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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大主宰全文阅读

作者:最爱吃菜花     隋唐大主宰txt下载     隋唐大主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9心结

    “她有恨关咱们什么事,凭什么恨咱们!”刘四更加不解了。

    高士廉没有说话,站起身朝着洞口出走了两步,站定道:“她恨的不是咱们,恨的是汉人!”

    “啊?”高士廉的说法一时间叫几人都有些想不通。

    “大人,他为什么要恨汉人啊,再说了,就算恨汉人也不能抓咱们啊,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咱们这不是受了无妄之灾了吗?”老仆跟着高士廉日久了,居然能说出几个成语来。

    高士廉摇摇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老夫其实心中也有些不解。不过老夫还是觉得那个女子不是什么坏人。你们想一个女子身处深山中,又是苗人。老夫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朝廷很少和这些蛮苗之人有接触的,那就更没有道理了。”

    高士廉背着手在洞中来回走动着道:“这样看的话,她既然对汉人这么仇恨,那就说明她身上发生过一件痛彻心扉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一定是和汉人有关的,要不老夫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这样做。”

    “大人,你说了这么多有什么用啊,咱们还不是要在这里等死吗?”刘四不想再听高士廉分析了,苦兮兮的说道。

    “不,恰恰相反!”高士廉反驳道:“老夫这么分析正是要找到症结所在,说不定就能救咱们的命。”

    “啊!大人,你说的是真的?”刘四心中的希望又燃起来了。

    “你们想啊,她抓咱们也不过就是为了泄愤罢了,要是咱们能帮她化解了这段仇怨,不管怎么说都是功德无量的一件好事啊!”高士廉好像说着说着自己也发现事情还真的有回转的余地,一时间声音中也有了些许的兴奋。

    “大人,还是想想能不能活着再说其他的吧,还功德无量呢,咱们活着出去才是真的功德无量呢。”刘四一听高士廉又说的跑题了,便有些不耐烦了。

    “哎,这就是老夫说你的毛病。这个世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只有你为别人着想了,别人才会为你着想。永远没有白来的尊重和理解,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首先要去认可别人。你呀,往后的路还很长的,慢慢想想吧。”

    高士廉一番说教就这样结束了,洞中的人说真的没有谁把高士廉的话当真,但洞外的罗溪女却是有些吃惊了。听完高士廉的话,一时间仿佛梵音入耳般,一直在心头上萦绕。

    她不知道自己是咱们回去的,那种一直都是高士廉那些话。

    “永远没有白来的尊重和理解,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首先要去认可别人。”自己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为什么心中总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呢,难道自己真的错了?难道汉人不该杀吗?那为什么汉人杀害我们的时候,他们怎么不想到这些。

    被困扰的难以入睡,罗溪女只能翻来覆去的想,一时间又想不通。最后罗溪女实在是心烦的要命,直接起来,走到洞外,望着星空,呆呆的等到了天明。

    天一亮,罗溪女便带着随从径直去见高士廉,她一刻都不想多等了,一定要当面问问这个汉人老头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到高士廉的时候,罗溪女知道人家一定是算到她会来的。高士廉一脸平静的望着她,然后很有风度的请她席地而坐道:“女头人,来找老夫,是为了心中那个解不开的结吧。也好,老夫也正想要和你好好说说,请讲吧!”

    罗溪女很清楚,自己已经不会再杀这几个人了,就冲着高士廉这样的状态,她下不去手,也不能下手,这是为高人!

    于是,罗溪女叫随从在洞外等着,她便将这五年来心中压抑的那些东西通通倒了出来,说的激动处也是泪眼婆娑,说到苗寨被焚、族人被杀时又是咬牙切齿,痛不欲生。高士廉静静的听着,没有说一句话,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无力的,苍白的,任谁经历了这些都会有恨,更不要说一个女子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午后,大家居然都没有感到饥饿,也许这就是人性中最柔弱的那部分被唤醒时的写照吧。

    故事讲完了,罗溪女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抱着双膝,蜷缩在山洞一边,靠着洞壁,将头埋在双膝间,久久没有说话。

    其他人也没有去打扰她,就连刘四心中也觉得,人家抓了自己不算做错事,换成是他说不定早就杀人了。

    一阵清风吹进了山洞,也让众人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大家不约而同的从悲情和义愤填膺中走了出来。

    高士廉微微咳嗽一下,对着罗溪女道:“头人,节哀吧,事情都过去五年了,你心中的结也该解开了。”

    罗溪女抬起头,用红红的眼睛看着高士廉,眼神中充满了哀怨和请求。

    高士廉叹口气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没有弄清楚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就发生了,为什么明明是好事,转眼间便成了这样的结局。”

    罗溪女还是那样望着他。

    “其实,这一切都是汉人的错!”高士廉很像抵赖,很想说这一切都是无奈的事情,但他的良心告诉他,不能这样做,也不该这样做。

    汉人是个很有趣的族群,当外敌来犯时,就算是生死仇家也会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但是当外敌走了之后,自己人便会互相攻击,甚至大打出手,又变成了冤家对头,不死不休。这是民族的劣根性,高士廉也不清楚。

    但这并不影响他这样有着大民族意识的文人,所以他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你是我见到第一个敢承认汉人做错的汉人老头儿!”罗溪女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也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五年的时间去恨,可能仅仅是需要这一句真心话吗?

    高士廉叹口气,对着罗溪女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抱拳道:“头人,死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与其活在仇恨中,不如放下,叫自己更加轻松一些。”

    罗溪女苦笑道:“放下?你一句话就叫我放下!怎么放下,死去的都是我们苗人,当中有我的父亲,有我的亲人,有我的朋友,他们都是我的族人,你说叫我放下就放下,凭什么!”

    高士廉也是苦笑道:“那在下请问头人,如何才能放下。你觉得现在这样子你活的很好吗?你觉得想你这样能杀光你见到的所有汉人吗?你觉得就算汉人真的被你杀光了,你就真的痛快了吗?”

    “死的不是你的亲人朋友,不是你的族人,你说起话来当然轻松了!”罗溪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下子又很生气,只是她忽然站起身问道:“我现在杀了你,我就解恨了,你会叫我杀你吗?”

    高士廉没有犹豫,甚至都没有眨眼,很平静的道:“会,只要你心中能放下恨,死我一人,既能让你活的轻松,又能解救无数无辜的汉人,值得!”

    大家都愣住了,眼神中明显有些不可思议。

    罗溪女张张嘴,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木木的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老仆直接跑过来拉着高士廉悲愤道:“老爷,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不管怎么样,老奴是不会叫老爷有事的。”

    刘四也想上去说说话,可最终还是低着头朝着阴暗的角落走去,他忽然发现自己长这么大,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事情,现在看来真的出问题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人生了。

    只有刘二大步过来,给高士廉施礼道:“高大人是真英雄,俺佩服!要是能活着出去,俺刘二这条命就算是大人的了!”然后便去找刘四了。

    用失魂落魄来形容现在的罗溪女,一点儿都不过分。就连经常跟在她身边的几个随从都能看出来,自从头人见过那个汉人老头儿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罗溪女坐在铜镜前,自言自语。

    “大人,你要是能听到我说的话该多好啊。我抓了一个汉人,听他们说是个汉人官员,我在他身上又看到了曾经的你。”罗溪女两只手拿着喜笺,面色平静的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就像对着另外一个人诉说一样。

    “他没有不像我见过的其他汉人,他不怕死,还和我说了许多话,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可我一想起你,一想起我父亲的惨死,我就难以控制我自己,我不知道该不该杀他。”

    “他是个不一样的人,但他也是汉人。汉人是苗人的仇敌,五年前我就发誓一定要杀光被我见到的汉人。可是我现在犹豫了,不知所措。他说我应该放下仇恨,轻松的活着。你能告诉我怎么办吗?”

    “是啊,这五年我是活着,但我活的生不如死。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汉人兵马再来苗寨,杀光我们所有苗人,因此我每日都小心谨慎,防备着所有汉人。可我活的真的很累。有时候我想,还不如一死了之,到了地下起码你能和我说说话,我很久都没有和你在一起时那样开心过了。”

    ……

    罗溪女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夜,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只是第二日她便叫人将高士廉四人放了出来,没有杀人,没有质问,只是平静的叫他们下山去。

    高士廉却向罗溪女要了笔墨,写了一些东西,临走前交给了她,顺便告诉她:“活着不止有仇恨,更多的应该是希望。”然后带着三人大步流星,走向了山下。

    那以后,苗寨还是苗寨,没有多少改变,只是跟着罗溪女的随从偶然发现,罗溪女铜镜前那张喜笺不知去了哪里,取而代之的却是高士廉留下的那封信。

020过江

    看到长江水的那一刹那,刘二和刘四都开心的大声叫喊起来。高士廉虽说脸上一本正经,但他心中却很不平静。

    从岭南一路往北,一路上磕磕绊绊,好几次都陷入绝境,好在逢凶化吉,还是活生生的到了这里,实在是不容易。

    再想想洞庭湖里的甘奎,现在不知道是生是死,是寻到了他的朋友,还是被后面的追兵逼入绝境,高士廉心中默默的为他担心。

    还有苗寨的罗溪女,这几日是不是已经彻底解开了心结,重新过上了正常的生活也未可知,不过他还是默默祈祷那个坚强的女子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

    面前就是浩瀚的江水,奔流不息,一眼望不到头。江对岸就是北国,是大隋王朝的中原腹地了。高士廉静静的站在岸边,听着江水肆意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心却早已飞过了江,飞向那生养他的土地。

    “大人,江边风大,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吧,等明日再寻船渡江吧。”老仆走过来关心的说道。

    高士廉点点头,回身望了一下刘二刘四,招招手叫他们过来,问问前面的路怎么走。刘二低声道:“大人,咱们现在的位置,江对岸就是沔阳郡,上岸就能看到洪湖了。”

    “沔阳郡啊。”高士廉不由得又叹口气,这几日他和刘二刘四熟络起来,也说了不少话,知道朱粲的农民军已经占了沔阳郡和南郡了,一过江就是叛军的地盘儿了,也不知道迎接他们的又是什么。

    “大人,从俺们老大叫俺俩跟着你到现在,俺们还不知道大人到底是要去哪儿啊,这一路走的也是提心吊胆的,要不大人和俺们说说,俺们也好有个准备啊!”刘四小心翼翼的问道。

    高士廉看看他,有些想笑,这个家伙的心思他很清楚,也不揭穿他,直接道:“老夫准备去河南郡,那里有我的两个外甥。”

    “河南郡啊,那还要走好远啊!”刘二心里一紧,河南郡太远了,从这里走就算顺利的话,最少也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啊!这还是乘船或者坐车呢,步行的话,那就得三两月啊!

    “是远了些,要是你们不愿意跟我去了,那就到这里好了。老夫也知道你们都是江南人,虽说在这边没有什么家人了,但至少还有甘奎这样的朋友在,没必要和老夫一起受苦。”高士廉便说便叫老仆递过包袱来。

    他从里边摸出两块碎银子,这还是罗溪女送的。将银子递给刘二刘四道:“拿着银子去寻甘奎去吧,见着他就说老夫多谢他的照顾了,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去河南龙门给老夫送个信儿,老夫叫高士廉。”

    刘四本来就是抱怨一下,谁知道人家当真了,一下子脸弄的通红,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刘二直接跪倒在地,磕头到:“大人,俺刘二在苗寨就说过,今后俺就跟着大人了,求大人开恩,不要敢小的走。”

    刘四也跪下,等着高士廉发话。

    高士廉笑着扶起两人道:“两位好汉,你们的心意老夫收下了,此次回龙门,路途遥远,而且老夫也不愿你们再跟着老夫担惊受怕了,去找甘奎吧,老夫心中很担心他,不知他现在好不好,就当是你们替老夫去看看,起来吧。”

    刘四站了起来,刘二有些倔强,死死的跪在那里,就是不肯起来。高士廉也知道刘二是个直性子人,只好又说道:“刘二,难道你不听老夫的话吗?起来,明日就和刘四一起去找甘奎。”

    刘二红着眼睛望向高士廉,见高士廉说完话转过身再没有看他,知道心意已决了,只好又磕了三个头,站起身一言不发,便去找今晚住的地方。刘四跟在他后边,没一会儿就看不到影子了。

    “老爷,你干嘛叫他俩走啊,这一路上还要走很多路呢,说不定还有什么事情呢,他们在起码能帮不少忙呢。老奴老了,想替老爷操心也有些吃不住劲儿了!”老仆有些不解,也有些着急。

    “高泰啊,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了,辛苦你了!”高士廉微微仰着头,像是看天,又像是回忆。

    “老奴不苦,要是没有老太太收留,老奴早就不在人世了。”高泰说着便留下了泪。

    “你啊,咱们名为主仆,实际上我何时将你当做仆人了。不必哭了,我自有打算。你也知道对面就是叛军的地盘儿了,我是朝廷命官之身,虽说现在待罪,但毕竟对面的是反贼。要是一不小心被抓住了,是要命的。与其叫两人跟着一起去死,还不如叫他们回去,他们还年轻,好歹也和咱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就叫他们好好活着吧。”高士廉叹了口气。

    高泰默默地点点头,知道老爷说的有理,不过很快他也不再想这件事了,能和老爷死在一处,也算是全了他忠义之心了。

    高士廉在听到朱粲的一些举动后,就知道自己此去一定凶多吉少,早就报好了必死之心,也就没有多少害怕。

    刘二刘四回来了,找到一处江边渔民住的屋子,打听了一下过江的船只,又给了人家几枚钱币,借宿一晚。

    四人听着长江怒号声,度过了一晚。第二日刘二刘四含泪离开高士廉二人,朝着原路返回,高士廉主仆顺着渔民的引导,去寻过江的船只。

    本来长江两岸的渡口很多,从西往东顺流而下的商船客船也很多,可惜先是有洞庭湖水匪沿江设卡截留过往船只行人,后有朱粲占了两郡,派兵封锁了长江沿岸,因此现在还真的不好找愿意撑船过江的船客。

    找寻了半天,也遇到几艘船,一听说是要过江去,没有一个愿意的,不是说对岸的那些叛军杀人如麻不敢去,就是说江中水匪凶悍,不但劫财还杀人,生生将高士廉两人困在了江南岸。

    后来还是高士廉出高价,寻到一个胆子大的船客,好说歹说只要过江就行,哪怕怕两人放到岸边就跑也行,这才算是上了船。

    江水在这一段是朝着东北方向流淌的,高士廉问了船客江对岸的形势,知道洪湖也被朱粲的兵马占了,而且听说不知朱粲从哪里找到了一员猛将,现在就在沔阳郡坐镇,四处抓捕朝廷的人。

    高士廉想想还是不去对岸了,沿江而上往西去,从南郡登岸会好些,危险也小。又承诺多给船客几枚钱币,这才说动船客逆流而上朝着南郡渡口石首而去。

    这一走就是三四日的时间,算上船客一共四五个人,一路上倒是熟络了不少。高士廉也打听到不少朝廷的消息。最要紧的一条就是杨广北上雁门被困,后来脱困返回了洛阳。

    高士廉听后心里一紧,好在陛下没有出事,要不然天下可就真的要大乱了。又听说这次救驾居然是那个叫李向的都尉使出力最多,甚至孤身带着义勇军还进了草原,将草原搞的大乱,一时间自己都有些意气风发了。

    还是高泰小声提醒了一下,说那个李向就是外甥女信中说的那个河南郡的都尉使,高士廉信中更加激动了。无忧的眼光就是好啊,一眼就能看中这么好个年轻人,有胆量,有见识,信中还说李向发明的那些东西。高士廉实在是想早一点儿见见这位少年英雄了。

    就这样,四日后,高士廉终于看到了江北岸的陆地。船客却在这时停下船,仔细的看着岸上的情况。等确认岸边没有叛军后,这才快速的靠过去,将高士廉两人放下后,便匆匆离开,临走前还好心提醒两人一定要小心叛军,希望两人不要出事。

    直到脚踩着了陆地,高士廉的心才算稍稍安稳一下。这几日船上虽说没有多少危险,但他还是很害怕突然出现的危机。这片水域可是在洞庭湖水匪的控制下的,好在船客是个有经验的老手,白日歇息,夜间行船,就这样还差点儿遇到水匪。能安全靠岸,也算是过了一劫。

    高士廉两人先找了个靠近岸边的小村子,又用两枚铜钱从乞丐那里换来两件破衣烂衫,化装成讨饭的,这才敢往北走,这是高士廉在船上就想好的。

    朱粲既然占了南郡,又要抓捕官府的人,那像他这样的,一看就知道不是老百姓的样子,那这样大摇大摆的走,等于是自投罗网。

    南郡是个不大不小的郡,东西窄,南北长,他们现在在最南端,要想顺利的过南郡,还要走很长的路,谁能知道什么时候出事情,只能将就一下了。虽说文人有文人的傲骨,但也要分情况的。现在看来,还是生命第一为好,等出了南郡,到时候在买两身衣服也就是了。

    主仆两人就这样上路了,令高士廉震惊的事情才刚刚开始。两人虽说饥一顿饱一顿的,总算是没有遇到叛军的人马。有时见到零散的几个叛军衣衫不整、吆五喝六,光天化日便去抢百姓的东西,高士廉真忍不住上去和他们拼命。

    可惜这些只是开胃菜。

    用了七八天时间走到公安时,高士廉真的震惊了。

    公安是荆州大县,东联汉沪,西接巴蜀,南控湘粤,北通陕豫,有“七省孔道”之称,与洞庭湖平原一衣带水,与荆州古城一桥相连,是江汉平原的一颗明珠。

    可高士廉所看到的公安,就像一座死城。

    按说朱粲占了南郡也有几个月了,老百姓们也应该回过神儿来。不管是谁的统治,百姓们总要生活的,刚刚开春了,地总是要种的,饭总是要吃的。

    可现在这里哪有一丝的春耕迹象,到处都是荒野,还时不时的能看到远处高高冒起的黑烟。连高泰都不适应了问道:“老爷,这就是你说的荆州最大的县城?老奴怎么觉得还不如咱们那里的小村子呢,连个人都看不到。”

    高士廉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用满目疮痍来形容都不过分。

    “该死的叛贼,天杀的朱粲!”高士廉咬着牙,从牙缝里死死的挤出了他的怒吼。

021苍生不幸

    快到城门时,终于看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扶儿携女,一波一拨的从城里面出来。

    高士廉快走几步,迎向面前一个老妇。老妇弯着腰不停的咳嗽着,身边的两个小娃娃不停的用小手在拍打着佝偻的背。高士廉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老妇终于不咳了,脸涨的通红,艰难的挺了挺身子看向高士廉。虽然高士廉主仆两人这几日也吃了不少苦,但看他们的样子,除了那一身乞丐服之外,还真的不怎么像乞丐。

    不过老妇也没心情去管他们是真的假的,看到高士廉便沙哑着嗓子道:“哎,你们怎么就偏偏找上我这个老太婆了啊,你们瞅瞅,我这三个娃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没东西给你们啊!”

    老妇以为高士廉两人是找她要吃的,说着话还轻轻的从弯曲的身前麻布外衣里,抱出了一个襁褓,只是任谁也想不到那个小包袱中会有一个婴儿。

    高士廉傻了,看老妇人的年纪,她身边的两个孩子应该是她孙子辈的,这时怀里居然还有一个。

    “大嫂,我不是要吃的,是想和你打听一下县城里的事儿。”高士廉猛的摇摇头,暂时先不去想这些,便问道。

    “城里?咋的,你在城里有亲戚?”老妇明显有些害怕,慌慌张张的看向高士廉。

    高士廉摆摆手:“大嫂,城里没我亲戚,只是我们两人想要往北去,这不走到这里了,想过城,谁知道就遇到你们这么多人出城,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也不敢进城了,就像问问大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高士廉指指身边陆续走过去的难民。

    老妇脸色这时渐渐的恢复了本色,低头神情的看着怀里的娃,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身边两个孩子好奇又恐惧的看着高士廉,将小身子躲在老妇背后,只露出两颗小脑袋,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恐惧与无助。

    老妇没说话,高士廉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心里莫名的难受,回头看看老仆正颤巍巍的帮一个摔倒的人往起站。

    城门口难民还在不断的增加,源源不断的往这边来,大多说都是一家老小,看不到健壮的男子。这样的场景高士廉记得只有当年大隋兵马打到高句丽时才见过。

    这到底是怎么了?

    耳中忽然听到了阵阵马蹄声,越来越响。难民们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听不太清楚,但随着这声喊,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接着他便看到所有人都开始跑了起来,大人们的叫喊声和孩子们的哭声瞬间爆发了起来。

    老妇人同样惊慌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襁褓快速的放入怀中,两只胳膊同时用力,将身后的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夹在腋下,居然就佝偻着身子跑了起来。

    高士廉震惊了,一股难以压抑的气息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回应他,于是也不在犹豫了,转身扶住老仆,转身汇入到难民中,跟在老夫后边,也开始跑。

    老仆惊慌失措的左右看着,脚底下磕磕绊绊的跟着高士廉也不知道跑出了多久,直到前边的老妇停下,直接坐到了地上喘着气,他们才停下来。

    高士廉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心情,刚才他不断的回头望向城门处,尘土飞扬中,无数的马匹追着难民,他看到后边的人有的倒在了马蹄下,有的被马上的人直接挥刀斩杀了。骑马的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像在赶着一群牲口一样,不断的屠杀。

    他看到一家人互相诀别时的眼神,听到孩子叫嚷这娘时歇斯底里的喊叫。马群并没有丝毫动容,闪着光亮的刀只有轻轻的一下,就收割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难民们四散奔逃,马队追着一队下去了,他们这些人暂时安全了。

    老妇人将两个吓傻的孩子放到自己面前,不断的叫着他们的名字,同干枯的手在他们脸上温柔的摩挲着,叫他们不要怕。

    老仆大口的喘着气,艰难的从腰间取下葫芦,里边是清水。他递给高士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高士廉接过葫芦,干裂的嘴唇张开,就像饥饿的婴儿嗅到了母乳的味道。这时他看到老妇人的眼睛渴望的看着他,那是一种他从未见到过的眼神,满是希冀与哀求。

    他默默的将葫芦送到老妇人面前,又认真的点点头。老妇颤抖的接过来,爬满皱纹的脸上笑起来却让高士廉心里悸动了一下。

    老妇先给两个孩子喂了一口水,这才将怀中那个婴儿抱了出来,解开襁褓,将葫芦递到他的嘴边。

    婴儿闭着眼,皱巴巴的面皮上看不出血色。老妇动作很轻,葫芦里的水顺着婴儿的嘴角流到了外边,婴儿的嘴却没有张开。

    老妇停下了,眼睛直直的望着,晃了晃,再晃晃,葫芦摔到了地上,接着撕心裂肺的哭声突然刺破了高士廉的心。

    婴儿依然没有醒来,高士廉看不到婴儿的样子,但是他知道一个幼小的生命已经离开了这个残酷的世界,剩下的只有妇人悲伤的嚎哭和周围人习以为常的无奈。

    他再也平静不了了,不顾老仆的阻拦,挣扎着挪到了老妇身边,低头看向那个婴儿。确实没了,一个不到满月的婴儿离开了。

    老妇还在不断的摇晃着,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她自己一样。

    “大嫂,孩子不在了。”高士廉见老妇陷入了疯癫,只好轻声的说着。

    老妇恍若未闻,只是不断的嚎哭,不断的摇晃。身边的两个孩子愣愣的看着老妇,坐在地上,痴痴傻傻的。

    “老爷,她,她大概失心疯了。”老仆低声在高士廉身后说道。

    高士廉又叫了两声,老妇依然没有恢复正常。他也不顾一切了,直接从老妇的怀里将那个襁褓抢了出来。老妇瞬间便望向高士廉,然后发疯般朝着高士廉便扑了过来。

    老仆吓死了,猛的绕到高士廉身前去抓老妇。高士廉却一把将他推开,任由老妇扑过来捶打。

    “孩子,还我孩子!”老妇失去理智的叫喊着,手上没有停下,一拳一拳打在高士廉的身上脸上,却疼在他的心里。

    好在老妇人也不知饿了多久了,没一会儿就没有了力气,再加上婴儿的离去让她心灵遭受了打击,一下子便昏倒在旁边。

    那两个孩子睁着大眼睛看完这一幕,居然没有动地方,也没有表情,愣愣的。

    老仆慌忙过来,高士廉的讨饭装更加破烂了,脸上也有了许多血印。高士廉叫她将老妇人扶到路边的草地上,平躺下,给她灌些水。他自己抱起婴儿,拉着两个孩子跟在后边。

    周围的人们听到动静,只是看一眼后,依然漠视了这一切。没一会儿这些难民们继续上路了,渐渐地只剩下高士廉主仆和那个妇人一家子。

    天黑了,高士廉抱着婴儿坐在草地上,老妇人还没有醒过来,老仆默默的掏出一张饼,撕成两份儿递给两个孩子。

    看到饼的时候,高士廉终于从两个孩子的眼中看到了正常人的眼神。他们抓起饼就往嘴里送,然后便噎着了,就这样饼都没有离开嘴。老仆将葫芦递给他们,摇着头,叹着气,坐在孩子们边上,不断的念叨着:“造孽啊,造孽!”

    高士廉想了很多,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情形了,大隋的天下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了。他记得先皇曾经和大臣们说过,百姓们的生死是这个天下最大的事情,什么时候百姓们过好了,他这个皇帝便当好了。

    就是为了这句话,年轻的高士廉才毅然决然的下定决心跟着杨坚,誓要建一个百姓安居乐业的泱泱大隋。

    可怎么就是一转眼的工夫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他想不明白。他当过治礼郎,专门负责朝廷礼仪之事。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看到国家一步步走向他希望的样子,真的是满心欢喜。

    想到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少有所长的大同天下已经不远时,高士廉真的觉得大隋会是曾经没有过的盛世。

    虽然杨广贬了他,虽然三征高句丽,修通大运河劳民伤财,但高士廉清楚这些事杨广做的并没有过,虽说太心急了,但总归是希望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高士廉从内心中还是支持杨广的,因此他远离中原,到岭南的,蛮荒之地依旧没有放弃,在当地帮着那些百姓们建设家园,过好日子。

    这次杨广的圣旨到了岭南,高士廉第一时间便收拾行囊,做好了准备,他要北上,重新将自己的学识投入到大隋的建设中去,他信心满满。

    这一切从眼前的这一幕开始,便被无情的击碎了。高士廉知道他再也不会对杨广死忠了。

    老妇醒了,茫然的看着天空,老仆坐在那里,望着老妇摇着头,一言不发。

    两个孩子吃完了,期盼的看着老仆,还想再要饼。

    高士廉抱着婴儿默默的放到了老妇怀里。老妇伸出胳膊,将婴儿轻轻的抱着,挣扎这坐起身,低头看看,将脸贴到婴儿冰冷的小脸儿上,久久没有移开。

    高士廉叹口气,扶起老仆,又从包袱里取出两张饼,和那个水葫芦一起放到老妇身边,抬眼看了看县城的方向,下定决心,头也不回,和老仆两人消失在夜色中。

095激战

    图都听完手下汇报了方三郎说的话后,又仔细问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也就放下了心,只等着半夜的时候一举拿下李世民.

    宋福回来见到方三郎,把李世民说的话和他见到的也详细的说完,然后建议道:“统领,我看那个李世民是个有野心的家伙,等打完图都后,咱们还是赶紧换个方向走吧,不要和他一路,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方三郎看看宋福,微笑道:“看来跟着都尉没白学啊,这都看出来了?”说完瞅瞅周围,低声道:“当初出发前,都尉已经和我交待过了,只要见到有从边境进了突厥的军队,咱们就要小心提防,能绕着走就绕着走。我是没想到居然碰到他了。”

    宋福嘿嘿一笑道:“都尉不是还教过咱们,没事儿不惹事儿,事儿来不怕事儿嘛!咱们只管按照都尉吩咐的做了就好,其他的等都尉回去了再说吧。”

    方三郎对宋福突然有些刮目相看了,也笑道:“你小子,看着五大三粗的,简直一个人精啊!”

    “谢统领夸奖!”宋福顺杆儿爬的作揖道。两人头对头又低声商量半天,都奸笑着点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三方势力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李世民这边是最紧张的,他既希望联合李向的力量消灭了图都,又希望李向损失大些,对以后有好处。

    忐忑中,约定的时间到了。

    斥候进来报说方三郎那边已经往山坡后边来了,李世民赶紧叫兵士们做好准备,自己也朝着后坡那边仔细望去。

    方三郎带着一队义勇军和两个部落的勇士悄悄接近山坡,宋福却没有跟来,而是按照方三郎的主意,已经悄悄的带着部落的那些牧民们朝着东面的一条小路离去。

    方三郎怕李世民完事后起什么坏心思,早早就告诉两个头人,来迎接他们的队伍出了问题,所以先要保证他们的安全,必须改道。头人们自然是听他的,乖乖的跟着宋福离开了。战场这边,只剩下三支军队。

    李世民见方三郎这边已经上来了,派了斥候又联系一下,确认是李向的人马后,便开始有秩序的撤下了山坡,将扎营地让给了方三郎。

    两拨人马一碰面,方三郎见过李世民后,便依计而行。李世民的人马藏在山坡三面,方三郎则在山坡上开始放火,又叫手下兵士大喊大叫,制造出已经开始进攻的样子。

    图都远远看着山坡上火光冲天,喊声不断,心中大喜,不过他还是不太放心,又派了斥候出去探查了一下,得到准确消息后,这才组织兵士,向着山坡猛冲上来。

    李世民躲在暗处,盯着图都的人马,一步步落入陷阱,嘴角开始露出微笑,吩咐偏将做好准备,只等图都进入包围圈儿后就开始进攻。

    方三郎也注意看着,图都的兵马大部分是骑兵,速度极快,不过由于山坡上早早被李世民挖好了陷马坑,放置了许多阻挡的石块儿与木桩,所以图都的人马到了半山坡上,便弃马变成了步兵。

    眼看着前锋已经露头了,方三郎打个手势,叫自己的人,开始有目的的朝着一边撤了下去,留出中间的空地给图都。

    图都见兵士们都下马了,眉头就皱了起来。突厥人厉害就是因为在北方草原上,他们的骑术和战马都是一流的。有了速度,就有了冲击力,所以与隋军征战胜多败少。

    现在弃马步行,就把最大的优势丢弃了,他心里开始担心起来。不过回头看看身后几千名兵士密密麻麻的冲过来,再加上山坡上已经开战了,心中又放下了不少。

    他停在半山腰往上看去,火光中影影绰绰的看到许多人在交战着,而且能看到突厥部落几杆狼旗不断挥舞着,心内大定,督促着兵士们快点儿占领山头。

    李世民注意到图都的先锋人马马上就要登上山坡了,而他的后队却还在山坡下,没有上去。山坡不是很大,而且道路已经被李世民破坏了许多,很不好走。图都的人马虽多,却不得不得拉成了一线,拥挤在一起。

    那边方三郎也注意到了,吩咐手下带着部落的那些勇士们抄后路去对付挤在山下的人,自己带着义勇军朝着图都所在的中军就冲了过去。

    李世民这边也没闲着,看准时机,领着玄甲军奔着图都就过去了。

    图都还在得意的时候,一个偏将慌慌张张的跑来道:“特勤,情况不对啊。山坡上火光冲天,怎么没有发现死伤的人,而且连血迹都没有。”

    图都眼睛瞪得溜圆儿,立在马背上搭手张望,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不过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再看山坡两侧暗影浮动,心中大惊,赶紧大叫着人马往回撤。

    可惜为时已晚,方三郎的义勇军已经到了,突厥兵士措不及防下,义勇军就像虎入羊群般,砍瓜切菜,瞬间斩杀了百十来人,朝着图都奔了过来。偏见一惊,赶紧叫亲兵护住图都,自己带人马迎了上去。

    这边刚刚短兵相接,山下突厥后军也开始大乱了。图都大怒的咆哮着问怎么回事,不一会儿满身是血的一名斥候急报说山下也出现了大量敌军,正在往这里杀来。

    图都知道现在已经没时间去想怎么回事了,吩咐中军分作两队,一队去支援偏将,另一队自己带着朝着山下冲去。

    李世民的玄甲军已经等了半夜了,这时候正是猛虎出笼一样,火光照在他们的黑甲上,熠熠生辉,就像天兵天将一般,疯狂的冲撞到图都的后军中。由于装备精良,突厥兵士很难伤到他们,相反,玄甲军冲到哪里,哪里的突厥兵士就是伤亡一大片。

    转眼间后军已经溃不成军,哭爹喊娘的四散奔逃。图都怎么约束都不管用,李世民带着身边的亲卫一马当先已经冲到了半山腰了。

    被冲散的后军作鸟兽散,四处瞎跑,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不想方三郎手下带着部落的勇士们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次更惨,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像割麦子一样,一层层的倒下。

    方三郎倒是很久没有打仗了,兴奋的大呼小叫冲着图都而去。半山腰出现了滑稽的一幕,方三郎在追图都,图都在奋力的去追李世民,李世民则是左冲右突的想要靠近图都,却被阻在山道上。

    三支人马就像被一根木棍儿拴住的糖葫芦一样,谁也碰不到谁,只能干着急。

    山坡上倒是已经没有大规模的战斗了,冲上山的图都先锋已经被方三郎留下的兵马消灭干净了,活着的都是扔掉武器投降的人。

    山坡下也同样没有悬念,逃跑的不是被杀,就是投降,战斗也渐渐结束了。只有山道上这些人还在奋战。

    其实这里的突厥兵士也想投降,可惜苦于身边既有自己的主帅督促着进攻,又有玄甲军和义勇军不要命的杀戮,他们也没有办法。

    图都已经陷入疯狂了,他不清楚到底为什么本该大胜的局面,变成了现在这样。望着周围越来越少的兵士,和到处血流成河的尸骨,图都的莽劲儿又上来了。嘴里大声的喊叫着,手中的兵器左右开弓,不断打杀着敌军。

    方三郎就在不远处,可惜干着急过不去。他也发狠了,翻身下马,跑着往前走。身后跟着几名兵士一看主帅都下马了,也跟着跳下来,拥着方三郎往前去。

    李世民倒是依旧清醒,看看大局已定,便勒马在一边,看着方三郎和图都各自发疯。心里想到些事情,便吩咐手下去把自己的人马收拢一下,不要再进攻了,剩下的留给义勇军。

    偏将有些不解,不过军令如山,何况这时候也不该问,便去安排。

    图都和方三郎正奋力开路的时候,明显都感觉到身边不在拥挤。很快两支人马就碰面了。

    图都大枪一指方三郎,叽里呱啦说了半天,看样子气疯了。方三郎反正听不懂,也不理他,直接跑过去就是一槊。

    两人战到一处,周围的亲兵们也开始厮杀。这一轮要比刚才的混战好看的多,基本上都是一对一捉对厮杀。图都武功很高,方三郎胜在灵活。两人你来我往倒是一时半会儿分不出高低来。

    远处观望的李世民本来以为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看样子又不能如愿了。眉头紧皱着,心里再一次想到李向。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找来这么多好的手下,真的是要文要武都有。

    方三郎和图都战在一起,李世民却和自己的思想战在一起,他一时也下不了决心,到底是袖手旁观,还是上去帮忙。要知道如果方三郎凭着义勇军的力量战胜了图都的话,那事后一定会知道他李世民是什么态度,那样李向将来会怎么做,谁也不清楚了。

    可是眼见着义勇军越来越强大,对李家将来夺取天下已经形成了威胁,要是能趁此机会削弱他们的势力,也不失为好的办法。

    正在李世民犹豫不决的时候,那边已经分出了胜负。方三郎已经知道图都的厉害了,索性玩起了阴招,不去和他打,尽往图都的马身上招呼。战马再有灵性,也不可能躲得过人的进攻。

    没两下便被方三郎一槊戳中眼睛,疼痛中悲鸣一声,将图都掀下了马背,方三郎趁机刺穿了图都的手臂。图都真的是个亡命徒,这样居然都没有丢下长枪,还能还击。

    要不是方三郎谨慎的话,估计都被图都杀了。躲过一枪后,方三郎怒了,本来是要活捉图都的,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奔着图都的要害,一槊一槊的刺去。

    图都虽然疯狂了,但终究受伤过重,而且失血过多,渐渐力量不敌,一个没注意,被方三郎一槊刺中咽喉,呜呼哀哉了。

    其余的突厥将领和兵士们也都死的死伤的伤,算是没有战斗力了。

    大局已定,方三郎喘着气,看看周围,突然发现站在远处看热闹的李世民,心里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过跟在李向身边久了,那种暴脾气多少也有所收敛,这时候想到李向的叮嘱,压着火气居然没有发作,只是不去搭理李世民,吩咐手下赶紧打扫战场。

    李世民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晚了,心中已经想好了托词,就等着方三郎来兴师问罪呢,谁知道人家根本没有搭理他,这一下李世民心中可就担忧起来。

    按他的想法,想方三郎这样的将领应该是勇猛有余,机智不足的。碰到这种事情,就算是自己心里也是有火气的,更不要说这样的猛将了。可千算万算人家还真的忍住了。

    李世民害怕了,是真的怕了。李向手下都是些什么变态的家伙啊,懂得隐忍,能看清楚大局,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将领了,可以称做上将了。李世民想想自己手下这样的人才也没有几个,偏偏碰到李向的几个手下都给他这种感觉。

    方三郎打扫完战场,派了一名手下过来告诉李世民,俘虏和缴获的东西都给他们了,只留了十几匹战马带走,也没有说其他的,义勇军带着部落的勇士们便扬长而去。

    李世民呆呆的站在山坡上,望着渐渐远去的人马,已经感受到了将来要面对什么样的对手了。许久后他的脸上又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也谢有真正有能力的人才配和他成为对手吧!

096北方部落

    李世民带着战利品和不平静的心情,到了山坡下扎营,等着明日天亮后开始返回雁门关.

    没想到天还没亮,斥候就抓到一个探子,带进来一看,李世民也愣住了,原来是李渊派来的人。

    那人掏出一封信递给李世民,说道:“老爷说公子看完信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小人来解释。”

    李世民慌忙看信中所写,原来是李渊收到消息,雁门关之围马上就能解了,而且始毕估计此次凶多吉少,最关键的是李向在草原上做的事情,已经传到了雁门,杨广大喜过望,差点儿直接封李向为上将军,幸好还有几名老臣拦着,这才作罢,就这样都把李义升为孟津县公,爵位上连升四级。

    要是李向能顺利的将义成公主和那些部落都带回大隋的话,估计到时候李向的恩宠那是无人可比的了。

    李渊的意思就是叫李世民趁着在草原上的机会,破坏李向的好事,如果可能的话,能把李向留在草原那是最好了。

    李世民看完信一言不发,挥挥手叫送信人下去休息。那人也是愣住了,当时李渊嘱咐他很多,就是等着李世民发问,谁知道是这样的,他又不好自己说,只能低着头跟着出去。

    李世民又看了一遍信,心中烦躁不已。很多时候人是很矛盾的,既想对手早早呜呼哀哉,又想对手不要这么早的出事,毕竟一个好的对手真的是不容易找到的。

    用李向的话说就叫做:你只有当得起我的对手,才能称得起我的朋友。

    现在的李世民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真正和李向接触也就那么两次,而且不是很愉快,但两人神交已久,也在各个方面都唱过对手戏,也是老朋友了。更何况两人谁都清楚将来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两家之间的事情。

    不过从胜负角度说,两人还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棋逢对手吧。因此李世民见到李渊这样的命令,心中还是有些惋惜,甚至有些生气。

    不过转念一想,李向要是这么容易就被自己收拾掉了,估计也就没这么多顾虑了,随即莞尔一笑,放下心事,开始琢磨起来怎么来阻止李向成功了。

    始毕进攻雁门,大隋开始反击,这段时间就是乱战的开始,草原上各方势力也蠢蠢欲动。

    除了李向带来的人马,李世民留在鹅毛口的人马,贺敦部落的突厥兵士,还有几股势力不可小觑。

    在突厥牙帐正北方还有两支大的势力,契骨和铁勒。

    两大部落以贝加尔湖为界,契骨在西,铁勒在东。相对于契骨而言,铁勒更接近突厥,而且控制的地域面积也大了不少。

    说起契骨和铁勒都曾经是东突厥征服的部落,连同西突厥一起并入北方突厥版图。但百年的时间里,各个大部落的可汗俟斤更迭频繁,不断涌现出优秀杰出的首领,渐渐的开始脱离突厥的掌控,开始了新一轮的分裂,契骨和铁勒就是其中两个势力较大的部落。

    居住于阿浦水和剑水之间的契骨族,在首领拔野古的带领下最先反抗突厥,占领了贝加尔湖以西的广袤之地,并窥视着蒙古草原的突厥王帐。

    同时铁勒族人也开始了征伐与反抗,利用广袤的草原和突厥人开始了不间断的小规模战役,也拥有了大片的地域。为了更好的组织反抗,铁勒族人中最大的九姓开始组成联盟,建立了自己的政权,开始与突厥分庭抗礼。

    就在始毕围困雁门关的时候,铁勒和契骨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密谋。

    在北方草原上一支汉人骑兵晃晃悠悠的朝着极北之地行进着。队伍中声音最大的一听就知道是程咬金。

    “他奶奶的奶奶,这要走到猴年马月去,怎么就是看不到人烟啊,俺的眼睛都快看瞎了。”程咬金骂骂咧咧的和身边的人说着话。

    他们这队人马只有二百来人,大多数都跟着程咬金一起当过“草上飞”的马贼。那日李向悄悄给他安排的任务就是一直往北走,找到铁勒和契骨的头人,说动他们一起进攻突厥。为了安抚程咬金,李向还专门告诉他,可以继续用草上飞的名字当马贼,不过要注意千万不能劫掠了铁勒和契骨的部落。因此程咬金也算是李向派出来的钦差了。

    十几日的行进,虽然也收拾了几个突厥小部落,满足了他的野心,不过看着一望无际,哪里都一样的草原,程咬金越来越烦躁了。

    跟在程咬金身边的偏将叫牛大胆,能和程咬金说到一起的,大体上也是他一样的人。牛大胆看着程咬金烦躁,便凑过来嬉皮笑脸的说道:“将军,咱们再走走,先派斥候去探探路,要是有部落,咱们再去劫一个去,省的无聊。”

    “啪!”程咬金一马鞭抽到牛大胆的身前,瞪着眼骂道:“俺告诉你多少次了,在义勇军里没有斥候,那叫侦察兵,你要是再说错了,看俺咋收拾你!”

    “是,是,小的说错了,口误口误!”牛大胆一缩脖子,tian着脸笑道:“那我叫侦察兵出去探探路?”

    “去吧!”程咬金挥挥手叫他去安排,自己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奋力朝前跑了出去,身后几名亲兵也跟着飞奔下去。

    其实他们不知道,现在已经进入了铁勒的地域了,只是人烟稀少,没有看到部落而已。铁勒九姓基本都聚居在一起,只有少部分在外围。

    程咬金的人马已经接近了聚居地,因此那些藏在暗处的铁勒骑兵早早就注意到这队汉人,并且报告了铁勒首领。

    色楞格河下游,支脉娑凌水沿岸两边,大量的牛角帐篷聚集在一起,像是守护河水的卫兵一样,星罗棋布,蔚为壮观。牛角帐篷是铁勒族人特有的风俗,他们将牛当做圣物,作为部落的图腾。牛的强壮和执着,吃苦与坚韧都是铁勒族人世代膜拜的。

    看似杂乱无章的牛角帐群落中,一个非常显眼的白毛大帐里,铁勒族九姓首领韦纥裹着羊皮大氅,眯着眼听着下首两个探子汇报。

    帐中还有几人坐在两边,也琢磨着突然闯入他们地域这支汉人兵马的意图。

    韦纥不仅是铁勒首领,他还是九姓中最大一支回纥的头人,九姓其他几家都以他马首是瞻。下首坐着仆骨、同罗、拔野古、思结、契苾、浑、拔悉蜜、葛逻禄其他八大姓的头人。

    这次发现了汉人兵马,韦纥知道这是大事,便召集了所有头人来商议。铁勒处在草原之北,从未和大隋有过接触,隋朝兵马突至,叫所有人心里都暗自担心起来。

    虽然隋朝已经风雨飘摇了,甚至最近还听说他们的皇帝已经被突厥始毕困在了雁门关,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皇帝死了还有下个皇帝,要是真的那么容易打到中原去,那之前的那些中原王朝怎么会延续了上千年。

    韦纥懂得这个道理,相信其他的几位头人也懂得。

    满脸胡子茬的矮个子站起来,对韦纥施礼道:“首领,你是怎么看汉人突至的?”

    韦纥挥手叫那两个探子退下,站起身走到几人中间,一一看了一遍道:“汉人兵马突至,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是来打仗的,但现在觉得不是这样。”

    “为什么?”几个头人同时发问。

    “很简单,他们要是来打仗的,不至于就带了那么点儿兵马,就算我铁勒人在少,也不是几百个汉人兵士就能灭掉的。”韦纥突然一脸正气的看着大家道:“要是这次真的是来找事的,我叫他们有来无回!”

    众人看韦纥这样,交头接耳议论了一下,矮个子便拍着胸脯道:“首领,只要你吩咐,我们思结部落一定听从安排。”“我们也是!”其余几人也都附和道。

    韦纥冷若冰霜的脸上依旧没有笑容,只是微微点点头,将身上的羊皮大氅裹紧了一些,转身坐回到大座上,沉思了半天道:“不过,要是他们有其他的事情,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和他们开战,毕竟他们是隋朝人,要是弄不好,把隋人逼急了,对咱们也没有好处!”

    脖子上挂了牛骨项链的大汉起身道:“首领,那咱们先派人去问问他们,要是真的有事情,就带他们来见你如何?”

    韦纥想一下,默默点点头,随即说道:“那就由你们仆骨派人去和他们说吧,记得不要一见面就起冲突,我们毕竟不知道他们的来意。”

    仆骨也点头,施礼后便退了出去,剩下的几位头人又互相低声说了半天,也没有弄清楚汉人来此的目的,只好留在韦纥这里等消息。

    仆骨是铁勒第二大部落,控制的地域正是与突厥接壤的部分,因此也是他们最先发现程咬金一行人马的。仆骨派了手下一队勇士迎着程咬金的队伍而去,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说是大族,其实也是相对的,九姓中最大的韦纥手下的兵马也就两万多人,最小的几个部落只有几千人能过作战。因此这次意外发现汉人兵马对他们整个族人来说,都是事关安危的大事。

    派出来的这支勇士队伍有七八十人,在色楞各河下游的一片水草地遇到了程咬金的人马。

    侦察兵早就发现了他们,并报给了程咬金。牛大胆兴高采烈的来见程咬金,问是不是立即准备战斗。

    程咬金却没有马上回应,而是详细的问了情况,这才停下队伍,叫大家都做好准备,然后亲自带着亲兵迎了上去。

    铁勒语言和突厥语差不多,但口音上却有很大的不同,双方都派了人来做翻译,倒是也说清楚了意思。

    程咬金叫人告诉他们是来找铁勒和契骨的头人有重要事情,那边也说是韦纥想要见见汉人的将领。双方一拍即合,程咬金带着人马跟着这些人,朝着韦纥的部落而去。

097好朋友

    草原上已经进入深秋,还没到太阳落山,气温已经很低了.程咬金的兵士们虽然也劫掠了不少突厥部落,弄到了一些皮毛衣物,但还是有些身体单薄的兵士开始出现不适,陆续生病。

    这支孤军能够走到这里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要是再见不到人烟,估计很多人都要留在这里了。

    见到韦纥后,程咬金第一件事就是先请人家帮着治病。

    韦纥倒是大方,也没有二话,派了族中的巫医去给生病的兵士治疗,然后才领着程咬金到了白毛大帐。

    帐中已经生起了炭火,程咬金也不客气,直接坐到炭火便烤了起来。铁勒的头人们并没有生气,相反对程咬金却哈哈大笑起来。

    程咬金不知道,这些草原上的少数民族其实是很好客的,特别是那些没有多少心思,直率勇猛之人。看到程咬金一点儿都没把自己当外人,他们倒是很欣赏。

    烤了半天火,程咬金叫翻译说他们一天都没有吃热饭了,问韦纥有没有准备饭食。

    韦纥挥手叫手下去准备饭菜,这才仔细打量起程咬金来。

    见人家看自己,程咬金也瞪着牛眼盯着韦纥,两人都是五大三粗,又都是一根筋的样子,互相看了半天,韦纥哈哈大笑着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翻译告诉程咬金,人家首领说难得能在汉人中见到这样的英雄,非常高兴,待会儿好好喝顿酒。

    程咬金其实心思很细,他一到韦纥的营地就发现这些兵士们并没有多少敌意,而且看到他们的到来,都站在帐篷边上指指点点,像是看热闹一样。他知道李向既然把这样的任务派给他,就一定心中有数的。

    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首先要和这里的族人打成一片才好,当然他的方法估计别人都不会用。

    听翻译说完,他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早就听说铁勒是好客的民族,族人也都是勇猛之士,今日一见真是这样,看来俺是来对了,一会儿咱们好好喝酒!”

    韦纥还真的那程咬金当人物儿了,听他这样说,站起身走到近前,双手用力拍拍他肩膀道:“好朋友!”

    程咬金也同样拍着韦纥道:“对,好朋友!”

    那些头人也都“嗬嗬”的乱叫着,估计是欢迎的意思,程咬金也不在意,跟着就瞎叫了起来。

    一会儿功夫,帐外送进了吃食,全都是羊肉,不过只有一只羊腿放到了程咬金面前。

    看看人家这样热情,程咬金也站起身,招呼牛大胆进来,低声说了几句,牛大胆起初还有一些为难,程咬金一瞪眼,什么都解决了。

    看程咬金吩咐人出去了,有几个头人马上便紧张起来,用眼神看着韦纥。韦纥眯着眼想了一下,示意他们不要冲动,便等着看程咬金要干什么。

    不一会儿,牛大胆抱着一个包袱重新进了大帐,将包袱放到程咬金面前,站到了他身后。

    程咬金没有打开包袱,而是站起身,抱拳笑着对韦纥说道:“俺们大老远来了,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些见面礼权当是感谢首领款待俺们的礼物了,不要嫌少。”

    翻译一说完,那些头人明显没有了敌意,都望向程咬金身前的包袱。韦纥也笑着站起来道:“你太客气了,都是朋友,我们不嫌少!”

    程咬金愣了一下,想想这些草原人还真是直接,便笑着将包袱打开。

    大家都看着包袱里的东西,微微皱了下眉头。牛大胆则是一脸的不情愿,好像包袱里的东西是他自己的一样。

    韦纥看了半天,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包袱中只是一堆破布,而且还是那种很旧的样子。他怀疑的看看程咬金,估计在想是不是拿错了。

    程咬金见到众人的表情,随即哈哈笑道:“首领是不是觉得我的礼物太轻了?”说着拿起其中一块破布,抖开往地上一铺道:“首领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这才大吃一惊,有几个头人眼睛都瞪出来了,大声叫喊着。

    韦纥也是紧走两步仔细看看,又慌忙从包袱里那里一块儿,展开看完,倒吸了口凉气,随手翻了一下包袱里的破布,大概有十几二十多。

    他惊讶的问道:“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所有人都等着程咬金回答。

    程咬金很满意这些人的表情和态度,随即摆摆手道:“很简单啊,到他们部落里取的。”

    韦纥用手攥着破布道:“这些可都是突厥部落的狼旗啊,难道……”说完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没错,俺们从大隋过来,这一路上遇到不少突厥部落,俺想着省的他们来打俺,还不如俺去收拾了他们呢,就顺手把他们都揍了一顿。”说完看看众人的表情又道:“其实也没什么,要不是我们的兵士病了,沿路那些部落早就没有了!”

    金大胆在后边憋不住道:“这些狼旗可是我们将军回去邀功请赏的战利品,这次都送给首领了。”程咬金回头瞪了一眼,他又不敢说话了。

    两个头人胡人拿起地上铺的那面狼旗,嚎啕大哭起来,倒是把程咬金吓了一跳。

    韦纥并没有制止他们,而是真诚的拍拍程咬金肩膀,直接拉着他走到了大座边上,这才指着那两个头人道:“他们是铁勒的两个部落头人,地上那面旗子是突厥于刹部落的。”

    程咬金摸摸脑袋,不知道什么意思。韦纥继续道:“于刹部落和他们两人的部落离得不远,就在三个月前,于刹部落偷袭了他们,族人死伤殆尽,这时看到他们的狼旗,他们痛不欲生啊!”

    程咬金突然明白了什么,随即满脸怒气的大吼道:“那些畜生为什么要这么做!”说着紧走两步走到两个头人面前,拍拍他们道:“两位不要难过了,这个部落已经被俺灭了,也算是给你们报仇了!”

    韦纥看到程咬金和他们一样的同仇敌忾,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脸上却微微笑道:“我们还打算过了冬天,明年开春就去进攻他们呢,现在好了,省事了!”

    两名头人看看程咬金,忽然站起身,深深的施礼道:“多谢将军为我们族人报仇,以后将军有什么事情,我们也愿意帮助!”

    程咬金却连连摆手道:“不要这样说,俺一来这里,就发现你们都是好汉,俺是个粗人,从小就最敬佩英雄好汉了,大家都是朋友,你们的仇人,也是俺的仇人。”两人感激的连连施礼。

    其他头人也都在包袱里开始搜寻有没有自己部落仇人的狼旗,帐篷里一阵混乱。韦纥看这样的场面有失礼节,便咳嗽一声道:“不要再找了,朋友来了,大家好好喝酒吧!”挥手叫族人送进了几缸酒水,便邀请程咬金品尝。

    闹腾了一阵儿,大家又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韦纥端起碗笑道:“朋友来了,只顾着高兴了,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呢!”

    程咬金大大咧咧的坐下道:“俺叫程咬金,是河南郡都尉使李向李大人手下的一个将领。”

    韦纥不知道李向,也弄不清楚官职大小,不过并不影响他们交流,继续道:“来,先干了这一碗酒再说!”

    程咬金很久没喝酒了,早就按捺不住了,哈哈大笑着端起碗一饮而尽。喝完了才知道这那是酒啊,顶多就是水里面掺了一些酒,不过还是惬意的吧唧吧唧嘴道:“好喝啊,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等他喝完了,众人才哈哈大笑道:“程将军爽快!”也都一饮而尽。

    韦纥指指程咬金面前的羊腿道:“只有贵客来了才能吃上羊腿的,将军试试,看看味道如何?”

    程咬金也不客气,从腰间拔出银刀割了一块儿,看也没看就塞到嘴里大嚼起来,一边吃着,一边嘟囔道:“太爽了,好吃,好吃!”

    众人见程咬金的样子,心里都觉得这个将军还真的和他们投缘,没有一点儿汉人做作的样子,也都开始大吃起来。

    牛大胆站在身后,茫然的看看这些人,不清楚为什么程咬金第一次来这里,就能和这些头人们这样惯熟,看样子好像已经成了兄弟一样。

    又喝了几碗酒,韦纥这才问道:“程将军有那么多狼旗,难道那些部落都已经不存在了?”

    头人们也盯着程咬金,心里不敢相信就凭他们这两百多人马,就能将这些不算小的突厥部落都灭掉。

    程咬金摸摸嘴,呵呵笑道:“也不能说全灭了吧,那样岂不是太便宜始毕那个老东西了。”

    “怎么讲?”韦纥一愣问道。

    “你想啊,俺把他们都灭了,那不是等于给始毕剩下粮食了?”程咬金说着坏笑道:“俺只是去了把他们的男人都灭了,粮食抢光,剩下那些妇人孩子都留着,他们要想活下去,不得去找始毕要吃要喝啊。”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韦纥看程咬金轻描淡写的说着,好像这一切都不是他干的一样,心里突然有些紧张起来。看看头人们都没有意识到,只好端起酒碗道:“程将军厉害啊,还有这一手,幸亏你是我们的朋友,要不然我们可就麻烦了!”

    头人们听出了话外之音,警惕的看着程咬金,帐中的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听翻译说完,程咬金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立即哈哈大笑道:“俺这个人是非分明,敌人就是敌人,朋友就是朋友,首领多虑了,俺这次来是奉了俺们都尉的命令的,有好事和首领商议的。”

    说完又倒了一碗酒,然后将刚才割肉的银刀双手捧起送到韦纥面前道:“这把银刀送给首领,就当是俺个人的礼物了!”

    韦纥呆住了,草原上很多民族都有赠刀的风俗,亲密无间的朋友间相互赠刀,一来是表示互相结成同盟,永不背誓,而来也表示永远不刀兵相见,和平相处。

    程咬金突然来了这一下,倒是叫他手足无措。其他头人也都站了起来,赠刀可是很重的礼了,他们盯着韦纥,看他怎么决定。

    程咬金看看大家的表情,心里也有些紧张。他这一招还是李向交给他的,说是在关键时候有奇效,他也不知道行通行不通。

    韦纥想了半天,突然站起身,端起酒碗,对着程咬金深施一礼,将碗中的酒水倒在地上,将碗摔碎,恭恭敬敬的接过银刀,拔出来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一划,鲜血流淌,然后郑重其事的挂到了自己的腰间。

    程咬金不知道他们的风俗,但再傻也知道人家这是接受了,随即便哈哈大笑道:“好朋友!”

    韦纥也哈哈大笑道:“好朋友!”

098偷听

    众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即便大笑起来,接下来气氛明显比一开始时还要热闹,大家推杯换盏,一直吃到了深夜.

    双方都没有再说一句关于程咬金来此的事情,只是互相吹牛喝酒,倒是正中程咬金下怀。

    见这些首领头人们都已经醉意朦胧,程咬金也假装不胜酒力,被族人们抬着去了安排好的帐篷中休息。

    牛大胆一直跟着身边,不时皱着眉头,进了帐篷,好不容易将程咬金安顿的躺下,浑身难受的牛大胆一屁股坐在程咬金边上,开始唠叨起来。

    “将军真是心大,见到酒就不要命了。”牛大胆见程咬金闭着眼,嘴巴不停的吧唧着,好像还在咀嚼东西一样,生气的站起身起倒水,继续埋怨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都尉临行前的吩咐了,你倒好来了就和人家称兄道弟的,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这心情吃喝!”

    倒好水扶起程咬金,强行往下灌:“我的将军,你倒是张嘴啊,喝成这样,也不怕出事情,要是人家这时候来抓你,看你怎么办!”

    牛大胆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一直嘟囔个没完,程咬金想装醉都不行,索性眼睛一瞪,直直看着他,也不说话。

    牛大胆光注意程咬金的嘴了,用力往下灌水,就是不得要领,索性将水杯直接浇到程咬金脸上。

    “你这是想杀了俺?”程咬金实在受不了了,一胳膊将牛大胆推在一边,顺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怒骂道。

    “啊?”牛大胆愣住了,看看程咬金的样子不像是喝醉了,有些慌张的不知所措。

    程咬金看到发呆怒道:“给老子取面巾来,大冷天的弄的俺一身都是水,想干嘛?”

    牛大胆再没胆子说话,站起身去找面巾,可惜这里没有拿东西,只找到一块儿麻布,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递给程咬金,然后像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怯怯的站在远离程咬金的地方,偷眼瞧着。

    擦了一把脸,程咬金将麻布往地上一丢道:“奶奶的奶奶,俺想自己清静会儿都不行,咋就没发现你是个碎嘴的婆娘呢。”

    牛大胆依旧不敢过去,也不敢还嘴,静静的站在帐篷一角。

    程咬金看看他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指着牛大胆不知说什么好。牛大胆也不知道程咬金在笑什么,有些尴尬的张张嘴,还是没发出声音来。

    “给老子过来!”程咬金招手。

    牛大胆没法子,一步一步往前挪着,好不容易靠近了程咬金,立即停住。

    “俺又不吃你,怕啥?”程咬金一下子站起身,走到牛大胆近前,搂着他肩膀道:“没想到你心思还挺细的啊,知道都尉安排的事情不能耽搁。”

    牛大胆缩着脖子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行了,俺没怪你,只是你不知道俺为什么这样做,俺这就告诉你!”程咬金拉着他坐到榻上低声道:“咱们初来这里,又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要想完成都尉交待的任务,就必须先摸清楚他们的想法。要摸清楚就要和他们交朋友,怎么才能最快的交朋友呢?喝酒啊!”

    程咬金像私塾先生一样,循循善诱的开导着牛大胆。

    “告诉你,俺像你这样大的时候早就占山为王了,这样的场面就是家常便饭。再说了就这点儿酒就能叫俺喝醉?你瞎担心啥?”

    牛大胆也不怎么紧张了,转头低声道:“可,可将军刚才为什么要装醉呢?”

    程咬金撇着嘴,一副深奥的样子道:“当然得装醉了,只有装醉了,才能听出他们背着我们说什么啊!告诉你,你以为那些人真的醉了?他们也是装的,不信,咱俩这就悄悄去看看他们在说什么!”

    牛大胆心中一紧,赶紧道:“将军,这样能行吗?要是被他们发现了,那就麻烦了,咱们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儿啊!”

    “亏你还叫大胆儿,就这样子,以后叫你牛胆小吧!”程咬金嫌弃的看着他。

    “谁,谁说我胆小了!”牛大胆一梗脖子,语气不坚定的为自己辩解道:“去就去,将军去哪,我就去哪儿!”

    程咬金没好气的笑笑道:“别光说嘴,走吧,咱们也去听听他们说什么!”站起身活动一下,便出了帐篷。

    牛大胆悄悄用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摇着头也跟着出了帐篷。

    深夜的草原冷风习习,从暖和的帐篷中一出来,两人不由得都打了个冷颤。程咬金回头示意牛大胆轻一些,跟紧了,蹑手蹑脚的朝着白毛大帐潜了过去。

    白毛大帐中还真如程咬金所料,韦纥和几个头人都没有喝醉,正喝着奶茶烤着火,议论着程咬金一行人。

    “首领,我说呀,这些汉人看起来一切都紧紧有条,除了那个程咬金外,我还专门出去看了看他们那些兵士,没有一个乱说话的,都在各自帐篷里休息,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一个小部落头人出去看完义勇军休息,回来就说道。

    仆骨头人摇着头道:“这样就麻烦了,你们以为那个程咬金是个粗人吗?”他看看众人道:“他一来就把那么多狼旗拿了出来,说是礼物,实际上是示威的,那是告诉咱们,要是咱们有敌意的话,人家也不怕,别看人家只有那么百十来号人马,真打起来还指不定谁输谁赢呢!”

    白毛帐篷外,一个昏暗的角落里,程咬金和牛大胆缩着身子偷听着。牛大胆不时用眼光瞅瞅程咬金,心道“原来将军还有这层意思啊,看来以后不能再把将军当做粗人看了。”

    程咬金倒是很平静,他很清楚能在这片草原上当上头人的,谁都不时省油的灯,没有两把刷子,早就在残酷的斗争中死的不剩骨头了。

    韦纥也点头道:“是啊,当时见你们都对他感激涕零的,我还以为你们真的傻了。再说了,人家的意思很明显,为什么都是突厥的狼旗,说明大隋和突厥现在已经势不两立了,那是看咱们的态度呢。”

    络腮胡子也道:“对,他又是送礼,又是赠刀的,不就是想试探咱们吗?我看他这次来一定是和突厥有关系。”

    仆骨头人喝了口奶茶道:“肯定是这样,这次来就是为了突厥而来的。你们想想,现在在雁门关那边大隋的皇帝都被始毕困住了,我想他们一定是来求援的。”

    “求援?”韦纥皱着眉问道:“就算求援也不会找到我们啊!大隋的天下那么大,怎么不找自己人!”

    “自己人?”仆骨像是什么都懂一样,撇着嘴笑道:“他们的自己人都忙着怎么争夺杨家天下呢,现在始毕给他们创作了这么好的机会,还有几个人会去想着救他?”

    “也是啊!”大个子头人站起身拍着肚子道:“我是听说大隋现在到处都是叛军,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亡国了,到时候还说不定谁当皇帝呢!你们说着,我去撒泡尿去!”说完打着酒嗝儿出了大帐。

    韦纥低头思虑着,仆骨又道:“不过要说他是来求援的,也有些牵强。你们想从雁门关到这里路途遥远,就算我们去救援,估计到了地方他们的皇帝也完蛋了,还救援什么。弄不好他还有其他的目的!”

    “什么目的?”络腮胡子自己弄不清楚连忙问道:“难道他们真的是来打我们的?”

    “那不可能!”仆骨干脆的说道:“就算他真的能打赢我们,这茫茫草原上又没有其他隋朝军队,打赢了又怎样,抢我们的东西?也没作用啊!”

    韦纥突然抬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众人看着他,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程咬金在帐外微微点点头,小声对牛大胆说道:“这个首领还真不简单,看来明日他就要和我摊牌了。”

    帐中韦纥起身走到众人中间,找个位置坐下低声道:“他是来叫咱们出兵攻打突厥的!”

    “打突厥?”几个小部落的头人都是一惊,随后仆骨也附和道:“对,就是打突厥,我想明白了。”

    “怎么讲?你倒是快说啊!”络腮胡子急不可耐。

    “你们想,他来这里求援谈不上,但又和我们称兄道弟的,最后不是还说对我们有好处吗?什么好处?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谁?”

    仆骨环视众人接着道:“我们和突厥打了这么多年仗,双方都死伤无数,现在突厥正和大隋打仗,他们的将士们都在前线,后方就空虚了,要是现在我们去进攻他们,那是一打一个准儿,可就在这时候,大隋却突然派了一个将领来这里和我们交好,为了什么?一定是说动我们去攻打突厥。”

    “对啊!”络腮胡子也开窍了,接着道:“那咱们现在去打突厥,不是就能把他们灭掉吗?”

    韦纥摇头道:“那是妄想。突厥是多大的部落,你们都清楚,想灭掉他没有那么容易,不过能重创他们一下,也不错。”

    “那首领意思是我们按照程咬金说的去帮他们?”大个子从帐外进来问道。

    “不,不能这么痛快就答应他,咱们得多要些好处!大隋的好东西多的很,要想咱们出兵打突厥后方,他们就要拿出像样的东西来,不然咱们就按兵不动。要知道只要咱们出兵打了突厥,那等始毕缓过劲儿来,第一个要报复的一定也是我们。”韦纥冷笑着。

    程咬金在帐外咬着牙,心里早就将这个狡猾的韦纥撕了好几瓣儿了。

    帐中还在商量着明日怎么对付程咬金,帐外两个偷听人已经悄悄离去。

099诱之以利

    草原上的日出非常壮观.天边朝霞一点点晕开黑色的油彩,渲染着大片的草地。光芒迅速占领每个角落,宣告黎明的到来。

    早起的牧民们已经开始忙碌的挤着羊奶,做着奶酪,香喷喷的酥油茶弥漫在大河两边。

    程咬金依旧呼呼大睡,连外边韦纥派来送早饭的下人呼喊都没有听到。还好牛大胆起得早,这才好不容易将他叫醒。

    看着睡眼稀松的程咬金跌跌撞撞的出了帐篷,那个下人将早饭交给牛大胆,便回去禀告韦纥他看到的一切。

    见人走了,程咬金伸个懒腰,低声问牛大胆:“俺吩咐的事情都安排下去没有?”

    牛大胆点点头道:“早早的我就和下边的弟兄们都说了,将军放心吧!”

    “恩,坐下吃东西吧!”程咬金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开始大嚼起来,牛大胆自从昨夜和程咬金一起偷听完,就和程咬金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也不做作,坐下来一起吃起来。

    日上三竿,仆骨急急忙忙的跑进白毛大帐中,见到韦纥就说:“首领,不好了!”

    韦纥蹭的站起身道:“怎么了?程咬金要打咱们?”

    “不是,不是!”仆骨连连摇手道:“比这还严重呢!”

    韦纥瞪着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等着后话。

    仆骨凑到近前道:“跟他来的那些兵士们好像商量好的一样,大清早起来,就三俩一伙儿的到各个牧民家里去,帮着干活了,还送什么盐、布那些咱们急缺的东西。”

    仆骨说完紧张的看着韦纥,等着他说话。韦纥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仆骨见韦纥没反应过来,便说道:“哎呀,我的首领,他们这是要收买咱们的人啊!你还不赶紧想想办法啊!”

    韦纥突然发现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也焦躁不安起来。随口问道:“那,牧民什么反应?”

    “还能什么反应,高兴着呢。谁见过来送礼能送到牧民手中的将军,都一个劲儿的夸隋朝人是好人呢!”仆骨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砰!”韦纥一拳砸在桌子上,气哼哼的骂道:“还是小看了程咬金了。”转头对仆骨道:“你去,把程咬金叫来!”

    仆骨转身要走,韦纥又道:“回来,顺便告诉那些牧民,把他们送的东西都交上来,谁敢私藏,鞭笞五十,收回牛羊。”

    仆骨一愣随即摆手道:“不可啊,首领!”连走几步道:“牧民正高兴呢,这样一来,他们怎么看首领?人家送东西,咱们往回收,以后还怎么管理他们!”

    韦纥再次砸在桌子上道:“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程咬金收买人心吗?”

    仆骨为难道:“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好在他们也就带了那么点儿东西,就叫他们送吧,送完了也就没了。”

    韦纥等着仆骨,无奈的冷笑道:“这口气叫我怎么出?程咬金,我要扒了他的皮。”

    “大清早的,谁惹首领不高兴了,这是要扒谁的皮啊!”帐外程咬金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笑呵呵的叫道。

    韦纥瞪了仆骨一眼,帐外怎么没有亲兵拦着,就叫他这样闯进来,估计刚才他们说的话都被程咬金听去了。

    仆骨有些委屈,帐外的亲兵多数都是周围牧民家的孩子,家中发东西,他们也被叫回去了。

    程咬金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大踏步走进来,给韦纥施礼后举举手中的袋子笑道:“首领,昨天喝多了,到现在头都疼的厉害,不过昨天首领款待实在太好了,这不,俺一早就叫手下准备了礼物给首领送来了。”

    说着将袋子放到桌子上道:“俺知道你们这里缺盐,这些是大隋产的上好的海盐,给首领送来了,千万不要说俺小气啊,就这么多了。”

    韦纥心中憋着气,本来要问程咬金到底什么意思,可惜人家先他一步,又是来送礼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韦纥只好按捺住心中火气,勉强笑着道:“朋友你也太客气了。”

    程咬金一屁股坐下道:“咱们都是朋友了,还有什么客气不客气的,对了,俺看你们这里牧民家里也都没有多少,就叫人也给各家各户送去一些,首领不会怪罪俺先斩后奏的罪过吧!”

    仆骨憋着一口气,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朝着两人拱拱手,转身出了大帐。韦纥彻底没招儿了,只能忍气吞声的道:“怎么会怪罪呢,感谢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那就好!”程咬金顺根儿爬着道:“昨日喝酒也没说正事,今天俺就来说正事了,首领看要不要把那些头人都叫来,俺也好说说俺这次来的目的。”

    韦纥知道眼下这才是重要的,也不计较了,点点头,冲着帐外叽里咕噜一阵大喊,没一会儿,各个头人先后进来。大家都坐好了,韦纥将程咬金的话重复了一遍,转头道:“朋友,你可以说了。”

    程咬金清清嗓子,看看众人,站起身笑道:“好,俺就说说。”

    他一招手,身后的牛大胆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铺在大桌上,程咬金指指地图道:“俺这空口白牙说的,估计大家也听不太懂,俺们看着图说。”

    走到图前,见众人都没动地方,他笑道:“这是大隋绘制的草原地图,估计比你们这里的地图要准确些吧,都过来看看啊!”

    众人看看韦纥,见他点点头,便凑了过来,低头一看,还真的是大开眼界。地图是李向教军营里的文书绘制的,都是根据现代的要求做的,虽然达不到精确到米的程度,也比当时的地图要精密太多了。

    地图上山山水水,关城哨卡,地名距离应有尽有,最显眼的居然是彩图。

    这些草原上的头人们谁也没见过这样好的东西,一个个瞪着眼,拔不出来了。韦纥本来不准备过来看的,他不知道程咬金又要玩什么花样,可惜见到头人们的样子,他也好奇这是张什么样的地图,便移步到了近前。看了一眼后也就收不回目光了。

    程咬金心中暗自高兴,想想当时李向给他地图时说的,还真的佩服不已。

    大家都聚在一起,指手画脚看了半天,韦纥才说道:“朋友,这是你们的地图吗?太好了吧!”

    程咬金笑道:“对啊,这就是俺们都尉亲自教俺画的,马马虎虎吧!”

    韦纥知道他又开始吹牛了,也不想继续下去,便道:“那你就说说这次来的目的吧。”

    程咬金用手一指雁门关道:“相比大家都知道现在雁门关在干什么吧!”

    韦纥一听,心道:“怎么样,还是说到这里了,倒要看看你怎么开口。”,点点头没有说话。

    程咬金继续道:“这里就是雁门关,俺们皇帝被始毕老儿困在这里了。”

    听他这样一说,韦纥倒是有些惊讶,他以为程咬金不敢说的这么直白,皱着眉又点点头。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俺们都尉就知道了始毕的阴谋,便给皇帝上书了,谁知道皇帝不信,这才被困在这里。”程咬金继续道:“不过还好,俺们都尉知道皇帝的脾气,所以留了一手。”说着程咬金又指指另一个地方。

    “这里是始毕的突厥牙帐!”跟着程咬金的手指,众人目光都看向地图上一点。

    仆骨问道:“突厥牙帐在这里?”

    “对,就在这里。你们的大帐在这里。”程咬金手指又往北边指了指道:“其实离得不远。”

    韦纥看看地图上两个王帐的距离,看样子还真的离得不远,皱眉问道:“真的在这里?怎么以前没有觉得这么近?”

    程咬金哈哈笑道:“地图上的东西,都是缩小的,俺也说不清楚。不过俺肯定的说,这些距离都是俺们派兵士用脚量出来的,出入不大。”

    韦纥想了半天才道:“你还没说你到底是为什么来找我们的?”

    程咬金笑道:“就是为了突厥的牙帐而来的!”

    “嘶!”众人听完都吸口凉气,这是要干什么?难道……

    看众人的样子,程咬金乐道:“大家都是聪明人,估计都已经猜到了。不错,就是要进攻始毕的老窝!”

    “那你来这里……”仆骨紧接着问道。

    “给你们送份大礼!”程咬金一指地图上的几个点道:“这里是突厥贺敦部落,这里是同罗部落,这里是诺该部落,这里是特勤部落。这些都是突厥的大部落,不过现在,这两个部落已经没有人了。”

    “什么?”韦纥大惊道:“难道你们已经将这几个部落全都灭掉了?”

    其余几个头人也都大惊失色起来,要知道这几个大部落他们都有过接触的,不敢说是最厉害的,也**不离十。要是真都被灭掉了,那整个草原上的格局可要真的发生改变了。

    好在程咬金是在摇头,他们心里也暗暗松了一下。不过接下来程咬金的话又叫他们提心吊胆起来。

    “同罗和诺盖两个部落已经跟随着我们都尉的先头部队归顺了大隋了,现在贺敦也跟着我们都尉一起朝着大隋而去,始毕的突厥也就只剩下两三个大部落撑着了,要是你们现在能出兵去攻打他的牙帐,你们自己想想,这宽广的大草原上,将来是谁的天下?”

100巧计脱身

    沉默!集体沉默!

    许久韦纥才说道:“程将军,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们不知道的,也没法确定真假,要是我们去进攻牙帐,发现这些都是假的,到时候我们铁勒可是要面临灭顶之灾啊!”

    众人回过神来,刚才一直在想能占领广阔的草原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现在看来,危险无处不在啊!

    程咬金笑道:“俺知道这样说首领和众位头人也都不信的,所以俺只是告诉你们一声,你们也可以派人去看看再做决定.”话头一转道:“不过,俺是先碰到你们了,也在这里呆不久,过两天俺就要继续往北去,找到契骨族首领,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他们去,就看你们谁先下手了。”

    “不行!”仆骨立即出声道:“这个消息这样重要,怎么能告诉契骨族呢。”

    程咬金斜眼儿看看仆骨,没有理他,对着韦纥道:“怎么决定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俺就是奉了都尉的命令来告诉你们消息的。另外,俺要去哪里好像还轮不到你来决定吧!”

    牛大胆及时站到程咬金身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剑拔弩张一样。

    还好韦纥突然笑起来道:“程将军误会了,仆骨也是替将军的安全考虑的。契骨族人可不像我们这样好客的,就怕将军还没见到他们首领,就先被那些族人偷袭了,还是安心在我们这里多住几天为好。”

    程咬金默默寻思李向说的话,要想说动这些少数民族一起进攻突厥,首先要叫他们觉得有利可图,然后叫他们知道还有其他的人也在打着突厥的主意,最后再告诉他们突厥真的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剩下的就是等着看好戏了。

    想了一下程咬金也笑道:“首领,你心中一定再想,为什么俺们都尉会选择和你们说这些,俺也把话说明白了,要不是现在大隋国中内乱的话,俺们也不用和你们说这些,自己就带兵来收拾了始毕老儿了。”

    然后又用手指指地图道:“现在雁门关之围已经解了,始毕十万大军迟早都要死在那儿,你们想想他还有多少人马来防守你们的进攻。而且几个大部落都归顺了大隋,到时候草原上想要吃这块肥肉的部落多的是,离大隋近的部落说不定已经知道了消息,正集结人马朝着牙帐而去,你们要是晚一步的话,可别怪我没提醒过啊。”

    仆骨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照你这么说,始毕是有去无回了,那突厥还有好几个特勤可以继任大汗位,突厥不是照样不会乱吗?”

    程咬金就像看着妖怪一样瞅着他,弄的仆骨不知所措。

    “你是仆骨吧,你也算是一个大部落头人了,咋就不懂得形势呢?”程咬金指着仆骨的鼻子嘲讽道:“哪个部落中没有几个特勤啊?又有哪个特勤不想当大汗的,始毕一死,你说他那些特勤就乖乖的找一个出来当大汗?也不知道你这个头人是怎么当上的?”

    “你!”被程咬金指着骂,仆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又没法还口。

    韦纥也知道程咬金说的有道理,拍手道:“好了,说眼下的事情吧。程将军,说实话,你送来的消息我很动心,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派人去探探的,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等探明消息后,如果是真的,我会亲自送将军回去的。”

    程咬金乐道:“其实俺就没打算走的,等你们决定去打牙帐的时候,俺带着俺的人马和你们一起去,俺也想看看始毕的牙帐到底是个啥样子。”

    韦纥拿程咬金没有办法,又说了些闲话,便送程咬金回了帐篷。

    再次回到白毛大帐后,韦纥连忙派人去打探消息,然后吩咐手下密切监视程咬金的一举一动,千万不能叫他去给契骨族人送信,一定要赶在其他部落动手前,先领着人将突厥牙帐占了。

    程咬金哼着小曲儿,躺在帐篷中,看着帐外不时有几个鬼头鬼脑的牧民闪过,心里好笑,便招手将牛大胆叫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见牛大胆脸上挂着坏笑,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随即也跟着坏笑起来。

    连着两日程咬金没有出过大帐一步,只有牛大胆进进出出的也不知忙活些什么。大帐的门帘儿两日来也没有撩起来过,那些在外面监视的人感觉不对劲儿,便慌忙禀告了韦纥。

    韦纥赶紧叫来亲兵,亲自来看程咬金。

    牛大胆站在门口,瞅见韦纥来了,重重咳嗽一声,随即迎上前去,笑着说道:“首领这是要去哪里啊!”

    见牛大胆明显是堵着自己的去路,韦纥心里更加肯定程咬金说不定已经不在这里了,也没二话,直接将牛大胆推开大声道:“我去见你们将军!”大踏步往帐篷走去。

    牛大胆一翻身爬起来,追上韦纥道:“首领,你不能进去啊!”

    韦纥满脸怒气的看着牛大胆,挥手叫亲兵将牛大胆拦下,紧走几步便进了大帐。

    牛大胆委屈的嘟囔道:“说了不能进的,怎么这样!”

    帐篷里没有点灯,又是阴天,昏暗中,韦纥见到草榻上羊皮被子下一个壮汉在那里哆嗦。

    韦纥也不管那么多,走过去将被子一掀,定睛一看。程咬金背对着他蜷缩在一起,浑身哆嗦着。

    韦纥纳闷儿了,人不是在这里嘛,为什么装神弄鬼的。他用手一拍程咬金肩膀道:“程将军,我来看看你!”

    程咬金跟着一回身,惊讶道:“首领,你怎么来了?牛大胆呢?不是告诉他不叫人进来的吗?”

    韦纥这才依稀看到程咬金,满脸红疙瘩,嘴角边明显是已经有些破裂后又结了疤,瞬间他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叫一声,捂着鼻子跑出帐外,还不忘记和程咬金说话。

    “程将军,你生了怪病了,千万不要再出帐篷啊!”

    远远听到程咬金咳嗽着说道:“俺就是怕传染才不出去的,谁知道你还是进来了。”

    一出帐篷,韦纥就看到牛大胆,走过去揪着他脖子吼道:“你们将军得了天花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那两个亲兵一听天花,吓得躲得远远的,再也不碰牛大胆了。韦纥也发现牛大胆是一直待在程咬金身边的人,说不定已经染上了。赶紧放开他,躲得远远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牛大胆不知所措的往韦纥身边凑过来道:“两天了,将军说不想连累你们,就叫我在帐篷外守着,不叫人进去,谁知道首领你……”

    见牛大胆又过来了,韦纥赶紧往后撤道:“你别过来,就站在那里。”

    牛大胆听话的站下,眼巴巴的看着韦纥,哭丧着脸求道:“首领,求你救救我们家将军吧!”说着还跪下了。

    韦纥捂着口鼻,想了半天,最后道:“不是我不想就他,实在是我们这里没人能救得了他啊!要不这样,你赶快带着你家将军回去吧,说不定你们大隋有人能救他。”

    “首领,从这里回大隋太远了,我怕等不到那时候啊!”牛大胆继续哀求。

    这时仆骨发现这里有情况,快步走来,听韦纥一说完,他也躲的远远的,眼珠一转,随即低声道:“首领,现在是个好机会啊!”

    “怎么讲?”韦纥愣住了。

    “你想,他程咬金得了天花,回大隋又路途遥远,要想治病一定要找到近处的部落。可是天花哪里能治得了啊,不如我们做个顺水人情……”说完奸笑的看着韦纥。

    韦纥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看看仆骨。仆骨默默点点头,意思两人想到一起了。

    韦纥又琢磨半天,抬头对牛大胆道:“程将军是我的朋友,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可惜我们铁勒中真的没有能治这种病的人,不过我倒是听说有人能治的,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谁?在哪里?”牛大胆喜出望外的叫道:“只要有希望,我一定带着我家将军去试试。”

    “其实也不远,从这里一直往北走,不到两百里就是契骨的一个部落,我听说那里有一个巫医曾近治好过天花的,要不你们去那里试试?”韦纥说了出来,等着牛大胆做决定。

    牛大胆一愣,随即摇头道:“算了,那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轮到韦纥和仆骨吃惊了。

    牛大胆低着头一副下不了决心的样子道:“我家将军说了,既然和首领已经是朋友了,就绝不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情,首领说怕我们去给契骨首领通风报信,那我们就不能去契骨的,就算死了也不去,就带着这里不走了。”

    仆骨怒道:“你待在这里不走,我们的族人要是染上天花怎么办?”

    韦纥赶紧拦住他道:“不许胡说。”转头对牛大胆道:“牛将军真是守信之人啊!不过还是性命要紧,我作为他的朋友,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啊。算了,你们去吧,我不怪你们。”

    “还是不行啊!”牛大胆再次拒绝。

    “又怎么了?”仆骨已经生气了,“我们首领已经放你们走了,为什么不走?”

    “首领有所不知啊!我们这些日子将带来的吃食东西都送给你们部落了,这要是走这么远的路,连吃用都没有,怎么去啊,这不是叫我们死在半路吗?”牛大胆哭丧着脸垂着头,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

    “这!”韦纥郁闷了。这个活祖宗怎么就赖着不走了,想了半天,只好一咬牙道:“这些都是小事,我会安排人给你带足吃食的,你赶紧去收拾一下,快走吧!”说完了也不管牛大胆同意没,转身就走。

    牛大胆看看他们惊慌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慢腾腾的进了帐篷中,只见程咬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帐篷门帘边上咧着嘴偷笑。

    不出意外,连半个时辰都不到,韦纥便已经给程咬金收拾好了辆车的吃食东西,像送瘟神一样,毕恭毕敬的请程咬金一行人马上路了。

    坐在车中,程咬金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遍,啐道:“他奶奶的奶奶,跟俺玩,还差的远呢。”然后扯开嗓子喊道:“兄弟们,加紧赶路,咱们去吃下一个大户去!”

001雁门关外

    始毕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十万大军就这样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没有一点儿还手的余地.

    房玄龄带着玄甲军从二峪岭偷袭开始,势如破竹,一步步逼近雁门关下,苏定方和尉迟恭的两路杂牌军也是稳扎稳打的收复着被突厥占领的失地。

    大势已去,始毕再也找不到留在这里的原因了,况且更坏的消息传来,草原内乱开始了。义成的一纸求援,彻底让始毕放弃了抵抗。

    大业十一年九月十四夜,始毕召集所有大将,齐聚营帐。

    坐在大案后,看着眼前越来越少的将领,族人,始毕有些茫然。来的时候意气风发,金戈铁马,战将百员,兵甲无数,现在还能站在这里的只有这么多了,这还没有算到在外征战的那些人还有多少能够回来。

    大帐中气氛有些压抑,大家都知道始毕接下来要做什么,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始毕叹口气道:“今日将你们叫来,相比你们也知道我们这次败了,必须要撤军回草原去了。”

    没有人说话,都静静的站着,准备接受始毕狂风暴雨般的谩骂。

    始毕停顿了很久,才接着道:“这次进攻大隋,是我一意孤行,不怪你们,你们也不用怕。”看看众人茫然的抬头看看他,苦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依旧没有人搭话,只是抬头的人更多了。

    始毕站起身,望望帐外黑洞洞的未知世界,抬起手道:“本来我们已经围困住杨广了,只要再坚持几天,他就是我嘴边的肉了,谁知道勤王的军队会来的这样快,而且是这样的厉害。”

    他有些痛心疾首的看看眼前这些将领们,最前边的几个位置都是空的。一直跟在身边的几个大部落首领都不在了。同罗的阿古多斯被尉迟恭和苏定方生擒,诺盖的小阿巴斯被他派回草原征兵去了。沃思驰援崞县,图都下落不明。

    当日的四大首领已经不复存在了,这还不说泥步设和莫贺咄设又带走了一部分兵将在赶回来的路上。

    没有兵将怎么能打胜仗?义成说草原上马贼横行,西突厥薛延陀部蠢蠢欲动,要是真的后方再出现什么问题,他回去了也就成了光杆儿司令了。大汗位置不保不说,估计连命都没有了。

    咬着牙下来决心后,始毕突然目露凶光道:“这次是我们败了,但我们突厥勇士们是不会害怕的。狼神会护佑着我们族人,不久后我们必会卷土重来的!”

    下面的部落首领仿佛又从始毕的眼中看到了那个叱咤风云,纵横草原的枭雄,那个挥舞着狼头大纛,一马当先的大汗。

    始毕转身坐下道:“传令兵!”门外的兵士闪身进来等候命令。

    “速去告知沃思、阿巴斯、泥步设与莫贺咄设这里的情况,叫他们同时撤兵,今晚就回草原去。记住撤兵也要留下我们还在的样子,要不然隋军会尾随而至的,听清楚没有?”始毕大声传令。

    传令兵复述了一遍,转身去通知。始毕又道:“大家各自回营去准备吧,记住一定不能叫隋军察觉我们有退兵的迹象!”

    “遵命!”将领头人们答应下来,着急忙慌的回去准备了。

    雁门关中,杨广惬意的躺在木桶中,几个宫女正在一桶桶的往里倒温水。还有两个宫女轻纱薄衣的伺候着他沐浴。杨广眯着眼,头枕在一个宫女的腿上,舒服的哼哼着。这是他这次北巡以来最舒心的时候了。

    就在昨日,崞县樊子盖又传来捷报,苏定方率一千骑兵收复五城两关三县,尉迟恭占领了代县、宁武、神池,直接打到了始毕大营侧面。

    更何况,他已经收到消息,李向在草原上横冲直撞,不但收拾了不少部落,最叫他吃惊的居然是李向说服了几个大部落前来归降!这可是自文帝以来没有过的事情。还有李渊兵马陈兵始毕后方,大有将始毕生擒的架势。喜讯不断,杨广也放下了心,静待着始毕缴械投降了。

    “陛下!”屋外内监胡德奇突然叫了起来,“大喜,大喜啊!”

    杨广微微皱眉,随即挥挥手叫人喊他进来,慵懒的问道:“朕很久没有听到你这样喊叫了,说吧,什么喜事?朕的大将又收复了哪里了?”

    “陛下,娘娘来信了!”胡德奇满脸堆笑,疾跑几步来到木桶前,跪下双手呈上一个锦盒。

    “什么?”杨广猛地睁开眼从宫女腿上起来,顺手将桶边的外衣拿起来,披在身上,翻身就出了木桶,匆匆擦了一下手,一把将锦盒抢了过来,看看上边的鸳鸯锁,连鞋都没有穿,便跑向后面的寝室。

    “哎呀,陛下,当心着凉!”胡德奇站起身一边叫喊着,一边提起鞋追了上去。

    杨广心中急不可耐,自从送走萧后,杨广就像是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一样,经常失神。萧后是他这辈子选定的女人,也是这些年对他帮助最大的人。不管是晋王时期的征战,还是与太子夺嫡争位时的惊现,甚至后来施政的策略方针,很多都是萧后出谋划策,强颜直谏的结果。可以说萧后不止是皇后,更是他的智囊。

    被困雁门,身边没有了这个助力,杨广明显发现自己老了许多。精力大不如前,更加糟糕的是心态也渐渐变得没有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乍闻萧后书信,杨广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翻腾半天终于找到了钥匙,打开锦盒。

    盒中是一枚玉佩,下边是一方白绢,并没有书信。杨广面色深沉,转头看到胡德奇跑了过来,厉声喝到:“给朕滚出去!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闯入!”

    胡德奇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吓了一跳。刚刚还喜笑颜开的皇帝,转眼间就形同恶煞。当然就在杨广身边,他是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的,二话不说,将鞋放在地上,转身就小跑了出去。外边的宫女们更是一个个噤若寒蝉,转身就跑。

    听到屋门关上的声音,杨广一屁股坐在榻上,双目通红的看着那枚玉佩。

    杨广和萧后大婚时,这枚玉佩便是送给萧后的定情物。当时两人就有约定,如遇到大事急事,足矣危及到性命时,可将玉佩拿出示警。现在看到这枚玉佩,杨广心里揪的厉害,萧后遇险了!

    颤颤巍巍将玉佩拿起抚摸半天后,杨广打开那方白绢。雪白的方绢上暗红的血字夺人眼目。

    “闻陛下遇险,妾惶恐不安,幸喜李向早早出兵,妾稍可镇定。洛阳宇文氏有反迹,妾已坐阵龙门,拭目以待。惟愿陛下洪福,脱灾减难,妾在龙门翘首企盼。若有不测,陛下当防患未然,当机立断,剪除宇文,以佑大隋!妾泣血拜上,城在妾在,城亡妾亡!勿念!”

    杨广张着嘴,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滴在白娟上,混合在血字中,绽放出朵朵梅花。

    许久杨广才喃喃念道:“宇文,宇文,朕对你不薄啊!”

    闭上眼想到萧后的容貌,回想着血书的一字一句,可以清晰的看到萧后身披甲胄,坐镇中军,谈笑间指挥若定的飒爽英姿。还是那个当年跟随他一起南征北战的巾帼英雄。

    杨广长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越来越坚定,站起身走到案边,提笔疾书。

    “擢唐公李渊为晋阳留守,速带兵驰援龙门,务必保证皇后安全。”

    “加授民部尚书樊子盖为河南道督军使,暂代李向之职,集河南郡诸卫,围困洛阳,劝降宇文化及,救出越王。”

    “免宇文化及官职,敕令其携诸子束手就擒,若与反抗,杀之!”

    ……

    杨广一连下了八道圣旨,派人急急送了出去。全部发出去后,杨广将笔丢在桌上,跌坐在椅子上,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再没有一丝硬气。

    关外突厥大营中,始毕骑在马上,回头注视着残破的城墙,这座巍巍雄关不仅阻挡住了突厥十万铁骑,更阻挡了始毕的雄心。这里将是他一辈子都不能抹去的污点,成为他心中的一个死结。

    “大汗,该走了!”亲兵低声说道。

    “哎,走吧!”始毕一挥手,大队人马,徐徐向着北边行去。所有马蹄上都裹了布,兵器也都将发亮的部分罩了起来。没有来时的旌旗招展,没有来时的意气风发。将士们垂头丧气,却快步而行。

    始毕知道接下来他要经历的将是逃亡和草原部落的异动与反抗。

    行在队伍中,始毕慢慢又找到了身为主帅的荣誉与责任,更加明白眼下一定要守护好这支队伍,这是他的本钱,回到草原也只能靠这些人来震慑宵小。

    出了营地十里外,始毕长长出了一口气,勒马回身,望向雁门关,大声道:“杨广,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雁门关,我始毕下次再来时,将会踏平这里!”

    “驾!”始毕一抽战马,奋力朝前奔了出去。

    大业十一年九月二十五清晨,雁门关兵士惊奇的发现,关外突厥营帐中没有什么动静,火速禀报宇文述与云定兴。

    等探马回报说突厥人马不知去向,所有人才意识到突厥撤兵了,雁门关保住了!全城百姓第一时间敲锣打鼓欢呼,将士们也兴高采烈的打扫战场。

    杨广倒是很平静,急令云定兴继续侦查,不要中了突厥的计策,吩咐宇文述赶紧收拾兵马,准备回洛阳。

    历时五十余日的雁门关战役至此结束,始毕带着十万铁骑兵困雁门,损兵折将后,又带着不到三万人灰溜溜的回了草原,至此突厥与大隋的边关之战真正拉开了序幕。

002昏招频出

    杨广要回洛阳,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但云定兴还是第一时间找到了宇文述.

    “大将军,陛下这么急回洛阳,末将也知道现在不该说这些,不过为了手下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士们,末将还是要唠叨几句。”云定兴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云将军有何话说,不妨直接道来,老夫能帮忙的一定帮。”宇文述看看云定兴,坐在靠背椅上慢慢说着。

    云定兴深吸一口气道:“那末将就说了。”他又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大将军,可曾还记得陛下初到雁门时说过的话?”

    宇文述没有抬眼,一直盯着手中的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缓缓道:“你是说那篇征兵令?”

    云定兴点点头,看宇文述没有往下说,便急道:“大将军,当时可是说好,要给兵士们发钱的啊,还有将领们也都升官的,可现在仗打胜了,好像陛下忘记了这件事啊,将士们都眼巴巴的盼着呢。”

    宇文述微微抬眼看了一下云定兴,又低下头,仔细的吹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

    云定兴见他依然不说话,索性豁出去了,直接说道:“大将军,不是末将背后说闲话,要是陛下这次真的不能兑现的话,那出了问题可是大问题。”

    他还要往下说,宇文述突然抬头,目光凶狠的盯着云定兴,喝道:“还不住口!”

    云定兴知道现在不说,估计那些拼死沙场的将士们还真的得不到什么了,梗着脖子继续道:“今天拼着不当这个将军了,我也要说完。”

    说着他忽然跪下,目光中露出渴求道:“大将军,你也是从统领一步步升到现在的高位的,难道不知道军中是什么样子吗?更何况现在的边军卫所早就没有开国时正规了,要是连陛下都说话不算了,后果可想而知啊!”

    宇文述本想吓住云定兴,不叫他口出妄语,谁知道却适得其反的激起了云定兴这么激烈的反应。

    云定兴接着道:“边关十二卫所,又有几个是和陛下同心同德的,将军不是不知道。这次寒了将士们的心,且不说我这里,就是其他卫所得知了消息,他们会怎么想?再说,谁敢肯定下次陛下需要这些卫所将士时,他们还会不会用命。大将军,你就眼睁睁看着弟兄们反吗?”

    “你!”宇文述真的想不到,一向沉默寡言的云定兴今日居然说出了这些,最后还敢说道“反”上去,简直是不要命了。

    他站起身茶杯早已放到了桌子上,目光上下打量着云定兴。五十多岁已经须发皆白,一身铠甲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这是一个征战沙场的老将,是百战中舍生忘死的将军。

    “哎!”宇文述叹口气又缓缓坐下道:“起来吧!坐下!”

    云定兴也不客气,站起身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看着宇文述,再不说话。

    两人都沉默了,其实两人都知道,现在说这些无济于事。想想那些留在雁门关城头,再也回不来的将士们,云定兴老泪纵横。他不是一个好人,害过人,杀过人,但年纪渐长,心却慢慢不忍。

    手下将士们浴血奋战五十多天,最后不要说杨广承诺的奖赏,就是一句暖心话都没有得到。他怕了,他怕这些将士们真的寒心。这里是边关,要是这些将士们再没有了誓死效命的决心,那大隋朝的边境就形同虚设了。

    他不是为了自己,再怎么说他也是大隋人!

    宇文述理解他,但却无法帮助他。杨广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跟在杨广身边这么些年,从杨广还是孩子开始,就知道他不但心狠手辣,出尔反尔,更重要的是自从他当了皇帝以后,已经有很多次说话不算话了。什么是金口玉言,在杨广这里不好使。

    就在杨广刚刚到雁门,发出征兵令时,宇文述就知道这次又是空话。按照杨广承诺的,整个国库估计也没有那么多钱来发给将士们。现在的大隋是看起来幅员辽阔,实际上已经是个空壳子了。

    两人各自想着事情,久久没有说话。

    “报!”门外进来传令兵疾奔过来,大声道:“启禀大将军,陛下传旨,请将军到大厅中议事。”

    宇文述挥挥手,站起身往外走去,走到云鼎新面前时,停了一下,想想道:“走,跟我一起去!”

    云定兴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感激的对宇文述笑笑,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大厅走去。

    大厅中,杨广神色庄严的坐在正面椅子上,两边站着身边的官员,静静的等着杨广吩咐。宇文述带着云定兴进来,便跪倒施礼。

    杨广微笑着道:“两位将军免礼。”两人谢礼站起身也站到两边。

    杨广这才慢慢说道:“朕今日着急众位来这里,是有大事情要说。”他伸手从大案上拿起一本奏章,晃了两下道:“朕在这里巡视这么多天,洛阳却出事了。”

    其实他不说,大家也都知道了,只是装聋作哑罢了。他现在说出来了,那就装不下去了。苏威第一个站了出来,有些惊慌的道:“陛下,东都出了什么事情?”

    他身后的虞世南有些鄙视的看看他,也跟着出来道:“陛下,可是宇文化及的事情?”

    杨广微微皱眉道:“哦?虞爱卿知道了?”

    虞世南微微一愣,随即道:“陛下,臣刚刚才知晓,还和苏大人一起合计了一下。”

    苏威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附和道:“哦!原来陛下说的是这件事情啊!不错,我和虞大人也是刚刚知晓的,不过应该不是大事,我们也就没有禀报陛下。”苏威说着眼神仇恨的瞟了一眼虞世南。

    杨广眉头更紧了,随即喝道:“不是大事?宇文化及在洛阳兵变,你们居然说不是大事?”杨广将奏折重重的摔在大案上,站起身道:“那你们告诉朕,什么才是大事!”

    苏威吓了一跳,赶紧跪倒在地回道:“陛下息怒,臣等收到的消息是有一小股叛军攻入了洛阳城,被宇文化及带兵消灭了,怎么陛下说的是兵变呢?”苏威真的吓到了,他和虞世南收到的消息,洛阳那边已经平息了叛乱,现在已经没有事情了。

    虞世南也跪下道:“陛下,臣收到的消息和苏大人的一样,并不是兵变啊!”

    其他大臣也多少知道一些,只是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风头来给两人说话,静静的站在一边,不时偷眼看着杨广。

    杨广愣了,怎么萧后说的和他们说的完全不同,按照这些人说的,那宇文化及非但无过,而且有功啊!

    杨广眼睛微微眯起来,看看跪在地上的两位老臣,心思急转。不管怎样,这两人都是跟着自己多年的人了,是不会骗自己的,更何况看他们的样子并不像是装的。

    想了一下,杨广微笑道:“都起来吧,朕也是心急如焚,原来是朕看错了,不怪你们。”他边说话边坐下,不过眼神从未离开过两人。

    两人心里一松,这才谢恩,慢慢站了起来。

    杨广没有发现异常,便说道:“既然不是兵变,那也不用着急了,宇文大将军!”

    宇文述出列施礼道:“末将在!”

    “朕命你派兵去追击始毕,你可已经吩咐下去了?”杨广大声问道。其实在始毕撤军之后,杨广心中还是有些怀疑的,便悄悄派人出去打探了,得知真的撤军了,杨广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是一个好面子的人,就这样稀里糊涂被始毕困在雁门这么多天,他的脸面上下不去,便安排宇文述去追击,想要挣回些面子来。

    宇文述奏道:“陛下,臣已经派兵去了,不过……”说着他偷眼瞧了一下杨广。

    “但说无妨!”杨广半弓着身子,迫切的想知道战果。

    “陛下,咱们的兵马追击到马邑郡,才看到突厥人,不过没有见到大队人马,只是俘虏了两千多突厥的老弱残兵。”宇文述说完,就已经准备好接着杨广的怒骂了。

    过了半天,杨广也没有说话,宇文述偷眼一看,原来杨广正靠着椅背,抬着头,自己在那里嘀咕呢。

    其实这次被困雁门,杨广自己也怕了,要不是后来有援兵过来,他还真的就死在这里了。现在想想都后怕,虽然没有报仇,但好歹也抓到这么多了。看看宇文述,他又问道:“那兵马准备好没有,朕明日就要启辰。”

    宇文述没有说话,想了一下才道:“陛下,在回去之前,这里将士们的奖赏还没有发呢!”

    杨广一听愣了一下,随即便皱起了眉头。苏威接着道:“陛下,当时征兵时,陛下承诺的赏格太重了,国库承担不起啊!陛下三思!”

    杨广一听苏威这样说,立即摇头叹气道:“哎,是朕对不住这些将士啊!当时情况紧急,许下了承诺,可现在国库空虚,朕也没有办法啊!”

    云定兴一听就急了,赶紧出列跪下道:“陛下不可啊!将士们在这里用命搏杀,现在大胜了,陛下却兑现不了,那将士们该怎么想啊!”

    杨广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雁门守将敢这样和他说话,正要发怒,随即又想想还是算了,毕竟现在在雁门,而且这件事还真的是自己的不对,也就没有生气,正要张嘴说话,那边萧禹却道:“是啊,陛下,金口玉言,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这下杨广怒了。萧禹是萧后的哥哥,要是平时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个家伙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自己,杨广立马变脸道:“哦?那朕倒是要听听,那些将士们倒要怎么想朕!云定兴,你来说说看!”

    见杨广怒了,宇文述赶紧道:“陛下,末将以为,不管将士们怎么想,奖赏是一定要有的,毕竟这场仗咱们打胜了,如果没有奖赏的话,百姓们知道了,陛下的脸面也没出搁啊!”

    杨广眯着眼看了宇文述一会儿,随即微笑道:“苏爱卿,算算国库中还有多少钱,这次能拿出多少来奖赏?”

    苏威一听就急道:“陛下,奖赏是一定的,不过现在在这里说也是白说,要到了洛阳才知道啊!”他是文官,对于武将的那些战绩他是嗤之以鼻的,不过好歹这次也是人家保住了雁门,他也没有直接反对。

    杨广一听,立马说道:“对啊,不管怎么奖赏,朕现在手中也没有钱,这样吧,宇文述,你现在就传令下去,朕的奖赏一分也不会少,等朕回了东都后就发下来。”

    在场的几个武将,抬眼看了看杨广,低下头,心里凉了一半儿。

003路遇

    杨广拖着奖赏不给,几个将军也没有办法,不过好在他还承诺了回到洛阳后就发下来,也算叫这几位将军对兵士们有个交待.

    说完奖赏的事情,便是回程的事情了。按照杨广的意思本来是要回大兴的,苏威也说为了江山社稷,是应该回大兴的,毕竟那里才是真正的都城。现在突厥也打跑了,就赶紧回都城好好巩固江山。

    不过杨广支支吾吾有些不愿意。杨广爱面子,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一个闷亏,他不甘心,更何况就这样回大兴去见家乡父老,他抬不起头。商议了半天也没决定。

    宇文述察言观色,他明白杨广为什么这样为难,随即出列道:“陛下,现在洛阳这边的情况还是不稳,另外皇后和公主也在龙门,不如先回洛阳看看情况,再接上皇后和公主一起回大兴。”

    杨广看了一眼宇文述,知道他是为自己解围,想了下,也只有这样了,虽然多此一举,不过也好过直接回大兴,便点头答应下来。

    大臣们也安心了,只要不在这雁门关待着,去哪里都成。杨广又安顿宇文述赶紧收拾好了,准备回洛阳,这才施施然回了后边的寝室。

    不说雁门这边,远在于都斤山帝王峰祈福的义成公主,焦急的等着李向回来。连着五天的时间了,本来说好就用三日的。她叫刘成出去打探一下,谁知道刘成回来说没有探到李向的消息,倒是听说大汗已经撤兵往回赶了。

    义成吓了一跳,这要是被始毕知道自己已经带着部落准备回隋朝了,到时候可要出大事了。正在她坐卧不安时,李向派回来一个亲兵。

    义成赶紧召见,亲兵说李向叫义成带队伍往南直接走,路上会有一个部落迎接,然后跟着那个部落一起回大隋,说完还有李向的一封书信递给了义成。

    义成拆开仔细看了半天,才渐渐安定下来。

    李向在信中说他们并没有找到宝藏,不过却联系上桑格部落,而且也说服了他们一起归顺大隋,现在李向在桑格部落里等着义成前去。

    义成叫送信的亲兵去休息,便找来留在身边的将领们,把李向的意思说了。尤俊达听是李向的意思,直接说过去就对了。刘成和霍小虎则是听义成的意思。

    义成也没有别的办法,便吩咐大家明日一早便跟着那个送信的亲兵去与李向汇合。

    秦琼带着谢映登、王君廓和一队兵士们已经收购了许多冬衣,也及时赶了回来。大家这才发现,跟着李向出来的人都到齐了,唯独缺了程咬金和方三郎。

    大家知道李向一定是安排他们出任务了,也没有在意,第二日便保护这义成公主一行人去与李向汇合。

    那一夜方三郎配合李世民消灭了图都后,换了方向,改了行程,朝着东面疾奔了两日。他很清楚如果李世民带队追击的话,一定是场恶战,不一定会输,但赢起来也很困难,毕竟还有两个部落的牧民跟着。

    临出发前,虽然李向交待了很多细节,但突发事件谁也预料不到,一旦遇上,那只有靠他自己了。幸好跟着李向也有一段时间了,方三郎也从一个占山为王的小贼,渐渐成长了起来,有了自己的判断与手段,当机立断便改了行程。

    从草原回大隋有很多路,不过能通过边关进入大隋境内的却只有那几个关口。从鹅毛口往东走,沿着恒山支脉,顺着长城,只有三个关口可以入境,分别是恒州、夏口与奚关。

    恒州长城已经属于雁门郡内恒山县管辖,夏口则是上谷郡管辖,奚关已经到了涿郡范围内了。至于从哪里入境,方三郎还是做过深思熟虑的。恒州这里是不行的,这里刚刚打完仗,而且李世民这些西北军还在这里,说不好就撞上了,到时候还是麻烦。

    夏口在上谷郡,哪里现在已经是王须拔和窦建德的势力控制了。虽然李向的义勇军并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但也难免出现问题。为了顺利完成李向交待的任务,方三郎果断的选择了最远,但看上去最安全的关口,奚关。

    奚关就是古北口的旧称,北齐时为抵御北方少数民族奚族的入侵修建的。奚关并不是简单的一个关口,而是依山靠岭所建的一个群体式防御工程。

    奚关坐落在燕山余脉上,周围有万沟、架子峰、卧虎山等重要防御地势。奚关北,东有蟠龙山,西有卧虎山,山势险峻,崖壁陡立,两山紧锁潮河,河岸只有一辆马车可通过的道路,是从北面通往涿郡的必经之路。

    之所以选这里入关,方三郎还有其他的考虑。涿郡守将是谁?罗艺!罗成的爹!罗成现在已经是李向手下大将了,那方三郎带着这些突厥的部落只要到了涿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罗艺总是要管的。

    从鹅毛口到奚关,一行人马走走停停,大概需要十几天。为了避免李世民追上来,方三郎又和巴图几人商议加快行程。两天后已经出了雁门郡,进入到了上谷郡境内。

    见后面没有追兵,方三郎也放缓了步伐,叫大家先休息休息再启程。

    宋福因为在鹅毛口的突出表现,现在已经是方三郎跟前最得力的助手了。见方三郎叫队伍停下休息,他凑过来说道:“将军,在这里休息很危险的。”

    方三郎边喝水边问道:“咋啦?有啥危险的,你说说看!”

    宋福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地图,铺开道:“将军,你看,咱们现在在这里,往南去的地方都已经被窦建德叛军占领了,而且这里据说窦建德与始毕已经勾结在一起了,好像始毕还派了兵马来增援他。现在始毕那边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咱们遇到了突厥增援的兵马那就坏事了。”

    方三郎看看地图,想了下说道:“你说的是有道理,不过就算是始毕增援窦建德也不会出现在这一带啊!”说着用手指点点地图上道:“他要增援肯定是为了打仗的,要打仗那一定是往这里派兵,犯不着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吧。”方三郎把手指到了河间。

    宋福看了半天,也跟着点点头道:“还是将军说的对,是我疏忽了。”

    方三郎呵呵一笑道:“不过你说的也提醒了我,还是小心点儿好,去吩咐弟兄们最近这几天还是要加强戒备,多派些侦察兵出去侦查,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回来禀报。”宋福站起身答应完就去安排了。

    看看天色还早,方三郎站起身,拍拍屁股准备命令继续赶路。这时一个侦察兵着急忙慌的跑来报说发现了敌情。方三郎跟着他到一处小山坡后伏地身子查看。

    方三郎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一个缓坡的上方,山坡在北面侦察兵发现的敌情出现在山坡下方的一处空地中。

    搭手往坡下一看,方三郎就有些紧张了。不大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全是突厥兵马,光能看到的就不下五千人,和这些兵马对峙的只有寥寥百十来人。

    方三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赶紧组织自己的人撤离这里,要是待会儿被突厥人发现了,那肯定没跑儿。他安顿传令兵赶紧去组织人马撤离,自己却在这里又观察了一会儿。不过就这一会儿时间,却实实在在叫他难忘一生。

    百十来人的队伍相当有讲究。这些人清一水儿的骑兵,全部是黑色斗篷披身,面上带着面具。大部分人手中都拿着长刀,背上背着劲弓羽箭,马鞍上挂着马槊。战马也都不一样,披着全身甲,最特殊的是马嘴里还带着嚼子。这个嚼子不是普通的样式,而是两边都有两柄开了刃的尖刀,就像飞机的翅膀一样,横贯嚼子中间。

    方三郎从未见过这样的队伍,仔细瞧了一下,站在前面的十几人黑袍上都绣着红色的火焰图案,手中拿着的确实圆月弯刀。这些人拱卫着一个上了正当壮年的将军,顶盔冠甲,手中长枪指着对面的突厥人正在说着什么。

    本来方三郎准备赶紧撤出这里的,可看着这些人总是好奇,便没有下命令,而是悄悄观察起来。

    估计是和突厥人几句不和,将军将长枪斜着往半空中一指,身后的那些兵士们突然间便弯弓搭箭瞄准了突厥兵马。

    突厥领队的一看不好,瞬间叽里咕噜叫了起来,身后的那些兵马也开始防御。因为地势实在太狭窄了,突厥兵马又多,一时间施展不开,有些混乱。

    那名将军抓住机会大声吼起来,只见那些黑袍骑兵就像离弦的箭一般,突然向着突厥人便冲了过来,手中的箭也射了出来。眨眼间突厥前阵的百十来人全部被射中,倒在马下。

    方三郎大张着嘴不敢相信看到的。以寡敌众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关键是那些黑袍骑兵射出的箭居然没有一支落空的,连着五六轮箭雨,对面突厥的兵马就遭殃了。

    因为他们施展不开,很多地方都是人挨着人,射出的箭有时候都是一箭射穿第一个兵士,余力未消,直接射进第二个兵士体内。方三郎震惊了,这得有多大的臂力啊。

    箭雨刚过,黑袍骑兵已经到了突厥人面前,手中的长刀毫不留情的收割着生命。眨眼间人喊马嘶,突厥前阵的五百多兵士已经全部阵亡。

    方三郎心里嘀咕半天,想想估计就是李向训练处的兵士也抵挡不住这样的进攻。他还没回过神来,那边黑袍骑兵已经冲进了突厥的中军之中。方三郎根本看不出这些人有什么畏惧的,去去百十来人就敢同这么多突厥兵马抗衡,而且看样子还真的能打胜,这是哪里来的天兵天将啊!

    方三郎嘀咕的这会儿,战场上又发生了变化。起先那十几名绣着红色火焰披风的兵士越众而出,就像刮了一阵风一样,闪电般就冲进突厥中军,砍瓜切菜般就将中军的突厥兵士杀的闻风而逃。

    速度!力量!无情!

    方三郎只看到瞬间功夫突厥中军已经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这只是十几个人啊!

004燕云十八骑

    方三郎已经懵了,这些杀神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只能张大嘴愣在那里.

    突厥兵马慌了,中军主帅咆哮着,一边控制着胯下的坐骑,一边张牙舞爪的在那里指挥着无头苍蝇一样的兵士。

    战场上乱作一团,而那个黑袍将军却静静的站在后边观战,没有一丝紧张。

    黑袍骑兵所过之处真的做到了一个不留,包括马匹。那些嘴上带着匕首嚼子的战马也在同他们的主人一样,收割着迎面碰到的所有生命。

    这是一边倒的屠杀,而且是以少胜多。

    方三郎呆看了半天,等他回过神以后,才发现战斗已经停止了。一会儿功夫,空气中充斥着弄弄的血腥味,到处都是哀嚎的声音和殷红的血河。

    黑袍将军一提缰绳,马匹踢踢踏踏慢慢走到战场中央,冷漠的看看地上那些还没有完全被杀死的突厥兵士,轻轻的挥挥手,这些人便被判了死刑。

    突厥几千人的队伍转瞬间就留下千余具尸体,剩下的人马落荒而逃。

    战场很静,没有任何人说话,这些黑袍骑兵就像是专门来杀人的机器,机械的出刀、收刀、寻找下一个目标。

    等战场上再没有生命的迹象了,将军才挥挥手,所有骑兵马上整队,齐刷刷的站在那里。方三郎惊奇的发现,杀了这么多突厥人,居然没有一个黑袍人受伤!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宋福在下边等了很久也没见方三郎传令撤兵,大家都很惊奇他在干什么。宋福只好上来叫方三郎。当他看到山坡下那流淌的血河时,惊讶的叫了起来。

    那么将军猛地回头,目光中充满杀气。这是方三郎这辈子见到的最可怕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索性站了起来。虽然杀神们很厉害,但方三郎知道这些人起码都是大隋的汉人。

    将军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跟在身边的两匹马便迅速的冲向方三郎所在的山坡。

    宋福一下子紧张起来,手里握着腰间的刀,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方三郎比他镇定的多,见马匹过来了,他抱拳道:“不知下边是哪里的好汉?在下河南都尉使李向李都尉手下将军方三郎见过众位英雄。”

    那两匹马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仍然好不减速的冲了过来,这一瞬间方三郎感到了死亡的气息。就在马匹要撞到两人的时候,山坡下的将军突然大声道:“停!”

    两匹马好像被定住一样,瞬间就停在原地,堪堪与方三郎就差一步之遥。方三郎浑身是冷汗,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更加惊讶与骑士高超的骑术。狂奔中的马匹居然能说停就停,不得不说这些人训练的太厉害了。

    那名将军慢悠悠的朝着山坡过来,在方三郎面前几步处停下,上下打量了一下,沉稳的声音道:“你是李向的兵?”

    “恩!”方三郎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人家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

    “河南郡都尉使李向?那个明月公子?”将军又问了一句。

    “恩!”方三郎还是这一句。

    将军眯着眼朝着方三郎身后的义勇军望去,又看看那些突厥部落的人,眉头一皱道:“你撒谎!”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方三郎明显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过方三郎好在跟在李向身边有些日子了,也见过大场面,瞬间回过神来,赶紧说道:“英雄认识我家都尉?”

    将军眯着眼没有说话,方三郎继续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刚从草原回来,身后是归降的突厥部落!”方三郎知道要是说不清楚那些突厥部落的问题,估计他们这些人也和山坡下那些没有生命的突厥兵士一样的下场。

    “李向在哪儿?”将军开口道。

    “我家都尉还在草原上,没有回来!”方三郎说着话,不过越来越觉得别扭,怎么一直是他在问,自己在答,索性又道:“不知英雄尊姓大名?”

    将军明显一愣,没想到这样的威势下,面前这个人还能问出话来,不由的多看了方三郎两眼,然后来缓缓说道:“涿郡罗艺!”

    方三郎傻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李向一说起罗艺和罗成来,总是说很厉害,原来真的很厉害。

    想了一下,方三郎笑道:“原来是涿郡郡守,末将失礼了!”

    罗艺从上来说话就一直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这时才微微点点头,又说道:“既然你是李向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方三郎知道今天要是说不清楚的话,还真的有危险,索性将能说的都说了,知道说到两天前与李世民的事情才停下,看看罗艺道:“本来我准备带着他们从涿郡入关的,毕竟罗成罗将军现在在我们家都尉手下,到了涿郡,郡守大人也不会慢待我们的。”

    方三郎也不愣,顺带着便给罗艺戴了顶高帽子。

    罗艺本来不是太相信方三郎说的话,不过听到他说罗成了,这才知道是真的。

    罗艺此次出来一是收到了杨广的勤王诏书,不过他这边得到的消息比较晚,所以出发有些迟,而且一路上还收拾了几股不开眼的山贼叛军。另一件事就是他要去会会龙门的李向,因为他收到了罗成的书信,说在龙门当差呢。

    罗艺很纳闷儿,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罗成是个什么脾气秉性,怎么可能俯首帖耳的听命于一个十岁的孩子。不过介于李向也是在大隋知名的人物,罗艺还是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都尉。

    今日正好走到这里,便碰到了大队的突厥兵马要从这里过去。本来罗艺不想惹事,毕竟人家有好几千的兵马,能不冲突就不冲突了。

    没想到这些突厥人还以为他好欺负,上来就要罗艺投降。罗艺心中好笑,他在涿郡这么多年,来进攻涿郡的突厥人也不少,还没有哪个听到他罗艺的威名不主动撤兵的。

    这倒好,一离开涿郡便被人小看了。不过罗艺还是忍住了,毕竟他有要事要去办的,不想和这些人纠缠,再说了罗艺在涿郡虽然抵御突厥人,但作为一名便将,或多或少也和突厥人有私底下的生意往来,要不他哪有那么多好马。

    罗艺一让再让,突厥人好像觉得他害怕一样,步步紧逼。罗艺怒了,当然结果就是刚才方三郎看到的了。

    听方三郎说完,罗艺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方三郎从见面开始第一次出现的笑容。

    罗艺翻身下马道:“既然是李都尉的手下,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走吧,咱们好好说说话。”

    方三郎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些,回身吩咐宋福叫所有人原地休息,他跟着罗艺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到了没人的地方,罗艺撩袍坐下,方三郎坐在他边上,等着罗艺说话。

    罗艺看看方三郎,随即哈哈笑道:“不错,能在我罗艺面前不发怵的,你算一个有胆量的了。”

    方三郎勉强笑道:“郡守过誉了,刚才偶然目睹了都尉在战场的风采,实在是太厉害了,末将佩服啊!”

    罗艺一听他说到这些,得意的表情立马就出现在脸上。方三郎一看罗艺的样子,就知道说对话了,继续道:“就是我家都尉自己训练的义勇军都没有郡守的这些骑兵厉害啊,真正是天兵下凡啊!”

    罗艺一辈子最得意的只有两件事。其一,生了一个好儿子;其二,带出一支好队伍。

    罗成就不说了,从行事作风,到武艺文采,都和罗艺一个样。这支好队伍就是方三郎看到的这支骑兵。

    这些兵士全都戴着面具,其实他们大部分还真的都不是汉人。有突厥人,有色目人,甚至还有萨善人。罗艺很早就挑选了这样一批人开始训练,直到三年前才真正的将这些人训练好。

    方三郎看到的黑袍骑兵只是其中的兵士,真正的核心就是那些袍子上绣着红火焰的人。这些人一共只有十八名,但却是罗艺这支人马的灵魂。罗艺给他们命名为燕云十八骑。

    燕云十八骑一般情况下只是罗艺自己的私人卫兵,只有特殊时候才会上战场。当然谁要是小看了这十八个人的能量,那谁离死就不远了。

    罗艺为什么会为这些人骄傲,因为这燕云十八骑不但是他的卫兵,更是罗艺手下的特种部队。据说罗艺能安安心心的在涿郡当郡守,全是靠这十八个人。

    燕云十八骑身着寒衣,腰佩弯刀,脸带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双眼,外身还披着黑色长披风,脚踏胡人马靴,马靴配有匕首,众人背负大弓,箭不虚发。靠山王杨林曾经对燕云十八骑这样的评价:快如风,烈如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留。强弓弯刀,善骑善射,以一敌百,未尝一败。

    可想而知那些试图来进犯涿郡的突厥人是什么下场,因此在涿郡周围的那些突厥部落只要听说罗艺和他十八骑的大名,都会望风而逃。

    这次罗艺去雁门关勤王救驾,一方面是想分些功劳,另一方面也想看看到底杨广还能撑多久,有多少人为他卖命。罗艺从来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他的心思很大!

005风雨前的宁静

    由于罗艺的出现,再一次打乱了方三郎的计划,不过还好,罗艺也早就想见见这个声名在外的李向李都尉,于是大方的邀请方三郎带上人马随行,先去雁门关看看情况,再去龙门看儿子.

    草原上风起云涌,洛阳城也暗流涌动。

    就在李向出发去雁门关五天后,洛阳城北门外,宇文成都穿着便装,跟随着宇文士及和一大帮驸马府的下人等待着。

    不一会儿,远远看到三辆小马车晃晃悠悠的越来越近。还好驸马管家眼尖,打量了半天,跑过去和宇文士及说等的人到了。宇文士及不相信要来的人会坐这样不起眼的马车,正准备收拾管家时,成都咳嗽一声也说是他爹来了。

    原来自从得知杨广被困雁门后,身在晋阳的宇文化及便开始着手准备兵变,阴谋夺取晋阳。他相信以杨广这些年的倒行逆施,再加上众叛亲离,接过不言而喻,肯定不是被始毕活捉,就是困死在雁门。

    没料到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李渊的兵马已经启程赶往雁门,同时还有几路勤王的兵马已经在半道了。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冒一次险,毕竟机会难得。

    他将晋阳郡守严慕,鹰扬府司马刘政会,晋阳宫监裴寂,武贲郎将王威(注1)、武牙郎将高君雅(注2),晋阳乡长刘世龙(注3)请入府中,商量解决杨广的办法,其实是看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态度。

    不过经过这次商议,宇文化及也清楚的看到,虽然杨广不得人心,不过站在民族大义的面前,居然只有王威和高君雅两人暗示会投在自己门下。这一下有些出乎宇文化及的意料。

    造反是需要兵马的,虽然他这些年暗中已经拉拢了一些朝廷的将领,不过没有一个跟自己一心的人控制兵马,做什么都是白搭。想来想起,他还是决定秘密回一趟洛阳,因为那里现在的守将是他的儿子宇文成都,更何况宇文成都被誉为天宝大将。

    为了不让自己的行踪暴露,他悄悄化装成逃难的商人,带上心腹护卫,马不停蹄的来到了洛阳,出发前悄悄派人给弟弟宇文士及送了封信,这才有刚才在城门口见到的一幕。

    三辆马车只是在宇文士及面前停留一下,宇文化及甚至都没有下车,只是低声吩咐回府里再说,便直接朝着洛阳城中驶去。

    一行人进了驸马府,宇文化及这才出了马车,看看许久未见的儿子,他心里忽然又豪气干云。生了这样的儿子,他离心中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进了大厅,坐到主位上,将下人们都赶走,这才把宇文士及和成都叫到近前,低声商议起来。

    宇文成都一开始听说父亲要来洛阳,当时有些激动,又有些不解。他是知道杨广北巡时留下父亲镇守晋阳的,那父亲怎么会想到来洛阳呢?要是没有杨广的旨意,这可是抗旨要杀头的。

    不过见到父亲,再听到宇文化及此行的目的后,他就不再为这次抗旨的事情烦恼了,因为更大的烦恼在等着他。

    “成都,你手下现在能调动的兵马有多少?”宇文化及开门见山的问道。

    宇文成都满眼都是怀疑和不安,他想了一下道:“洛阳现在所有兵马,还有河南郡的卫兵都由孩儿调动。”说完又补充道:“不过,除了洛阳的兵马外,其他地方的卫所兵,孩儿也是刚刚接手,要说完全掌控估计还不能。”

    宇文化及一听便哈哈笑道:“好孩子,这是天助我也,无妨,你只要能调动他们就好。”转头又问宇文士及道:“洛阳城中,现在的王公大臣们有多少没跑的?主要是越王和几个皇子皇孙还在不在?”

    “在!都在呢!他们觉得突厥打不过来,也就没打算走,怎么大哥,突厥真的要打过来了?”宇文士及面上有些紧张。

    宇文化及摆摆手,随即捋着胡子,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我得到杨广被困的消息后,便在思虑一件事情。”说着他盯着成都看了一会儿。

    宇文化及很了解自家人的品性,要说宇文士及听到造反后,估计早就举双手赞成了,现在就是担心成都会钻牛角尖儿。

    宇文成都不但武功厉害,智商也很好,一听宇文化及这样说,明显能猜到下边要干什么,不过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也会有这么一天。他没有说话,心跳的厉害,眼神中有些担忧,又有些害怕。万一父亲真的说出了那句话,他该如何选择?

    宇文化及自始至终也没有说出最后那个词,只是安顿成都控制好所有兵马,说不定过几天就有用处了,然后便叫成都退了下去,继续跟宇文士及商议秘事。

    成都走出大厅,有些不知所措,看来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他浑浑噩噩的走出驸马府,骑马回到了太守府,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自从李向走后,长孙无忌便留在了太守府,一方面按照李向吩咐的,留意十怪中漏网的几人,一方面也盯着隐龙的动向。不过这几天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便施施然的往沁香阁而去,当然洛阳的沁香阁也是“赛西施”派人前几天在这里开的分店。

    进了沁香阁后院,长孙无忌便看到杨月萍正给陈莹莹倒水,见到他来了,脸上一红,随即低下头不再看他。

    “师傅,天凉了,怎么不在屋中歇着?”长孙无忌走到陈莹莹面前,施礼道。自从被陈莹莹逼着学功夫,为了娶杨月萍后,这个师傅他是越喊越顺口,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任何障碍了。

    陈莹莹眯着眼瞅瞅他,又闭眼道:“行啦,知道你是来看萍儿的,别和我打官腔了,去吧,你们两人说说话,别管我了!”说完再不出声。

    杨月萍皱着小鼻子,咬咬嘴唇,眼睛剜了长孙无忌一下,举举小拳头,然后低声在陈莹莹耳边道:“师傅,你怎么取笑徒儿啊!”

    难得见杨月萍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长孙无忌倒是站在一边静静的欣赏着。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别演双簧了,赶紧走,我自己清净会儿!”陈莹莹挥挥手好像有些不耐烦了。

    杨月萍直起腰,将水端到陈莹莹面前,低声道:“那师傅记得喝水,徒儿先去了!”放下茶杯,转身瞪了一眼长孙无忌,快步朝着后门走去。长孙无忌对着陈莹莹施礼后,紧跟着也走了出去。

    陈莹莹睁开眼看看两人前后脚出去了,嘴角微微翘起,想了一会儿,又闭上眼,沉沉睡去。

    一到外边,杨月萍便停下脚步,突然转身,伸手就扭住跟过来那家伙的耳朵,咬着牙问道:“你不好好待着太守府里,完成李向交待的事情,怎么又跑来了,害的我被师傅嫌弃!”

    “哎,哎,别揪了,别揪了!”长孙无忌其实已经防着她这一手了,可惜功夫没有人家好,躲不开啊。

    他龇牙咧嘴的说道:“我的姑奶奶,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你知道吗,我这几日总觉得不对劲儿,今天上午我才发现,原来这只耳朵比另外一只大了好多,这都要拜你所赐啊!”

    “噗嗤!”杨月萍立马笑了出来,松开手嗔怒道:“胡说八道!”

    长孙无忌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苦着脸走到杨月萍对面道:“你不信自己看看,我来几次,你就揪我几次,最郁闷的就是你每次都揪一边儿,不大都有鬼了!”说完还把脑袋往杨月萍面前凑了凑。

    杨月萍皱皱眉,脖子往后一躲,嘴里道:“咦?好像还真的是一大一小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还笑啊!这以后要是被魏征看到了,那就完蛋了,我叫他魏大嘴,他叫我长孙大耳,倒是挺般配的!”长孙无忌自己说完都乐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杨月萍忽然发现本来是自己要说他的,现在却被他转移了话题,立即说道:“李向这才走了几天啊,我怎么记得你每天都来找我,弄的现在沁香阁里的姐妹们都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了!”

    长孙无忌面露喜色道:“真的?那太好了,等都尉回来了,我就和他说说,赶紧娶了你得了!省的每天还要这样见面。”

    “要死了!”杨月萍听长孙无忌居然当着她的面儿说这样的话,羞了一个大红脸,伸出粉拳就打到了长孙无忌背上。

    “哎呀!”长孙无忌痛叫一声,随即蹲在地下。

    “你怎么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受伤吧!”杨月萍愣了一下,马上便内疚起来。长孙无忌一个书生样子,怎么能受得起她的一拳,满脸紧张的蹲在他旁边,关切的问道。

    “我要死了,临死前你能不能答应我嫁给我啊!”长孙无忌一脸苦色的问道。

    杨月萍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正要张嘴,忽然看到长孙无忌嘴角微微上翘,眼神中突然有种得意的样子,心里一下就明白了。马上站起身道:“死吧,死吧,正好你死了,我也清净了!”说完转身就走。

    “哎,哎,别走啊!我还有话没说完呢!”长孙无忌跟着陈莹莹,虽然没有学多少武功,但每天依然坚持练习最基础的东西,身子早就不像以前那样羸弱了,再说杨月萍那一拳哪里舍得用劲儿,所以他完全是装出来的。

    见杨月萍一走,他急了,也不疼了,快步追了上去。

006暗影

    长孙无忌和杨月萍两人打打闹闹,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走到了洛河边上。金秋时节,凉风习习,洛河水面上,几艘小船停在岸边,几个渔夫忙碌的收拾着刚打上来的鲤鱼。河中央的天桥上依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远远的还能听到天桥角上酒楼中歌姬的琴音。

    杨月萍坐在岸边的一块青石上,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长孙无忌则是站在旁边,背着手,仔细欣赏着佳人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杨月萍忽然说道:“你最近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没有?”

    长孙无忌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杨月萍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你看什么这么入神!我问你最近发现洛阳城中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没有!”,其实她心里清楚刚才长孙无忌一直在看着自己,心中倒是溢出许多甜蜜来。

    “我这里没有发现,怎么,难道你发现了?”长孙无忌一下子正经起来。

    杨月萍忽然发现,只要和李向处的时间久的人,都好像一个模子出来的一样,平时都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一说起正事来立即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她想了想,望着河水道:“不是我发现的,是暗影的姐妹们发现的。”

    “暗影?”长孙无忌大吃一惊,随即便凑到杨月萍身边道:“这么快暗影就建起来了?”

    杨月萍皱着眉白了他一眼道:“李向吩咐下来的事情,你说快不快!再说了,你忘记龙门那边不是还有你妹妹吗?她要办事,还不快吗!”

    “也对,按照无忧的性格,暗影这么快建起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长孙无忌笑道。

    暗影是李向临出发时考虑再三,告诉了无忧,叫她负责的。总的来说,相当于一个独立的情报部门。

    魏征在义勇军中,请了陈莹莹来训练特种兵的时候,便将侦察营训练成了战场上的情报部队。不过李向知道侦察营只能在战争中发挥作用,一般情况下倒是左营甚微。

    为了以后自己发展考虑,他准备建立一支专门负责刺探各个世家豪门,官宦帮派的组织,取名就叫暗影。

    本来要是杨广没有被困的话,这项计划就已经提上日程了,李向还准备自己训练,毕竟他的前世看到读到的这方面知识要完善的多。可惜他这次急急忙忙出发就没有时间了,便安顿无忧可以慢慢筛选人才,做做计划。

    谁成想无忧是个急性子,而且聪明绝顶,李向一说完,她心中便有了打算。因为上次王如雨的事情,一直都是杨月萍负责打探消息的,便将杨月萍叫来,两人商量了半天。

    也是机缘巧合,两人商量中,正好被过来找她的清羽听到了,于是这个好奇心出奇的女子推门就进来了,而且非要加入这个有些刺激的组织。

    一开始杨月萍坚决反对,她的理由很充分,清羽不会武功,做这样的事情很危险!不过几经考虑,无忧居然答应了清羽的要求,并且还叫清羽去把赛西施请来。

    杨月萍马上就知道无忧接下来要干什么了,她惊讶于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便静静的坐下看无忧怎么安排。

    当赛西施知道这个组织是专门服务于李向后,考虑了半天姑娘们的安全,最终答应无忧,以后整个沁香阁便是暗影的总部。

    可惜她想的太简单了,无忧接着说的话更叫她惊讶,居然叫沁香阁中的这些歌姬舞姬们成为暗影的一员。

    就连杨月萍都傻了,她一直以为无忧只是要把几个重要的人留下呢。赛西施为难中不知怎么办,无忧笑着叫她又把几位大家请来,一起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所有大家都支持无忧的决定,并且很积极的参与进来。这样一来暗影的初步架构就建了起来。

    无忧也是趁热打铁,用了一天时间便将暗影的部门、等级、负责人,怎么联络,如何传递消息这些细节都弄了出来。无忧的本事再一次叫所有人刮目相看。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无忧出钱,叫赛西施在洛阳,大兴和江都这三个都城里分别开了沁香阁的分店,然后各自安排负责人,便开始正式运作起来。

    杨月萍成了洛阳暗影的负责人!

    杨月萍简单的将暗影介绍了一下,长孙无忌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妹妹,只能用天才来形容,甚至他都怀疑是不是李向把什么秘籍传授给无忧了,怎么这么快就能建起一个组织复杂的机构来。

    说完这些,长孙无忌这才问道刚才说的事情,什么不对劲儿。

    杨月萍低声道:“暗影中有几个功夫好的姐妹专门负责对大家族消息的刺探,昨天传回来的消息说晋阳那边这几天兵马调到异常,而且有大批不明身份的人进入洛阳。”

    长孙无忌马上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他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慢慢在河边踱步,低头思考着。杨月萍也知道他这是在想对策,没有打扰。

    许久,长孙无忌停下说道:“月萍,这消息龙门那边知道了吗?”

    杨月萍点点头。

    长孙无忌稍微轻松了一下,随即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本来今天是来陪你的,现在看来我要回去了,事情紧急,下次我再好好陪你吧。”

    “正事要紧,你先忙你的吧。”杨月萍微笑着站起身,“还有,再收到什么消息我会派人去找你的。”

    长孙无忌有些内疚,也是点点头,转身就走。杨月萍忽然喊道:“对了,有些事不要对宇文成都讲!”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转身看看她,眼神交流一下,再次快步而去。

    龙门李府,萧后满脸怒气的坐在大厅主座上,左手边锦云公主有些害怕母后,不时偷眼瞅瞅右边的无忧。其他座位前老爷子李耀祖,二叔、三叔、魏征、罗成都没有坐下,一言不发。

    “要不是晋阳那边派人来,本宫就被你们瞒在鼓里了,好大的胆子!”萧后眼睛里布满血丝,一看就知道晚上没有睡好。

    “母后!”锦云小手拉拉萧后的衣袖,带着撒娇的样子噘着嘴道:“李向已经带兵去雁门了,父皇一定没事的,母后不要生气了!”

    萧后这次是真的生气,干脆将袖子一抽道:“闭嘴!没你的事情!”

    锦云委屈的小嘴一瘪,眼泪就哗哗的流下来,而且还不敢哭出声音,只能抽泣。自打她记事起就没有被这样说过,小心灵里委屈极了。

    无忧这时也站出来,直接给萧后跪下道:“娘娘息怒,这次的事情事发突然,之所以没有禀告娘娘,也是怕娘娘担心。娘娘要是怪罪的话,就怪罪无忧吧,和锦云妹妹没有关系的。”

    “你倒是敢把事情拦到自己身上!”萧后用眼角瞟了一眼无忧,又看看众人道:“现在李向去了雁门,你们这里谁负责?”

    魏征和无忧同时说道:“我负责!”

    两人说完自己也有些愣,互相看看,再不说话。

    “李向还真的是会笼络人心啊,这担责任的事情也有人抢,也罢,你们留下,其他人下去吧!”萧后挥挥手,众人谢恩,一个个低着头走了出去。

    “你们也起来吧,坐下,本宫要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先说?”萧后怒气消减了不少。

    无忧坐下又起身道:“娘娘,五日前李向带着义勇军北上雁门关,确实是去救驾了。他在洛阳时,越王身边出现了几个江湖人士,李向担心会危及到王爷的安全,就去安排保护王爷的事情,正好收到从北边寄来的一封信,本来还以为是平常的家信,谁知道是家中一个粮店掌柜北上寻亲却意外碰到了突厥的兵士,这才得知陛下被困雁门的事情。”

    无忧一字一句,慢慢说着,萧后双手遮在袖中,紧紧握着拳,心里很紧张,不过面上依然从容平静。

    “当时李向不知道消息是不是可靠,所以才没有告诉娘娘,一来怕娘娘担心,二来,即使事情是真的,娘娘知道了也于事无补,还不如他亲自带兵去看看的好。更何况洛阳和龙门还需要娘娘坐镇呢。”无忧说的入情入理,萧后也不在生气。

    不过接下来无忧又道:“幸好娘娘现在还在龙门,所以无忧接下来说的事情还要娘娘定夺!”

    萧后微微皱眉,心里想:“陛下被困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和我说过,现在说什么事叫我定夺?哼!”心里想着,嘴上也没有松口,只是淡淡点头。

    无忧看看魏征,想了一下说道:“娘娘,今日有两个从晋阳来投奔我们的姐妹说,晋阳很乱!”

    说完无忧静静的看着萧后,没有往下继续。

    萧后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叫很乱?宇文化及在晋阳坐镇,能乱到哪里?她也是很久都没有操心过这些事情了,现在杨广被困在雁门关,李向也没有在,说白了她要是放心,那就依然过她无忧无虑的皇后生活,要是不放心,那就得再次站出来掌控大局。

    “怎么回事?说明白些!”萧后想了一下,选择了后者。

    “晋阳兵马调动异常,宇文化及估计要反!”无忧知道说什么也不如一针见血的好,毕竟面前这个皇后娘娘也不是善茬儿。

    萧后一下就站了起来,紧走两步,看着无忧,无忧眼神平静的回应着。良久萧后才转身背对着两人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天前!”这次是魏征回话。

    “现在情况如何?”

    “暂时兵马还在咱们控制范围内。”

    “洛阳有何异动?”

    “长孙无忌没有传回话,应该没有异动!”

    两人简单的对话,句句都在点子上。

    “不,派人联系长孙无忌,叫他暗中盯住宇文士及的驸马府,另外洛阳鹰扬卫和鹰耀卫的指挥权是不是还在宇文成都手中?”萧后没有思考直接又说道。

    “是,鹰扬卫和鹰耀卫现在的指挥权还是大将军。”魏征一句一句的回答,不过心中这才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皇后,却有如此心胸和魄力。

    “安排人去通知宇文成都,就说本宫要见他,叫他立即来龙门!”萧后下了最后一道命令,直接挥手叫他们都出去,自己静静的待在空旷的大厅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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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时代的思想,绽放无与伦比的辉煌,世家大族顶礼膜拜! 顽强不屈的意志,成就朝堂上屹立不倒的神话! 坚韧倔强的性格,一次次升华血与火洗礼中的品格! 大气洒脱的作风,让异族与另类甘愿匍匐在脚下! 几百年后的史书记载了这样一段话: 李向,生于乱世,少慧,思敏,善断,黄口立德,弱冠立功,而立立言,以一己之能强军,以一家之势强国。盛世第一,当之无愧。 李向:挥一挥衣袖,告诉他们我就是李向! 欢迎大家加入唐人读者群476995513入群请标明隋唐大主宰读者隋唐大主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唐大主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唐大主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