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人选
无忧不知道李向说的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计较,又和李向说了一会儿话,见李向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了,便叫他好好睡下,这才自己回屋了。
李向是真的睡不着了,被x芯片一阵折腾,他只能先考虑那个人选的问题了。要说以后可以有个人在自己身边帮着自己,还有着未来人的想法,确实是比现在自己奋斗要强的多。
可是要选个什么样的人呢?李向有些不知所措。要说选个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吧,李向又不愿意。谁都有自己的思想,要是好端端的把人家的思想全部拿走,再给人家灌输一种从未有的想法,这不是变相的杀人吗?不要说是自己亲近的人,就是个陌生人,他都下不去手。
可不选有不行,想来想去,首先将自己的亲人们都排除了,然后又开始往身边的朋友身上想。自己这半年来,也算是结识了不少人了,有文有武,还有一些不太熟悉,但也称不上是朋友的,这么多人,选谁好呢?
在榻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天,天色都快亮了,他还在翻烙饼。
他的屋子有个外间,丫环流云就住在那里,也方便夜间伺候他。一晚上流云都没有合眼,她怕少爷真的病了,晚上需要喝水什么的,也好第一时间准备。一晚上就听见李向翻来覆去睡不着,流云有些担心。
天刚蒙蒙亮,流云就起身了,先到里间儿瞅了一眼李向,见他眼睛睁的圆圆的,望着屋顶,心里就有些害怕了,也不说话,悄悄出去,又去找孙思邈了。不一会儿神医再次来到李向屋中,进来发现李向看着他,只好说道:“刚才这个丫头说你一晚上没睡觉,叫我过来看看,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李向感激的看看流云,然后起身道:“我没事情的,这么早就把你叫来了,不好意思,你快去休息吧。”
孙思邈也不说话,再次给李向诊脉,发现他很正常,就是有些肝火旺盛,便说道:“你最近事情多,有些劳神了,我给你开个清火滋补的方子,吃上两剂就好了。还有,不管什么事情,总会解决的,吃饭睡觉是必须的。”
李向真的佩服孙思邈,就这么一诊脉就能说的这么准确,还真不是吹牛。他笑笑道:“神医说的是,我会注意的。”
孙思邈真要起身出去,李向忽然叫住他道:“对了,我不在这段日子,神医可曾已经到了书院授课?”
孙思邈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我也才来这里不久,况且学院里的情况很复杂,等都尉好些了,去了解完了再说吧。”
听孙思邈的意思,学院那边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可昨天魏征说的时候并没有说有什么大问题啊。李向心里有些着急了,学院可是他重点关注的地方,是他将来能不能成事的基础,他一下子又躺不住了。不过想想现在还有更加着急的事情要解决,只能暂时先放下了。
孙思邈见李向没有其他事情,便欠身施礼往外走,李向再次叫住了他。
“神医,我之前跟你说的请你过来给人看病,不知道神医有没有……”李向最开始寻找孙思邈的本意,是为了给无忧治病的,无忧有心疾,也就是后世说的哮喘,他清楚的知道,无忧当了长孙皇后以后就是死于这个病的,所以他才找孙思邈,想要提前给她治疗的。
孙思邈转身道:“都尉说的是无忧姑娘的病吧,在下已经了解过了。”说着孙思邈皱皱眉道:“虽说无忧的病现在不怎么严重,但要是照这样发展下去,过个十几年就成了不治之症了。”
李向这次是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才是神医呢,连发病到什么时候会不治都能查出来,他起身拉着孙思邈道:“那神医可有医治的办法?”
孙思邈摇头道:“暂时还没有。”见李向瞬间便有了痛苦之色,孙思邈继续道:“不过在下还是可以暂时压制住这种心疾,不叫它发病,这期间我会继续寻找治疗的方法,也许不久就会有办法了,都尉不要担心。”
“好,好。”李向一听还有希望,一下子又激动了,笑道:“幸亏是遇到了神医,要不我可是真的再无办法了。只要神医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我一定想办法满足的。”
“都尉还是先休息吧,在下知道都尉的心思,会努力的。”孙思邈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狡黠的微笑,随即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李向撇撇嘴喃道:“看来这也是个人精!”
孙思邈刚出去,无忧就从外边进来了,眼窝中还有些未擦干的泪光,刚刚流云去找孙思邈的时候就碰到了无忧,便把情况说了一下。李向和孙思邈说话的时候无忧就在门外,她听到李向对她这么在意,心里一阵欢喜,一阵难过。连孙神医都说自己的寿命只有十几年了,哎!
见无忧的样子,李向就知道刚才的话无忧是听到了,他也不隐瞒,直接过去拉着无忧坐下道:“观音婢,不是我要瞒着你,本来我也不确定的,不过你也不要担心,孙神医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李向爱怜的摸摸无忧的脸蛋儿,凉凉的。
无忧笑道:“没事的,我不怕啊,不是还有十几年嘛,说不定到时候早就治好了呢。还是说说你吧,听流云说你昨晚一直没有睡下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和我说说吧,说不定我能给你想想办法呢!”
李向见无忧自己能这样想,他真的太高兴了,听无忧一说,也觉得可以简单的和无忧说说,看看她有什么主意。可转念一想,这件事对于无忧来说太不可思议了,要怎么说才好呢,况且,还不能把事情全都说了,那样不但无忧不会相信,相反会认为他真的是发了癔症了。
想了半天,李向便道:“无忧,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可能有些离奇荒诞,但都是真的,你不要害怕,也不要吃惊,而且这件事我从未和任何人说过,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我希望你也不要对任何人说出去。”李向很郑重的看着无忧。
无忧心中有些紧张了,不过好在她的承受能力很强,随即便重重的点点头,站起身看看屋外的流云,叫她出去,并且告诉她不管谁来了,都要提前通报一声。流云只好答应下来,幽怨的看了一眼李向,这才出去。
无忧再次回到里间儿,正襟坐在李向对面,沉稳道:“说吧!”
李向点点头,想了一下,便说道:“观音婢,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吗?”
无忧大概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并没有被李向的话吓到,只是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应该有吧!”
李向微笑道:“你大概听说过我是太乙真仙徒弟这个说法吧。”
“好像听过,就是你跟随陛下去晋阳那段时间,百姓们说的。”无忧又说道。
“我要说那些都是真的,你信吗?”李向试探着问道。
“我信!”
这下轮到李向吃惊了,无忧居然这么信任他,也好,这样接下来说的事情她也好接受些。
于是李向就借着太乙真仙这个名号将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中间去除了那些他知道未来历史发展方向的事情,又加了一些自己稀里糊涂变成了这个世界拯救者的故事。
听的无忧傻了,好在她有心里准备,要是猛然听到的话,真的以为李向疯掉了。
见无忧的反应还算在他的意料之中后,李向停了下来,稍稍叫无忧缓缓神儿,有些担忧的问道:“观音婢,没吓到你吧!”
无忧强压着心里的那些冲动和问题,茫然的看着李向,摇摇头。李向知道叫人家一下子接受这么多东西,实在是为难她了,只好走过去,轻轻拉起无忧的手道:“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都是你原先认识的那个李向,现在不会变,将来也不会变的。”
无忧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儿,从他的字里行间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温暖和安全感,是啊,他还是他,只是他变成了英雄而已。无忧的小手在李向的手中慢慢变得温暖起来。
李向这才接着说道:“就在昨天晚上,就是你们请了孙神医来给我看病那会儿,其实我正在梦中和太乙真仙说话呢,他告诉我,之前他给我的任务我完成的很好,所以这次又给了我一个更加艰巨的任务,这次的任务不好完成,所以便要给我派来一个帮手的。”
李向尽量把事情说的简单易懂一些,无忧懵懵的,不过还是很快便知道李向的问题在哪里了,便问道:“是这个帮手和你有矛盾?”
李向摇摇头道:“其实这个帮手一直就在我脑中,刚才都说了,就是我梦中见到的那个东西,只是你们都看不到而已,但现在那个东西要附身到一个人身上去了,也就是说我需要找个人叫它附身才行,你能听懂吗?”
无忧眨眨眼道:“就像那些道士说的鬼上身?”
李向有些无奈,只好点点头道:“应该差不多吧,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所以我现在很矛盾啊,不知道该找谁啊!要是我的朋友和家人的话,我担心出问题啊!”
“是不好解决啊!”无忧也发愁了,这么离奇的事情还真的叫她不知所措,不过下一刻无忧便笑道:“对了,要不找上一个你的仇人不就好了!”
李向眼前一亮,随即又暗下去道:“可是我又不确定这个上身是不是把这个人原先的想法都给弄的没有了,要是那样的话倒是找个仇人挺好的。”
无忧却一脸平静的说道:“不是到午时才到时间吗?你现在还能和那个神仙说话吗?你去问问不就清楚了?”
李向一拍脑袋道:“我真笨,还是我的观音婢聪明啊,哈哈,好好,我这就去问问去。”转念又说道:“那就麻烦你在这里守着了,我可不想再被别人当成是病人了。”
无忧温柔的看着他,轻声道:“你去吧,我给你守着。”
068告御状
李向再次从梦中醒来,见到无忧一直拉着他的手关切的看着自己,心里温暖到爆棚,脸上微笑道:“观音婢,我回来了,都问清楚了。”
无忧长长出了口气,这才说道:“回来就好,怎么样,问到了吗?”
李向点点头,笑道:“问到了,太乙真仙说不管是谁,只要我需要他忘记过去的事情,就能忘记,不需要就不忘记,都由我来决定的。”
“那太好了!”无忧也跟着激动起来了,随即便说道:“那你决定了叫谁去上身了吗?”
李向冷笑道:“我觉得有一个人最适合了。”
无忧微微皱眉,她不喜欢李向这个样子,看上去有些吓人,随后又想李向只有对自己的敌人才这样呢。她想了一下,随即也笑道:“是不是他啊!”然后手指蘸了茶杯中的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名字。
李向低头一看,哈哈笑道:“知我者观音婢也!”
有个人已经被这对阴谋夫妇算计了却浑然不知。
洛阳西门,杨广远远的看着这座帝都感慨万千。从离石郡,千辛万苦,日夜不停的终于走了回来。想想自己刚刚到这里时意气风发,再看看现在自己好像丧家之犬一样,心中便气结无比。一路上一直都在注意洛阳城中李建成的动向,好几次都忍不住要下令派军队去将李建成抓起来。
还好身边有几个老臣不断的劝着自己,他也就忍了下来。现在终于走到了洛阳城下,他便叫队伍停了队伍,吩咐内监进洛阳去传旨,就说自己回来了。
洛阳城中近几日气氛有些不对劲儿,自从李建成收复之后,所有的关中军都驻扎在城中,原先被宇文化及强行征用的鹰扬卫和鹰耀卫部分兵士们,现在被李建成的手下直接就看管起来。这两卫的统领和副统领本来都已经逃出了洛阳,到了龙门,知道洛阳收复后,又回来了。
见到自己的手下被李建成当做犯人看待,心里都愤愤不平,还专门找他理论了一回。武将和文官理论的方式那可是不一样的,大家都是爹生妈养的,凭啥你一来就占了我们的地方,还管着我们,于是将军们之间达成了同盟,一起对付李建成。
李建成虽说没有魏征那样的智慧,但好歹也是跟着李渊多年,也带兵多年。进城后他就防着这一手了,还没等这些统领们起来闹事呢,就先下手为强,将他们通通抓了起来,这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本来统领们一回来,他们手下的那些兵士们就知道被看管的日子到头了,都眼巴巴等着被救呢,谁知道左等右等不见动静,后来红不容易一打听才知道,自己的统领们也被李建成抓了,这下没辙了。
几个私底下有号召力,又有些小头衔儿的底层军官们就开始商量着怎么出去,好救出他们的头儿。还别说,一开始看管他们的时候,确实挺严的,自从统领们也被抓了后,对他们的看管就开始松懈了,于是他们找了个机会,成功的“越狱”,居然真的跑了出来。
惊魂未定的他们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出来了,一下子好像失去目标了,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后来平静下来才想起他们是出来救自己的头儿了,可想想连统领都被抓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救人。
大家又聚在一起商议了半天,最后还是一个领头的决定,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落脚,再从长计议。之后几天,他们一直在想办法,为了不叫李建成抓到他们,每日都派人到城中打探消息。虽然没有想到救人的办法,却意外的打探到了不少消息。
那人回来把打探的消息和大伙儿一说,领头的便一拍大腿道:“没人能管得了李建成,咱们就告御状去,你不是打探到陛下不久就要回来了吗?咱们就等陛下一到就拦路告御状。”
终于眼睛一亮,是啊,李建成再厉害,还能厉害过皇帝去?大家纷纷同意。这时那个领头的又说道:“为了有把握一次就把李建成告倒,咱们还要去搜集李建成这段时间在洛阳城中的不法事,到时候一股脑儿都告了他,看他能跑了!”
大家又是点头,便开始各自分工,几个人每日去城外打探杨广什么时候回来,几个人守着落脚点防备李建成找到,剩下的人全部出去搜集李建成的罪状。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李建成是什么样的人,到了洛阳后一来立了大功骄傲的不行,二来他发现连越王对他好像都忌惮三分,于是自信心爆棚,直接导致他成了洛阳的土皇帝。
原先一直在李渊跟前,本来想做些什么事情也多有顾忌,现在终于没有人管了,那还怕啥,于是洛阳城在宇文化及大肆搜刮之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劫难。
李建成喜好颇多,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本来还一直收敛着,这下好了,一发不可收拾。他手下的那些将官们一看自家将军都放开了手脚,他们当然更是肆无忌惮了。
一时间整座洛阳城鸡飞狗跳,路上看不到大姑娘小媳妇儿,那些稍微大一些的酒楼妓院也都纷纷关门谢客,就连好端端的东西市都几日没有商铺开门了。开始时李建成还试探过越王这些皇亲国戚的态度,发现人家根本就没有管他的意思,这便放下心了。
越王爷为什么不管?很简单,得到了长孙无忌的提醒。自从被长孙无忌救出来后,越王爷就对长孙无忌言听计从,后来长孙无忌告诉他李建成会攻城,宇文化及会逃跑,他还觉得李建成是个有本事的将军。
长孙无忌便悄悄告诉他,不要相信李建成,这个人不是好人,而且有野心,越王爷倒是不怎么相信。长孙无忌笑着和他说不出三日就能看出李建成的野心,只要能按照他说的去做。
越王还是个小孩子心性,和长孙无忌打了个赌,要是真的和长孙无忌说的那样,那越王就听从他的话,要是没有的话,那以后长孙无忌就要跟在越王身边。
长孙无忌当然没问题,直接就应下了。后来李建成一攻城,宇文化及便逃跑了。越王本来要在城中等着李建成进来,长孙无忌却叫他放低姿态出城去迎接。越王记得打赌的内容,便出去迎接了。再后来就是李建成一天天变得不可理喻起来,最后根本就不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了。
越王这才相信了长孙无忌的话,也开始有些害怕了,李建成不会成为第二个宇文化及吧。这时候长孙无忌已经回到了龙门,不过临走时他留下了一个身边的小厮跟在越王近前。
这个人是长孙无忌培养的人,专门负责将他的话转达给越王的。越王担心什么,他便将长孙无忌的话告诉了越王,所以才有了李建成后边不管做什么,越王和那些皇亲国戚都不去管的事情,大家都等着杨广回来呢。
出去打探消息的几个兵士们很快就回来了,李建成所做的事情根本不用去打探,随便一问就是一大堆。领头的都有些不相信,又警告他们一定要是事实才行,这告御状要是瞎说的话,那可是掉脑袋的。
几人都说没问题,一定是真的。大家这才放下心,只等着杨广到来就好了。又等了几天,终于知道杨广一行人确切的行程了,这些兵士们便开始悄悄的往城外转移,就等着杨广一到便开始告御状。
杨广看着城门,等着派去的内监,没想到忽然就看到十几二十个兵士朝着自己的队伍跑了过来。他心中一紧,难道在这里还有人要刺杀?或者是李建成真的要造反了?
身边宇文述这些大将们见到这样的情形,立马便将杨广围在了中间,弓箭手弯弓搭箭便做好了防御。跑过来的兵士们也发现人家好像要射箭,赶紧不动地方了,随即便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大声叫着冤枉。
由于离得不是太近,杨广也只能隐约的听到他们叫喊,不过还是能看到他们都跪下了,心里便放松了,他招手叫让人过去问问是怎么回事。等问的人回来说那些人是来告状的,杨广有些纳闷儿,怎么自己刚到这里就有人告状了,要告谁?
想了一下,反正还没有等到越王出来见驾,便叫人将那些人中领头的那个叫到近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开始询问。
这些人正是从李建成兵营中跑出来的那些兵士,领头的终于见到了杨广,大喊冤枉,杨广便叫他仔细说说状告何人,所为何事。等领头的一说完,杨广心里就乐了,这真是瞌睡就给个枕头啊,本来这次回来就是要处理李建成的,一开始心中还没有想好用什么名义呢,毕竟洛阳是人家打下来的,这下好了,就用这件事了。
为了保险起见,杨广将这个人押到后边,又派人去分别叫了两个兵士过来,叫他们又说了一遍,基本上与领头的没有多大出入,于是杨广便叫宇文述将这些兵士看好了,等进城后再好好打算。
这边刚刚收拾完,城门那里一阵鸡飞狗跳,接着便是大队人马骑着战马轰隆隆的冲出了城门,朝着杨广奔来。杨广和他的那些大臣们眼睛都瞪大了,这次李建成是真反了吗?
069杨广入城
李建成顶盔冠甲,意气风发,手中还带着兵器,身边跟着大大小小十几员将领,带着两千多兵士就冲了过来。
他一得知杨广回来了,心里便紧张了。他也知道自己在洛阳干了什么事情,现在人家皇帝回来了,他再自大也不敢嚣张了。本来准备低调一些去见杨广的,也好给杨广一个台阶下,能把他做的那些事揭过去,谁知道他手下一个谋士却有其他意见。
那人说既然现在将军有所顾忌,那就更加不能低调了,要是杨广一看他这么低调的话,立马就收拾起来那就麻烦了。将军应该大张旗鼓的去迎接,还要展示出自己的势力来,这样杨广要想收拾,也该顾忌一下,况且将军现在是有功之臣,背后又有唐公的支持,怕什么。
李建成脑袋一热,便把自己手下的那些将领们都带上了,还从兵营中专门挑选了最精锐的两千兵士,带齐了兵刃,浩浩荡荡的出城来迎接杨广了。
本来要迎接杨广,也应该是人家儿子越王带头的,可惜越王又听从了长孙无忌的意见,选择了低调,等李建成的人马出动了,他才带着皇亲国戚,慢腾腾的跟在后边出城了。
杨广紧张的不行,一开始都准备下令队伍后退了,还是宇文述悄悄提醒了一下,说李建成要是造反的话,应该早就在城外埋伏好了,不会就这样带兵出来的,估计是来迎接陛下的。
杨广一想也是,不过心中就更加生气了。好嘛,这是迎接吗?分明就是来威慑的,朕是一国之主,居然被他这样吓唬,还有没有王法了。越想越生气,再结合一路上收到的李建成的消息和刚才那些兵士状告的内容,杨广心中已经起了杀心。
李建成的队伍冲到杨广队伍不到十米的距离才停下来,尘土飞扬。李建成居然在马上大声道:“前面的队伍可是陛下的人马?”
本来刚才派人已经去通知了,现在李建成还这样问,杨广恨的牙根儿痒痒,可又知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谁知道李建成这段时间在洛阳城中干了什么,是不是已经控制了整个兵营了。于是他忍着一口气,叫宇文述去说明一下。
宇文述是大将军,比李建成要高好几个官阶,他打马出来便说道:“前面是李建成吗?我是大将军宇文述,圣上就在后边,还不下马拜见?”
李建成认识宇文述,一见是他,知道不能再装了,便翻身下马,抱拳道:“大将军,末将李建成有礼了,烦请大将军转告陛下,末将甲胄在身,不能跪拜,还请陛下赎罪,请陛下这就进城吧!”
宇文述真想过去就给他一刀,你算老几啊,就是你老子来了,都不敢这样说话。他鼻子哼了一声,大声道:“李建成,怎么不见越王?”
李建成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应该是越王先来迎驾的,他想了一下便道:“禀大将军,末将不知越王在何处。”
宇文述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去和杨广回话了。等了半天,宇文述又出来道:“陛下说,你带着几位偏将前边带路,你手下的那些兵士不用进城了,留在城外五里扎营吧。”
李建成抬头看看宇文述,心里不爽了,看来那个谋士说的还真有道理,这次杨广真的是来收拾他的啊,这还没见面儿呢,就要收他的兵权了。李建成心里冷哼一声,大声道:“大将军,请转告陛下,末将手下的兵士多事西北之士,没有管教,要是留在城外的话,说不准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末将肯定陛下还是准许他们留在城中吧!”
抗旨!
宇文述眼睛挣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这一切,难道李建成傻了吗?不知道刚才说的是什么?杨广的命令也敢不听!
等了半天,发现人家还真的就这样说的,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好又转身去见杨广了。
杨广其实听到了,两眼瞪得通红,额头青筋迸起,看样子马上就要爆发了。不过好在他当了多年的皇帝,心态和常人不同,想了一下,便又恢复了原样,等宇文述说完后,便挥挥手道:“暂时先按照他说的去做吧。”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听说李向回到龙门了?”
宇文述本以为杨广听完就会大发雷霆的,谁知道人家根本没有反应,又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便点头道:“禀陛下,李都尉前不久刚刚回到龙门。”
“把今天这里的事情详细的告诉他,叫他火速来洛阳!”杨广淡淡的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宇文述一皱眉,偷眼一看杨广已经闭眼了,便应下,又转身去和李建成说话了。
不一会儿,队伍开始前进了,杨广这才睁开眼睛,这时有人在他面前的话,就知道怒火是什么样子的了。李建成倒是得意的很,本来他刚才就是想试探一下杨广到底有多大决心来处理他,没想到还真的拿他没办法啊!居然同意他的兵继续留在洛阳城中。这时他真想直接就把那个谋士叫道身边,好好夸奖一番。
李建成的队伍在前边开路,杨广的队伍后边跟着,刚刚走了不到半柱香时间,便又停了下来,越王带着王公大臣们出来迎驾了。
李建成看到越王出来了,便叫队伍停下,他都懒得下马。杨广都不待见,更何况是越王呢,便在马上等着越王领着人过来。
越王身边紧跟着那个长孙无忌留下的小厮,这时他低声对越王道:“王爷,不要管李建成,直接绕过去见陛下,见了陛下直接跪倒大哭就好,什么话都不要说。”
越王本来看到李建成傲慢的态度心中就大火,一听小厮说话,便愣住了,随即想想长孙无忌算无遗策,便决定还是听他的,于是风风火火的从李建成身边走了过去。
李建成还想和越王说几句话,顺便告诉他,杨广都给他面子了。谁知道人家根本没理他,好像他是空气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队伍身边经过。
李建成心中生气,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是鼻中重重的哼了一声,挥手就叫队伍继续出发。看到李建成的队伍继续出发了,那个小厮嘴角淡淡一笑,没有说别的,紧紧跟在越王身边朝着杨广走去。
队伍停了一下,杨广便问怎么回事。身边人还没回话呢,队伍又开始前进了,他也没有在意。不过刚走两步,队伍又停下了,他探出头一看,只见一群人朝着自己奔了过来。仔细一看,前边那个孩子不正是越王吗?
杨广微微一皱眉,心道这个孩子怎么没有一点儿矜持,看那样子哪里还是一个王爷样。他将身子往后边一靠,眼睛就闭上了。
越王直接来到杨广驾前,噗通跪倒,身后的大臣们一个个都跪下了。越王酝酿了一路的情绪,直接爆发了出来,张大嘴嚎啕大哭起来。他这一哭不要紧,后面大臣们的情绪也被带动了起来。
这些人成天养尊处优惯了,谁经历过这段时间的折磨,每日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成天提醒吊胆,这时被哭声感染,一个个也低声抽泣起来,后来哭的人越来越多,索性都大哭起来。
杨广本来是要等越王说完话,好好训斥一顿的,谁知道听到的却是一片哭声。睁开眼一看,这些大臣们拥着越王都已经泪流满面了。他心中忽然很痛,是那种揪心的痛。
到嘴边的斥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直接挥手叫人将他扶下车架。缓步走到越王面前,伸手拉着越王站起来,低声道:“住声,成何体统!”
越王本来也是假哭的,后来听大家都哭了,再想想自己这些天受的委屈,便真的伤心起来。这时又看到杨广站到自己面前,那颗受伤的小心灵再也抑制不住了,哭的更加伤心了。
杨广看看越王清瘦的脸庞上布满泪水,一下子心中难受的很,也不说话,直接将越王拉到自己怀里,手抚着他的头,轻声道:“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皇爷爷给你做主!”
又看看跪了一地的大臣们,高声道:“众爱卿都起身吧,朕回来了,有什么事都不怕!”
众人这才止住哭声大声道:“谢主隆恩!”
杨广拉着越王上了车架,吩咐队伍继续启程,队伍又慢悠悠的开始往城中行进。
坐进车架中,杨广才仔细打量起越王杨侗来,这个孙子是自己的长子元德太子杨昭的次子,一直都待在洛阳。杨广待在江都的那些年里,这个越王很少出现在他身边的,这次北巡到了洛阳也没有怎么亲近。
这时他看看杨侗,发现这个孩子居然和他长得很像,远看的话就是杨广小时候的翻版。再看杨侗虽然泪痕依旧在脸上,但隐约间已经能看出他脱了这个年龄应有的稚气,眉宇间颇有帝王相。
杨广有些恍惚,这不是他的太子吗?爷孙俩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车驾中,杨侗将身子稍稍斜着,双手放到杨广腿上,轻轻的捶打起来。杨广不由得也有些悲伤,要是元德太子没有病故的话,现在也到了独当一面的年纪了。再看看杨侗,和他父亲一样的孝顺啊!
多好的孩子啊,在洛阳这些日子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成了泪人!杨广胸中的那股气再次升腾起来,拳头不知不觉中便紧紧的握了起来,心中发誓一定要将李建成碎尸万段!
070视察
杨广进了洛阳城中,并没有像大家想的那样,直接就去找李建成的麻烦,而是首先召开了一次朝会,和所有洛阳留守的官员们见了面,说了一些安慰和勉励的话,最后还大张旗鼓的表扬了李建成,又下旨赏赐了唐国公一家子,之后便待在宫中,再不召见任何人。
越王本以为杨广回来后,李建成就要完蛋了,可他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杨广有什么动静,便有些急躁起来。身边长孙无忌留下的小厮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便和越王悄悄说了几句,越王这才安静下来,后来干脆在自己府中玩乐起来。
李建成一开始还是有些不安的,毕竟这段时间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按照身边人对杨广的了解,那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朝会上杨广居然表扬了自己,还赏赐了一家人,这叫他有些回不过神来。等下了朝会便回军营中和自己的智囊说了一会儿。
那个智囊有些不屑的说道:“陛下此次雄心勃勃的去往北疆巡视,谁知道却被困在雁门许久,差一点儿都没有命活着回来了,他还能有什么脾气,再者说要是现在他敢动动将军的话,那唐公那边会是什么反应,估计他是怕了。”
李建成不觉得杨广有什么害怕的,顶多就是现在势力不比以前,所以是忍耐的,可听完智囊说的,又觉得真的有些道理啊,想想也是,堂堂一国皇帝,居然被突厥困在一座城池中出不来,差点儿当了俘虏,这在前朝可是很少出现的,再者李家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出了父亲李渊还是手握重兵外,他李建成也能独当一面了,还有弟弟李世民这次在雁门关外的表演也是相当精彩的。
遇到这样强大的一个家族,他杨广要做什么事情也该有所顾忌了。想清楚这些李建成又恢复了之前的霸气,哈哈大笑后,便不在去理会杨广了,该干嘛还是干嘛,反正杨广也没有赶他出洛阳回霍邑去,那就待在洛阳再享享福再说。
杨广的队伍一出现在河南郡时,李向就得知了消息,之后的事情李向一清二楚,在家上长孙无忌时不时来告诉李向,那个安排在越王上边的人送来的消息,李向知道李建成蹦跶不了几天了。
他也是刚刚和”x”芯片交流完,已经做出了选择,心中没有了事情,大是放心,便想去看看自己的那所龙门学院了。
叫上魏征和长孙无忌,又想想很久都没有陪无忧了,索性连她也一起叫上,四人连个随从都没有带,便朝着龙门学院走去。
龙门学院已经今非昔比了,刚刚出了南门外没多远就远远看到龙门山脚下一大片水泥楼房,掩映在参天古树之间。自从水泥发明出来后,李向先用来加固了城墙,后来又铺了龙门内的主要街道。一开始众人也不觉得这水泥有什么好的,可等这些东西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才知道李向发明的东西是真的神奇。
经过龙门商会的发展,许多商家都有了很强的生意眼光,见到水泥有这样神奇的功效,便开始打起了水泥的主意。不过李向早就告诉过魏征,水泥是作为战备物资来开发的,一定不能当做普通的商品来出售。
所以商人们经过几次试探后知道没有希望拿下,也就换了其他的想法。自从李向来了龙门之后,大力的发展了商业,而且对龙门的治安和百姓的诉求都切实落实了下去,这样一来,龙门几个月时间便从一个小小的县城迅速膨胀到一郡首府那样的大城镇了。
原先龙门其实并不大,再加上现在大力的发展,城中人口急剧上升,已经渐渐的装不下了。这样看来,按照李向的思路,龙门势必是要扩建的,现在李向刚刚回来,还没有着手,商人们便开始了各自的谋划。
他们也看到县衙在李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停下对之前项目的脚步,也知道李向看中哪些东西,于是就将目光聚集到了龙门学院和龙门山附近,判断出以后这一片将是龙门大力发展的地方。
于是在商人重利的思想引导下,大批有着朝前眼光的商人们便组团往这一带投资。依托龙门学院,在这周边方圆十里内的地方开始建起了一些基础设施,像沿着龙门学院周边就出现了一些小的客栈和酒楼,之后便是商铺和一些大车店。
李向便走便看,还不时的问问魏征,魏征也说了说这一片之后的发展。其实李向没有想到龙门会有这么快的发展,他的一些计划只是在脑中简单的有了一些雏形,现在一看这情形,知道有些东西必须马上要实施了。
等到了龙门学院门口时,李向自己都有些发愣了。他走之前这里还是简单的一个大门,没有其他东西,现在在大门两边居然是一条东西走向的水泥大道,道路两边全部都是小商铺,街上的人还挺多。
李向微笑着看看魏征道:“没想到啊,这里发展很快啊!”
魏征笑道:“这些其实都是商人们自发的,县衙根本没有组织过,都尉将龙门商会整合后,他们除了一些非常难解决的事情需要县衙帮忙外,就再也没有找过我们。”
李向点点头,不无担忧的道:“要说他们有自主性是好事,但要是真的脱离了县衙的管理,那将来出些什么事情可就不好管理了。”
“都尉说的是。”魏征应道:“其实一开始这些事请我是清楚的,后来见他们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就没有去过问,听都尉这样一说,我也觉得还是要适当的管管的好。”
李向点头,“辅机,朝廷的税收怎么样,商会是什么态度?”
长孙无忌沉吟一下道:“朝廷的税收主要还是依靠农民,今年不是太好,再加上龙门周围没有多少好地,咱们的税收还是不太理想。商会交的税还和往年一样,不多。”
李向停下脚步,转头看看长孙无忌,又想了一下问道:“那就是说商会自成立以来,并没有给县衙交多少税?”
长孙无忌点点头没有说话。
李向眉头皱皱道:“我记得当初商会成立时,好像出台过一些关于税收的制度,怎么没有执行?”
长孙无忌一愣,又看看魏征和无忧,随即道:“都尉大概是记错了吧,商会成立时是出台过一些制度,但没有涉及到税收方面,都尉从何说起?”
李向也是一愣,难道当时自己大意了,连这么基本的东西都没有制定吗?随即问道:“辅机,这可是大事情,不要开玩笑。”
长孙无忌撇撇嘴道:“都尉,在下是知道的,真的没有过。”
无忧在一边道:“都尉,你是真的记错了,我也看了,没有过。”
无忧一说,李向就知道这是真的了,有些懊恼的拍拍脑袋道:“哎,那就怪我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没有做,真该死。好了,今日回去后我就来着手这件事情。”
三人也是第一次见李向这样自责,有些新鲜,无忧笑道:“难得见到都尉也有失算的时候。”李向幽怨的看看无忧道:“你们也来笑话我啊!”
三人见李向开起了玩笑,知道刚才的事情李向已经不再自责了,随即也笑了起来。几人往学院里面走去。
刚进大门,几个穿着学院工作人员服装的人就走了过来,询问他们是什么人。李向没有说话,示意魏征去解决。
魏征往前一站,工作人员中有人就认了出来,随即便施礼道:“原来是魏大人来了,是我们眼拙啊!”
魏征笑道:“无妨,看来你们这里保卫还做的不错啊!”
那人有些尴尬的道:“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是魏大人来,冒犯了。”
魏征摆摆手道:“说了没事就没事,院正在里面吗?”
“在的,在的,小的这就去通禀。”那人说完要走。
李向出声道:“不必了,我们自己去找就好。”
魏征便叫他们各司其职,随后跟着李向几人朝着学院里面走去。身后几人看看这个小娃娃说话,魏大人都要听,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也没有去理会,又各自回各自的地方上去了。
李向问魏征刚才那些人是学院里看门的?魏征道:“前段时间洛阳造反,我担心有人会对咱们的学院下手,便叫罗成将军派了一支队伍在学院周围戒备。前几日才撤走,但罗将军说这里地势比较好,易守难攻,而且这个学院对龙门相当重要,意思是要长久驻军,我和众人商议了一下,先安排了一些人在这里守着,过几日就会有一队人马在附近扎营了。”
李向对魏征和罗成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学院是他现在非常重视的地方,这里就是他整个团队的供血机构,自己手下虽说现在人才济济,但要是放到整个国家层面来说,还是捉襟见肘了。学院就是将来出人才的地方,怎能大意!
几人说笑着朝里面走,李向也不断的发问,有时候还要停下来,看看道路两边建好的一些设施,随口说说有些什么不足,几人也听的津津有味。
071视察(二)
一路进到三层教学楼的门里,李向非常满意。他走的时候这里的窗户还没有弄好,现在已经都装上了透明的玻璃,虽然比不上后世那样的光亮,但相对这个时代来说,也是一大进步了。
原先先生们和学生们都在楼上学习,现在一楼弄好了,就按照李向当初涉及好的,将学生们分开了年级,一楼便是低年级学生的上课场所。
李向饶头兴趣的走到一间教室门外,隔着门上的窗户往里看去,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坐在将桌前摇头晃脑的说着,下边的学什么也跟着摇头晃脑的念着。李向当时就差点儿笑出来。
眼前的场景不就是那一世在电视上看到的古装剧中那样,老夫子如何教书,小学童怎样背文吗?
见李向似笑非笑的样子,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都凑过去瞅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对,于是就问李向。李向当然不能说了,只是敷衍了两句,又问道:“他们是在上什么课呢?”
魏征摇头道:“这里的老夫子都顽固的很,根本不会告诉你他们教什么,除了年轻一些的先生教授都尉说的格物之学外,估计他们都是教授四书五经吧!”
李向有些诧异的看看魏征,怎么老师教什么,没有课表吗?他又走到下一间教室看看,情况大同小异。于是问魏征先生们的办公室在哪里。
魏征又带着大家往三楼走去,三楼整体就两个功能,左手边是先生们的办公室,右手边便是实验室。
刚上三楼,迎面走来三四个长袍马褂儿的男子,居中一位血气方刚,声音洪亮的叫道:“早就告诉你们不要容忍这些老东西没日没夜的说教,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弄出这等事情叫我如何像都尉解释?”说着用眼睛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的男子。
那个男子也是一脸为难的说道:“院正,我们也尽力了,那些先生真的是老顽固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是啊,好话都说尽了,可他们张口闭口都是什么先贤,子曰的,哎,我们又不能动手不是!”另一人也像是在诉苦。
李向四人见他们说话,就停了下来,这时才被前面的几人看到。那个院正正感觉没地方出气呢,见到李向几个人没有穿学院工作人员的服装,当下便气道:“贺监院,咱们书院什么时候外人能随便出入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人脸色一下变得阴沉下来,快步从后边出来,朝着李向几人便走了过来,口中喊道:“你们是什么人?谁放你们进来的?”
魏征一直跟在李向后边,这些人都没有注意,因此并没有发现。本来李向之前是来过这里的,院正也是认识的,可惜李向这段时间一直在塞外,面容和身形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他们也没认出来。
魏征正要说话,李向悄悄给他使了眼色,随即便说道:“我们是来找院正的。”
“院正忙的很,没功夫见你们,赶快出去,不然我可叫人赶你们了。”贺监院直接回道。
李向微微皱眉,心道怎么今天这几个人火气都这么大!他压着心中的怒气,继续道:“这位监院,我们找院正有些事情,麻烦你去通报一下吧!”
贺监院本来被院正说的心里有气,一看这几个人还不听他的话,还当着院正的面前一而再的冒犯他,就有些把持不住了,直接瞪眼就吼道:“哪里来的乡野匹夫,赶在这里撒野!院兵都哪里去了,还不把这几人赶出去!”
李向也生气了,这是什么人,怎么这样的人也能待在书院里,不问青红皂白,一味的赶人,这样的人也配在这里管理学生?没等这个监院叫来人,他便大声斥道:“住声,这是书院,不要大呼小叫,影响了学生们学习,你来负责吗?”
魏征早就在后边生气了,这个监院是谁招来的,这不是给自己丢人吗?待李向一声说完,院正几人都是一愣,随即有些发呆,不知道眼前这几人是干什么的,怎么好像比他们都气势足。
院正也不傻,眼睛就往李向脸上打量,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又往李向身后几人看去,待看到无忧时,立时便知道今天闯祸了。自从洛阳造反以来,整个龙门人都知道,一直在龙门处理大小事务的是公主,而且院正还有几次在城中近距离见过无忧,知道就是这个女子保得龙门一方平安的。
这时见到无忧就知道这时龙门城里来了大人物了,再回过神看李向,突然间便有些颤抖了,这不是李都尉吗?他手脚有些不知所措,慌忙快步走了过来,把贺监院往旁边一推,便深深一施礼道:“哎呀,不知道都尉大人前来,我们,我们冒犯了!”
其他几人也傻眼了,这个年轻人是都尉?还好他们见院正已经施礼了,赶紧也跟着施礼。贺监院后悔了,这不是自己找死吗?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弯下腰的。
“起来吧,带我去你们的办公室!”李向板着脸重重哼了一声。
“都尉请!”院正知道今天的事情麻烦了,只好硬着头皮在前边带路,眼光顺便看看另外两人,我去,魏大人和长孙大人也在,哎,看来今天是别想好过了。想到这里,他用眼神狠狠的剜向那个贺监院。
另外三人跟着李向几人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喘,只是低着头小心的走着。
等进了办公室,李向四下一看,心中更是生气。这间办公室有两间教室那么大,四个玻璃大窗户正对着南面,光线非常好。屋中布置的相当讲究,不但都李向发明的桌椅板凳,还有书柜、花盆。最叫李向生气的是,满书柜里没有半本书,全都是金银玉器做成的装饰品,真的是金碧辉煌。
李向一屁股坐到宽大的沙发上,目光锐利的从院正几人脸上一个个划过,一句话都没有说。魏征本来就恨这几个人,现在进屋一看,只能在心中摇头了,看来这几个人今天是完蛋了,直接撞倒枪口上了。
无忧和长孙无忌看了一下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说话,而是各自寻找坐的地方。屋里的空气都有些凝结了,院正几人头上隐隐的都出现了汗水,他想说话,可又忍住了,他可不敢再瞎说了。
李向默默的大量了几人半柱香时间这才咳嗽一声道:“院正,说说吧,怎么回事?”
院正愣了一下,不知道李向问的是什么怎么回事,想了一下才试探道:“那个,都尉,刚才我们真的是没有认出大人,这个,那个……”
他边说边偷眼瞅了一下李向,发现人家根本没看他,而是自顾自的用手在沙发上轻轻地摩挲着。
“大人,刚才是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原谅!”贺监院倒是比院正更光棍儿,直接就赔礼道歉了。
院正长长出了口气,还算你小子有良心,当初要不是你姐姐求我,我才不会要你进书院呢。
李向依然没有看他们直接道:“这件事一会儿再说,我问的是我们来之前,你们说的是什么事情?”
“啊!”几人都没想到李向问的是这件事,院正慢慢平静下来这才道:“都尉,刚刚我们正在发愁呢。”随即眼光看向身边那个人,然后接着道:“自从书院开始授课以来,先生们都恪尽职守,诲人不倦,给学生们教授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好不容易能说说书院的事情了,院正便开始邀起功来,说的眉飞色舞的,连李向看向他的眼神都没有注意到。
李向本来就生气,现在更加是看不上这个人了,直接打断他道:“我不想听这些什么好的东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问题。”他说话时没有任何表情,接着又补充道:“简明扼要的说。”
院正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了,心道原来表错功了,现在进退两难,只好将眼神再次看向旁边那个人,然后一咬牙道:“都尉,具体的教授问题,还请王学长来说吧。”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人去说。
李向早就不想听他说了,便转向那个王学长道:“你来说。”
王学长仿佛早就知道院正会有这么一手,往前一步,给李向施了一礼,不卑不亢道:“都尉,你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李向本来将眼神转向别处了,听他这么一说,眼睛又看向王学长,眼神中充满了兴趣,随即道:“哦?难道你还想糊弄本官?”
“在下不敢!”王学长根本没被李向的话吓到,只是平静的说道:“听说书院是都尉一心要办起来的,所以在下心中佩服不已,从蜀中不远万里前来,就是想在这里施展平生抱负,谁知道来了以后才知道原来这里也还是和其他地方一样的不堪,所以在下实在不知都尉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书院的发展。”
这下李向有些吃惊了,眼前这人是从蜀中来的?蜀中可是四川啊,放到后世交通方便倒是没什么问题,可现在这个时代,要想从蜀中来到洛阳,那可真的是困难重重。不说路不好走,就是沿路盗匪横行,叛军丛生,能活着过来都不容易,他居然是慕名而来!
李向想了一下,站起身走到王学长面前,等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这才道:“既然先生是不远万里而来,相比也有自己的一些见解吧,那这样,你留下,我单独和你谈谈!”然后对着魏征道:“魏先生,麻烦你带着其余几位到外边等着吧!”
魏征点头,示意剩余三人跟着出去了。
李向饶有兴趣的笑道:“王学长,请这边坐。”
王学长见李向如此,心中稍稍放下一些,也不客气,跟着李向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ps:古代书院行政人员:院正(校长),学长(各科教研主任),会长(学生中优秀者,学生会负责人),斋长(行政副校长),讲书、经长、先生(教师),监院(后勤保卫负责人),掌祠(管理祭祀负责人),掌书(图书管理员),书办(档案人事负责人),院兵(书院保安人员)
072学院的问题
“有什么但说无妨,我保证只要是正确的,就会采纳!”李向开门见山说道。
王学长点点头,想了一下,清清嗓子道:“在下刚来龙门,并没有想到这里来,只是在龙门城中走了几日,也听说了许多关于都尉的事情。当时在下就知道都尉不是一般人,因此当都尉说要建立学院时,在下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进书院来,一边教书,一边学习的。”
李向点点头,没有说话。
“刚进书院时,这里还没有现在这样恢弘大气,当时学生们还在没有玻璃的教室中学习,在下知道都尉一定会给这些学生们提供好的读书环境的。”王学长道:“后来确实,书院一步步建好了,大家也都按部就班的开始了传道授业的事情。可惜好景不长啊!”
王学长说着话锋一转,脸上两道浓眉也一下子立了起来。
“先生接着说吧,我这次来就是来解决问题的,还请先生知无不言!”李向心中有了些打算。
王学长停顿了一下,然后才道:“都尉,想必刚才上来之前应该已经在下边看过学生们上课了吧!”
李向点点头,不可置否。
“都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吗?”王学长反问李向。
李向微微皱眉道:“先生,我发现的问题是从一个外部人眼光看的,现在我想听听你这个内部人的。”
王学长大概也没想到李向这样说,随即便有些抱歉的道:“是我小人之心了,那好吧,我来说。”
他站起身走到窗户边,回头看了一眼李向,李向明白,然后起身也走到窗户边上,望向外边。王学长指指左手边的一片空地,李向看去,那是一片平整好的荒地,本来按照李向的意思那里将是学生的操场。现在站在三楼,放眼看到的比较开阔。
李向有些不解,看向王学长。王学长道:“我来这里第一天就看了都尉的学院计划,真的很是震惊,之后便是欣赏。按照都尉的计划,学院不止是要教会学生们识字,还要求他们学会生活、学会做人。”
李向没有表情,知道这位王学长后话一定不好。
“后来学院慢慢建立起来,都尉又招了第一批学童进来,本来一切都很好,可惜找来的那些先生们却把都尉带来的真经念歪了。”王学长有些沉重的道。
“一开始都尉还在龙门的时候,他们还有所收敛,除去教授学生们正经的四书五经外,还会按照都尉事先写好的教材来传授一些其他的知识,当然也知识照本宣科,但总比没有的强吧。”王学长说着摇摇头道:“等都尉一走,这些老学究们就开始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放弃了都尉的教材,还是原先那种死板的教授,都尉难道进来时没有看到学生们都没有活力了吗?”
李向眉头开始紧紧的蹙在一起,心道:“原来刚才看到的不止是一堂课的问题啊。这些教书的还敢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啊!”
王学长见李向皱眉继续道:“他们这样还不算最严重的问题,再怎么说,他们起码还是在教授学生们学问,可学院里这些老爷们的问题就大了。”
见李向还是看着他,他也不管其他了,说道:“学院建成后,按照都尉的安排,这里本来是设有一正一副两个院正,讲书、经长、拼音和格物四个学长,一个斋长,一个监院,若干先生。可现在只剩下都尉刚刚看到的几个先生和我们四个人了。”
这下李向眼中出现了怒火,这所学院可是寄托了李向很多希望的,按照他的意思这里就是他日后培养人才的摇篮,可听王学长说的,这学院和其他地方的那些私塾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大了些吗?日后从这里出来的学生还不是一群只知道之乎者也的无用人?
他没有问王学长,直接转头看向长孙无忌和无忧。长孙无忌也有些吃惊,本来他没有怎么在意这里,李向不在的这段时间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来处理的,可学院要是真的像王学长这样说的情况,那他也是要负责的。
无忧一看李向的样子就知道李向这回可是真的生气了,轻咳一声道:“都尉,用不用我去查一下?”
无忧的意思很清楚,这里的情况,他们是不清楚的。李向也听出来了,微微摇摇头,对王学长道:“先生有什么话直说吧,我相信你!”
他刚刚就从王学长的眼神和气度中判断出这个人心中是有想法和抱负的,不然也不会大老远从蜀中来到这里,还进到学院中教授。
看到李向的态度真诚不做作,王学长也放开了,直接说道:“这一切都是于院正和贺监院弄出来的。都尉走后,那些先生们便来找过我们,一直说都尉教授学生们的格物之学有悖礼法,四书五经才是正统,要求学院取消格物。”
王学长有些叹息道:“一开始院正还不怎么在意,后来贺监院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个老夫子,一来便大声疾呼这里教授的格物之学是巫学,还声称再这样教下去,将来出来的学生们都会离经叛道的。”
“后来更是找来一个姓孔的老夫子直接要求院正取消格物之学的教授,不然就要上报朝廷,将学院里的先生们全部抓起来。”王学长有些痛心疾首。
李向怒道:“谁给他的权力!”
屋中的几人都吓了一跳,李向冷不丁就一句话,大家都看向他,见李向两眼已经发红,双手紧紧握成拳,咬牙切齿的问道。
王学长吸了口气道:“听说那个姓孔的老学究好像是朝廷弘文馆的教授,正五品的官儿呢。”
李向直接问道:“后来是不是院正怕担责任,就取消了格物之学的教授?”
王学长点点头,没有说话。李向眼睛一眯道:“现在这个孔教授还在吗?”
王学长摇头道:“没在了,见学院不再教授格物之学,他待了两天就走了。”
长孙无忌这时道:“都尉,龙门没有姓孔的教授,大概是从外边来的。”
李向看向王学长,见他不知情,又道:“好,你继续往下说。”
王学长道:“不再教授格物之学后,有些学生们明显有了情绪,他们还选出了会长专门来找过院正,要求恢复格物之学的教授,可惜院正担心被朝廷问罪,就将这些想要学习格物的学生们全都除名了。”
“什么?”这次连无忧都生气了。除名就是开除了,这些学生可是李向在晋阳招到的,是好不容易带过来的,说除名就除名了,这个院正可真有胆子。
“这还不算,后来这些学生家中人来求他,他便找来监院,招了一些院兵来,将这些人全部拦在学院之外。然后有请来了一个掌祠,来规范学生们的行为,现在的学院早就不是都尉心中的那个学院了。”王学长不怕事儿大。
李向已经怒不可遏了,直接凶巴巴的问道:“这些事情,院正有没有提前和其他人商议过?”
“没有,就连魏大人都不知道。”王学长的一句话总算是将魏征择清楚了。
无忧看到李向的表情都有些吃人的样子了,赶紧走过来轻声道:“还是先查清楚的好,都尉不要动气。”说着眼睛看向李向,眼神中明显带着关心。
李向微微点点头,稍稍压住怒火道:“王学长,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任的。”
王学长脖子一梗道:“都尉,我就待在这里,要是都尉查出我说的都半句是假话,那你直接杀了我!”
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李向也知道他说的不会有假,于是点点头道:“王学长,你先去吧,我考虑一下,不过不要将刚才的话透露出去。”
王学长点点头道:“知道了,不过度为你,他们一贯是对我看不上眼的,我说不说他们也清楚的很。”说完就施礼转身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李向一拳打在桌子上道:“这帮败类,气死我了!”
无忧款步走到李向身后,轻轻拍拍李向的背道:“生气没有用的,想想办法解决吧。”
长孙无忌是知道这里对李向来说有多重要的,本来安排的魏征来负责这里的事情,可惜后来事情太多了,再加上洛阳造反,皇后又要去龙门上军营避难,这些都需要魏征操心,所以才对这里有所松懈,没想到还真的出事了。
李向这里情绪刚刚稳定住,魏征就推门进来了,他明显感觉道屋中的气氛不对,便走过来对李向道:“都尉,是不是出事情了。”
李向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道:“你说呢!”
魏征被噎住了,只好不做声的看看长孙无忌,见对方轻轻点点头,就知道确实是出事了,有些不安的道:“那我去处理?”
李向想了一下道:“算了,还是我亲自来吧,待会儿下了课后,你去把这里的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都请进来吧,还有无忧和辅机你们去调查一下学生的想法,还有那个什么孔教授到底是何许人也,我要清楚这些。再者去告诉罗成一下,叫他带上一小队兵士前来。”
三人知道李向接下来要整顿学院了,只好点点头,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屋中霎时间比外边都要寒冷。
073柔儿
正午时分,学生们陆陆续续出了教室,一部分直接去了旁边的学校食堂,这也是李向当初规划是专门设计的,就是为了方便孩子们吃饭,这里离龙门县城还是有些距离的,而且大多数都是从晋阳过来的孩子,家都安在了城中。
还有一部分是学院周围村子里的孩子,三五成群的往家中走去。不过他们今日有些惊奇的是,前段时间出现在学院大门外的那些兵叔叔们又回来了。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叽叽喳喳没心没肺的指点着那些大兵们。
罗成身上的甲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站在大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从学院中走出来的人。不一会儿有几个教书的先生们结伴走到了门口,一见大兵们又来了,微微有些吃惊,随即加快了脚步,赶紧离开这里。
谁知道罗成见到他们,直接过去拦住道:“都尉有令,今日先生们都留在学院中用饭吧。”然后大手一挥,后边来了一个小队的兵士挡在了他们面前。先生们被吓到了,其中一个直接颤声问道:“这位,将军,出了什么事情了,我们就是教书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附和着。
罗成干脆道:“都尉的命令,我只是执行,其他的不知道,请各位回去吧!”
秀才遇到兵,是没有多少底气的,除了口中低声抱怨着,腿脚倒是灵活的转了回去。这样的情况出现了几次后,就再也没有先生们出来了。
李向站在窗前望着大门口,一言不发,他身后的那些学院的负责人们都胆战心惊的立在那里,根本不知道怎么办。魏征站在李向边上眉头紧锁,他已经听李向说了一遍这里的事情,心中也是很不舒服。
食堂中的学生们安静的坐在那里吃饭,眼睛不时的瞅瞅坐在他们前面的那个叔叔和阿姨,大多数都认识这两人,是在晋阳时带着他们来龙门的人。
无忧一边看着孩子们吃饭,一边观察着,心中有些波动。这些孩子们的眼睛非常干净,看着他们吃饭的样子,心里有种温暖的感觉。要不是李向带着他们来到了这里,估计他们现在不是在家中帮着种地放牛,就是在晋阳的那些商铺酒楼中做工了。
饭菜很简单,但一点儿都不敷衍,李向曾经亲自吩咐过学院的大师傅们一定要保证孩子们在这里吃饱了。
无忧正有的没得想着事情,冷不丁身后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漂亮姐姐,你是从晋阳来的吗?”
无忧转过身看到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站在她身后,有些紧张的盯着她看。无忧站起来,拉着小姑娘的手问道:“你认识我吗?来,坐到这里来,吃饭了吗?”
长孙无忌也回过头看着小姑娘,一下子小姑娘缩缩脖子站在那里不愿意往前走了。无忧对着长孙无忌摇摇头,长孙无忌笑笑起身往别处去了。她这才拉着小姑娘走到凳子前,坐好后,微笑着看着。
小姑娘见长孙无忌走了,好像不怎么害怕了,这才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伸手摸摸无忧的衣服,低声道:“姐姐的衣服真好看。”
无忧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摸摸小姑娘的肚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吃饭了吗?”
小姑娘这才想到自己刚才见到无忧时,记得是从晋阳来时,这个漂亮姐姐送的她,便小声道:“我叫柔儿,姐姐就是送我来晋阳的那个姐姐吧。”
小姑娘可能是有些激动,还是没有回答无忧的问题。无忧看她肚子瘪瘪的,知道她一定没吃呢,便笑道:“柔儿,走,姐姐带你去吃饭去。”然后看了一下打饭的地方,领着柔儿往那边走去。
柔儿忘记了刚才有些害怕,笑嘻嘻的跟着无忧就走,还乐呵呵的说道:“姐姐真好,柔儿昨天都没有吃呢。”
无忧心里一揪,没有说话,快步走到那个打饭的桌子边,看看上面的饭菜,问道:“柔儿想吃什么就拿什么,姐姐请你吃。”
柔儿大大的眼睛在香喷喷的饭菜上贪婪的看了看,又瞅瞅无忧,咬咬嘴唇低声道:“柔儿能吃个鸡蛋吗?”说着小手还指指旁边筐里放的鸡蛋。
无忧点点头,柔儿觉得太高兴了,伸手到那个筐中,摸出一颗鸡蛋,宝贝一样握在小手中,然后又怯生生的看看无忧,咬着嘴唇有些脸红。无忧说道:“一颗够吗?再拿一颗吧。”
柔儿眼中亮光一闪,伸手又要去拿,伸到半路又缩回来自语道:“阿娘告诉柔儿不能占便宜。”无忧差点儿被这个小姑娘的话说哭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真懂事。
她摸摸柔儿的头笑道:“没事的,姐姐请你吃的,一定要吃饱呢。来,拿着。”她从筐中又拿了两颗送到柔儿手中。柔儿太高兴了,一边握着鸡蛋,一边低声道:“柔儿吃一个,给娘留一个,还有给弟弟一个。”
无忧受不了了,又从其他筐中拿了几个包子,领着柔儿回到刚才坐的地方,对柔儿说道:“好好吃饭,吃饱了,姐姐和你说话。”
柔儿摸摸小肚子,将两个鸡蛋小心翼翼的装到自己的兜中,这才拿起一个包子,往口中塞去。看着她狼吞虎咽般吃饭,中间还差点儿噎着,无忧不由得失声道:“慢点儿吃,都是你的。”
柔儿的大眼睛对着无忧笑眯眯的弯弯,用力的点点头,这才细嚼慢咽起来。三个大包子本来很多的,可无忧发现柔儿硬生生的都吃了进去,好像还不是太饱。她也不敢再给孩子吃了,只是笑道:“吃饱就好,不能硬撑了。”
柔儿点点头,长长出了口气道:“这是柔儿吃的最饱的一次了,谢谢漂亮姐姐。”无忧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报以微笑,掏出手帕,轻轻的给柔儿擦擦嘴,问道:“柔儿在书院里都学什么了?跟姐姐说说。”
柔儿一听这个,得意的表情就出现在脸上,声音也高了几分道:“学院里的先生们都夸柔儿呢,柔儿在学院里学东西都是伙伴们中最厉害的,连曲先生都夸我呢。”
无忧笑道:“这么说柔儿是好学生了。”
柔儿点点头,很是自豪的说道:“前几天先生出题考我们的时候,只有柔儿一个人答出来了,其他的伙伴们都说柔儿厉害呢。”
“那柔儿在学院里每天都吃不饱饭吗?”无忧开始问一些她想要知道的问题。
柔儿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也不是每天了,就是自从曲先生走了以后,他们就不给柔儿吃饭了。”柔儿说着小嘴嘟了起来,头也低了下去。
无忧有些不解,按说食堂的饭菜都是免费提供的,这里的费用全部都是由李向自己出的,连县衙都没有经过,怎么会不给这个孩子饭吃呢。
再听柔儿已经说了两次曲先生了,便问道:“曲先生是谁啊?他们为什么不给柔儿饭吃?”
柔儿一听曲先生的名字便抬头道:“曲先生是教授我们拼音的先生,对柔儿可好了。”说着眼圈儿一红又道:“本来柔儿之前是能吃饱的,曲先生见柔儿瘦弱,每日还给柔儿买一颗鸡蛋的。”说着小手又摸摸兜里的鸡蛋,这才道:“后来曲先生就走了,柔儿就没有饭吃了。”
柔儿说的有些模糊,无忧也听不太懂,不过大概知道这个曲先生确实对柔儿不错。可为什么曲先生一走,柔儿别说吃鸡蛋了,就连饭都没的吃了,这是怎么回事,无忧现在非常想知道。
见柔儿小鼻子一抽,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无忧赶紧道:“柔儿,你知道曲先生为什么走的吗?他住在哪里,能带姐姐去看看吗?”
柔儿一想去曲先生马上就要哭了,听无忧说要去见曲先生,两只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随即又黯淡下去道:“曲先生住在县城里,柔儿出不去学院的。”然后小嘴再次撅起来。
“柔儿认识曲先生住的地方就行,姐姐能带柔儿出去的。”无忧想了一下道。
“那姐姐能叫曲先生回来吗?”柔儿再次见到了希望,直接就说出了心里最想要实现的愿望。
无忧微笑道:“姐姐先要知道曲先生为什么要走才行的。”
“哦,那柔儿带着姐姐去找曲先生吧,只要见到曲先生,柔儿好好求求他,他一定会回来的,姐姐你说是吧!”
无忧重重的点点头道:“对,一定是的。”
“太好了,姐姐,咱们现在能走吗?”柔儿急切的问道。
“走吧,姐姐带你出去。”无忧起身,领着开心的柔儿出了食堂,见到站在外边刚和一个男学生说完话的长孙无忌,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长孙无忌看看柔儿,微微点头道:“一切小心些,告诉罗成带上两个人和你一起去吧。”
无忧点头,领着柔儿便朝着大门走去。长孙无忌看看,回身去主楼见李向去了。
074三个老学究一台戏
李向站在窗口前,一直等长孙无忌进来,他才坐回到沙发上。长孙无忌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李向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又看看魂不守舍的那几个学院的院正等人,指指另外几张椅子道:“你们先坐吧,等会儿有事情和你们说。”
几人有些惶恐的谢过后,半个屁股挨着椅子颤巍巍的坐下了。李向从魏征手中接过几张纸,是他刚才吩咐魏征去找的学院的人事档案和规章制度。这时门外出现了愤怒的声音,夹杂着文绉绉的骂人的话。
院正明显额头出了汗,想要出去阻止这些人,又不敢站起来。
李向饶有兴趣的听着。
“真是有辱斯文,岂有此理!”一人道。
“学院是文人雅士云集之所,怎能叫那些武夫守在那里,还限制我们出入,这,这简直就是强盗,和那些山野匪类无异也!”另一人道。
第三个人也说道:“待会儿见到院正,在下一定要好好和他理论理论,凭什么在这里会有武夫挡门,我们是孔圣门徒,岂是他们能欺负的。”
“对,一定要叫院正将那些武夫们赶走!”几人附和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然后就见办公室的门猛然间便被推开,几个胡子翘着的老学究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屋中李向三人盯着门口,脸上波澜不惊,椅子上坐着的几人倒是面色大惊,一边瞅着李向的表情,一边给闯进来的三人使眼色。
三个老学究本来要大声说几句的,一看气氛好像不对,院正几人像小媳妇儿一样坐在椅子上,表情可怜的看着他们。几人瞬间互相看了一眼,最老的那位直接走到院正面前道:“院正,在下几人有要事和院正商谈,闲杂人等还请出去吧。”
院正差点儿就站起身抽他,还闲杂人等呢,估计待会儿自己马上就成闲杂人等了。李向没有说话,只是看院正怎么处理。
院正急眼了,直接骂道:“你不长眼啊,没看到都尉大人在这里吗?”说着还连连使眼色。
进来的白胡子老头儿被骂懵了,院正估计今天是吃错药了,居然敢骂他?要知道这个老头儿身份还真的不简单,他是隋文帝杨坚时朝中的鸿儒,曾经位至弘文馆大学士,正三品的高官,相当于后世的教育部副部长级别的人物。
他来龙门还是受到自己学生的邀请,就是眼前这位院正,正是他的得意门生。杨广继位后,初期还做做样子,后来便开始志向远大的到处征战,对弘文馆和里面的这些大儒们爱理不理的,老头子一生气便辞官不干了。
这次是听自己学生说龙门这里居然建起了一座书院,还对外招募先生授课,一来他觉得新鲜,这个时代的书院可不是想建就能建的,朝廷不允许,你要建书院必须经过朝廷同意,然后朝廷派下来弘文馆的大儒来当院正,这才叫你建的。
龙门书院无异创造了许多第一,这叫一辈子得意于自己身份和学识的老学究心中有些不舒服,所以才从大兴赶来,一来是看看是什么人物能得到杨广允许建书院,二来也存着和新建书院中那些招募来的先生一较高下的打算。
谁知道他来的不是时候,正赶上李向远去塞外,没见着面儿,因此他决定在这里住下,等李向回来再说,正好作为学生的院正一看老师来了,就请求着抽空指导一下学生,所以才有了几个老学究在书院里横行的事情。
今日之事真的叫他很晕,是不是人老了耳背了,刚才听错了?自己的学生骂了自己?这在古代是了不得的事情!要知道古代注重礼教,所谓天地君亲师,除了没见过面儿的天地,之后便是皇帝,父母双亲,接下来就是老师了。敢当面儿骂老师,看来是不想混了!
老头子愣了好久没反应过来,他身后跟着的两个老学究却清清楚楚的挺清楚了,也诧异了。这两人是跟着他来到这里的,也是弘文馆中的大佬级人物,同样对杨广不重视他们心中不满,跟着辞职不干了,这次是来助阵的。
本来这三位老学究到了书院之后,对李向前期做的那些改变有些不满,后来觉得还是等李向回来后再好好说教说教,叫他改过来就好。可是李向一去好几个月,三个人就坐不住了,觉得再按照李向这样教下去,将来这些学生都是给毁了。于是便对院正施加压力,直接就将李向的多项政策取缔了,剩下的也是改的面目全非,这就是为什么李向来到学院后,总觉得和之前那次感觉不一样的原因。
三个老学究好不容易缓过神儿来,顿时胡子乱颤,手指着院正就要训斥。李向本以为这三人会看清形势,接下来他也好和这三个人好好聊聊,不管怎么说,这三人哪个年岁都能当他的爷爷了。
好嘛,他还没张口呢,这边三个老头子已经将院正包围起来,那嘴一张,不亚于机关器扫射。这三人可是弘文馆的鸿儒,骂人不带脏字儿的,还没有一句重复的,从人身攻击开始,直接问候到院正家里几代人,最后还给他戴了顶好大的帽子——欺师灭祖!
院正已经傻眼了,先是被李向的威势吓得不轻,然后又被学究们狂轰乱炸一番,头都大了两圈儿,还不能还嘴。只好委顿在椅子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李向三人一开始还想过去阻止一下,可后来三人骂的实在是精彩纷呈,秒如连珠,就连李向都有些佩服了,看来古代的文人真不是吹的,那叫博学啊!
好不容易等三个老头子骂的没有力气了,李向这才笑嘻嘻的走了过来,还亲自扶着三人坐到了沙发上,又奉上茶水,这才坐到他们旁边看着几人。
三人也骂够了,端起谁来一阵狂饮,这才回过劲儿来,看向李向。刚才进门是只是看了一眼,按照李向的年岁,他们都以为这个孩子是学院里的学生呢。现在再看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院正坐在椅子上好像客人,人家这个孩子却大大方方的坐在沙发上,还欣赏了他们的表演。
因为李向刚才对三人的尊重,白胡子难得的没有质问,只是语气淡淡的说道:“这位小郎君,叫你见笑了,都是老夫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学生,老夫实在气不过啊。”
李向倒是通过刚才的观察,发现这三个老人其实并没有多么讨厌,而且他们刚才骂人的话也真的是字字珠玑,如果叫一个不太明白古言的人来听的话,说不定还以为是在夸人呢。
也正是这样,李向知道这三人的学识一定很不错,李向自从来到这个年代后,就开始对有本事,有学识的人非常注意,有机会都会好好对待,要是能招到自己身边的话,是很不错的助力。
“三位老先生骂的好!小子也知道是他口出不逊之语,这才叫老先生们怒火中烧的,都是为了他好,只是几位老先生不要在生气了,气大伤身,一定要注意身体啊!”李向规规矩矩的说了几句。
几个老头子满意的点点头,对李向的印象进一步有了好感。这时三人才想到刚才院正好像说了一句什么都尉大人在这里,那不就是他们要等的人回来了吗?反应过来后,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白胡子站起身,对着长孙无忌施礼道:“不知都尉大人到了,老朽老眼昏花,失礼了。”
魏征来过两次书院,他们也见过,那就只剩下长孙无忌了,所以他们以为长孙无忌就是都尉使。长孙无忌微微摇头道:“当不得老先生大礼,在下不是都尉,老先生认错人了。”
长孙无忌见李向并没有对这几人无视,也没表露身份,便顺水推舟,也没有说都尉是谁。
白胡子又愣住了,不是都尉使,那刚才院正说的话是骗人的?看看其他人,心中便以为这个院正今天是发疯了,再次怒目看向院正。院正本来被骂的就晕头转向的,刚才又听李向居然还说骂得好,他心里那个苦啊,正坐在那里寻思接下来的对策呢,冷不防感到后脖颈上一阵冷意,抬眼一看,三个老家伙再次将冰冷的目光射向了他。
他一个冷战猛的就站了起来,前言不搭后语道:“不是,都尉来了,我没瞎说。”又指着长孙无忌道:“他真的不是都尉!”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反正越说越乱,后来干脆一步来到李向身边道:“这是都尉,这是都尉。”
本来三个老头子就以为他骗了自己,这次一看院正居然指着一个孩子说那是都尉,这下可是抓了个现形。白胡子还没有张口呢,身后两位便冲了上去,指着院正再次骂了起来。
还别说这三个老头子的战斗力那是相当的不错,刚才骂了那么久,之后只是喝了一杯茶,战斗值便飕飕的往上彪啊,还能继续第二轮攻击。
李向一看这也不是个事儿,这次他没有袖手旁观了,直接走了过去,将院正隔开,然后对着三人施礼道:“三位老先生莫再生气了,他说的没错,我是李向,陛下亲封的河南郡都尉使。”
然后对着三人又笑笑,拉着没有反应过来的三人再次坐到了沙发上。
075曲先生
无忧领着柔儿,叫罗成拍几个兵士跟着去寻访曲先生,罗成说什么都要自己跟着,他知道无忧在李向心里的位置,真怕出点儿什么事。
最后无忧没办法,只好带着柔儿,跟着罗成往城中走去。无忧跟着李向来学院的时候是坐的车,因此回城的时候柔儿对什么都感兴趣,她是第一次坐马车。
小脑袋不时的探出车窗外,对什么都好奇的不行。无忧又拿出一些小吃食递给她,高兴的柔儿一直叫着漂亮姐姐。
半个时辰后,无忧的马车进了城门,无忧问柔儿曲先生住在什么地方,柔儿想了半天,最后直说出了个大概范围。无忧便叫罗成去找人打探,半柱香后才继续启程朝着曲先生的住处走去。
龙门经过多半年的修缮,已经大变了模样,宽阔的大街,整齐的民房,街边叫卖的小商贩一家接着一家,柔儿的眼睛都有些看不过来了。无忧笑着告诉柔儿,以后有时间了就会去学院找她,带她来城里玩儿,柔儿都不敢相信。
沿着大街走了半柱香功夫,马车拐进了一条小巷中,这是在主街道旁边的几条不起眼的巷子,按照李向对城市规划布局来说,这里将是下一步拆迁的地方。柔儿一进这个巷子,便告诉无忧她记起来了,曲先生的家就在这边,然后她用小手不停的指着路。
无忧一行人终于停在了一间民房前,下车后先看了看这间房子。虽说龙门已经建设的比之前好多了,但还是会有像眼前这样的简陋小院儿,这一片是龙门城中现在为数不多的几个贫民区之一了。
罗成上前去敲门,半天里边才应答一声,之后便听到踢踏的脚步声,过了会儿木门才打开一个缝隙,一张蜡黄的脸露出了半个脑袋,眼神茫然的看看外边。
柔儿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曲先生,柔儿来看你了!”她说着话,一步上去就从门缝中间挤了进去,一把保住曲先生的腿,抬起头兴奋的看着他。
曲先生有些木讷,眼神好像失去光彩一样,只是看着外边几个不认识的人和那辆看上去很高档的马车。听到柔儿的声音,这才机械般的低下头,望向柔儿,许久才沙哑的道:“哦,是柔儿来了,那,进来吧!”说完又有些警惕的看看外面几人,这才侧过身子,将门打开。
无忧本来是怀着一颗渴望的心来这里的,她从柔儿口中能判断出这位曲先生是个热心肠的人,而且也是个愤世嫉俗的主儿,要不也不会说不干就不干了。可没想到现实却是这个人就像一块木头一样毫无生机的样子,准确的说还是一块朽木,身上散发着一种病态的气味。
既然来了,无忧跟着柔儿进了院子里。院子很小,而且很乱,到处都是很久没有清扫过的枯枝败叶,还有一种挥散不去的腐朽味。无忧微微皱皱眉,更加对这位曲先生没有了好感。
曲先生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无忧几人一样,拉着柔儿的手一步慢似一步的朝着唯一的那间屋子走去,每迈出去一步都很困难。
柔儿倒是兴高采烈的给曲先生介绍着无忧,还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没有吃的包子。曲先生也没客气,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塞。吃的有些急,最后剧烈的咳嗽起来,甚至都蹲下身子不能起来。柔儿的小手不断的拍打着他的背,嘴里担心的叫着。
无忧有些诧异柔儿和这个曲先生直接的关系,这幅场景就像是逃荒的难民见到了充饥的东西,慌不迭的送到肚子里,身子有不争气的发起了脾气一样。柔儿就是那个用心守护着父亲的孩子,而曲先生就是那个一事无成,病入膏肓的父亲。
无忧想说话,可嗓子就像堵了东西一样难受,怎么都说不出来。终于在曲先生自己和柔儿两人的努力下,他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这时的他好像才看到无忧几人一样,用无神的眼光从几人脸上略过,只是在罗成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下,然后再次抓着柔儿的小手朝着屋门走去。
罗成盯着他,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熟悉的那种东西,是的,那是仇恨的目光。他诧异了,怎么初次见面,这人就好像恨上了自己一般。
他有些担心无忧,便闪身站到了无忧身前,以作保护。无忧也看到了,但她却摇摇头,越过罗成,跟着曲先生进到了屋中。
屋子和想象的一样,家徒四壁,大冬天窗户都没有,就像野兽的一张嘴般,不断的呼啸着风声。
令无忧震惊的是,屋中还有人,而且不止一个。更加诧异的是柔儿一见到这几个人便大叫着跑了过去,说道:“你是有生哥哥,你是小麦姐姐,你们怎么都在曲先生这里啊!”
屋中有七八个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子,面黄肌瘦,最小的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就像豆芽菜一样羸弱。柔儿都认识,还一个跑过去说话。曲先生终于说出了第二句话:“孩子们,今日的功课就到这里吧,收拾一下,待会儿先生给你们做饭。”
孩子们齐声应了一下,然后便开始将散落在各处的那些用来写字的木棍和炭笔收了起来,还有几张皱巴巴的纸。
这时曲先生才对着无忧道:“这位小姐,你也看到了,我这地方简陋的很,迎不起你这样的贵客,既然是你把柔儿送回来的,我代她谢谢你了,你们请便吧。”
一切都叫无忧有些震惊,可又说不上震惊。她没有和曲先生说话,对着柔儿招招手道:“柔儿,姐姐有话问你,你来!”
柔儿看看曲先生,咬咬嘴唇,想了一下,还是转身走到无忧身边道:“漂亮姐姐,你别生先生的气,他心可好了。”
无忧摸摸她头道:“姐姐没生气,柔儿能告诉姐姐,那些小朋友们你都认识吗?他们是哪里来的啊?”
柔儿见无忧不生气,脸上一下出现了笑模样,柔声道:“他们都是我的伙伴儿,以前都在书院读书的,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们,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先是遇到了姐姐,这不现在又见到了他们,柔儿真的很开心的。”
无忧脑子嗡的一声,刚才她猜想的东西,可能是真的啊!那可太可怕了,李向要是知道了,估计真的会杀人的!
无忧还是想先确认一下自己想的对不对,于是紧走两步到了那个豆芽菜面前,低下身子柔声道:“听柔儿叫你小麦,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豆芽菜明显紧张了,眼神躲闪着,求助般看向柔儿,柔儿笑嘻嘻的说道:“小麦姐姐别怕,漂亮姐姐是个好人,她刚才还请我吃了包子呢。”
小麦可能还是相信了小伙伴的话,再次将眼神看向无忧,隔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我是半个月前跟着曲先生来的。”说完将头看向曲先生。
这时曲先生眼神中好像突然间有了光彩,而且微微皱眉的看着无忧,像是要从无忧的身上看透她的人一样。
“告诉姐姐,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学院不好吗?”无忧急切的问道。
小麦不知道怎么了,怎么问都不说话,无忧又看看其他的孩子们,一个个用无助的眼神看着她,刺得她心很疼。
这是曲先生突然道:“这位小姐,你不是书院派来的人?”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握着棍子的手悄悄放到了身后。罗成早就看到他刚才从墙角摸了一根棍子,所以他就近站在无忧身边,害怕曲先生伤到无忧。
无忧摇摇头道:“我不是学院的人,不过我去学院有些事情,正好遇到了柔儿,听她说你是位好先生,却不知什么原因就不干了,这不就说过来见见,谁知道……”说着用手指指屋中的几个孩子,有些说不下去了。
“谁知道我这里是这个样子,叫你诧异了,对吧!”曲先生接着无忧的话说道:“也是,还好你不是学院派来的人,要不我今天豁出命去,也不会叫你将这些可怜的孩子带走的。”
无忧被他说的话惊住了,从刚刚所见所闻她可以判断出,这些孩子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学院除名了。她担心这是院正那些人干的,更加担心的是学院中还有多少这样的情况是他们不知道的。
谁成想曲先生口中的学院好像吃人的老虎一般,对这些孩子们还要做什么事情,他甚至不惜用命以死相抗。
罗成这时悄悄在无忧耳边将曲先生手中拿着棍子,随时准备动手的事情告诉了她。无忧心里明白,曲先生没有说假话。
这时无忧已经冷静下来了,看看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再看看这个病怏怏的先生,直接说道:“曲先生,本来我是想来向你了解一些东西的,现在看来我要是不说出身份的话,你也不会相信我了。那好吧,我告诉你,我是长孙无忧,龙门闲长孙无忌大人是我哥哥。”
曲先生眼睛一眯,没有说话。无忧继续道:“本来这次是和李向李都尉去学院看看的,没想到碰到了一些不想看到的事情,然后就遇到了柔儿,我是想知道都尉大人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学院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好好的学生们都会成了这个样子,你,能告诉我吗?”
“怪不得,我看这位将军有些眼熟呢,前些时候是不是你带着人在学院门口护卫的?”曲先生没有回答无忧,却看向了罗成。罗成点点头没有说话。
曲先生这才将那根棍子往地上一扔,然后坐到了地上的一块石块儿上说道:“李都尉回来了能管得了学院的事情?”
“能!”无忧没有犹豫直接就答了他。
曲先生看看无忧坚定的眼神,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先领着孩子们出去找些吃的,回来我慢慢和你说。”站起身,招呼着孩子们就要出去。
无忧伸手拦住道:“曲先生,看你的样子也知道出去找吃的估计得费些时间的,这样吧,我叫人去给你们买些吃食,你趁着这会儿功夫好好和我说说,我也好回去见到都尉告诉他,叫他尽快来处理。”
曲先生想了一下想要拒绝,但又看看孩子们饥饿的眼神,只好摸摸的点点头,再次坐到了那块石头上。
076丧心病狂
事情从李向远走塞外后十几天说起,那时候学院刚刚建起来,起初从晋阳来的那些孩子们早早就被安排进来学习了。一开始学院里并没有多少先生,李向只是安排魏征将县里原先有的几位学识渊博的老先生请了出来,临时担当学院的先生,暂时先将就一下。
本来李向打算和杨广说一声,要道旨意,从弘文馆中请几位,再叫魏征从民间招募几人,也就将学院撑起来了。至于以后李向准备将自己脑中那些能用的东西,先选一选,在学生中找几个聪明的孩子,亲自传授,等过上一两年,这些孩子就能当半个先生去教其他孩子了。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个年代人的头脑中根本就没有李向要教授的那些知识的概念,所以万事开头难。李向的想法很好,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杨广被困雁门关,李向只能先去救驾了,将学院的一摊子事情都交待给了魏征,但他却没有将自己的那些想法清楚的告诉给魏征。
他一走,事情就出来了。
先是县里的那些请来的先生们,起初都觉得龙门书院是皇上下旨,李都尉亲自办起来的,能在里边教书那是无上光荣的事情。一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带上热情的投入到这个能光宗耀祖的事业中去了。
谁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李向安排魏征要将他自己编写的那些教材印制出来,学生们人手一本,还给了先生们一整套,叫他们慢慢的琢磨,一点点交给孩子们。
可他们拿起教材一看,除了能看懂的那些,其余的都好似天书一般,别说教别人了,就自己都整不明白。再说能看懂的那些,都是些什么算数和常识,很多也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加叫他们受不了的是,李向规定了这些东西和他们要教授的四书五经,传统礼法居然平起平坐。
老先生们一辈子都讲究个宗法门第,对于这些看似悖逆了纲常礼法的东西,他们从骨子里是反对的,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东西。所以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对立,坚决不教授这些“邪书”。
这只是一个开端,接着就是魏征也了解到了这些情况,他其实也不是很理解李向的做法,但好在他很相信李向,愿意按照李向的思路来办事情。于是他便一个个找上们去,好说歹说叫这些老先生们多少教一些,哪怕一点点也行,只要等到李向回来,就有办法。
老先生们一来觉得学院是皇上办的,总要对得起皇上,二来学院里的待遇问题也是相当的好,起码自己的生活有了不小的改变,想来想去,还是同意了魏征的建议,多少也教授一点儿。
可是大问题出现在院正的到来。
院正姓虞,叫虞养正,是当今皇帝起居舍人、弘文馆大学士虞世南的近亲。他从洛阳来,就是奔着学院院正来的,他一直都对虞世南能在弘文馆当大学士耿耿于怀,几次面见虞世南,想叫这位亲戚帮自己向皇上举荐一下,也去弘文馆里任职。
虞世南是个清廉身正的人,他知道这位族弟是个什么德行的人,于是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虞养正见没有希望,也就没有再往这方面像。谁知道龙门突然建起了学院,打听一下居然还是当今皇上下旨建的,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他急急的便从洛阳赶到了龙门,找了当地的几个有名的文士,一起举荐他到学院里担任院正。要说他没有在弘文馆里当上学士也不算他没本事,弘文馆里随便出来一个人,那都是全天下千挑万选的,都是有大才的,他是没法比的。
但他在这十里八乡的还是小有名气的,附近几个县城的文人都知道他。李向正好走了,魏征一打听这人还算名儒,便没有再做其他打算,直接命他当上了院正,来管理学院。
当然魏征也是有条件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他完全按照李向说的办事情,叫他去做那些老先生们的思想工作,切实将李向的那些教材交给孩子们。虞养正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还保证一定会做的更好。
魏征见他这样说,也知道有许多文人举荐,自然就放下了心,将学院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给他去处理。正好这时又赶上宇文化及在洛阳造反了,他的事情一下子多了起来,也就不再学院里操心了。
虞养正如愿以偿的当上了院正,便从心底里开始与自己的那位族兄比较起来。这一比较不要紧,发现自己和虞世南也没有多大差距,也就是虞世南命好,现在自己也在皇上亲建的学院中当上了院正,那和虞世南的差距进一步缩小了。
他开始了野望,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站在杨广身边,成为那朝堂中的一员。还算他自己清醒,知道光靠想是不行的,必须要做出些成绩来才好。
他开始努力的融入学院中,每日都身体力行的去每间教室里来回看看,还不断的和各个老先生们交流。没几日大家都熟悉他了,魏征也从一些人的消息中得知这个虞养正还算勤恳,也就再也没有去关注他。
可是虞养正这几日与先生们接触下来,发现了问题。李向的那些教材还真的不是说教就教的,一来需要先生们先学懂了,二来还是思想观念问题,他也觉得这些教材有些不伦不类,与平时国家倡导的东西好像并不合拍。
他好好的想了半天,终于发现自己的机会又来了,要是这次再能把握住的话,说不定离自己的那个目标就更近一步了。想到这些他自己都有些兴奋了,这段日子他还真是鸿运当头啊。
想好了就要干,他凭借着之前经常去弘文馆去见虞世南的时机,认识了弘文馆中的以为大儒,叫王通(注1)。
王通老家就是龙门县人,少时便成名在外,年少时西游洛阳,面见隋文帝,上陈《太平十二策》,被隋文帝誉为天才,后来又效仿孔子作《续六经》,名动天下,后来便被杨广封为弘文馆学士,风光一时无两。
可惜王通虽有大才,但杨广却不像他父亲一样,对王通的建议并没有采纳多少,王通志不得抒,一气之下,便辞官游历去了。当然要是李向要是知道那个在办公室里吹胡子瞪眼睛教训院正的老者就是王通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他的名气还算可以,但和他孙子比起来就差远了。因为王通的孙子就是后世大名鼎鼎,作出《滕王阁序》的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估计现在还在娘的肚子里呢。
虞养正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拜在王通名下,成了他的弟子之一。要说王通的弟子还真的是桃李遍天下,魏征、薛收、温彦博、杜淹、杜如晦、陈叔达这些初唐时的英杰们都叫他老师。
可惜李向的到来,改变了许多,魏征到现在还没有认识他呢。
虞养正一心想求功名,借着学院需要发展的幌子,再次给他的老师去了一封信,言辞恳切,想请老师出山,来学院指导。还别说王通接到信后,还真的动了心思,这些年自己也走了不少地方,这还是第一次觉得杨广办了一件正事,好事,于是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还给自己的两位在弘文馆的朋友去了信,叫他们也一道来书院。
就这样,龙门书院建成后最高规格的教师团应运而生,三个弘文馆的大儒啊!这下可把虞养正高兴坏了,他接到老师的回信后,便大张旗鼓的在学生间开始宣传,又和现有的几位先生们说清楚将来学院的前景。
可是他忽然发现要是老师现在来的话,看到李向的那些教材和教授的东西,一定会生气的,最后他决定,还是不能按照李向说的做,于是他便私自改了教材,告诉先生们不能教授那些东西了,还是以传统的东西为主。
本来这也没什么事情,老先生们都很欢迎他这么做,可问题就出在了曲先生身上。
这个曲先生也是游历名山大川已久的人,这次刚刚回到蜀中老家,准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没想到从一个游方郎中那里听说了李向的事情,又打听到龙门学院正在筹建。
他便有了些想法,准备了几日后,再次启程上路,朝着龙门而来。一番跋涉后,到了龙门他便打听李向的事情,跟他听说的不相上下,而且越听越对李向有了些兴趣,最后决定在龙门住上些时日,见见李向再走。
正好赶上学院找先生,他也没有固定收入,便自荐到了书院当起了学长。等他见到李向的那些教材后,便惊为天人,心中更是对李向好奇了。一开始他也不是太明白教材中的东西,可是他喜好钻研,一段时间后生生叫他钻研出一些知识,这下他才知道李向的教材是多么的有用。
他就成了学院中第一个接受了李向新教材的先生,进而带动了他教授的那些学生们也开始如饥似渴的学习。可是好景不长,没几天正赶上虞养正要废止新教材,这下曲先生不干了,便找虞养正理论,最后两人谁也说不过谁,虞养正一气之下,便凭着他院正的头衔儿,将曲先生除名了。
本来曲先生教授的那些学生们大多数都是从晋阳来的,对李向有种莫名的信任,再加上曲先生不遗余力的教授他们新东西,他们便对曲先生也是好感顿生。曲先生一被除名,学生们就不干了,便集体去找虞养正要说法。
虞养正见这么多学生都被曲先生收买了,心中大怒,一想要是等老师来了一看,还有这么多学生闹事,那他可就麻烦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学生们也除名了。
当时正好柔儿的娘生病了,她不在,便躲过了一劫,可惜她回来后,对她好的曲先生已经走了,那些她熟悉的伙伴们也不知所踪,最后连她都有些朝不保夕了。虞养正还在学生中安插了几个自己的心腹,便知道这个柔儿也是曲先生的人,便想找个理由将她也打发掉,可惜柔儿并没有犯错。
虞养正便想办法要将柔儿赶走,就有了不给她饭吃,甚至上课期间经常无端的将她叫出来等等行为。
ps:王通(注1):字仲淹,著名教育家、思想家,谥号“文中子”,龙门县通化镇(今山西省万荣县通化镇通化村)人,《太原王氏通谱》第四十八世。其弟王绩,其孙王勃。
077讲道理
曲先生一番说法,让无忧听得火冒三丈。这个虞养正为了自己往上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及啊,连这些孩子们都不放过。
这时罗成安排出去买饭的人回来了,带给大家许多吃食。学生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饱餐一顿了,见到吃的,眼睛都冒光,无忧便先叫他们赶紧吃饭。
曲先生示意学生们谢过无忧后,便叫他们大口吃起来。无忧见曲先生自己并没有吃,便问道:“先生为何不吃一些,我见先生像似身染重病啊。”
曲先生点点头道:“自从学院出来后,我就将这些孩子们带了过来,他们都是从晋阳来的,在这边没有家,这一出来连吃饭都是问题了。我看不下去,便将我随身带着的一些盘缠都给他们当做了饭钱。”
说着叹口气道:“也怪我自己没有多少家当,实在是对不住这些孩子们,这几日他们跟着我受苦了。”
无忧对曲先生早就没有起初的那点儿恶感了,这才是真正的好人啊。曲先生继续道:“把他们带在身边,一来可以照顾他们,二来还能顺便继续教授他们学问,挺好的。”说着用手摸摸最近那个小男孩儿的脑袋,自豪的说道:“他们可是聪明的很呢,李都尉教材中很多东西,都是我和他们一起琢磨出来的。”
无忧看看这些狼吞虎咽的孩子们,心中有了一些计较。随即便说道:“曲先生,小女子有个打算,跟先生说说,不知先生会不会同意。”
曲先生微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也罢,只要是能为了孩子们好,那就随你吧。”
无忧再次惊讶,曲先生哪里像他外表那样木讷笨拙,他可是有颗七巧玲珑心啊。无忧呵呵一笑道:“现在李都尉正在学院中处理先生刚刚说道的事情,要不这样吧,先生和这些孩子们跟着我先回书院去,见见李都尉,叫他来安排如何?”
她说完后,孩子们一下子都不吃饭了,眼神看向她,那种渴望,那种期待真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曲先生想了一下道:“也好,我来到龙门本就是要见见李都尉的,谁知道阴差阳错的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那等他们吃完饭了,就和你一起走吧。”说完他突然间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无忧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曲先生的病状怎么这么熟悉啊,她忽然想到自己前几个月也是这样咳嗽的,要不是李向请来了神医孙思邈,慢慢将自己的病情控制住,估计自己现在也是这幅德行。
她回身低声吩咐了一个亲卫几句话,那人便匆匆出去了。
孩子们知道一会儿又能会学院学习了,心早就飞走了,三下五除二将饭吃完,便眼巴巴的看着无忧,等着回学院去。曲先生也很欣慰,这些学生真的很爱学习,也很聪明,用心教授,假以时日,说不定就是未来朝堂上的一员。
无忧见大家都吃完了,也没有多说,叫罗成派人又去找了两辆马车,接上曲先生与孩子们,往学院赶去。
王通三人被李向说的惊住了,他们怎么都不敢想象,眼前这个看似还在求学年龄的孩子,怎么会是河南郡都尉使呢?这不可能啊!
李向微微点头道:“不怪老先生们诧异,实在是在下年纪太小,叫众位见笑了。”伸手拉着王通的胳膊,让到沙发上,亲自给他沏好茶,又道:“我这也是刚刚从塞外回来,正好今日有空,就过来看看书院的情况。”又看看院正道:“没想到今日却有许多事情,叫在下实在难以明了,因此想要请教一下几位老先生。”
王通见李向年纪虽小,但为人处世倒是有自己的一套,而且也没有官老爷身上那种拒人三尺之外的牛气,心里倒是平静了下来。
他本来就是大儒,又在外游历多年,冷静下来后,就开始用他的眼光审视李向,慢慢发现这个年轻人身上还真有一些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倒是另外两人有些犹豫了,他们只是跟着王通一起来找虞养正来理论的,凭什么进了书院就没有了行动自由,连大门都出不去。谁知一进来就被虞养正说的话气着了,这下倒好,现在更是见到了人家的父母官,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李向也没有厚此薄彼,又给两人沏好茶,回身坐到王通身边,歪着头等着王通说话。
王通沉吟半天这才说道:“李都尉,老朽真的没想到大人却是这般年纪便身居高位了,不过还是有几个问题先要问一下都尉,不知都尉……”,他没有说完,李向便道:“请问吧,在下知无不言。”
“那好!”王通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李都尉,老朽来龙门也是被他请来的。”一指虞养正又道:“他给老朽的信中说书院是陛下亲自督建,好像还是听从都尉的建议才答应下来的。”
李向点点头,王通又道:“那老朽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都尉能够说服陛下在民间建立书院,为什么还要在书院中教授那些难等大雅之堂的东西呢?难道都尉就不觉得这是在侮辱先贤吗?”
李向一愣,随即明白了王通的意思,还是这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在作祟啊。当然李向很清楚要想彻底改变人们的思想那不是他自己能办到的,也不可能因为一个龙门书院就能解决的,只能是慢慢来,潜移默化,滴水穿石才好。
他想了一下道:“老先生,在下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可在下也有一问,先生是否能告诉我,先生口中的这些侮辱先贤的学问有没有用呢?”
王通也愣了,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堆说辞,等李向一反驳的话,他便引经据典,将李向驳的体无完肤,最后让李向放弃那些所谓的教材,到时候他还想要收下李向这个孩子作为他的关门弟子。
可李向这一问,还真不是他想到的那些东西能够回答的。
王通张张嘴,一时间没有说话,后边那位一直没说话的先生给他解围了,直接道:“都尉,不管这些东西有没有用,都不能在书院中教授,这是在误人子弟啊!”
李向眼观落在他身上,叫这位先生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梗着脖子硬扛着。李向摇摇头叹息道:“老先生,你也这么认为吗?”
王通想要点头,可又想知道李向到底要说什么,便没有表示,李向没有等他说话接着道:“看几位老先生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有种自然而然的气势,我想几位应该也是旧居高位之人,或者是常能接触到朝中大人物吧!”
“那我就不明白了,几位见过百姓们干农活儿没有,见过商人们如何进货售卖没有,见过铁匠如何打铁,木匠如何盖房没有?”李向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叫三人一下子不知道他这是要说什么。
李向微笑道:“老先生们的学问一定是最好的,应该是博古通今,无所不知了,可你们不知道百姓们是如何生活的。”他起身走到窗边,用手指指远处的青山农田道:“这片土地上有我们的百姓,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的就是能有口饱饭吃,有间屋子住。”
“但要是遇到了天灾,地里的庄稼没有好的收成的话,他们的生活就没有了着落,那时候他们会干什么?”李向说着说着眼睛便慢慢的露出了渗人的精光,转身对三人道:“没有吃的,没有住的,他们要活下去,就得去抢别人的,就得让更多的没有饭吃,没有屋住。”
“这样一来,穷人越来越多,他们没有了东西,商人用什么来做生意,慢慢的,商人没有了钱,他们也会变成穷人。这么多的穷人聚在一起,国家要么花钱来养活他们,要么就只能靠他们自给自足。老先生们,你们知道他们最后会干什么吗?”李向凌厉的眼光扫过三人迷茫的脸上,一字一句的道:“他们,会,造反!”
三人身子同时颤抖了一下,眼神躲闪着李向,虽然还是不清楚李向说这些和书院有什么关系,但他们知道李向说的还真的有些道理的。
李向继续道:“也许几位觉得我有些危言耸听了,可事实就是这样,大隋有多大?有多少这样的人?我想你们也应该大体上有些了解吧。不说远的,就咱们河南郡,今年农民就有七十多万啊。他们要是没有了吃的住的,造起反来,朝廷能挡得住吗?”
“李都尉,好了,我知道你说的情况,可这和书院有什么关系?”王通身后的另一个先生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就问了出来。
李向哈哈笑道:“好,问的好,那我就说说和书院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回身坐到王通身边道:“老先生,相比你来书院后也看过我编写的那几本教材了吧,应该也知道书中都说的是些什么了,那我就要请问老先生,难道我书中写的那些真的没用吗?”
王通回想一下自己刚刚看到教材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一个郡的都尉使自己撰写的,虽说很多都看不懂,但作为大儒,还是有些眼光的,他识货,这套教材确实不错。可惜他是孔子传人,怎么能允许在书院中教授这样的东西呢。
现在听李向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得书中有些东西还真的好像很有用处的。李向之前发明的拼音、阿拉伯数字都已经证明,这些东西确实能方便百姓,可就是这些东西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他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回答李向的问题。
078讲道理(二)
李向见他面有犹豫之色,也没介意,直接道:“老先生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虽然在先生心中可能已经知道教材中的东西确实有用,但还是不能接受它,因为他不是儒家的经典,也不是朝廷规定的书目。老先生从心底里是不能接受的。”
王通有些尴尬,他心里还真的是这样想的。
李向没再看他,又道:“这样吧,现在我和几位先生说的话,就当成晚辈像几位先生求证问题吧。我想和先生们辩一辩到底书院中应不应该教授这些新的东西,不知几位先生可愿意和小子来说说呢?”
李向清楚三人明白他说的道理,但就是脑中那种思想转不过弯儿来,他们在维护他们心中传统儒家文化的地位。因此李向索性来个辩论,先说服他们几人接受在书院教授新学问,其他的事情以后慢慢再说。
三人本来心里已经被李向说的没有底了,谁知道这小子居然敢张口和他们辩论,这不是瞌睡给个枕头吗?三人眼神一交流,心中便有了底气。王通手捋着胡子,微微一笑道:“好啊,老朽已经很久没有遇到都尉这样的年轻人了,来来来,今日就当是我们畅谈学问,至于以后到底怎么做,等辩出了结果再说。”其余两人也不断点头。
李向呵呵一笑道:“那好,我这就安排人给几位先生送来一桌饭菜,咱们边吃边谈吧。”然后就叫魏征去准备。魏征一开门,正好碰到长孙无忌和无忧领着个病恹恹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魏征点点头,先下去安排了,无忧几人进来,她在李向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又指指曲先生,再说了几句,便叫曲先生过来见礼。
李向只是大概的听了一下,知道无忧一定还有什么内情没有说,看向曲先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和他说话,然后道:“几位老先生稍坐,我去去就来。”
叫长孙无忌陪着众人,他带着无忧和曲先生出了屋子,去另一间办公室里,将无忧和曲先生的事情都问了清楚。当得知这个虞养正居然能做出那样不择手段的事情后,真的是怒发冲冠,要不是因为现在正在想着怎么辩过那三个老头子,他早就去将虞养正抓起来,痛揍一顿了。
和曲先生说了一会儿话,李向发现这个曲先生也是有大才的人,阴差阳错的卷入到学院的事件中,还担任了一个重要的角色。他想了一下,就询问了曲先生对新教材的看法。让他吃惊的是,这个曲先生的想法,居然有很多东西都和自己的一样,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
最后李向向曲先生发出了邀请,和他一起去参加辩论,曲先生有些激动的点头答应下来。李向不知道他为什么激动,其实曲先生知道一会儿他要去辩论的选手可是大名鼎鼎的王通啊,要是真的能辩赢的话,那他也将一战成名。
长孙无忌留下来陪几位先生说话,几人一番交流,居然都感到对方不是个碌碌之辈,心里居然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等问清楚了老先生居然是王通后,长孙无忌吓得都站了起来。这还是三个老先生自从进了办公室后第一次被人礼遇,心中的一丝不快也随之而去了。
虞养正和几位学院的管理见到曲先生出现在这里时,心中就知道今天的玛法大了,弄不好估计连小命儿都难保了,谁不知道李向还有个外号叫“李砍头”,虽然没见过他杀人,但能得到这个外号的,一定不是白捡的。
大家各怀心思在那里如坐针毡,正好李向这时带着无忧和曲先生进来,李向的眼光望向虞养正,一种说不出的冷漠。虞养正能感到李向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一样,他身上唯一的那丝力气也随着眼神的离去而消散了,从椅子上出溜儿到了地上。
李向没有再看他,只是大声叫道:“罗将军,请这几位先出去吧,好好看着,等我忙完了回头再和他们好好聊聊。”
罗成在门外听到命令,直接带着兵士进来,将几人都提溜出去。虞养正这时才知道求饶,先是大声说自己错了,后来又哭着像王通求情。王通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惊吓。
李向微笑道:“他们做了一些错事,几位老先生不要惊慌,跟你们没有关系的。待会儿咱们说完话,先生们要是想知道情况,小子会告诉几位的。”
王通也没有办法,这是秀才遇到兵,没有还手之力的,只能看着虞养正几人被押了出去。
魏征正好叫人端着酒菜进来,将那张办公桌清理了一下,便放在了上边。李向请三位先生和曲先生坐好,又叫长孙无忌、魏征和无忧也坐下相陪。王通微微皱起眉头,怎么能叫女人上桌吃饭呢?
他看向无忧的眼神有些不解,李向想了一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解释了一下,说无忧是陛下亲封的锦慧公主,这下可给几人吓的不清,一个个都要起身磕头。
无忧赶紧叫他们坐好,又说今日没有什么公主,她就是来看看书院的,叫大家不要在意她。曲先生倒是愣住了,没想到一路上和他说话的居然是位公主,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时长孙无忌才给李向介绍起王通几人来,这回轮到李向吃惊了,这个白胡子老爷爷居然是王勃的亲爷爷!天啊,又见到一个名人了!他起身行礼,倒是叫王通老怀大慰,看来刚才人家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号,所以才失礼的。
众人终于互相认识了,李向这才叫大家动筷子,先吃喝一会儿,待会便要辩论了。
当李向知道这个王通在这个年代的大名时,他又有了些想法。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三个老先生应该是有些地位的,要是能将他们说服了,对书院的发展是有好处的。
可现在发现他今天遇到的居然是能够影响到大隋整个学术界的泰山北斗级的人物,那要是今天说服了他们,再叫他们振臂一呼的话,那自己心中想要改变这个时代落后观念的事情,就能事半功倍了。
想到这里,他也要好好琢磨琢磨到底一会儿要怎么去说,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因此他也先趁着大家吃喝的时候,脑子不断的转动着。本来他想要启动“x”芯片找找需要的东西,可惜已经被他给移植到被人身上了。他再一次感到需要的时候是那样的无力。
大家虽说都吃着,但心中却心思各异。王通三人虽说要辩论,但他们并没有多少紧张的,一天到晚这几人就是靠着到处和人讲理辩论才有了今日的成就,这种场面见多的,也不怎么在意。
曲先生心里可是翻江倒海的,今日见到了李向,还偶遇了公主,又要和王通这样的大儒辩论,他是说什么都心潮彭拜不能自已,连吃饭都没有什么味道。
无忧再担心柔儿那几个孩子的事情,魏征在想着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处理院正这些人,书院要怎么办,只有长孙无忌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好像一切事情都在掌握之中。
这顿饭吃的也算了最无趣的了,甚至酒水也只是喝了一两口。终于大家都吃完了,魏征又叫人进来将这里的东西都撤下去,送上来茶水,这才关好门,等着李向吩咐。
李向再次给几位先生都沏好茶,这才坐下道:“老先生,怎么开始吧?”
王通点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李向笑道:“既然是辩论,总要有个章程的,从刚才和几位先生说的话,我听出来几位都是不赞成在学院中教授新教材的,是这样吗?”
“对,我们几个老朽都是这个意思。”王通一看要辩论了,神情也严肃了许多,正色道:“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学院也应该有学院的规矩。从孔圣建立私学开始,就一直在坚持教授六经,让弟子们知道仁爱,懂得礼乐,几百年间不管是天下太平,还是纷纷乱世,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升斗小民,只要是读书人,哪一个不是从诗书礼乐中走过来的,为什么都尉却偏偏要教授这些新东西,你不觉得这是对孔圣人的侮辱吗?”
王通一上来就给李向戴了顶大帽子,将他要教授的东西放到了孔圣人的对立面。
李向没有惊讶的表情,只是微笑的看着他。曲先生却早就有些坐不住了,双手紧握着,等王通刚刚说完,立马站起来大声道:“王学士,此言差矣!孔圣人是教授弟子们诗书礼乐,但他也没有说不允许教授其他东西吧。”可能说的有些着急,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向起身轻轻拍拍他,示意他先坐下,然后道:“老先生,刚才你用孔圣人的想法替代了你自己的想法,我想应该是不准确的。”他明确的告诉王通,是你自己的想法,不要说成是孔子的想法。
“孔圣人确实一直在倡导着‘先德后文’,教育我们要懂得仁义礼智信,孔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就是这个意思。”
李向先是肯定了孔子教授诗书礼乐并没有什么错误,然后话锋一转道:“但论语中还有这样一段对话:‘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不知先生觉得是何意思?”
079辩论
李向说的这段话出自《论语??子路》中,说有个叫樊迟的人去请教孔子如何种地,孔子说这方面不如老农,又请教他如何种菜,孔子又说他不如菜农。樊迟走了后,孔子就说樊迟是个小人。
孔子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觉得在上位者只要重视礼,老百姓就不敢不敬畏;在上位者只要重视义,老百姓就不敢不服从;在上位的人只要重视信,老百姓就不敢不用真心实情来对待你。要是做到这样,四面八方的老百姓就会背着自己的小孩来投奔,哪里用得着自己去种庄稼呢?
这正是李向想要问王通的,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王通对于论语当然是倒背如流,更是钻研了一辈子,李向一说出来,他便说道:“这正是孔圣人所说。”他刚才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李向居然说了出来,恰好是正和了他的一时。
“都尉,连孔圣人都说‘'小人哉!樊须也!’,可见他也是对学习这些东西是不赞成的。”王通笑眯眯的捋着胡须看着李向。
曲先生缓过来了,一下子又站了出来道:“不会种庄稼,你们吃什么?”
李向鼓掌道:“说的好!”转头看向王通道:“老先生,刚才曲先生说的真是在下的意思。孔圣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他觉得只要学好了诗书礼乐,懂得了仁义礼智信,就不会再有百姓受苦,人们的生活也就会好了。”
“但真的是这样吗?”李向的眼光从三人脸上一一略过道:“几百年间,不论那个朝代,老百姓们要是不懂得如何种庄稼,如何种菜的话,我们估计早就饿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高谈阔论。试问学会种地真的没有用吗?”
“你这是曲解圣人的意思!”王通身后的先生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的斥道:“孔圣人说的是士人不应该去学习这些东西,他们懂得了仁义礼智信,就是为了报效朝廷的,怎么会和贱民混为一谈!”
李向本来笑眯眯的说着话,但一听到贱民时,面色凛然一变,眼神猛地盯着他看了半天。弄的先生张张嘴,后面的话生生没有说出来。
李向冷哼一声道:“好个贱民,我请问先生,谁是贱民?难道先生的先祖生下来就是高官,就是士吗?”见这人有些紧张,他也不再去看他,直接对王通道:“朝堂上那些官老爷们有多少是继承了父祖的官位,到了今天的地位,他们的先祖又是如何当上官员的,难道他们不用吃饭,不用种地吗?”
王通几人见李向有些生气,心中也开始担心起来。本来说好是辩论的,可谁知道一句贱民就叫李向动怒了。王通咳嗽一声想要说话,李向直接制止了他,继续道:“孔圣人能说出那样的话,那是因为他在的那个年代,还没有达到像现在这样的认知。几百年过去了,朝廷再更迭,百姓们的想法也随着再变化,早就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刚才说道士,我想问一下几位先生,士农工商难道真的就除了士以外,其他人就没有作用了吗?”李向瞪着刚才说话的那位,那位直接坐下,再不敢说话了。
王通接着道:“士农工商,自古已然,士是来管理国家的,当然要地位超然,不然下面的百姓怎么能听他们的话,国家早就乱了。”
“那我倒要问问王先生,你说现在也是士在管理国家,为什么会弄的民怨沸腾,到处都是造反的人呢?”李向冷笑着反问。
“这是朝廷没有听取士的意见,让百姓受苦了,只要陛下能够重视士的建议,实施仁政,天下一定会太平的。”王通自己说着有些伤感。
李向这才稍稍消了些气,他估计王通要说是百姓们的问题,可人家也说了这是国家的问题,没有将这些责任推给百姓们,倒是叫李向对他的看法又有了些变化。只是王通避重就轻的将责任又给了皇帝,让李向心里有些发笑。这些老夫子们还真有胆量,敢拿皇帝说事儿。
李向不做评价又道:“就像先生说的,既然士是来管理国家的,那么农工商又是干什么的?”
王通要说话,李向接着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没有他们的辛苦,朝廷也还是散沙一盘的,先生认为如何?”
另一个老头子站了起来,先是给李向施了一礼,偷眼看了一下李向的表情,见他现在没有多么生气了,这才道:“都尉说的这话虽是对的,但前提是要有士的管理啊,没有管理,他们照样是不行的。”
曲先生再次站起身辩道:“照先生这样说,那远古洪荒年代,三皇五帝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士来管理,为什么从那时起就有了农工商呢?”
李向对曲先生还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个人真有意思,每次都是在关键时候站出来发声,叫三个老学究如鲠在喉的不舒服。他对曲先生笑笑,又转头看看说话的那个老头子。
老头子一下子被噎住了,有些木讷,王通想要张嘴,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好的证据来反驳,最后只好闭了嘴在那里生气。
李向这才道:“曲先生说的好,稳富活正是农工商对国家,对朝廷的作用。”
他走到窗前,用手指指外边的青山绿水,不无感慨的说道:“这是多么好的一片江山啊,我们的先祖用他们顽强的意志和不屈的精神,为我们这些后代儿孙留下了这片富饶的土地,我们就应该好好的将他们守护下去。”
“稳,正说明了农民不可或缺的地位。历朝历代都重视引进或推广农作物新品种,改进农具,兴修水利,编著农书,这就是很好的例子。只有大多数农民过好了,朝廷才能实现长治久安的目的。”
李向开始说出了他的观点:“富,是说作工的百姓也是重要的一群人,他们给朝廷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小到座椅板凳,大道亭台楼阁,再到衣食住行、修桥补路,哪里没有他们的成果,难道这些还不能说明他们的重要性吗?”
“再说商人,人人都说商人重利,确实,商人这个群体本身就是这样,但这能说明什么?没有商人,别说朝廷了,就是再做的众位能有吃穿用度的东西吗?不通过他们交易,我们会有吃的,穿的吗?没有他们朝廷会有大量的钱财来建设地方、征讨外族吗?他们活跃在各个行业中,用他们的头脑,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了多少生机和活力,你们难道没有感受到吗?”
李向回转身看着几人,饶有兴趣的笑道:“不知小子说的,几位老先生是否认同呢?如果认同的话,那就不要将士农工商生生的割裂开来,他们一直都是一个整体,是地位一样的人。”
听完李向说的,无忧眼神中闪闪发光,她早就知道李向的本事了,但还是被他这些话打动了,这是个多么神奇的人啊,他脑中到底有多少新奇的东西啊。在这个学而优则仕的年代,他竟能发出这样铿锵有力的声音,打内心里无忧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长孙无忌和魏征也同样对李向惊为天人,一再创造奇迹的李向再次将他们的认知改变了。不是没有人知道这样的道理,只是没有人敢于站出来说这些话。现在的李向在他们的眼中,如同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一般,无所畏惧。
倒是曲先生一如既往的激动,听完李向说的便使劲儿的叫好,已经忘记了自己现在还是一个病号儿,没叫两句又剧烈咳嗽起来。
三个老先生胡子一翘一翘的,有些不忿,但又无从张口,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向得意的笑容。王通只好叹口气道:“都尉言语犀利,老朽佩服了。但老朽不知这和咱们今日要辩论的事情有何关联。”
另外两人一听,好像马上找到了底气,也跟着道:“是啊,咱们今日要说的可是学院教授什么书籍的事情,都尉顾左右而言他了。”
李向呵呵一笑道:“有关系的,很大的关系。”他大步走到沙发前道:“既然士农工商都是朝廷的柱式,那为什么朝廷的学院中只能教授关于士的东西,而忽略了农工商的内容呢?”
李向从桌上拿起一套魏征给准备好的教材,指指道:“小子斗胆编写了这部教材,就是看到了眼下学院中这方面的不足,便要求学生们都要学习这些农工商的东西,待学而有成后,也好为朝廷做更多的贡献。”
三个老头子更加无语了,原来李向说了这么多在这里等着他们呢。他们怎么知道李向原来那个年代已经将辩论研究的很透彻了,什么论点论据,怎样组织语言,怎样引诱对方跟着自己走,那都是一整套流程,对付他们,李向是绰绰有余。
本来李向还担心这三人引经据典和他说上一番的话,他还真怕自己不能理解清楚意思,谁知道人家根本没有那样,那他也干脆直接攻城拔寨了。
“这教材真的有用?”王通到底是大儒,一阵思虑后,站起身看着李向问道:“学了这些后,真的对朝廷和百姓有好处?”
李向重重的点点头道:“有,一定有用。只是小子年幼无知,也不知道会有多大用处,因此需要有人不断的来完善补充。”李向知道自己这次胜利了,因此他便放低了姿态,又成了一个好学生的样子。
王通用手接过教材,轻轻的摸了摸,闭上眼再次思虑半天后,叹口气道:“罢了,你说服老夫了,那就按照都尉说的教授吧!”
李向心中大喜,不过脸上还是很平静的道:“多谢老先生们首肯,小子一定会把学院建好,不辜负先生们的殷殷期望。”
王通点点头,又有些犹豫的道:“老朽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都尉能够答应。”
李向眉头不经意间微微一皱,便问道:“先生请讲。”
王通吭哧半天道:“老朽也知道都尉说的那些新东西是有用的,但老朽还是恳请都尉不要放弃教授六艺,那些也是有用的啊!老朽在这里先替那些学生们谢过都尉了。”
李向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王通担心这次辩论后,李向会叫学院中不再教授儒家六艺。他连忙伸手将王通扶起来,诚恳的说道:“先生,你是当世大儒,小子怎能经得住你这一礼呢。先生请放心,李向一定不会放弃教授六艺的。不过小子也对先生有一事相求,还望先生应允。”
王通也愣了,看着李向等着下文。
李向乐呵呵的说道:“既然三位老先生已经在书院中教授学生了,那李向想正式聘三位先生来书院担任教授六艺的学长,还请三位一定要答应啊!”李向也工工正正的给三人施礼。
王通三人,甚至其他人都愣愣的站在那里。
许久,王通才说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080筹划医学院
解决了老先生们的事情后,李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有时间好好听听曲先生说说他的事情。王通三人也没有离去,在这里一起跟着听完了整个过程。
当听到虞养正居然做出那样的事情后,王通气的胡子乱颤,一定要李向好好将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教训一番。
李向也是非常生气,虞养正要是不理解李向的这些做法,完全可以采取和老先生们一样的办法,来找他商议,或者干脆就不干了也行,怎么就能武断到直接废止了李向的那些措施,甚至还对孩子们下毒手,真的是丧心病狂。
李向生气了,那后果就会很严重!
他将那几人一个个单独叫了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一个个问了一遍情况,知道曲先生说的是真的,最后才将虞养正叫了进来。
虞养正也知道自己这关估计是不好过了,索性他也不装了,直接就承认了错误,请求李向开恩饶了他。李向怎么会放过他,便和众人商议了一下,首先是王通将他从自己门中除名,然后李向也将他赶出了书院,又另魏征将虞养正暂时羁押在县衙中,待他处理完学院的事后,回去在好好收拾。
虞养正虽说心中做好了准备,但乍一听李向还要将他羁押待日后才处置,当下就知道这次彻底完蛋了,赶紧哭天抹泪的跪倒求饶,见李向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索性将心一横便说自己是当朝起居舍人,大学士虞世南的兄弟,那意思是李向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向本就没拿他当回事,谁知这家伙不长眼,还敢叫嚣“我爸是李刚”!于是李向笑嘻嘻的告诉他,不久前李向去了一趟回洛仓,当时那里的仓守是尚书右仆射苏威的亲弟弟。然后不经意的告诉虞养正,这个人被他杀掉了,根本就没有去和苏威商议过。
虞养正傻眼了,虽然他知道李向有个外号叫“李砍头”,但他一直觉得能坐上一郡都尉使的人,肯定是有些手段的,杀人归杀人,总要在乎些关系吧。连右仆射都不放在眼中的牛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顿时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李向没有再去管他,挥挥手,叫罗成派人拖了下去。到现在李向才算是将龙门书院的事情全部理清楚了,虽说乱子出的不是太大,但还是叫他有些失望。看看天又要黑了,李向只能暂时任命魏征先在书院坐镇,临时充当几日的院正,他要在几日内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将书院的制度再完善一下。
事情处理完,李向也不待了,吩咐魏征一定要给学院中的先生们还有学生们说清楚,又请三位老先生多多费心,这才带着长孙无忌和曲先生一起回县城。路上,无忧提了一个请求,想要将柔儿以后认作妹妹。
李向当然同意了,他知道自己很少有时间能陪在无忧身边,一来事多,二来现在两人并未定亲成婚,多有不便。虽说府中也有末末、刘静怡等年轻女子,但大都和无忧的性情不是太像,无忧平时也确实没有一个可以陪着的人。
两人心情都好了许多,说说笑笑便回到了府中。跟着一起回来的曲先生就有些紧张了,不知道无忧是公主还好,现在知道这两个年轻人都身居高位,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李向也知道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就叫长孙无忌陪着好好说说话。一进府,就见许久未见的孙思邈正坐在大厅中给祖父李德耀诊脉,李向心里一紧,担心祖父的身体出了毛病。
一问才知道是无忧下午将孙神医请来的,是为了给曲先生好好诊治诊治。曲先生心里暖暖的,当下不知该如何感谢。李向叫他不要在意,先治好病,其他的日后再说。
等孙思邈给曲先生诊治完后,直说不是什么大碍,就是和无忧的心疾差不多少,只是这段日子长途跋涉,再加上吃不好睡不好,又急火攻心才引发起来的,几服药下去就不碍事了。
等这些事都忙完了,李向便请孙思邈进了书房,他正好有一些事情需要和孙思邈商议一下。
孙思邈好像也知道李向找他有要事,一进书房便笑道:“多日不见,都尉看上去更加健壮了。”
李向笑着给他沏茶说道:“每日间都是在行军的路上,风吹日晒的,都扛过来了,怎能不健壮,倒是神医越来越有风采了,不知先生这段时日都在忙些什么?”
“还能忙什么,治病救人是本分,哪里有病患,我就去哪里呗。”孙思邈打个哈哈,随即道:“都尉找在下,不会就说这些吧,是不是担心锦慧公主的病情啊!”
李向脸上微微一红,然后大方的说道:“担心是有的,不过知道孙神医在这里,我也不怎么操心的,只是还有一件事情要问先生罢了。”
“公主的病情已经不碍事了,不过要想彻底好起来,需要长时间的服药,还要经常的配合一些运动才行的。”孙思邈一点儿也不惊讶李向说的,先介绍了一下无忧的病情,然后说道:“都尉是想问在下关于书院中建立医学分院的事情吧。”孙思邈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看的李向心中佩服不已。
李向拱拱手道:“多谢先生一直记挂这件事情,李向一直身在外边,倒是叫先生操心了。”
孙思邈摇摇头道:“都尉做的是大事,更不要说建立医学分院本就是造福于民之事,在下岂敢不记挂。”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李向道:“在下闲暇时写了些东西,也许对都尉有些用处,正好今日见到都尉了,就交给都尉吧,有什么需要在下的,都尉说句话就好。”
李向接过纸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东西,有些笔迹已经陈旧了,有些却是新鲜如初,知道这是孙思邈不断的想到什么都记了下来。再仔细一看内容,李向对孙思邈便肃然起敬了。
纸上写着许多关于现如今整个大隋朝各个地方有那些名医,又有那些常见的疾病,这些疾病有多少是现在的医学水平可以彻底治愈的,有多少又是需要好好研究的,甚至还有许多相当于后世的临床研究的一些病历。
李向心中对这个名医真的是有说不出的敬重,这就是人家为什么能成为千古名医的本事,光有能力是不够的,还要有这样一颗认真做事的心。
李向轻轻的将几张纸小心的收了起来,对着孙思邈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口中道:“李向带百姓给先生施礼了,先生大德,李向佩服,还望先生能多多培养出一些像先生这样的名医,这是百姓之福啊!”
孙思邈并没有起身,只是将身子侧了侧,比过李向一揖道:“都尉严重了,其实和都尉比起来,在下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要是没有都尉先前的警言,在下也不会想到这些的。”
李向也不想和他客气了,随即笑笑又坐下道:“咱们就不要说这些了,还是说说医学分院的事情吧,不知道先生可有什么打算。”
“都尉出征这段时日,在下也到处走了走,一路上见到不少好苗子,都已经被我带到了龙门,就看都尉什么时候建好医学院,在下带着这些好苗子便去做事就好了。”孙思邈对于如何建立医学院,怎么去管理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只知道他的任务就是要带出一帮好徒弟就行。
李向对孙思邈的态度很是赞同,术业有专攻,人家就是医生,其他的还真的不是人家分内的事情,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成了。便笑道:“好,好,既然先生已经找到了人才,那再过几日我们就将医学院建起来,到时候先生就是医学院的院正,先生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李向想了一下道:“另外,我这里也有一些关于医学的东西要说给先生,一两日间我便写好,交与先生,先生觉得有用的话,就留着吧。”
李向想到后世很多医院的东西,这个时代是没有的,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他全都给了孙思邈,也好将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提高提高。
两人说了一会儿,将事情都谈妥后,孙思邈起身告辞,李向送出去又回到了书房。他今晚估计是睡不成了,学院的事情是当务之急,那是他的根本,只能凭借自己脑中那些残留的后世的经验,来做出计划了。
一夜没睡,李向总算做出了大概,两只眼睛熬得红彤彤的,丫环流云正端着脸盆进来要叫醒他,却发现李向的眼睛红的好像猴屁股,再看桌上的油灯还亮着,就知道李向准是一夜未睡,立马就叫了起来。
李向头大了,他最怕的就是这个丫环了,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支支吾吾的随便支应了几句,连脸都没洗,落荒而逃,只剩下流云不断的唠叨声。
走到后院给祖父祖母和母亲请安后,李向便溜达着到了无忧的院子里,学院的事情还需要和无忧说说的。谁知道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两个女声在交谈,内容大概就是关于刘武周的女儿刘静怡的,说是刘静怡今日要走。
李向不知道什么事情,按说刘静怡自从离家出走后,到了龙门就算是安定下来了,从她这段时间的表现看,好像已经把这里当成她的家了,怎么说走就走了。
他迈步进了院子里,正巧碰到从里面出来的末末。无忧这个院子是整个李府中最大的,比李耀祖的都大,因为人家好歹也是个公主,而且无忧将李府中那些单身女眷们也都请到了院子里居住,要说李府中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081马邑事件
“都尉这么早就过来了?”末末见是李向,微微施礼后便说道:“公主刚刚起身,都尉还是在厅中等一下吧。”
自从末末到了这里后,心中早就安定下来了,又和罗成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事情,人的性格也变得开朗起来。再加上这里好吃好喝,有事没事还能和姐妹们一起去逛逛女人街,倒是自在的很。这不身子也长开了,模样比李向初见时不知要好看多少倍了。
李向笑道:“无妨,我就到厅中等上会儿就好。”随即又想想道:“姑娘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在下有几句话要问问姑娘,不如一起进去如何?”
末末脸微微一红,他除了和罗成有些话说之外,很少和男子交谈的,现在李向有事找她,她都有些紧张。
李向没有说什么,直接朝着厅中走去,末末只好咬咬嘴唇跟在身后一起进去了。两人坐下,就有下人过来送上早饭,末末很不自在,不知道手往哪里放。李向笑道:“姑娘不要这样,弄的我也跟着紧张了。”
他是开玩笑的,不过一说完,末末就笑了起来。李向的一句玩笑便将尴尬的场面化解了,末末笑道:“都尉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不是有话要吩咐吗?怎么还不说。”
李向指指桌上的早饭道:“边吃边说吧。”
末末摆摆手道:“那就等都尉吃完再说吧。”她下意识要起身出去。李向笑道:“在府中哪有那么多规矩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坐下吃吧,没人说你的。”
末末也不好就这样走了,只好也拿起筷子,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吃了起来。好在无忧出来的及时,这才没有再起尴尬。末末见到无忧后,立马放下了紧张的心情,有说有笑的和无忧聊了起来。
李向也正好要问她们关于刘静怡的事情,无忧便给他讲了讲。原来自从李靖在马邑城中收拾了宇文化及的那几个心腹后,整个马邑就再没有什么动乱了。可是马邑的县令之位不能一直空着。
在李靖得知杨广的准确行程后,便给杨广去了一道奏疏,将马邑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最后请杨广赶紧安排人去马邑当县令。本来一个小县城县令的任免不会惊动到皇帝的,只要郡守指派就好。
可这段时间不太平,马邑郡郡守早就在突厥犯边的时候不知跑去了哪里,所以这道奏疏才出现在杨广面前。杨广那时一门心思都在洛阳,哪有时间去管这些事,便叫虞世南和苏威去安排了。苏威是右仆射,又决定权,虞世南也没想和他争这一县之主安排谁的人,就这样,苏威便将刘静怡父亲刘武周任命为马邑的郡守,李靖任命为马邑县令。
刘武周本就是马邑的土皇帝,只是一直隐忍,没有动作,原先还和窦建德眉来眼去的,后来因为刘静怡逃婚,闹得他和窦建德一时间也不怎么愉快。这时候任命他为郡守,正好是瞌睡给个枕头。刘武周二话不说,直接上任。
李靖当上了县令,也算是对他独自带兵阻挡突厥的奖赏。本来他和刘武周就是老相识,现在又都成了马邑的主官,两人有事没事就在一起聚聚,分析一下当下的形势,说说对朝政的看法,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还是有大事发生了,这要追述到杨广被困雁门关的时候了。当时杨广为了鼓舞士气,听从苏威和虞世南的建议,对守城的兵士们大肆需要了奖赏,可当他真的脱困后就有些后悔了,朝廷实在没有那么多钱给这些兵士们发,而且即使有,杨广也要留着对付风起云涌的造反家们。
这样一来,那些兵士们就都开始有心思了,皇帝说的话那是圣旨,现在连圣旨都成放屁了,那还了得?这些兵士们有怨气又出不去,就开始找百姓们发泄,雁门关周围的那些小村子就遭殃了。
这还不算完,光是小兵们还好说,关键有些当时参与了雁门关战争的将领们心中也是忿忿不平的,他们的能量可是小兵们没办法比的。就这样,有几个将领就趁着一夜聚到了一起,商议了半天,终于决定朝廷说话不算话,不打算给奖赏了,那我们就自己去拿。
于是一夜之间,这些将领们便召集了自己手下的兵士们,将近两万人马,悄然离开雁门朝着马邑郡来了。他们只有一个目的,装成土匪,抢了马邑。
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些将军也知道不能在雁门动手,于是将目光锁定了比较富裕的马邑郡。
刘武周和李靖对此真的一无所知,两人还在高谈阔论间,便收到消息,土匪进城了!
两人愣了一下,随即便知道发生大事了,赶紧着急兵马去捉拿土匪。谁知道“土匪们”也不笨,他们没有跟官军来个硬碰硬,而是虚晃一枪,等刘武周和李靖带兵赶到时,“土匪们”早就没影儿了,两人又带兵追出去好几十里,也没见人影,还以为报信儿的谎报军情呢。
正在这时,报信儿的又报说刘武周的郡守府被土匪洗劫了,连他老婆都被杀了。刘武周差点昏倒,人家是调虎离山啊!他二话不说,连亲兵都没有带,急吼吼便朝着家中赶去。
李靖知道现在刘武周已经六神无主了,只好自己带着兵马回城。等他回去才知道,连自己的府邸都被土匪攻击过,好在自己家中还有个红拂女在。“土匪们”没有找到好处,相反还被红拂女抓了几人。
刘武周已经双目通红的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大声道:“药师,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刘武周的家中已经被洗劫一空,他老婆本来也算是能使枪棒的,可惜没有红拂女的本事,又正好遇到的是那些抢劫的将军,没两下便被杀了,下人们也一哄而散。
李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只好安抚刘武周,叫他暂时先住在自己这里,等查清楚了情况,一起去将这些土匪剿灭。
等李靖从几个被抓的“土匪”口中得知,这次的“土匪”竟然是参加过雁门战的官军假扮的,他都怒发冲冠了。老百姓造反那是没办法,可堂堂大隋朝的军队居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这还是大隋的天下吗?
刘武周更是已经血贯瞳仁,咬着牙二话不说,抄起兵器就要带兵去攻打雁门关。李靖再生气也不会叫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本来有理的事情,要是这样一闹,那就没理了,更不要说杨广的脾气大家都知道,闹不好最后再给刘武周扣上一顶造反的帽子,仇没报成,自己却栽了,不划算。
好说歹说,总算将刘武周劝下了,然后李靖就叫刘武周现在先给他夫人下葬,处理完后事再说。就这样刘武周便给身在龙门的刘静怡写了信,叫她回来,见她娘最后一面。
李向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倒是知道杨广那么处理事情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的,但也没想到会这样严重。按照他脑中的记忆,后来应该是杨广逃到了江都后才发生了雁门官军哗变的事情,不过很快这些官军便投靠了刘武周这个枭雄,跟着造反了。
看来事情原来是这样的,这倒好,杨广没有履行诺言,倒是逼出了刘武周这样一个枭雄来,这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呢。他想说说自己的看法,可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点点头,最后叫无忧多给刘静怡准备些钱财,就算是自己的一点儿心意吧。然后又想起些事情,便回房写了封信,一便交给刘静怡,叫她带去给李靖。
这件事情算是说完了,李向便和无忧说起了他自己关于学院建设的事情来,末末一看人家有正事谈,便告退出去了。
无忧认真的听李向说完想法,又看了李向昨晚写的东西,点点头诡异的笑道:“你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李向傻眼了,不知道无忧为何这样说,随即看到无忧眼中闪过的狡黠,恍然大悟,一笑道:“看来做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观音婢啊,我来就是请观音婢去学院走一趟,用你公主的身份去将这个事情宣布下去。”
无忧抿着嘴笑道:“就知道你一来准没好事,这么远的路,又得来回跑了。”李向嬉皮笑脸的抓起无忧的小手道:“我知道观音婢辛苦了,小生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如何啊?”说着就站起身来色眯眯的朝着无忧走来。
无忧满脸绯红,轻啐一口道:“你个登徒子,嘴里就没有好话,不理你了,正好我去看看刚刚认下的妹妹去。”不等李向过来,无忧笑着就跑了出去,还转过头示威一般举举小拳头。
李向痴痴的看着,心里暖暖的。
这边还没缓过情绪,院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管家大老远就喊道:“少爷,你在哪里啊,有圣旨到了,老爷子叫你快去接旨。”
李向一听,快步出了无忧的小院儿,见到管家跟着一起朝大门口走去。中门大开,宣旨的内监已经站在那里了,李耀祖和李德早就在那里等着了。李向没有犹豫,直接过来,跪下道:“臣匠作少监、河南郡都尉使李向接旨。”
内监见正主来了,尖声细气的道:“陛下口谕,着李向急速赶往洛阳面圣,钦此!”
李向愣了,怎么就这样一道圣旨,连什么事情都没有说?想了一下,将旨意接下,刚站起身,内监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道:“这是大将军宇文述给都尉的密信。”李向更加纳闷儿了,按说自己和宇文述从未谋面,怎么他会给自己密信呢。管他呢,接上再说吧。
等都收好了,李向请内监进去喝茶,内监说陛下事急,叫李向赶紧准备,这就和他一起去洛阳。
李向心中虽说不知什么事情,但还是能猜到个大概,估计是李建成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