位长老对他升起了敌意。
“诸位，我觉得你们可能误会了唐纳的意思。”辛西娅适时地开口调解，顺便用眼神安慰着唐纳。
唐纳朝着她点了点头，平复心情后，微微一笑，对着几位长老道：“就算用魔晶换不到那么多粮食了，我们不还有机器，还有魔能引擎可以拿来出售吗？”
“你说得对，”侏儒长老语气冷冷地说道：“我们的机器和魔能引擎，都得拿去交换粮食，就不能再无偿提供给您了。”
唐纳微微一愣，不单是他，就连辛西娅和矮人王也都被这位长老的话吓了一跳。
“斯派克长老，魔能引擎和雾城出产的所有机器，本来就是唐纳的设计……”辛西娅忙道。
“我知道，所以，为了报答维恩公爵，我们极北之国一直在保护赫尔斯大陆的安全，不是吗？”斯派克长老看了一眼辛西娅，道：“辛西娅维达，这是长老会的一致意见，你不会反对吧？”
“你在说什么？”格鲁纳达冲了上来，一把拽起斯派克长老的长袍衣领，狠狠地说道：“矮人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说，这是不是都是你的主意！？”
“格鲁……”桌子另一头，刚才被矮人王示意重新坐下的那位矮人长老缓缓站起身来，粗声粗气地说道：“这是我们长老会的一致决定，乱世当头，我们不能再不计代价地一味付出了。”
矮人王拽着斯派克长老衣领的手，因为生气而抖动着，好半天，他才重重地“咳”了一声，放开手，背过身去，一时间竟羞愧地不敢看向唐纳。
“有意思，”唐纳突然笑了起来，“原来这才是你们的目的。”
他一边笑着，一边起身走向政务厅的大门。
“唐纳，你听我说……这绝对不是我和格鲁的想法！”辛西娅焦急的辩解声从他身后传来。
“我知道……”唐纳推门走出雾城政务厅，门外阳光分外灿烂。
……
由于极北之国长老会的介入，辛西娅之前所承诺的加入赫尔斯联合王国一事，也就成了一句空话。
新2年厄运之月29日，费蒙帝国首相默克尔、银雀花联邦古斯塔夫大公、荆棘帝国柯蕾女王齐聚雾城，与极北之国长老会签下三份国书，将五座北落之城租让给极北之国，租期四百年，租约中除了要求极北之国负责抵挡来自北方的威胁外，没有附加任何额外要求。
同时，三国还与极北之国签订了粮食交易协议。至此，履行了三千多年的魔晶配额协议在赫尔斯大陆正式作废。
厄运之月31日，唐纳以一台魔能引擎链式拖拉机的技术转让为条件，正式收回极北之国在特区银行的两成股份。同一天，特区银行更名为费蒙北方银行，与新近成立的费蒙皇家银行共享发钞权。
从新3年开始，唐纳接管费蒙皇室的粮食税，并以这些粮食同极北之国交换秘境金属。
新3年6月，唐纳整合名下产业，将艾利工业区及迷雾镇上的几家工厂，并组为北方工业集团。
同年8月底，丽莎的契伽工业集团在艾利工业园东区成立，并且拿到了工业区往返科恩纳斯的铁路建造合同。一千多名来自契伽山的魔法师陆续移居艾利工业园东区，其中单单白袍法师就有七十多名。
这一年，雾城之巅的石中别墅被唐纳彻底弃用，蕾拉和乌娜两人迁居科恩纳斯，偶尔往来于艾利工业区。(未完待续。。)
第587章 大降价
新4年2月19日下午，艾利工业区附近的人工河畔，春寒料峭。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摩恩穿着厚厚的呢子长袍，坐在河畔荒野中的一块大石头上，呆呆地看着远处拖拉机开荒的景象。
魔能拖拉机前的巨大推铲所到之处，荒草、岩石和荆棘全被一一推平，而拖在后面的宽大犁盘又将坚硬的泥土翻开，露出底下的黑色土壤。
拖拉机从河畔径直往南，深入荒地七百多米后折返回来，停在河畔的土路旁。两个工人合力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拽上拖拉机，不一会儿又提着空袋子跳了下来。驾驶拖拉机的工人探头和他们闲聊了几句，又操纵着这台庞然大物调头往更深的荒地开去。
自从几个月前，迷雾化工学院整体搬迁到艾利工业园附近后，摩恩只要一有空，就会让露娜搀着他来看开荒，一看就是一个下午，直到现在也乐此不疲。
“你说，那些袋子里的东西就这样洒在泥地里，真能管用吗？”露娜站在摩恩身后，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
“我不知道……”摩恩微微摇头。一直以来，他都对老师持有深深的崇拜，这种崇拜在看到魔能拖拉机令人叹服的开荒效率后变得更加彻底。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法回答露娜的问题。那些从空气、从矿石中提炼出来的小颗粒，真的能够让小麦长得更高，结出更多果实？摩恩确实不知道，或者说，他很难相信。
氮气和氢气在高温高压下，由磁铁矿粉催化产生的刺鼻液体是氨水，氨水与二氧化碳反应生成尿素（老师说这是一种最简单的有机物）；
艾利铁矿伴生的蓝铁矿石粉碎后用淡盐酸分解合成过磷酸钙；
含钾盐矿溶于热水，降温后析出氯化钾晶体……
所有这些制取过程包括化学反应，摩恩都清清楚楚，但他就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氮、磷、钾这三样简简单单的元素可以令农作物增产。
正这样想着，河畔突然响起两个孩子的嬉笑声。
摩恩扭头照着那边看去，眼神中满是温柔。
那是他和露娜的一双儿女，儿子乔伊已经九岁，女儿伊莉娜也已经六岁，两人正沿着河岸朝这边跑来，手里各自拽着一把早春盛开的野花。
摩恩看着孩子们脸上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因为饥饿而死去的姐姐，想起父母把他送去托孤所时，眼中泛着的泪花。
“不知道战争有没有波及尤克里公国……”摩恩轻声说道。
“是啊……”露娜也低声附和着，“不知道珀逊和尼斯还太不太平。”
……
新4年3月2日，艾利造船厂时两年多生产的第一艘客货两用商船“希望”号下水。
这艘排水量一千四百多吨的大铁船，装载了二十台艾利机械厂出产的链式拖拉机，在数千人的欢送队伍中出发，从艾利水库沿伊莎河转波尔河驶向帝国南方。
希望号商船尾部的客舱分为三层，甲板下的经济舱有二十个舱室，甲板上的两层分别为商务舱和头等舱，商务舱十二个舱室，头等舱则是一个套房。
这艘魔能动力商船的首航极富象征意义，唐纳自然当仁不让地占据了拥有三个套间的头等舱。
与他同行的，除了六十几位从艾利工业区去往博格自行车厂（韦斯利名下）的魔法焊接工人以外，还有时常往返于艾利和科恩纳斯之间的北方银行行长，前雾城管事，葛朗台。
不得不说，唐纳之所以招募葛朗台为北方银行行长，不单单是看中他曾将雾城管得井井有条，更重要的是他这个有着“守财奴”意味的名字。
而葛朗台上任之后的表现，也没有令唐纳失望。相比唐纳自己，这个凡事都讲究规矩的家伙，显然更具备一个银行家的特质。只不过，他对现代商业银行的运作，一无所知。
好吧，唐纳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运作一个银行。他只能通过一些关于银行运作的基本常识，加上智脑的辅助推演，才能将整个银行系统一点一点的建立起来。
3月6日清晨，希望号驶入科恩纳斯，引起了沿岸居民的围观。在这之前，人们还从来没有见过无需风帆和纤夫就能在波尔河逆流而上的船只。更何况，希望号是一艘铁船，这一点即使站在波尔河岸边，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至于船上装载的拖拉机，见多识广的帝都居民们倒是已经在《科恩纳斯观察报》上见过，还知道这样一台拖拉机，售价达到三千多费元（北方银行和皇家银行发行的统一货币）。同样这点钱，足以在帝都买上一栋大宅。
一番热闹之后，唐纳从皇家码头登岸，径直去往异国馆。和他一同下船的，还有葛朗台以及几十名魔法焊工。葛朗台坐马车去科恩纳斯上城区的北方银行总部；魔法焊工们则被韦斯利安排在码头的自行车厂管事接走。
充满东方韵味的异国馆院子里，唐纳刚刚坐下没多久，就见到了闻讯赶来的默克尔首相。
从上午到傍晚，默克尔一直在向唐纳讲述帝国形势，并且询问他的意见。
帝国水利部试图在南方推动水利建设，但是被众多封地贵族阻扰，因为他们觉得修建水库和运河占了他们的土地，获益的却是下游。
新政施行后的第一次人口普查结果已经出来，因为民间普遍认为这次普查可能与魔金发放有关，瞒报人口的现象大为减少，普查结果令人惊讶。整个帝国竟然有一千七百多万人口，其中逾五分之四生活在南方，单单特里斯行省就有三百多万人口。
与唐纳的预期相仿，北方三省总人口已经达到六十六万，除却多年前从五大北落城市招揽过来的八万劳工以外，人口增长的主要原因是生育率，这一点从北方三省学龄儿童比例居整个帝国之首就能看出。
从新2年开始，帝国税收已经从单一的粮食税转为货币与粮食并行，截止新3年年底，粮食税总数达到59万吨（帝国小麦总产量五百多万吨，新政在农业上奉行是十一税），货币税十一万费元，大部分来自几家新开业的工厂。
唐纳因为承诺每年为帝国水利部免费提供两百台拖拉机，故而他名下的北方集团和银行不在征税范围之内假如把两百台魔能拖拉机折算成货币的话，数字高达七十多万费元，远比他需要缴纳的税金要高。
总数59万吨粮食，除去支付给行政和教职人员的薪水外，剩下的27万吨被唐纳以市价买下，用于同极北之国交易秘境金属以及少量魔晶。
反过来，唐纳又以艾利工业园出产的各种机械，把购买粮食的费用挣了回来。
实际上，虽然粮食占有极高的战略地位，可是新出现的机械产品却因为稀缺性，拥有远比粮食更高的售价。
新政施行前，小麦价格大约在一百公斤九枚金币左右，现在，这个价格已经跌到七枚，以费元同金币一兑十的比例，一顿小麦也不过7费元，而一台拖拉机的售价，竟然高达3700费元。
也就是说，一台拖拉机相当于五千多吨小麦的售价，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而造成这个不合理现象的原因，并不在于唐纳，而是因为雾城工厂出产的链式拖拉机，经过美帝奇家族转运，售价就是这个数字。
唐纳采取同样的定价，是为了不和雾城工厂打价格战，然而，这种隐忍和退让，却使得费蒙帝国农业生产效率的提升速度大大降低。
原因很简单，对于费蒙帝国的绝大多数贵族来说，脑子坏掉了也不会考虑用这些农业机械代替廉价的农夫。事实上，美帝奇家族之所谓能够以这么高的价格出口魔能机械，是因为这些机器太过新奇，购买者大多抱着尝鲜的想法。
想到这里，唐纳突然打断默克尔的话。
“默克尔先生，从新政施行之日起，女皇就不再拥有封地支配权，既然那些大贵族占着土地不肯搞水利建设，我们就想办法从他们手上购买好了，至于要花多少钱，你可以让议员们出面去跟他们谈……”
“可国会哪来这么多钱？”默克尔皱眉道。
“北方集团可以向国会提供无息贷款，形式上可以是费元，也可以是金币或者魔晶。”唐纳道：“当然，这个计划正式启动时，国会不妨先把那些运河下游荒地买下来，等到水利贯通后，这些荒地自然会升值，到时候不管是出售还是划为国有，任凭国会决定。”
“这真是太好了，”默克尔兴奋地摩擦着手掌，“唐纳，这下你真的帮了我大忙了！”
“还有，我决定下调魔能拖拉机的售价……”唐纳摸索着下巴，缓缓说道：“下调至现有价格的十分之一，也就是370费元一台。”
假如说默克尔刚刚还只是高兴的话，现在的情绪则是莫名震惊。
“你说的是真的？”默克尔瞪着眼睛，“370费元一台魔能拖拉机？”
“你没有听错，”唐纳确认道：“包括四月即将下线的魔能挖掘机，也是这个价格。”
唐纳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最初为了方便大宗交易而设置的特区币货币价值，似乎定的有些太高了。
可转念一想，美元和英镑最初问世时，币值不也一样很高嘛。
为了鼓励经济法阵，唐纳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奉行适度的通胀政策，也就是说，只要时间够长，币值过高的问题总会慢慢解决。
而有北方工业集团和费蒙皇室同时背书的情况下，没有哪一种货币可以影响到费元在赫尔斯大陆的地位事实上，费蒙国民们只花了三年多时间就已经普遍接受费元纸钞，正是出于同样的原因。(未完待续。。)
第588章 黎明终将到来
艾利机械厂的单方面降价势必会引起雾城工厂以及极北之国长老会的反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至于他们会以什么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唐纳没有心思去猜。
任何一项新技术刚刚出现时，都有掠取暴利的机会，魔能引擎以及魔能动力相关机械也不例外。
唐纳自己并不在乎这些暴利，相比之下，他情愿压低售价，以便将技术革新的成果快速地反应到社会生产的方方面面。
费蒙帝国总共只有一千七百多万人口，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农业人口，只有快速普及农用机械，将这些人口解放出来，才能满足工业化大生产的需要。
就以韦斯利名下的自行车工厂为例。
在魔法焊工这一岗位出现后，由钢管焊接生产的自行车车架，即将替代铸造车架，这一改进既降低了自行车整体车重，又节约了成本。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有了焊接技术，辅之以小型魔能引擎，魔能摩托车甚至魔能轿车的生产，都已经具备了条件。
唯一的瓶颈在于人才。
以博格自行车厂现有的工人水平和数量，生产自行车都还很吃力，更复杂的产品，只能停留在图纸上。
新3年时从雾城整体搬迁至艾利工业区，由早期毕业生和工业区技术人员担任教职的艾利工程技术学院，现在每年大概能提供一千三百名毕业生。但是这些学生绝大多数都会补充到迅速膨胀的艾利工业园去。韦斯利的自行车厂，根本捞不到多少人才。
而计划中将会遍及全国的义务教育学校，因为各地贵族的抵制，并没有形成规模。
倒是从技术革新中尝到了甜头的韦斯利、米诺和帕斯等人，纷纷在自己的工厂附近开办学校，教育平民子弟，但是这些举措在短期内，还不足以满足几何式增长的人才需求。
不过，随着《迷雾时报》和《科恩纳斯观察报》的逐渐普及，唐纳已经渐渐掌控了整个帝国的舆论导向。
在新3年8月刊的《科恩纳斯观察报》上，就曾刊登了真理学城在帝国三十九个行省统一招考的录取名单。
9月同版刊登的跟踪报道上，还附有一张插画。画中，几位十六七岁的孩子，在真理学城门口，从威廉城主手中接过一瓶“派翠的赐福”，后者可以将神元总数提升一倍，除了升入学城、迷雾化工学院或艾利工程技术学院以外，再无其他途径可以获得。
文中除了提到所有进入学城的学生，都可以得到一瓶“派翠的赐福”以外，还详细介绍了奥维耶行省南方新开垦的魔药种植园，以及迷雾化工学院的魔法药剂部，甚至还刊登了一篇迷雾化工学院院长摩恩的简单访谈。
可以预计，新4年参加真理学城统考的学生总数，将会出现爆发式的增长。
而《迷雾时报》上刊登了一系列学者报道，也顺照唐纳的意愿，将民众对魔法的狂热，渐渐转移到了博物学和工程学上。
名为《改变世界的人物》系列文章中，有发现并论证了“虚”之概念的奥斯汀卡列，有发现了热力学定律的伯恩斯拉尔，也有发明了一系列自动抓斗的丹尼克劳。
其中，奥斯汀卡列和伯恩斯拉尔分别获得了真理学城颁布的第一及第二届兰特奖，丹尼克劳则获得了艾利工程技术学院颁布的第八届工程技术进步奖（即汤姆奖）。随同这些奖项一起被颁发的，还有整套“孪生神元”魔法药剂，可以将获奖者的魔法师等级一次性提升到三级。
仅凭这些舆论攻势，足以将帝国数十万贵族阶层的注意力导入正确的方向，然而，对于普遍不识字的平民，却未必会产生足够的影响。
唐纳这一次来到科恩纳斯，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当晚，他送走默克尔首相后，与露西亚、蕾拉和乌娜共进晚餐直到深夜，然后换上带着兜帽的长袍，将整张脸都藏在帽子下，孤身一人赶赴波尔河畔的光明教堂。
光明教廷覆没的影响力，暂时还没有波及到赫尔斯大陆。帝国斗场旁的大教堂，照旧屹立如昨。
只是，今夜的大教堂比平日稍显冷清，早早就关闭的大门外，只有几只从波尔河上飞来的沙鸥寻觅着白天信徒们留下的面包残渣。
唐纳独自一人走过草坪间的石径，受惊的沙鸥拍打着翅膀遁入夜色之中。空气里弥漫着教堂特有的气息，似乎是草木花香在湿气中氤氲而成的气味，但有有些细微的差别。
唐纳旁若无人地走向教堂大门，在他面前，巨大原木制成的木门嘎吱一声开启，唐纳脚步不停，径直穿过大门跨入教堂，木门随后又在他身后自动合拢。
空荡荡的教堂内，静谧无声，光明神的神像下，上百支烛火安静地燃烧着，将神像的面孔映得森冷恐怖。
从圣彼得堡到赫尔斯，光明神的形象也因为路途遥远要走形，即使是唐纳自己，从眼前这个雕像上，看丝毫看不出自己前世的任何特征可能是因为费蒙帝国的工匠们从没有见过东方人的面孔，把握不住其中的微妙变化。
“使徒大人……”
第九神子的声音从神像旁的黑暗中传来，紧接着，他的身影也从黑暗中走出，紧随着他走出黑暗的，是两张唐纳从没有见过的面孔。
三人走到唐纳面前，然后缓缓跪下，五体投地。
“只剩你们三位神子了吗？”唐纳淡淡地问道。
“使徒大人……”第九神子悲凄地语调已经说明了一切。
“黑夜已经到来，可黎明的曙光终将冲破黑暗……”唐纳的神情平静到了极点，仿佛天地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影响到他的虔诚。
三张面孔缓缓抬起，每一双眼睛里都噙着泪水。
明知道光明神的教义荒唐至极，可唐纳此时却有些无来由的同情。
眼前这三位硕果仅存的神子，在光明教廷覆亡之后，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惶恐而怯弱。或许，只有来自使徒的声音，才能让他们得到慰藉，在最深的黑暗中，看到一丝黎明的曙光。
而对唐纳来说，既然精卫号已经彻底封闭，面对残存的光明教势力，他当然不会客气。
“有多少神牧收到了我的召唤？”
话音刚落，光明神像两旁的黑暗中，就有人影陆续走出。
唐纳早在步入教堂后，就感觉到了数量众多的气息，但是当所有神牧都出现在他面前时，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也着实吓了一跳。
宽阔的光明教堂大厅里，三百多名神牧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胸前绣印的圣十字花纹，在幽暗的烛光下，闪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未完待续。。)
第589章 丽莎的劝告
新4年3月开始，费蒙帝国从南到北的乡村之间，经常能够看到穿着圣十字白袍的神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们所到之处，会用朴实无华的语言，向虔诚的平民信徒们讲述光明神的教义。
在这些神牧们口中，真理与虔诚并无矛盾，接受教育是进入天国的捷径，财富并无原罪，而在神的面前，贵族与平民，国王与乞丐，没有任何差别。
“神赋人权”的概念，以无可抵挡的势头横扫整个帝国。在这些神牧们的影响下，数以千记的平民学校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大小贵族的封地内。所有这些学校都被冠之以“黎明公学”的名号。
三位神子同时入驻科恩纳斯大教堂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帝国。有些讽刺的是，这个消息在民间所引起的反响，远比民主新政、工业改革的影响力要大。
面对这样的对比，唐纳也只能一笑置之。
无论如何，只要能将整个帝国的力量凝聚起来，不管是新政，还是教廷，对于唐纳来说，又有什么差别呢？
况且，如今的光明教廷已经全部落入他的掌控，所有出自他之口的话，都可以被写入最新的教义。以这种方式来掌控整个帝国，远比报刊舆论更加直接，也更加有效。
当然，除了韦斯利隐隐猜到了这诸多现象的原因，再没有人知道光明教廷在费蒙帝国的一些列动向，居然与蛰居奥维耶行省的北方王唐纳维恩息息相关。
唐纳也乐于将自己撇清在外，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小心翼翼地出入光明教堂了。
……
新4年4月初，艾利工业园附近的农田，新播种的小麦开始抽苗时，摩恩再次被露娜搀扶着来看。
这一次，从艾利水库引流下来的人工河畔，远比两个月前要热闹得多。工业区轮休的工人、工程学院的学生、从外省移民过来的农夫们，一小堆一小堆地聚集在河畔土路上。
所有这些人，都是被这片农田里小麦的长势吸引过来的。
“天呐……谁能相信这是今年才开垦的荒地……”有人在感慨。
“艾利水库的水一定是有什么魔力！”有人断言道。
“不，依我看，多半是几位神子入驻科恩纳斯后，整个帝国都受到了光明神的祝福！”有人这样说。
“照你这么说的话？为什么那边的农田就没有受祝福呢？”有人指着人工河对岸的麦田诘问道。
“你们知道什么？这片麦田是浇了化肥的，所以小麦才长得这么好！”说话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摩恩隐约记得这是化工学院的学生。
“化肥？化肥是什么？”一个工人打扮的年轻人问道。
“你没看见伊莎河旁边的那两个大炉子吗？化肥就是从那两个炉子里烧出来的！”学生咧着嘴笑道：“我听说，今年还要再造几个这样的大炉子，到时候，整个奥维耶行省的农田都可以浇上化肥！”
“那两个大炉子里烧出来的东西，真能让小麦长得更好？”一个农夫怯怯地问道。
“这还能有假吗？”学生说到这里，突然看见被搀扶着走来的摩恩，赶紧站得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院长大人……”
摩恩笑着点了点头，被露娜搀扶着，从人群中穿过，折向田垄，往麦田深处走去。
等到远离人群时，摩恩才停下脚步，艰难地弯腰蹲了下来。
“露娜……”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嫩绿色麦苗，动情地说道：“我们花了那么久寻找的魔法药剂，竟然只凭空气和矿石就能提取合成出来。”
“你知道吗？两个月前，你说不知道的时候，我就相信，这些化肥肯定有用。”露娜一边扶着摩恩，一边笑吟吟地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老师从没有错过，但是……”摩恩转头看了一眼露娜，笑中带泪地说道：“但是这太重要了，露娜，就是因为太重要了，我才不敢相信……”
摩恩抬头环视麦田，眼神投向远方，似乎是在遥望地平线后的辽阔大地。
……
从艾利工业园最早的那栋六层高楼顶楼往北看，小半个艾利工业园尽在眼底，向南则能看到一个新兴城市的轮廓那是围绕水库而建的艾利城。
新4年4月，艾利工业区已经拥有工厂四十二家，工人总数超过十一万，大多数都是曾经参与工业区建设的劳工。
工业园建成伊始，工人宿舍全都建在工业园内，但是随着工人数量增加，迁居过来的家属也越来越多，等到迷雾化工学院和雾城工程学院也都整体搬迁过来后，唐纳决定，索性沿艾利水库东岸建造一个城市。
现在，这个城市才刚刚动工没有多久，除了两家学院入驻以外，只有一条商业街和一大片低矮的住宅区。但是，随着各种魔能机械的加入，这城市正以史无前例地速度扩展着，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奥维耶行省最大城市，即使两百多公里外的行省首府峡谷城也不能望其项背。
4月6日下午，唐纳坐在艾利大楼六楼的办公室里，看着刚从科恩纳斯寄来的报纸，办公室门吱的一声打开。
不用看，他都知道是谁。整个工业园，除了丽莎以外，没有人敢不敲门就走进他的办公室。
“看到了吗？荆棘帝国南方大暴动，那个小女王又该头疼了，我看，要不了多久，那个蠢得要死的胖子，又该来跟你开口，要你卖一批魔法枪给他的小姘头了……”丽莎毫不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心情。
“你是不是有别的渠道得到这些消息？”唐纳瞥了丽莎一眼。他自己也才刚刚通过手里这份报纸看到荆棘帝国南方大暴动的消息，真不知道丽莎是怎么做到比他更加消息灵通的。
“我只是比你早半天拿到这份报纸而已。”丽莎耸了耸肩，在唐纳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安理得地拿起他桌上果盘里的苹果咬了一口。
唐纳笑了笑，想到丽莎手下那些白袍法师，也就不再好奇她为什么能比他更早拿到这份报纸了。
“魔法枪解决不了荆棘帝国的问题。”他一边浏览着报纸第二版，一边随口答道。
“你这是在逼他们加入你的所谓联合王国咯？”丽莎笑着问。
“随你怎么理解吧。”唐纳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那个小女王对你没有什么办法，北面那些矮子可不一样。”丽莎看着苹果上的咬痕，似乎在以此检查自己的牙齿情况，“你这样突然搞降价，不怕他们走极端吗？”
“这只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唐纳放下报纸，回答得有些心虚。
“他们可不会这么想。”丽莎轻蔑地笑了笑。
“我没空去考虑这些。”唐纳不屑道。
丽莎好像没有听到唐纳的话似的，自顾自吃着苹果，等到苹果只剩下一个完整的核时，她才淡淡地说道：“我和丽莎四岁的时候，有一次，曾祖父无意间跟我们说起过他童年时的一个经。我想，他大概是以为我们还小，不会记得这些吧……”
“不过你一直记得，对不对？”唐纳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一个叫彼得的人，教了他驭龙魔法……”丽莎扭头看向唐纳，从他脸上看到了预料之中的惊愕。
“他还说了什么？”唐纳惊声道。
丽莎看了一眼唐纳，把苹果核放到桌上，起身走向门外。
走出唐纳办公室前，扭头说了一句：“我劝你小心点，那些矮子不是好东西。”(未完待续。。)
第590章 彼得的秘语
唐纳当然会小心那些矮子。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自从和极北之国合作开始直到现在，他始终抱有戒备之心。这种戒备心到了新历2年极北之国长老会明确与他划清界限后，变得愈发深重了。
从那一年起，早先位于迷雾镇外的所谓“特区防务基地”就搬到了艾利工业区以南一百多公里处的秘密据点。以山姆为首的魔法师军队，到现在也已经扩充到六百多人。
这六百人中，九年前从桑坦魔法学院直接招募的首批一百三十二人早就晋升六级魔法师，其余五百多人则在近年奥维耶行省魔药种植基地成型后，陆续晋升到了三级法师。
短短九年时间，区区六百多人，就算有唐纳的亲自辅导，也只有山姆等少数几人掌握到了四级魔法，单凭这点战斗力，无论是面对极北之国、骑士联邦还是魔法大陆的威胁，都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但是，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艾利机械厂生产的一小部分高精零件，都秘密地通过下游伊莎河运去了那个暂时还没有名字的秘密据点。
在那里，同样精通机械的魔法师军队，会将这些零件组装起来，变成一架架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人见过的机器。
而在这些魔能机器和魔法阵的帮助下，这支六百多人的特殊军队实际战斗力远比他们的魔法师等级要高。至于要高到什么程度，唐纳觉得，还是晚些知道这个答案为妙。
因为时间拖得越久，艾利工业区所能给到这支军队的帮助就越大。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少，可绝对瞒不过丽莎。只不过，站在丽莎的立场，可能觉得唐纳准备得还不够。
然而，她突然跑来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几句话，真正对唐纳产生影响的，却是关于驭龙者山德鲁的那个故事。
山德鲁是从彼得那里学到驭龙魔法的？
这个彼得难道就是那个彼得？
山德鲁最多不过三千余岁，他怎么可能见过活着的彼得？
假如真是彼得将精神系魔法教给山德鲁，并且让他推翻教廷，那么彼得是存着怎么样的目的呢？
难道……
唐纳枯坐办公桌前，双目微闭，眉头紧锁。
难道彼得早已从博士这里得到了计划详情？他一直活到了三千多年前，直到临终时，才将推翻教廷的使命交给山德鲁，目的是为了协助博士脱离精卫号的监视？
唐纳起身往门外走去。他要向丽莎问问清楚，到底山德鲁还跟她说了些什么。
……
“一万年的轮回，异族的血，鸢尾花指引的方向，解脱的彼岸……”丽莎站在艾利工业园东区的广场上，看着厂区里正在组装的新型投石机，又好像在看中空气中某个不存在的点。
她只失神了几秒钟，便扭头笑吟吟地看向唐纳，道：“这就是彼得对我曾祖父说过的话，不过，说不定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幻觉……”
唐纳的面色很不好看。任何人听到这段似是而非的话，都有可能觉得这不过是某个疯子的幻觉。
唯独唐纳不这么看。因为这段话中，出现了一个极关键的词：鸢尾花！
鸢尾花，他那个从未谋面的“母亲”留下的遗物，除了那封凯奥斯语写成的信以外，就是一枚银质鸢尾花。
唐纳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彼得的遗言和母亲的信物中同时出现的鸢尾花，会是一个巧合。
可是它到底代表着什么含义呢？
那枚小小的银质鸢尾花，早已被唐纳当做无关紧要的物件，他在去往魔法大陆之前，随手遗留在了珀逊、尼斯或者翡翠港的某个角落里。二十多年过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找到它了。
然而，唐纳却又想不通，一个凯奥斯大陆北方的小贵族女儿，怎么可能和圣彼得牵扯上什么关系呢？
一万年的轮回，异族的血，鸢尾花指引的方向，解脱的彼岸。
这四句话是彼得借山德鲁之口，传诸自己的谜语吗？如果是，那么其中到底蕴含了什么意思？
一万年轮回是指博士的转世重生？
异族的血又是什么？
鸢尾花指引的方向，是鸢尾七星的方向？
解脱的彼岸是在鸢尾七星指引的北方？
难道盛产魔晶的极北之国以北，比勇气荒原更北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
异族的血……
唐纳突然看向丽莎，他一下子明白了，丽莎为什么要他小心那些矮子。北方，异族，这两个概念同时出现的情况下，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会是矮人和侏儒。
丽莎从唐纳的表情变化中读懂了他的情绪，悠悠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之还是小心那些矮子为妙。”
……
中午，落石城第四十二街道上，人头攒动。几公里外扩建悬崖街道的声音，沿着山体传来，如同猛兽的低吼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一个以侏儒标准来看，稍显高大的身影，走在人群中。灰白色的亚麻长袍似乎有些不合身，顶上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孔，底下的长袍衣角又盖住了他的脚面。
来往的行人间或向这人瞥上一眼，或许是觉得他既不像侏儒那么瘦弱，又不像矮人那样魁梧，多少有些奇怪。
但是总算没有人疑心到要来掀开他的兜帽看上一看，毕竟那样做太没有礼貌了。
街道第21巷口，这身影一晃，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巷口内，向下延伸的潮湿石阶上，一双远比侏儒要大得多脚从衣袍下露了出来。这双脚的主人一直走到石阶下，扭头看向身后，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才往一处黑暗的巷道走去。
“笃……笃笃……笃笃……”按照事先约定的敲门声过后，一扇小小的木门，在他面前打开。
阳光从小小的圆窗射进这间小小的石室，阳光照到的地方亮得耀眼，而阴暗处却显得愈发阴暗。
“马歇尔骑士，我已经等了你三天了……”屋内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来人放下兜帽，露出一张与侏儒族决然不同的宽大脸庞。
“斯派克长老，让您久等了，杰西城主让我代为向您问好。”说话的这位马歇尔骑士也是一位侏儒，不是正常意义上人们所说的侏儒族，而是一位普通人类中的侏儒症患者。
第591章 暗流涌动
时间到了下午，房间北侧圆窗外射入的阳光，照在房间一侧的墙上，椭圆形的光斑像是一面梳妆镜，只是照不出屋内人的面孔。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无论是沉重的、疑惑的还是如释重负的面孔。
“十天后，四月十七日……”
“十天后，四月十七日……”斯派克长老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微微点头以示同意。
马歇尔骑士重新戴上兜帽，往后退了两步，才转身去拉木门。
“出去时小心一点。”斯派克赵老轻声提醒。
“我明白的。”马歇尔头上的兜帽颤了一颤，接着他拉门，出屋，消失在黑暗的巷道里，动作一气呵成。
长长的“吱”声由响转轻，木门被弹簧铰链带动着缓缓关闭。
一个侏儒走过去，推门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后，又小心翼翼地把门推紧，转身背靠着木门，轻声说道：“斯派克长老，这样真的没事吗？”
屋内另外两个侏儒也同时朝着斯派克长老看去。
这三人都是斯派克长老的学生，一生追随后者，视斯派克如同父亲一般，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却令他们惊讶万分。
老师的尊严在这个时候起到了作用，即使再不认同，三个同样上了年纪的侏儒，也只是等到事情过去之后，才开口询问。
“北国的族人正在经历饥饿和恐慌，而我们历时二十余载，苦心经营的赫尔斯大陆，却拱手让人，自己最终落得一个屈居中土之壁的下场……”
斯派克长老环视三位学生，接着说道：“只要占据赫尔斯大陆，所有危机都会过去，可是格鲁不会同意，辛西娅也不会同意，他们太骄傲了……”
“可是老师，维恩公爵对我们一直以诚相待，我们这么做的话……”一位稍年轻的学生忍不住插嘴道。
斯派克长老摇着头站起身来，走到房间北侧的圆窗处，向窗外看着。
“死去的骑士才是最正直的骑士……你们都游历过骑士大陆，难道没有听说过这句谚语吗？既然不卑鄙就活不下去，既然他们都正直，就让我来做这个卑鄙的人，受唾骂的人吧。”斯派克长老的脸被阳光照着，一条条皱纹像是被刀刻在了脸上。
他缓缓转身，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解释道：“只有引杰西来扫荡赫尔斯，杀死维恩公爵，格鲁才会出手。以我们在中土之壁的积累，杰西带一万人来，我们也可以让他有去无回，实力的天平偏向我们；而唐纳维恩一死，格鲁杀掉杰西为他报仇，道义的天平一样会偏向我们。”
“格鲁迟早会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斯派克长老神情突然萧索下来，“不过，就算他知道又怎么样呢？唐纳维恩一死，辛西娅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是对极北之国最为有利的。”
“为了族人，我已经准备好迎接格鲁的怒火了。”斯派克长老看着三位学生，“你们呢？”
“为了族人……”稍年长的学生用尽可能坚毅的声音回答道，另两人也先后附和。
……
新历4年4月15日，辛西娅第一次来到艾利工业园。作为少数几个获得费蒙长老会特许，能够自由出入费蒙帝国的矮人和侏儒之一，她也是第一次践行自己的特权。
艾利大楼六楼唐纳的办公室里，辛西娅像个孩子似的扒在窗口看着远处的田野，惊叹道：“那就是用过化肥的麦田吧？我在《迷雾时报》上看到过报道和插图，不过说实话，实际情况比插图上还要惊人！”
“等到秋天时，会更壮观。”唐纳一边笑着，一边将茶杯递到辛西娅面前。
辛西娅接过茶杯，有些羞愧地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会给我脸色看的。”
“我有那么小气吗？”唐纳笑着摇头，“爱莉姐妹怎么样了？还那么淘气吗？”
“自从你一走，她们俩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辛西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想到这两个小丫头，唐纳也不禁有些感慨，轻叹一声，道：“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情，是不是为了拖拉机降价的事情？”
辛西娅对唐纳的直言不讳有些意外，不过，惊讶的表情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这是迟早的事情，”她笑吟吟地说道：“每卖掉一台拖拉机，就意味着有更多粮食被种出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降价是好事情。”
看到辛西娅这个反应，唐纳也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自己的动作多多少少会引起极北之国的不满。
“是这样的，”辛西娅也没有再多客套，直接述说来意：“我在报纸上看到‘希望号’首航的新闻……”
“你们想要买船？”唐纳问。
“没错，”辛西娅道：“你也知道，从骑士大陆走陆路运输效率实在太低，我们的商路只能借道赫尔斯，但是春夏两季的南风期，商船根本走不动，美帝奇家族也没有办法。所以，我们正和美帝奇家族商量，仿照你的公司形式，合营一家船务公司。由他们来出人，我们买船入股。”
“买船没问题，艾利船厂今年就会有三艘货运商船下水，到时候可以卖一艘给你们。就以秘铜结算好了。”唐纳道：“对了，我可以跟默克尔首相打个招呼，让他多发几张签证给你们，以便你们更好地参与船务公司运营。”
“我出来之前，绝对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这么简单地完成。”辛西娅故意做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归根结底，我们的利益还是一致的，不是吗？”唐纳笑吟吟地看着辛西娅，想要从她脸上读出一些隐藏的心思，但是一无所获。辛西娅笑得很真诚。
“对了，我还有一个私人的请求，”辛西娅道：“能让我参观一下化肥厂吗？”
“有何不可呢？”唐纳摊了摊手，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带着辛西娅走出艾利大楼时，运送铁矿石的列车正好从艾利大楼附近驶过。辛西娅看着十几节车厢被魔能车头拖拽着，飞速从眼前驶过，神情惊讶极了。
“最晚明年年底，从艾利到科恩纳斯的火车就会开通了。”唐纳笑着说道。
辛西娅半张着嘴，好一会儿才道：“假如把这样的路，从雾城一直修到多恩，岂不是连商船都用不上了？”
唐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指着伊莎河对岸，几座雄伟的铁质反应炉，道：“走吧，你不是要看化肥厂吗？”
第592章 又聚
连接下游伊莎河东西两岸的大桥仍在施工中，唐纳只能带着辛西娅绕道上游的水库大坝，去往东岸的化工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辛西娅在化肥厂的反应炉下走马观花，除了从电解水厂和液化空气厂通向反应炉底部的巨大铁管以外，实在看不到多少实质性的东西。
倒不是唐纳有意保守技术秘密，而是反应炉内的情况根本看不到，就算化工厂的工人们，也只能通过各种仪表来监测炉内情况。
行程的最后一站，辛西娅终于在尿素造粒车间里看到如同天然萤石一般的半透明颗粒从机器出口吐出，被戴着白色棉口罩的工人们装进布袋子，垒到一旁的巨大铁皮箱里经唐纳解说，辛西娅才知道这种铁皮箱在艾利工业区被称为新历3年标准集装箱。
由于物流链上的各个环节都还没有成熟，唐纳制定的第一套集装箱标准，要比地球上尺寸小得多。
宽1.8米，高1.6米，长2.4米的铁质集装箱，塞满各类袋装化肥也不到5吨重，可以被魔能拖拉机改装的8吨卡车安全搬运；24只集装箱正好分上下两层铺满一节列车车厢；希望号商船则能一次性运输八十个集装箱。
当这个容器标准被定下后，宽度84厘米的铁托盘以及一系列铁质周转箱便在艾利物流设备厂陆续下线；
与此同时，围绕着新历3年标准集装箱尺寸的各种自动搬运设备，也被列入了艾利工业区第一个五年计划。
在唐纳的计划中，未来数十年内，赫尔斯大陆的主要物流系统，将围绕着船运与铁路运输建设，前者贯通大陆南北，后者则负责东西纬向运输线。
从弥漫着刺鼻气味的尿素厂出来，辛西娅又到电解水厂转了一圈，这时，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漫步在水库大坝上，往伊莎河西岸走去。
两人身边，都是从艾利城生活区赶往化工区换班的工人，工人中有见过唐纳的，就会让到路旁，向他弯腰行礼。
唐纳一一笑着回应，偶尔叫出对方的名字，淳朴的工人会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艾利工业区的工人待遇很好，受雇在这里工作的平民，大抵都知道自己的饭碗来自北方王维恩公爵，对他自然抱着感恩戴德的心情。
穿过大坝，唐纳刚要迈步走下石阶，却见石阶下，几张熟脸正表情各异地朝他看来。
“你这里规矩大得很嘛，连我们都被挡在你的办公室门外……”韦斯利一边说着，一边朝身后挤眉弄眼。
唐纳莞尔一笑，知道他这话是故意说给他身后的银发女子听的。
“实在抱歉，柯蕾女王陛下，莎拉，齐奥赛斯先生，让你们久等了。”唐纳说得客气，柯蕾、莎拉与齐奥赛斯却不至于真的接受他的道歉。
“维恩公爵……”柯蕾女王笑得很矜持。
“唐纳……”莎拉的表情则明显放松得多。
“辛西娅维达……”齐奥赛斯先是向辛西娅微微行礼，接着才对唐纳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今天怎么这么巧，贵客都一起上门了。”唐纳看了一眼身旁的辛西娅，笑着说道：“你们不是约好的吧？”
“我倒是约了阿莱克斯美帝奇，但他应该过两天才能到。”辛西娅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跨下一级台阶，按照普通人类身高建造的楼梯对她来说显然太陡了。
……
唐纳在艾利工业区的生活与他回到科恩纳斯时所过的日子截然相反。
在科恩纳斯，他是女皇陛下的未婚夫，是人尽皆知的费蒙长老会幕后大佬，是大小贵族们争相巴结的对象。
那里有数不尽的皇室佣仆为他服务，从穿衣沐浴到吃饭出行，全都被伺候得无微不至。就连每周出版的报纸，都有女仆仔细熨烫过，以免未干的油墨印渍沾上公爵大人尊贵的手指。
但是在艾利，唐纳却过着孤家寡人一般的生活，吃住全在艾利大楼的顶楼解决，连个专职的管家都没有。
这本来没有什么，唐纳不是大贵族出生，对生活品质没有强迫症似的极端追求。可临时招待这么多客人，摆出来的排场就多少显得有些寒酸了。
位于艾利大楼二楼的技工食堂里，四周全部清空，只剩中间几张长桌拼在一起，铺上了白色的桌布，食堂伙夫们费尽心思准备的十几道荤素菜式，怎么看都配不上这些客人的身份。
南北两面的落地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顶的魔能灯被依次点亮，散发出柔和的暖色光芒。
这种利用一小截火系秘铜图腾柱，加热合金丝发光的灯具，效果与白炽灯相差无几，操作却略微复杂，需要通过长长的连线将包裹图腾柱的秘铜罩子向上提起，才能让图腾柱彻底暴露在魔能辐射中，以便达到将合金丝点亮的高温。
因为薄薄的秘铜罩无法完全屏蔽魔能，这种魔能灯即使不被点亮，也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热量，冬天时倒是能起到暖气的作用，到了夏天，就不得不在房间里设置水系图腾柱，才能将这股热量平衡掉。
在费蒙皇宫和科恩纳斯的一些贵族宅邸里，已经能够看到这种将照明和调节室温结合起来的魔能器具。
但是柯蕾没有见过。
于是，韦斯利便歪着头轻声向她解释，为什么当图腾柱被秘铜罩子包覆时，温度不至于点亮合金灯丝。
不过，柯蕾似乎并没有听懂，或许她的心思不在这些新奇的玻璃灯泡上。这位刚刚戴上荆棘王冠没多久的年轻女王，正为帝国民间由魔金管控而引起的一系列暴动心烦不已。
与柯蕾的忧心忡忡形成强烈对应的，是莎拉讲述的，这三年多来，她和玫瑰骑士齐奥赛斯两人游历费蒙帝国的各种见闻。
新历元年，齐奥赛斯在米诺的家乡见到了他哥哥罗斯维尔的无名墓碑，一番挣扎之后，齐奥赛斯终于还是放弃了把哥哥遗骨迁回骑士大陆的打算。甚至连他的墓葬都没有重修，仍旧保持原先的无名墓碑。
齐奥赛斯为哥哥守墓一年，其间，米诺将罗斯维尔的长短双剑交还给他。齐奥赛斯没有收。米诺又转而持剑请求拜齐奥赛斯为师，又被拒绝。
第593章 莎拉的游历见闻
莎拉说到这里时，齐奥赛斯只是微微一笑，神情萧索地说了一句：“中土有那么多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庄园，哥哥却偏偏走进了他家的庄园……所以，他就是半圣的传人，我没有资格教他……”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十几秒钟后，莎拉才继续讲述着几年来的所见所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离开米诺家的庄园时，已是新历2年年初，帝国中部正因为那篇描绘了魔法图元的文章而陷入短暂的混乱。大城市的魔金交易所外，人头攒动，恶**件时有发生，各种骇人听闻的谣传在民众中散布着。
除了魔法以外的一切新闻，都被人们自动忽略了，没有人在乎长老会成立的新闻，就连默克尔巴克被长老会推举为帝国首相这样的大事，也只有少数贵族才会关心。
当莎拉和齐奥赛斯来到帝国南部的特里斯行省时，事态愈发严重了。多恩城的魔金交易所一夜之间被愤怒的平民洗劫一空，随后城市里就开始弥漫起恐怖的气氛。有人说皇家骑士团正在南下，所有参与这次暴动的人，都将被抓起来一个个绞死。
那段时间，各种诡异的故事流传在多恩街头。
克莱恩大街的理发店店主爱德华将剪下来的客人头发制作成诅咒魔法的道具……码头酒馆的厨子用魔法杀死了掌柜，把他的脑浆和魔金混在一起，修成了一种奇怪的黑暗魔法……夜晚的街道上有穿着黑色长袍的邪恶魔法师，专门对年轻漂亮的女孩儿下手，并且用她们的眼球做成窥探人心的魔法球……
莎拉摇着头说道：“像这样的故事，足有几十个，每一个都和魔法有关，每一个都是无稽之谈。”
“后来呢？市政厅有去调查吗？”韦斯利对多恩城足够熟悉，所以，也尤其关心。
“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莎拉看了一眼齐奥赛斯，后者的表情有些尴尬，不过，莎拉似乎并不准备替他保守秘密，“我身边这位英勇的骑士先生，在市政厅还没有动作之前，就私底下承担起了侦破任务……”
“我只是希望戳穿这些谣言而已。”齐奥赛斯淡淡地辩解道。
“是吗？堂吉诃德先生？”莎拉神情促狭地看着齐奥赛斯。
“你们也看过那部戏剧了吗？”韦斯利一边用餐巾擦着嘴角在唐纳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这么注意形象过一边微笑着问道。
“当然！”莎拉笑道：“这位尊贵的骑士先生，足足看了三遍，每一次都感动得要死……要不是我听到柯蕾访问费蒙皇室的消息，他说不定会再重温几遍呢。”
“故事很有意思，不是吗？”齐奥赛斯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窘迫神情，连辛西娅也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你刚才说到多恩城气氛恐怖，后来怎么样了？”唐纳适时地将话题扯回之前的故事线。他一直通过舆情掌控着帝国的总体走向，却很少有精力去探听那些来自民间的第一手消息。
“后来，多恩街头就有了佩戴六角星徽章，头顶呢子圆帽的警察……有人亲眼看见一位骑马巡逻的警察，用他手里的那支魔法杖打死了抢劫魔金的盗贼……对了，之后我才想起来，那些警察手里的魔法杖，不就是你在卫国战争时用过的那支法杖嘛！只不过威力好像稍小一些。”丽莎道。
“没错，就是艾利工业区出品的，已经向帝国警察部队发放了七千多支。”唐纳笑着点头。
听到这里，柯蕾有意看了韦斯利一眼，后者则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
“自从有了那些警察，就再也没人敢动魔金交易所的脑筋了。”莎拉道：“市政厅，哦对了，我们据守多恩城的时候，那地方还是城主府呢，想起来，默克尔首相还跟我们一起保卫过多恩城呢，一晃已经快二十年了吧……”
“二十二年……”柯蕾突然出声，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莎拉一下子意识到，有柯蕾在的情况下，还是少回忆卫国战争的事情为妙，于是赶紧笑道：“在讲故事方面，我显然不是韦斯利的对手……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自从有了警察，就没人敢动魔金交易所的脑筋了。”韦斯利有些得意地瞥了柯蕾一眼，一点都不在乎一个事实：那些以他的名字出版的小说和戏剧，每一部都有唐纳的参与。
“对对，从那时候起，市政厅就组织警察调查了那些传闻，所有的调查结果都公示在市政厅广场的布告栏上。结果不用说，每一桩都是牵强附会的谣传。”
莎拉喝了一小口红酒，摇着头继续解释道：“理发师爱德华收集客人的头发，是为了制作成假发，有人见到他在店后调制胶水，就误传成了稀奇古怪的事情。码头酒馆的掌柜是喝醉了酒掉进海里淹死的，和他的厨子没有任何关系……”
“现实有时候比戏剧还要离奇，”韦斯利故作高深地说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的新书又有灵感了。”
唐纳好奇地看了韦斯利一眼，有些佩服他的无耻。
“没过多久，市政厅就公布了一项消息，絮语森林附近新开的木器加工厂得到了帝国国会颁发的林业开发许可证和工业促进会会员资格。事实上，没人搞得懂那是什么东西，人们只在乎一件事儿，那就是只要被絮语木器厂招募的工人，都能免费获得一份魔金……你们可以想象，多恩城有多少人赶去了絮语森林报名。”莎拉接着说道。
“那是帕斯的工厂吧？”韦斯利扭头看向唐纳。
“是的，他在特里斯魔法学院任职呢。”唐纳道。
“是那个永远一本正经的帕斯？”丽莎问。
“还能是哪个？”韦斯利笑道：“他现在不还是老样子。”
丽莎笑着摇头，继续道：“那些报名回来的人，大多垂头丧气，只有一小部分兴高采烈，不管怎样，多恩城总算是安稳下来了。我们离开之前，听说木器厂要扩大规模继续招工，美帝奇家族的商社也在城里招人，据说为了和木器厂争抢人才，也以魔金做许诺呢……”
“接着你们就往北方来了？”辛西娅维达大概是觉得自己沉默过久，也适时地出声问道。
莎拉脸上划过一丝惊讶，大概没有想到辛西娅维达会对她的故事感兴趣，郑重地朝这位侏儒智者点了点头，道：“是的，接着我和齐奥赛斯先生就往北方来了，唔，差不多是前年年末左右的时候。”
“新历2年年底，”辛西娅尴尬地笑了笑，“正是那个厄运之月。”
第594章 控制舆论的作用
没错，正是那年年底，极北之国长老会提出要与费蒙帝国划清界限，唐纳彻底从雾城撤出，从那以后，唐纳就没再见过辛西娅，直到今天。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我听说斯派克长老一直与你有分歧，很显然，他趁你你常驻雾城的这段时间，拉拢了长老会中的几个中间派。”玫瑰骑士嘴角露出一丝鄙夷。
“我们的理念或许不同，最终目标却都一样。”辛西娅的语气有些苦涩，她说到这里，对着唐纳歉然一笑，道：“几百年前，斯派克长老的父亲出使索尔克时，被一位纨绔贵族所杀……”
唐纳点头轻“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莎拉见气氛有些尴尬，赶紧将话题重新拉回到她和齐奥赛斯的见闻。
在他们离开多恩，往北方来的路上，先后经历了《迷雾时报》和《科恩纳斯观察报》的首印刊发布。两份排版整齐、印刷精美、内容覆盖了时事新闻、博物学常识及花边故事的报纸，不但引起了他们俩的注意，也在贵族们中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在帝国中部的科佩行省，莎拉应故友邀请，参加了几次当地的贵族沙龙，其间，话题始终围绕着这两份报纸上刊登的内容。
“看，这就是控制舆论的作用！”韦斯利又一次忍不住在柯蕾面前展示自己的博学。
“控制舆论？”果然，柯蕾好奇地问道。
“没错，控制舆论，”韦斯利大言不惭地卖弄着他从唐纳这儿听来的一鳞半爪，“在可供阅读的资料极其有限的情况下，新闻报刊自然会成为贵族们阅读的重点，和那些过时的传奇故事，无聊的家长里短相比，政治人物、犯罪实录、经济新闻显然更值得谈论。这种情况下，谁掌握了发行报刊的权力，谁就能控制舆论，进而控制人们谈论什么，思考什么……”
柯蕾看着韦斯利的目光，隐隐透着一丝莫名的崇拜和欣赏。
韦斯利很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可他所知道的也就这些而已，只好故作高深道：“总之，费蒙帝国现在的安定形势，一部分功劳就来自这两份报纸……”
“我听说《科恩纳斯观察报》是费蒙皇室所有，《迷雾时报》是你名下的，对吗？唐纳。”莎拉大概没有意识到韦斯利的心思，有些不合时宜地问道。
“唔……韦斯利也出了不少力，”唐纳赶紧帮韦斯利圆了回来，“毕竟，他才是大作家嘛。”
莎拉若有所思地点头，柯蕾则笑着看了韦斯利一眼，眼神里多少有些赞赏的意味。
“其实，最令我惊讶的，还是那么多神子、神牧同时聚集到了费蒙帝国。”莎拉微微皱眉道。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神情都为之一震。
齐奥赛斯和柯蕾都抱着和莎拉一样的想法，他们还不知道魔法大陆光明教廷覆灭的消息，对于费蒙帝国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神职人员，他们的想法是，这可能与那篇揭示了魔法图元的文章有关。
哪怕之前对魔法大陆毫无了解，在见到了那篇文章后，凭这三人的地位和智慧，也都能想通魔法大陆控制中土的事实。但是，他们不能理解的是，源自魔法大陆的光明教廷不但没有收缴、毁灭那篇论文，反而派了这么多人到费蒙帝国来维持秩序。
辛西娅显然也想不通这一点，而且，她比齐奥赛斯等人的消息更加灵通，已经从中土各地陆续出现的混乱情况，推测出了光明教廷突然失去掌控力的事实。
可她也同样不理解，为什么残存的光明教势力，会突然集中到费蒙大陆来，一心一意地充当起秩序维护者。
“接受教育是通往天国的捷径”，辛西娅想不通，这种话怎么会出自光明教廷，那些神牧为什么会倾尽一切能力，劝说贵族们出资出力，兴办所谓的黎明公学。
在与美帝奇家族的商业来往中，极北之国很容易获得这些来自费蒙帝国的情报。同样的，他们也知道，在中土其他大陆，除了底层教士以外，神子神牧几乎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难道，唐纳不单单是极北之国的“天选者”，也是光明教廷的“天选者”吗？面对这个难以解释的现象，辛西娅难免会如此自问。
假如放在两年前，极北之国与唐纳的关系还处于蜜月期时，辛西娅说不定会拐弯抹角地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但是现在情况已经不同，辛西娅只能把这个疑虑放诸心底。
归根结底，在她看来，就算唐纳真的同时是极北之国和光明教廷的天选者，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在座几人全都沉默着，唐纳也克制着自己与韦斯利对视的冲动，虽然他从没有说起过这件事情，但是韦斯利进过精卫号，知道唐纳与光明神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越是这种关键时刻，韦斯利就越是机灵。他不但从始至终没有看向唐纳，反而低着头，故作疑惑地自言自语道：“真是奇了怪了……难道光明教廷的那些人也看报纸，也被控制了思想了？”
对于这位老友浮夸的演技，唐纳除了叹服以外，还需要花上一些努力，来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
不一会儿，韦斯利从怀中掏出怀表，打开盖看了一眼，又合上，塞进怀里。
“时间不早了，”辛西娅猜到柯蕾这次过来的目的，识趣地从椅子上下跳了下来，笑着说道：“你们年轻人精力好，我可得去睡了。”
这位侏儒族的智者，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实际年纪大概有近两百岁了，她这样说虽然是一句玩笑话，可也不是没有根据。
齐奥赛斯似乎很欣赏她的幽默方式，也缓缓起身道：“没错，我也不年轻了。”
将两人送到食堂门口，吩咐等在门外的大楼管事将两位贵客带去艾利城的旅馆，又说了几句类似“招待不周”的客套话后，唐纳转身走回餐桌旁。
这时，韦斯利正在问莎拉，她与齐奥赛斯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亲密伙伴的关系。”莎拉大大方方地说道。
等到唐纳坐下，这个话题便戛然而止。
唐纳看了看莎拉，又看了看韦斯利，道：“我怎么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这个话题不适合你……”韦斯利耸了耸肩。
莎拉捂嘴轻笑，眨着眼看向唐纳，道：“韦斯利在问我和玫瑰骑士之间的关系，怎么？维恩公爵也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吗？”
柯蕾静静地看着莎拉的表情，欣慰地弯起嘴角。她能看出，莎拉已经从单恋中彻底走出，否则，她就不会这么轻松地在唐纳面前谈论她和齐奥赛斯的关系。
“怪不得那家伙看上去年轻了不少，连胡子都刮得干干净净，和我以前见到他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唐纳笑着耸了耸肩，又意味深长地看着韦斯利，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是吗？”
韦斯利一口酒喷在了面前的餐盘里，赶忙抓起餐巾擦着嘴。
莎拉一下子笑了起来，柯蕾则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脸上明显有些泛红。
第595章 说服女王的一席话
“长话短说，柯蕾这次过来，是想从艾利订购五千支魔法枪，用于镇压叛乱，”韦斯利放下餐巾，痛快地说道：“我已经同意她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你同意了，就等于是我同意了。”唐纳笑着点头，给足了韦斯利面子。
柯蕾微微一愣，大概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维恩公爵，不瞒您说，因为连年祸乱，我手头能够动用的资源只剩六万多吨小麦，”柯蕾说到这里，见唐纳没有反应，连忙道：“我知道这个数目远远不够，一旦南方乱象平息，我一定补足您的损失！”
韦斯利张了张嘴，大概有话要说，被唐纳一个眼神阻挡回去。
“柯蕾女王，”唐纳微笑着看向柯蕾，“很久以前，一个平民孩子来到帝国南方的魔法学院，每个人都以为这个平民孩子只是个骗子，大概只有一个人信任他，要不是他的信任，这个孩子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成为魔法师……”
“一年后，战争来临，生死关头又是这个朋友独自一人留下来与那个平民孩子共赴患难，他一句豪言壮语也没说，就简简单单说了一句‘你说什么也没用，我不会走……’。”
“后来，平民孩子去了魔法大陆，他给这个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写了一封信，告诉他，魔法大陆很危险，让他说什么也不要去……可那个傻子还是去了，只因为他不想让他的朋友独自去面对危险……”
“没错，我就是那个平民孩子，那个朋友啊，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唐纳笑着摇摇头，眼角却泛起了泪花，“但是，只要你仔细去看，他这张不正经的笑脸下，是一颗最纯最真的心，值得你把一切都托付给他。”
韦斯利抿了抿嘴，一颗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滴落下来。
“柯蕾女王，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唐纳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上，我的就是他的，他开口，五千支魔法枪，我就不会问你要一粒麦子，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这胖子看上去花心得很，但是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世界上，他真正动了感情的，只有你一个。”唐纳微微停顿，轻叹一口气道：“本来这种事情，不该由我开口……但是我发现，你正在担心你的祖国被我掠取、占据。”
柯蕾整个身体明显地震动了一下，显然是被唐纳说中的心事。
“你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唐纳看了一眼韦斯利，“我不知道这家伙曾经跟你说过什么，我猜他可能提到过我那个关于联合王国的蓝图，你才这么小心翼翼。我没有染指你的祖国的想法，事实上，我对控制费蒙帝国都没有兴趣。可能你不会相信，我从来没有对默克尔首相下过任何一道命令，等到他卸任之后，我也不会干涉下一任首相的选举。”
柯蕾疑惑地看向唐纳，又有些不放心地看一眼韦斯利。
莎拉则心平气和地自顾自喝着酒。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对唐纳有种天生的信任。哪怕唐纳不说，她也能理解他的想法。
“你知道吗？现在，这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势力并不是我，而是你见过的那位丽莎小姐，她手下有三百多名白袍法师，全都住在这个工业园里。”唐纳等到韦斯利、柯蕾和莎拉脸上的惊讶神情稍稍退去，才接着说道：“我不担心她，是因为我知道，她和我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保护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而我的想法更多一些。”
唐纳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想让这片大陆上，每一个人都能有尊严地活着……或许是因为我自己本来是一个平民……”唐纳没有说出全部原因，“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证这件事情能够顺利地发生。”
“你到过雾城也到过迷雾镇，应该很清楚，博物学和工程学会彻底改变这个世界，让每个人都吃饱饭，穿暖衣，有房子住，有权利接受教育。”唐纳道：“不过，荆棘帝国正在发生的事情，也告诉我们，事情往往有两个方面，能往好的方向走，也能往坏的方向去。”
“每一个人，单独去看，大多是善良的，聪明的，但是他们集合在一起，却常常会显示出邪恶和愚昧的一面。他们会因为害怕未知而拒绝改变，他们会嫉妒那些率先改变了的人，并且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些人拉回到和自己一样的境地……这些事情，正在荆棘帝国的南方发生着，不是吗？”
唐纳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所以，这片大陆，需要一个人……不，是一群人，去领导这场变革，去勇敢者的身前挥舞旗帜，指引前进的方向；去怯弱者的耳旁低语：不要害怕鼓起勇气；去虎视眈眈的外敌面前亮出爪子，把他们驱逐于外……”
韦斯利听得有些动容，在唐纳说出这段话之前，差不多的含义都以模糊不明的方式存在于他的脑海中，他知道唐纳在做些什么却又很难用语言去一一表达出来。以至于柯蕾总是对他存有防备之心。
而在韦斯利的身旁，柯蕾的双眸越来越亮，几乎要射出光来。莎拉的情绪，也同样被唐纳的这段陈述调动起来，手掌下意识地握着腰间的剑柄，似乎满腔的豪情，只有借助手中的长剑才能抒发。
“柯蕾女王，韦斯利只说错了一点，我们办报纸，不是要控制人们的思想，而是要攻破那些遮蔽人们视线的谣言，将真相和真理反复述说，否则，多恩城里发生的那些怪相，就会到处滋生，永难杜绝。”
“维恩公爵，”柯蕾突然站起身来，“我决定了，从今天起，仿照费蒙帝国的经验，于荆棘帝国推行新政！但是，加入联合王国的事情，我希望您能再多给我的臣民一些时间。”
“只要民主和真理能洒遍这片土地，王国联合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唐纳笑着说道。
像是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承诺，柯蕾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开来。她低头看向韦斯利，温柔地笑着，“那么韦斯利伯爵，您能以顾问的身份，来帮助我推行这场革新吗？”
“以什么身份都行……”韦斯利故态复萌，双手一摊，一脸惫赖地看向柯蕾。
“你还想以什么身份？”柯蕾佯装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他想以什么身份……”莎拉咯咯地笑了起来。
“唔……这个话题似乎有些不适合我。”唐纳故意板起脸。
莎拉笑得更加大声，韦斯利鄙夷地白了唐纳一眼，柯蕾则装作没有听懂。
第596章 空城以待
夜色早已降临，天空如同镶满蓝宝石的圆罩，无边无际地笼罩着原野，唯独南方天际黑压压的一片，一颗星星都看不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艾略特知道，那是中土之壁。日间，这片横无际涯的峭壁，会在骑士大陆上投出数十公里长的影子；到了夜晚，它又成了一片遮挡星光的幕布。
关于这峭壁的由来，千万年来有过无数的传说。
有人说，那是天国去往地狱的无数级台阶之一；也有人说，它是勇气之神用巨斧划出的界限，以此限定他与光明神的各自领域；更有人说，那是光明神造世时，刻意保护中土的天堑。
即使在骑士大陆，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勇气之神的存在。相比光明教廷详实的教典以及确定无误的神迹，传说中居住在极北之北，勇气荒原上的那位神明，似乎太过虚无缥缈了。
不过，艾略特更愿意相信，这位传说中力大无穷的无面之神确实存在，并且真的用他那把巨斧劈出过这条界限。因为，他打心眼里不愿相信，那些蝼蚁般弱小的中土种，会比骑士们更加接近天国。
假如承认中土之壁是光明神为保护中土而展现的神迹，岂不是说：中土种才是受神明眷顾的族群？
艾略特回头看了一眼。星光下，浩浩荡荡的队伍一直拖到视野尽头，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脚步声、铠甲摩擦的声音被沿着中土之壁侵肆的猎猎西风吹到远处。
艾略特满意地笑了笑。无论传说如何，再过两天，他就能踏上中土的地面，看到那些蝼蚁们软弱无助的神情了就像他在索尔克、在多隆见过的一样。
过去四年多时间里，在巨人杰西的指点下，艾略特的斗气之核终于没有破散，堪堪保住了十二级骑士的修为。虽然斗气造诣再无前进一步的可能，可艾略特在那之前就自认没有晋升圣阶的希望，现在这个局面，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对于一个骑士，尤其是一个曾经实力超群的骑士来说，失去修为就等于失去一切。
丧失尊严，无以谋生，以及仇人无穷无尽的追杀是杰西使他免于落入这样的悲惨境地，为此，艾略特义无反顾地做了杰西麾下的先锋。巨人旗帜所指的方向，就是艾略特剑指的方向，这一次也不例外。
巨人城邦的荣光已经随着那座雄城一同消散殆尽，永远也不可能恢复到最初。但是新的巨人骑士团，却以难以想象地速度膨胀起来。
艾略特觉得，要不是那些贪婪的矮人们囤积居奇，以得自中土的粮食牟利，杰西城主也不可能这么快地重振巨人骑士团。
正是因为对矮人这种做法的积怨已经遍布骑士大陆西部，艾略特才能这么轻松得就把无数大小城邦的战力纠集起来。
这几年来，极北之国似乎也有些蠢蠢欲动，传闻中土各地都出现了他们频繁活动的迹象。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刚好为巨人骑士团的暗中复苏提供了空间。
然而，这样大范围的骑士活动，终于还是没有瞒过极北之国的视线。就在巨人杰西决定彻底打断他们的南北商路时，一封来自极北之国长老会的密信，摆在了杰西的面前。
整整三天，巨人杰西看了那份密信后，考虑了整整三天，才派了一名患有侏儒症的骑士，前往信中提到的落石城地点，与那位侏儒长老密会。
这显然是一条诡计，不要说巨人杰西，就是艾略特也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可这又是一个极佳的机会，让人明知是陷阱，也忍不住要跳下去。
风越来越烈，空气中隐隐有潮湿的岩石气息，艾略特突然停下脚步。头顶的天空已是黑压压一片，长满苔藓的光滑峭壁，就在他一步之外，黑暗中一股浩瀚庞勃的气势，朝着艾略特猛压过来。
身后的骑士由近及远，陆续停下脚步，不时响起铠甲撞击的金属声音。
艾略特始终一动不动。足足停顿了数分钟，他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没有任何意外发生，艾略特只是被中土之壁的气势震慑到了而已。
“全体贴近峭壁，原地休息，等待命令……”他转身吩咐了一句，接着同样的声音被不断复述着，一直传到几公里以外。
……
清晨，太阳从中土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时，骑士大陆靠近中土之壁的几十公里土地上，仍旧一片黑暗。
日头升高，黑暗淡去，无数颜色各异、形制不同的铠甲在晨光中泛着生冷的色调，这些铠甲的主人们或躺或坐，全都紧贴着潮湿的峭壁闭目休憩，也有人抽出随身的长剑，用随手捡到的石块磨着剑刃据说中土之壁下的岩石致密到了极点，是用来磨剑的最好材料。
在近七十公里高的悬崖之巅，即使有人将整个上身都探到悬崖外，也只能看到一条似有似无的细线，绝不会想到，这是一支正在修整的军队。
而在这支军队以西，两百多公里的落石城下，驻防的矮人军队正按照斯派克长老的命令，护送城中的四万多名矮人和侏儒，出发去往雾城。
军队中的矮人将领和战士们完全搞不懂这么做有什么意义。雾城已经住了六十二万人，仍在扩建中的落石城却总共只有五万人不到，从雾城调遣人手还说得过去，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可是，出于对长老会的尊崇，没有人对斯派克长老的命令提出异议。
空荡荡的落石城街道上，斯派克长老的身影显得孤独而落寞，他的三位学生已经跟随军队去往雾城，六天后，当他们到达雾城时，将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告诉辛西娅和格鲁纳达，矮人军队会挥师东来，重新接管这个城市。
届时，杰西的军队应该已经杀死了唐纳维恩，整个赫尔斯大陆就像一个水草丰盛的草原，等待着格鲁纳达去征服。
斯派克站到悬崖边，扶着栏杆向外看去，浩浩荡荡的矮人军队，如同一片黑色的云彩，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往西漂移着。
第597章 自作聪明
这是艾略特度过的最漫长的一个白昼。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蜷缩于绝壁和大地的夹角中，偶尔睁开眼，会分不清哪里是峭壁，哪里又是大地。仿佛身处一个巨大盒子的边缘角落，日光在头顶移动时，这盒子似乎也在缓缓翻转，终有一刻，他和他身边所有的骑士都会顺着绝壁滑落下去。
这当然是一个错觉，大地是大地，峭壁是峭壁，任凭日升日落，世界都不会翻转。
艾略特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错觉，不只是因为中土之壁极近辽阔，从下往上看真如大地一般；更直接的原因是危机感。
来自那个侏儒长老的“盛情邀请”必然是一个陷阱，那老家伙就算对中土种再怎么恨之入骨，也不可能借骑士之手来报仇。
问题在于，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陷阱？
艾略特看着头顶的半爿天空，或许，下一秒钟就会有无数巨石从峭壁之巅砸落下来。
三千年前的那场举世之战中，被光明教廷蛊惑的中土种们，就曾用过这种狠毒手段。
雾城下方，垭口镇外，那一大片零落交汇的深潭，就是由那些砸落下来的巨石形成的。同样的遗迹，沿着中土之壁，比比皆是，数不数胜。
杰西城主能够断定巨人城邦不是遭受神罚，就是因为城邦遗址上的巨大圆坑，实在太像那些落石深坑了。
神罚之日天空中出现的那些黑点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它们可以携带那么多巨石，飞在无尽高空？凡人真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就算绞尽脑汁，艾略特也想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但他只需要确认一点，最重要的一点：越靠近绝境之壁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因为，根据举世之战遗留下来的记载，巨石从天而降时不会紧贴中土之壁落下。艾略特自己也亲眼见过，落石深坑演变而成的圆形水潭，边缘距离绝壁至少有数百米远。
至于数百米距离是否就能保证安全，经历过神罚之日的艾略特，心底实在没有一丝把握。
所以，他才会时不时抬头看天，即使紧闭双眼也无法像身边那些信心满满的骑士们一样安然入眠。
越是惊惧担忧，时间就越是难熬。天色终于渐暗时，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艾略特缓缓起身，朝马蹄声响的方向看去，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坚定一些。
一分多钟后，在数千名骑士的注目中，一匹黑色健马停在艾略特面前，身穿轻便皮甲的斥候跳下马来，单膝跪地，低声道：“大人……今日凌晨，数万矮人侏儒聚于落实城下，悉数往西而行，五个小时前，已行至落石城以西三十公里……”
艾略特脸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笑意，他看了看西面的天空，被中土之壁生生截断的地平线上，还剩最后一抹晚霞。
“传令下去，半小时后出发，西进，向落石城方向！”艾略特转身朝身后的骑士下令，声音不响，却满是战意。
从拔营西行开始，每隔半小时左右，都有斥候从西面迎头赶上这支庞大的骑士队伍。
将近两百公里的情报距离，艾略特所能得到的，都是矮人军队四五个小时前的状态，不过，随着夜越来越深，他也越来越心定，连脚步都轻盈了不少。
陆续传来的情报中，矮人大营距离落石城越来越远。
后半夜，艾略特等到了他最想听到的消息：化整为零埋伏在距离落石城三十公里外的先锋营已占领落石城，生擒侏儒长老斯派克，城中没有伏兵，也没有发现魔法阵陷阱。
……
四月十七日凌晨，天还没有亮，艾略特就已经踏上了中土的地面。
重力的突然变化，难免让他有些脚步虚浮，但是以艾略特的能力，不会有更多的不适感。
黑暗中，艾略特的身体魁梧得如同一尊战神，在他面前，侏儒长老斯派克显得弱小不堪。
不过，这位矮小的侏儒脸上，并没有胆怯的神情，他只是用他皱巴巴的手，指着西南方向，异常平静地说道：“艾利工业区和科恩纳斯都在那个方向，唐纳维恩就算不在那里，也一定在科恩纳斯。”
艾略特静静地站在那里，连眼睛都闭着。他没有理睬斯派克，而是感受着从南方吹来的风，细细倾听风的声音。
没有埋伏，至少附近一公里内没有埋伏。事实上，真有埋伏的话，几个小时前就占领落石城的先锋军斥候，也不会这么安静了。
艾略特睁开眼睛，侧头看着斯派克长老。
“我的人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赶上。”艾略特说的是实话，为了确保一切顺利，刚靠近落石城，他就一马当先地冲了上来，大军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才能穿过落石城，来到这里。
斯派克长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艾略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侏儒，后者故意避开他居高临下的眼神。
几位先锋军骑士守在落石城入口的石阶口，似乎正在研究停在那里的一辆的怪车。那怪车几乎全由钢铁制成，底下黑色的橡胶轮胎宽厚得令人咋舌。
雾城出产魔车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骑士大陆，艾略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它的样子。
他只瞥了一眼，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眼前这个侏儒的身上。
“你是想借我们来除掉恶魔公爵，好让格鲁名正言顺地占领赫尔斯，我没猜错吧？”艾略特突然出声道。
斯派克长老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他没有理睬艾略特，似乎对他的问题不屑一顾。
“你们这些侏儒啊，总是自作聪明。”艾略特轻蔑地笑了笑，摇着头道：“你既没有在途中用落石偷袭我们，也没有在落石城里布置机关，那答案就再明显不过了……你不会觉得，我们看不出来这是个陷阱吧？”
“神罚是唐纳维恩所为。”斯派克长老言简意赅。
艾略特微微一怔，虽然杰西城主早就这么说过，但是从侏儒嘴里听到这个结论，他还是难免有些震惊。
不过，艾略特并没有如同斯派克长老预料的那样暴跳如雷，而是立刻平静了下来。
“你看，我就说你太自作聪明。”艾略特摊了摊手：“只要把你们赶跑，唐纳维恩随时可以去杀，不是吗？”
斯派克长老突然睁大眼睛，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但他转眼就平静下来，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我会这么愚蠢吗？三个小时后，格鲁纳达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你们想要复仇的话，可得抓紧时间。”
“是吗？”艾略特笑了笑：“一个小时后，我们就会向雾城进发，假如真如你所说，斥候自然会有回报，到时我们再折向科恩纳斯也不迟。不过你放心，为了报答你的款待，我不会杀死你的……唔，至少在我们占领赫尔斯之前不会。”
斯派克长老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紧紧握拳的掌心上，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第598章 普普通通的早晨
老哈利已经五十多岁了，具体是五十五、五十六，还是五十七？他也说不上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整日埋头从土里刨食的老农，只记得什么日子该播种，什么日子该除草，什么日子又该收割，至于这样的日子过了多少个轮回，他哪里记得清楚。
还在科佩行省时，农庄上的人就管他叫老哈利，那好像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谁能想到，为贵族老爷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哈利，入土之前，竟然能在奥维耶行省北方的这个小农场里，拥有一片自己的土地呢？
直到现在，老哈利仍然记得，当初两个儿子连哄带骗地把他从老家拐出来的情景。
关于北方王维恩公爵将新开垦土地奉送给新移民的传闻，老哈利也听说过，但他和那些种了一辈子地的老伙计们一样，怎么也不相信这会是真的。男爵大人的管事也说，那是骗人去开荒的噱头。
那年，一个游吟诗人路过他们的农庄，在他的歌声里，北方就像天国一样美好，有无尽的良田，却没有恶毒的管事老爷，巨大的铁马会犁地、播种、收割庄稼，连天上的风都会干些脱粒磨面的农活。
那游吟诗人的话荒诞至极，可老哈利的小儿子却听得入了迷，最后竟撺掇了哥嫂，合谋把他这个老头子骗上了路。
老哈利还记得自己在去科佩城的路上，痛哭流涕的傻样，记得儿子儿媳被自己骂得不敢抬头的窘状，记得在科佩城被临时安置，从笑吟吟的年轻管事手里接过面包和新棉衣时的震惊。
从科佩城到奥维耶行省，老哈利的一家被照顾得妥妥帖帖，没有挨过饿，也没有受过冻。但是越接近目的地，老哈利的心里就越是没底。
他这辈子从没有念过一天书，哪怕连自己的名字也认不得，除了跟土地庄稼打交道以外，他懂的事情实在不多，可有一件道理，老哈利深信不疑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
所以，手里的面包越香，身上的棉衣越暖，老哈利就越心慌。他自己一把老骨头，就算死在了寒冷的北方，也没有什么，可他终归舍不得两个儿子，更舍不得刚满八岁的小孙子伊桑。
然而，到了奥维耶行省后，老哈利才知道自己错了。这世上真有平白无故的好事。
他们一家五口，不但真的分到了一大片耕地，小孙子伊桑竟然可以不花一个铜子儿，就去农场的公学念书识字。
不但如此，好事接踵而来，新历2年，小儿子被农场南面的工厂招工，不但薪水丰厚，还因为正式工人的身份，得到一小份魔金，做成了魔法学徒。
小伊桑也在农场公学得到了同样的待遇。
老哈利一家，竟然出了两个魔法师，这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光明神是如此仁慈，将所有的好事都降临在这个穷苦老农的身上。老哈利晚年的每一天，都仿佛生活在天国一般。
新历4年四月十七日清晨，他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为小孙子准备了早餐，把他送上了公学的马车，然后下地干活晚春农活少，大儿子和他女人都要多睡一会儿，老哈利年纪大了，不需要睡那么多。
农舍前的菜地要翻耕一遍，种上应季的洋葱和豌豆，农场南面的工厂每隔几天都会来这里采买蔬菜。老哈利不知道那家工厂到底生产些什么，小儿子也含含糊糊地说不明白，可那工厂的采买管事大方得很，给的金币足金足两，从不克扣。
这几年，小麦虽然越来越卖不出价，可农场的地也越来越熟，每年的收成都在涨，要不了几年，老哈利家也能像最早来到这里的那几户人家一样，盖上一栋漂亮的小楼房。到时候，小儿子也就能娶媳妇儿了。
假如老伴还在就好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老哈利就往地里啐了一口痰，心中暗道：光明神啊，原谅我的贪得无厌吧，一切苦难和福佑皆是您的旨意……
老哈利虽然不识字，却听过那些管事们祈祷的言辞，他知道贪念是罪，不该像光明神乞求不切实际的福佑。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朝霞如火，一望无际的麦田和间或点缀的青砖农舍全都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下。老哈利看着如画般的景象，努力想去回忆游吟诗人们形容天国时的词句，可是搜肠刮肚也想不起哪怕一句。
他咧嘴笑笑，埋头继续忙碌。
晨光下，老哈利的栗色头发早已花白，脸上的皱纹又密又深，晒多了太阳的眼睛浑浊发灰，抓着锄头的大手则如同兽皮般暗沉粗糙，累年劳作，腰杆早已直不起来，弯腰耕地时，总会隐隐作痛。
可是，老哈利的脸上，却始终挂着由内而发的笑容。
他的耳朵已经有些聋，疾驰的奔马来到百米开外，他才听到马蹄声响。
老哈利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向他驰来的马。马上那人穿着轻薄的皮甲，像是一位骑士老爷。
没错，肯定是一位骑士老爷，要不然，他就不会让他的马踩在刚刚抽苗不久的麦田里。
看着那些麦苗被马蹄糟蹋，老哈利心头升起一阵阵的痛楚。不过，出于对骑士老爷的尊重，他不敢露出不满的神情，而是放下锄头，努力直起腰，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
他在等那位骑士老爷上来问话。没错，农场附近没有骑士，那位老爷一定是过路的，或许，他想向自己打听点什么事情。
老哈利有些紧张，假如对方是来问路的，他可答不上来。自从几年前来到这个农场，老哈利就再也没有踏出过农场一步，农场以外的世界，对他来说全是一片空白。
马蹄踏上田垄，骑士没有勒马减速的迹象，直直地朝着老农站立的菜地冲来。
“难道不是来问路的？”这是老哈利的最后一个念头。
骑士的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上，晨曦中，一道金色的弧线一闪而没。
老农的身体沿着胸口斜线破裂开来，鲜血和内脏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脚下才耕作了一小片的菜地。
第599章 屠村惨案
“这是一场战争。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为了将手中的长剑握得稳一些，费特罗不得不在心里默念着。他不是一个屠夫，鲜血和尸体并不会令他兴奋，尤其是面对这些毫无反抗能力的普通人时。
费特罗是银星佣兵团下的一名送信人，本来，他这一辈子就应该带着成捆的信件，往返于不同城邦的佣兵联络站之间直到老死就像他父亲，以及他父亲的父亲一样。
可就在这几年里，极北之国独吞中土粮食，骑士大陆纷乱四起，盘桓西部数百年的银星佣兵团如同迟暮的巨人，轰然垮塌，分崩离析。恐慌、饥饿和混乱就像瘟疫一样，从一个城邦蔓延到下一个城邦。
矮人一扎紧粮袋，骑士大陆的人们才意识到那些声名赫赫的所谓佣兵团不过是在玩一场自娱自乐的游戏，就好像停掉了狂欢舞会上的音乐，保持着扭腰甩臀姿势的人会发现自己不过是行为怪异的傻子。
为了生存，短短数年间，费特罗做过盗贼，甚至做过乞丐，假如没有巨人杰西的召唤，他还不知道会沦落成什么样子。
他来到中土，是要追随巨人杰西，把盘踞赫尔斯的矮人彻底打垮，将秩序重新带回骑士大陆。所以，这就是一场战争，容不得半点仁慈和软弱。
衣衫不整的女人尖叫着从农舍里跑了出来，费特罗一剑横扫，那女人身首异处，尖叫声戛然而止。
“这是一场战争。”他再次提醒自己，然后跳下马来，持剑钻进农舍。
一声男人的惨叫过后，费特罗钻出农舍，翻身上马。
他牵着缰绳调转马头，四下环顾片刻，确认整个村子都没有一个活人之后，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这里距离北落悬崖快有六十公里，已经足够远了。在确认没有矮人军队的埋伏，并且清洗了所有村落后，费特罗需要继续往西扫荡，还得赶上大部队，把所见的情况汇报上去。
马蹄踏过麦田，奔向一望无际的荒原，费特罗突然轻“咦”了一声。
刚才这个村子里，为什么一个孩子都没有？
费特罗微微皱眉，几秒种后，他决定不去纠结这种细枝末节，策马加速，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村子远远抛在了身后。
……
太阳越升越高，血渐渐凝固，尸体和内脏变得僵硬，颜色越来越深，弥漫的血腥味引来了无数蚊虫和苍蝇。
当腥味变成恶臭时，太阳已经西斜。
一架大马车沿着石子儿铺成的马道缓缓驶来，负责接送公学学生的老车夫正惬意地吹着口哨，看上去心情很不多。
这里已经是公学范围内最北的一个村落，只要把车厢里那几个孩子送到这儿，他一天的活儿就算干完了。
这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从他身后的帘子里探出脑袋来。
“小家伙，今天你爷爷没在路口等你嘛！”马车夫笑着说道。
名叫伊桑的孩子撅了撅嘴，又抽了抽鼻子，略带稚气地说道：“卡夫大叔，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赶车的车夫闻言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些不祥的感觉。他扬鞭抽打马背，啪的一声，马车速度猛地加快。
等到马车停在伊桑家的农舍门口时，车夫急切地大喊道：“小伊桑，不要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车厢里的孩子已经跳了下来。
“爷爷……”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那孩子扑向了门前菜地中的血泊，“嗡”的一声，聚做一团的蝇虫四下散开。
车夫眼疾手快地冲了上去，一把抱起哭喊着的孩子，大踏步跑回马车，然后一手夹住仍在不停踢打的孩子，一手猛地拉过缰绳，将马车在车道上堪堪转过头，朝着来路狂驰而去。
刚才一转眼功夫，他已经看见了农舍门口无头的女人尸体。现在，整个村子悄无人声，显然不是遭了贼这么简单。
赶车的车夫已经上了年纪，知道事情轻重，他一边驾着马车，一边紧张地回头张望，木头打制的马车被两匹成年马匹拖着狂奔，像是随时都会散架。
而车夫怀中的孩子，已经哭得晕了过去。
……
“……你是说，那尸体一分两半？整整齐齐？”被叫做雷欧老师的年轻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是这个偏僻公学内唯一的教员，平时他总是斯斯文文的，现在却瞪大眼睛，声音更是因为紧张而有些嘶哑。
“没错，那老头的身体就这样……”老车夫在自己的胸前比划着，手颤抖得厉害，“一分两半，肠子都流了一地，门口的女人头不见了，准是被人活生生砍断的……”
“还看到什么了？”雷欧惊道。
“整，整个村子一个人影都没有，说不定是死绝了……”车夫的猜测令人惊恐却又合情合理。
“你带我去看看……”雷欧说到一半，突然摇头道：“不行！”说着便冲入红砖砌成的教舍平房。
不一会儿，他推着一辆自行车冲了出来，三两步跨骑上去，回头喊道：“卡夫，你带上伊桑，跟我去个地方！”
……
傍晚，艾利机械厂货栈上，就在唐纳、韦斯利、柯蕾、莎拉、辛西娅、齐奥赛斯的面前，一个工人用撬棒撬开一米五见方的木箱盖板。
众人看得清清楚楚，木箱内整齐码放着的，是银色的魔法枪，密密麻麻。
“这样一箱是四百支。”说话的这人穿着蓝色的棉布工装，显然是一个毕业于工程学院的技工。
“一，二，三……十二，十三，十三箱，正好五千两百支，”韦斯利朝柯蕾眨了眨眼，走到木箱前掏出一支魔法枪，然后瞄着远处空旷的地方，“砰”的来了一枪，又转过头朝柯蕾挤了挤小眼睛，示意货物对版，没有问题。
唐纳看着这家伙鞍前马后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柯蕾对着韦斯利抿嘴一笑，这才对着唐纳道：“维恩公爵，我替帝国国民感谢您。”
唐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朝韦斯利努努嘴道：“别那么隆重，感谢他就行。”
“没错，你可别谢错了人。”莎拉笑着帮腔。
正说笑间，一个蓝领技工朝着唐纳跑来。
在艾利工业区带了一天一夜，韦斯利等人早就习惯不时有人要向唐纳汇报工作，也就没有当回事儿，仍自谈笑着。
那工人来到唐纳跟前，贴耳道：“院长大人，边防所山姆所长传音，边防所以北二十公里，杜勒农场发生屠村惨案，像是骑士所为……”
“骑士？”唐纳微微皱眉。这几年帝国境内确实发生过一些恶**件，但悉数是魔法学徒作案，怎么会有骑士屠村的事情发生？而且还是在那么北面。
他沉吟片刻，转向辛西娅，道：“最近，北面没什么异动吧？”
“异动？没听说啊。发生了什么？”辛西娅疑惑道。
唐纳点了点头，报了一声歉，便丢下众人，朝艾利大楼的方向走去。那个过来报信的工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柯蕾女王看着唐纳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韦斯利，道：“发生什么了？”
“好像是什么屠村惨案，”韦斯利是精神系法师，感知能力冠绝在场众人，只有他听到了那个工人说的话，“凶手是骑士……”
“骑士？”齐奥赛斯皱了皱眉。
“发生在哪儿？”辛西娅问。
“边……”韦斯利差点把边防所讲了出来，立刻改口道：“北面，伊莎河下游的农场。”
辛西娅和齐奥赛斯对视了一眼。
“应该不会。”辛西娅轻声道：“五大北落城都有我们驻守了，别的地方他们上不来。”
“嗯……应该不会。”齐奥赛斯点了点头。
第600章 敌踪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赫尔斯大陆的西部有一个小国，国王罹患怪病，四处求医无果，连光明神的牧人见了这位国王也只能摇头叹息，吩咐大臣们准备后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可是国王的小女儿却从一位巫师那里听说，絮语森林以东的雪山山顶上，生长着一种形似银雀的小花，只要采到这样一朵银雀花，让病危的国王服下，就能根治他的怪病。
整个王国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位女巫的话，唯独这位公主。为了拯救心爱的父亲，公主不顾众人劝阻，独自一人去攀登那座从未有人登顶的雪山。
这个故事有个悲伤的结局。那位公主最终一去不返，国王没有等到那朵传说中的银雀花，不久便郁郁死去。
没有人知道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可是银雀花却因为这个传说，成了勇敢、忠贞与不畏艰难的象征。六百多年前，为了对抗路易费蒙大帝的铁蹄，赫尔斯大陆东部诸国抱团取暖，成立联邦时，就采用了这个富有象征意义的名字。
银雀花并不是这个传说的唯一遗产。就像那些流传广泛的童话一样，故事中的王国和国王都没有具体的名字，唯独这位勇敢的公主拥有一个美丽的名字：伊莎。
传说伊莎公主在雪山顶上见到了银雀花，可是因为寒冷和疲惫，她倒在了那朵盛开的银雀花前。闭眼那刻，一滴热泪从她的眼角流下，被这滴眼泪融化的雪水最终汇集成河，那便是赫尔斯大陆第三大水系，发源于银雀花公国南方雪山的伊莎河。
伊莎河从银雀花联邦南方一路流向西南，穿过絮语森林一角，进入费蒙帝国，途径九个行省，最后于奥维耶行省北方坠入北落悬崖，形成一道宽达两公里的巨型瀑布。
新历元年前修成的艾利水库将伊莎河分流成数个支流，从此伊莎瀑布不复当初的气势，连水库下游的伊莎河河道都一下子窄了不少。
可就算如此，从数千米高空俯视，漫天繁星之下的伊莎河，仍旧如同一条银白色的丝带，清晰可见。
深夜，天空中漂浮着的热气球上，山姆一直注视着这条银丝带，那是唯一能够用来辨清方向的基准。
一个多小时前，公爵大人通过传音法阵，命山姆连夜安排空中巡弋，侦查行省北方。
自从神罚一战过后，热气球从未在夜间升空过，没有公爵大人驾驭母舰引航，夜间巡弋极为危险，于是山姆便亲自承担了这项任务。
距离山姆离开桑坦魔法学院已有九年，他从一个十五岁少年，长成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儿。
天空中呼啸的风，将山姆一身深灰色对襟长袍吹得猎猎作响，可他却像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俊朗的眉宇间隐隐有种不可侵犯的气势。
现在，他从边防所营地出发，已经向北漂移了四十多公里，目之所及，除了伊莎河以外，视野内全是黑沉沉的一片。
山姆觉得，在东方日升之前，他不可能有什么收获，哪怕有一支军队潜伏在荒野中，夜色遮蔽之下，他也不可能发现。
十几分钟后，银丝带般的伊莎河终于截止在黑压压的大地上，山姆知道，那是伊莎河遇上了北落悬崖几不可闻的水声，正是从伊莎瀑布传来。
深夜，离开了伊莎河，不管是往东还是往西，视野之内没有了参照物，随时都有可能迷航，弄得不巧，甚至会撞上北落悬崖的峭壁。那是夜间巡航最危险的事情。
“原地悬浮，等待日出……”山姆回头喊了一声。为了盖过夜晚天空中的风声，他必须大声呼喊，才能确保几米外的同伴听到。
“团长，你看那是什么？”就在山姆身边，一个二十多岁的金发小伙儿将单筒望镜递给山姆，指着北方道。
山姆接过望镜，朝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圆形目镜中除了黑色以外，别无其他。山姆刚想开口，突然猛地一惊。在望镜视野扫过的地方，突然出现一道淡淡的银光。他循着银光细看，几秒钟后，才能确认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朝正北巡航，速度20，下降一千米……”山姆大声下令。
几分钟后，随着距离接近，他渐渐看清了银光的真实面目，几乎倒抽一口冷气。那是无数穿着铠甲的骑士，正奔走在北落悬崖附近的荒原上。
望镜扫过伊莎河河滩（每一条大河靠近北落悬崖都会一下子变宽变浅）时，山姆看得更加清楚了那些骑士趟过河滩，溅起的水花足有几米高。
山姆放下望镜，扭头大喊：“返航！返航！全速返航！”
……
时间来到下半夜，艾利大楼五楼的一间密室里，传音法阵发出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有人吗？这里是边防所。艾利大楼，有人吗？”是山姆的声音。
唐纳半躺在椅子上的身体，一下子坐直起来，山姆的声音令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仍旧保持着镇定。
“公爵大人，是公爵大人吗？”山姆并没有等待答案，直接接着下文：“北落悬崖附近发现大批骑士，由东向西疾行……”
“有多少人？”唐纳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计其数！”山姆回答得干脆利落。
接着，唐纳却沉默了下来。几秒钟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山姆……边防所进入防御警戒状态，等我命令。”
说完，不等山姆反应，唐纳直接转过转椅，激活他右手边的第一张传音法阵。
……
科恩纳斯，费蒙皇宫内的女皇寝宫。
侍女急切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哐的一声，女皇寝宫的大门被推开。
“陛下……陛下……维恩公爵传音……十万火急……”
宽大的锦床上，露西亚和蕾拉几乎同时坐了起来，比她们俩更早惊醒的是睡在一旁小床上的乌娜，只不过，后者只是撑起上身，疑惑地看着门外。
露西亚一下子惊醒过来，几乎弹下床，赤足往外奔去。
不多久，她独自一人站在传音密室内，听着唐纳的声音，从数百公里外传来。
“露西亚……北方发现骑士军队……去费蒙大教堂……让神子召回全部神牧……他们会听你的……尽可能多地筹集粮食……坚壁清野，做好一切守城准备……遇到任何情况都绝对不要出城迎敌……”
几分钟后，当女皇座驾往费蒙大教堂驶去时，唐纳已经来到了艾利工业区东区，站在了丽莎面前。
“北面发现了骑士军队，数量惊人。”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丽莎花了几秒钟时间，才从熟睡中彻底清醒过来。
“看来，我的准备不是多余的。”她似乎很开心，大概是觉得那些巨型投石车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先帮一个忙，叫你手下的法师把齐奥赛斯和辛西娅控制起来。”唐纳冷冷地说道。
“唔……”丽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