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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紫苏落葵     食色生香txt下载     食色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7章 大智慧

    那人随手从旁边人手中拿过火把,仔仔细细地瞧了瞧陈秋娘了。

    “这是柴房,小心火烛。”陈秋娘好心提醒,整个人还在蹲在那男人身边,手中砍刀却是一点都没含糊,还在那人脖颈间。

    “说得对,小五换个灯盏。”胡子拉杂的大叔很赞同陈秋娘,就让人将火把拿出去换了灯盏前来。

    “救我,救我。”砍刀下的男人也懂得配合燕子那个贱人哼哼唧唧。

    陈秋娘却不说什么,她就那么淡然地蹲在那里,任凭眼前的一群人提了灯盏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

    “嗯,看起来确实像歹人啊。”胡子拉杂的大叔如此判断。

    “我是歹人的证据呢?”陈秋娘不紧不慢地问,然后将目光投向门外的灰衣黑斗篷的男子。

    “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那大叔耸耸肩,而后将灯盏递给旁边一个小伙子,立马就端了一把刀,吼了一声,“兀那贼人,休得猖狂,还不束手就擒。”

    陈秋娘“噗嗤”一声笑出来,说:“看来大叔平日爱好看戏、说书,并且心存正义之人。”

    “那是。”那大叔朗声回答。

    “大侠们,求你们将这贼丫头拿下,救我夫君吧。”那叫燕子的女人怕夜长梦多,立刻催促。

    “你放心。”那大叔正义感爆棚,立刻怜香惜玉起来。

    “多谢大侠了。”燕子捂着手臂上的伤要福身,旁边怜香惜玉的人将她扶起来,还说着要主持公道什么的。

    “原本我们夫妇采药为生,前日里在这附近采药,天色晚了,我们就歇息在这屋里,今天夜里刚睡下,这小姑娘就来投宿。我们看是一个小姑娘,也没想到是歹人。便开了门。谁知道她持了匕首刺伤了我相公,还拿了我家的大砍刀威胁我拿出钱来,不然就砍死我们两人做肉包子吃了。”燕子妇人声泪俱下地编故事,故事还编得很不错。但是陈秋娘毕竟是经过资讯信息爆炸洗礼的新人类,这种烂大街的故事随手一扯就是一大把的,而且逻辑性都比这严密得多。

    “真是过分,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这么恶毒凶残。”依旧是话唠大叔发话,周遭几个小年青附和。

    “喂,小丫头,快将人放了,大叔我还可以看在你是小孩子的份上留你一条命。”那位大叔又对陈秋娘叫道。

    “唉,大叔。我是良民,你怎可让这贼婆娘给骗了?分明是她夫妇二人要杀我吃肉,被我发现,九死一生出了手,制住了这个男的。你们就来了。那个贼婆就苦肉计砍了自己一刀,寻求你们的帮助。大叔好心,富有正义感,又怜香惜玉得很。这贼婆就看准了大叔这一点,这会儿才催促大叔灭掉我。”陈秋娘口齿向来伶俐,叙述得十分清楚。

    燕子妇人一听,立刻就拖长了声音哭着大喊:“冤枉啊。这贼人十分狡猾的。各位大侠不要被她骗了。”

    “谁是骗子呢?”陈秋娘依旧是淡笑。

    “你说得似乎也有道理。”大叔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大侠。我们是前头魏村的,我们世代都在魏村,不信的话,你们也可以去魏村打听一下,我们夫妇的人品。”燕子妇人眼看对方不怎么信任她了,立刻就拉出原住民优势。

    陈秋娘撇撇嘴。慢悠悠地说:“戏文里的恶人都善于伪装,身边的人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

    那位大叔正要对陈秋娘发难,忽然听得陈秋娘这么说,立刻又纠结起来,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这位大叔万分纠结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对身后的众人说:“唉,这种事真烦人,还是你们来。”他说着就退到了人群之后。

    “大侠,你可要救救我相公啊,看他那肠子都流出来了,血都一地了。我相公向来身体不好——”燕子妇人又声泪俱下。

    陈秋娘说:“都吃人肉了,还身体不好?你让我这种吃糠吃野草的情何以堪?”

    这时,那灰衣黑斗篷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燕子妇人立刻又开始向这位明显看起来颇像决策者的人哭诉,希望他出手相救。

    “你有何证据证明你不是贼人?”那男子没看燕子毒妇,只瞧着陈秋娘,很平静地问。

    陈秋娘也不回答他,而是问那燕子:“哎,我说燕子阿姨啊,你们说是来采药的,最近都采什么药啊。”

    燕子有些支支吾吾地说:“我们也不是大夫,只是前面双河镇有大夫收药草,我们就来采了换些救命钱的。”

    陈秋娘知道她说谎,也不紧逼,而是继续问:“那么我问你:全草类该如何采集?根茎类又该何时采集?树皮类草药又该如何采集?”

    那灰衣男子也不说话,静静地等待燕子回答。那燕子支支吾吾地乱说了一通。陈秋娘冷笑,说:“我来告诉你吧。全草类药草通常在植株长成,茎叶茂盛的花前期或者花期采摘,从根以上割取地上部分。而根茎类药草的采集时间是早春或者深秋。至于树皮类的草药多在春夏之间采剥。你连最基本采药常识都不懂,你还说你是来这采药的?”

    “我——,我们,其实——”燕子被戳穿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整张脸在灯火的映照下,却也是煞白。

    “你不会想告诉大家,其实你们老实的猎户吧?如果是的话,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猎野猪该注意什么?逮狐狸该如何下陷阱?”陈秋娘语气淡淡的,却在唇枪舌战中将对方打得体无完肤。与她斗嘴、斗智都不是明智的。她是抓住一点机会,就不会让对方有反抗余地的人,何况这女人说谎的段位太低,智商明显欠费。

    “你们,你们不要相信他啊。看我们夫妇身上的伤,那么严重,那一刀就是她刺的。”燕子试图作最后的挣扎。

    陈秋娘叹息一声,说:“你若真要救你夫君,早说实话就是了。你一开始就犯了个重大的错误。人啊。智慧不够,阅历也不够广,眼光不够远,思想不够深。就不要企图说谎。说谎这种事,没有超高的智慧,连三岁孩童都可以给你戳穿,何况是眼前这些看起来,就很智慧的大侠呢。”

    她说到后来,还不忘往这些人头上砸高帽。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些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事情却总要一个一个解决的。

    先前那大叔听到此来便也分明了,立刻就恶狠狠地说:“你这妇人好生狡猾,差点让你骗了。赶快说,你们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勾当?”

    “我们。我们真的是好人家儿女。我们真的就住在前头的魏村。”那燕子立刻就扑通跪地哭诉。

    胡子大叔不住地摇头说:“你也真好意思啊,继续说谎,继续说。”

    陈秋娘则没理会旁人,只瞧着那灰衣男子,说:“不知道侠士可否救秋娘脱离这魔窟。这里不知道被他们害过多少人。我在这里一刻都不想呆了。”

    灰衣男子看着她,说:“好。”然后弯腰牵起她的手就往门外走,临出门时,说了一句:“柴叔,你与元武仔细审一审他们。”

    那胡子大叔大声应答。灰衣男子不再理会,只拉着陈秋娘出了这院门,往竹林外的官道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既然前面有村子,就到村里歇息吧。”

    “嗯。”陈秋娘顺从的回答。这一刻的她真的什么也不想,也不管眼前的人是歹人,或者是谁派来的人。如今的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保住性命要紧。

    两人走了出来站在路旁等人。朗净的月色倾泻而下,将四野照的清楚明亮。那路旁的大树下。有他两个小兄弟正在看马,见到他走过来,便恭敬地喊:“老大,寻到陈姑娘了?”

    陈秋娘听得这群人是为她而来,心里落下了几分。

    灰衣男子则冲那两个小弟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坚守岗位。尔后对陈秋娘说:“去那边吧,我有话对你说。”

    陈秋娘“嗯”了一声,便与他一起走到官道断崖前。两人并排站在断崖边,其时,月光倾泻而下,断崖下的雾气涌动,看得人心惊胆寒。

    “你们是来找我的?”陈秋娘先开口。

    “是。”灰衣男子惜字如金。

    “谁拜托你们来的?”陈秋娘又问,虽然抱着这个问题对方不会回答的决心。没想到他很爽快地回答:“昔年好友,罗皓。”

    “哦,是罗大哥。到底是他还想着我的安危。”陈秋娘说。

    “他说他本想亲自来的,但不能来。只能让我来。你的事,他都告诉我了。”灰衣男子说这话时,忽然转过来瞧着她。

    陈秋娘看到了他眼里的同情,正要说些什么。他忽然说:“丫头,你真如罗皓说的那样,很不一般。”

    陈秋娘连忙摇头,很谦虚地说:“哪里是不一般呢?都是被困顿生活给逼迫的。如果可以,谁不想承欢父母膝下,被人庇荫着快乐生活,不用去想七想八,谋算良多呢。”

    “嗯,人生总是有太多的不得已。”他说,越发显得出几分忧郁来。

    “所以,不是我不一般,是因为我没有人保护。今天你们若不赶到,我与那两个恶毒的人也定要拼个鱼死网破,为一线生机努力的。”陈秋娘说到此,便顿了顿说,“谢谢。”

    “举手之劳而已。”他说。

    “总之,还是谢谢你。”陈秋娘说。

    “明天一早送你回六合镇,这边过去之后即便是官道,也常常有歹人劫夜。”他解释。

    “好,谢谢。”她再度感谢。

    他便不说话了,只与她并排站着,周围是如水月色、猛烈的山风,眼前是雾气涌动深不可测的山谷。

第108章 理想

    两人并排站在山崖前,静默良久,山野里偶尔有野兽的嘶鸣,还有那小木屋里大嗓门的大叔偶尔的暴怒与争执。身旁的灰衣男子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忽然说:“你还小,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人,他不知道珍惜而已。”

    陈秋娘略一愣,才咀嚼出他这句话是在安慰她,而安慰的事情应该是张赐当众跟她恩断义绝,认为她被山匪劫了失了清白名节的事。

    “哦,那件事啊,我又不放在心上。”陈秋娘很平静地回答。

    男子转过身来很认真地看着他。他太高大魁梧,于是他将头低下来看她,一部分的脸就埋在阴影里。他看了片刻,低声说:“我说的是认真的。人生苦短,意外很多,没必要为难自己。那个人是豪门大族众星捧月长大的,猖獗傲气,身边自然很多女子待她好,他自然不懂得珍惜,从而视女子如衣服。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神伤。你这样聪敏、大气,自有人懂得珍惜的。”

    这男子说了很长一段,语气里没有波澜起伏,全是平静的调子。陈秋娘看得出这是个不善于说话的男子,平素定然是安静而聪敏的。如今说了这么多,全然是为了安慰她。

    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不过是因为旧友之托来护送她回乡,还心念着她的感受,不喜言辞却来安慰她。陈秋娘心中涌起感动,便抬头看他,对他露出开心的笑,说:“真的很谢谢你,我知道了。”

    “我说的是真的,并不仅仅是安慰。那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又强调,像是怕她就此敷衍,他的劝慰没有效果似的。

    陈秋娘看到他的态度,感觉到人与人之间心无杂念的真心相待。所以,她亦笑了。对他说:“我也是很认真地跟你说的啊。不仅是那件事,就是他那个人,我也从不曾放在心上的。”

    “那,很好。”他沉默了片刻才说出了这句话。继而又转头过去继续看着前面的断崖。

    此时,竹林那边响起了一阵吵闹声,那大嗓门的大叔跑了过来,也不管是否打扰两人谈话,便噼里啪啦将审讯结果说了。

    说那对男女说是住在前头魏村的陈玉燕和谢明正,是一对夫妇。成亲十载才得了一个儿子,但前些日子,三岁的儿子生了怪病。他们就抱了孩子去前头于明山上找韩神医。韩神医说他们的儿子可以医治,但必须有个条件,要拿人的心肝做药引。

    他们本想不答应。但韩神医留下了孩子不还,只说他会治疗孩子,让他们去想办法找药引。他们为了孩子,便只能出此下策,来这里碰运气了。据说。前前后后已害了十多个人了。

    “那妇人还说,那韩神医是要活人。所以,他们等把人迷晕了,就捆绑好,连夜送到前头的于明山给韩神医。韩神医就开膛破肚,取心肝给孩子煎服。其余的肉就煮了吃,或者用盐水浸泡风干成干肉。骨头就剃干净肉炖汤。太恶毒了。想我蜀中竟有这等北方蛮子才干得出的事发生。”胡子大叔越说越义愤填膺。

    陈秋娘越听越觉得恶心。即便这两人说的是真的,起初是为了治好孩子什么都肯干,算作是父母的愚蠢爱。但后来他们似乎已经喜欢上了这种猎杀与吃人的游戏,与那所谓的韩神医成了一丘之貉。因为陈秋娘听到他们说起保持口感时那种语气,以及瞧着她时的那种眼神,完全就是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样子。

    “老大,该怎么处理?”胡子大叔问。

    男子看了看陈秋娘,说:“我们原本只是受人之托来护送陈姑娘回六合镇的。这里陈姑娘才是受害者,你问陈姑娘。”

    那胡子大叔“嗯”了一声,便问:“丫头。你若不机警就被他们宰了,你说怎么处理他们。”

    “人伦已丧失,无耻之欲望已深,残害无辜之人,自是死不足惜。”陈秋娘如是说。

    “我也觉得。”胡子大叔连连点头。

    “然,若真有那韩神医,那亦不配为医者,实则是败类。在蜀中物资丰富,遍地皆可食的地方,竟为口腹之欲,残害无辜,千刀万剐亦不足。若是可以,自希望大叔带人前去查看,一是救出那对夫妇的幼子,二则是 替天行道,为民除害。”陈秋娘又说。

    那胡子大叔不住地点头说:“丫头小小年纪,见识不凡。”

    “大叔说笑了。我小时候家境还不错,那时却是可是看了不少话本子呢。话本子对于恶人都是人人得而诛之。”陈秋娘笑着,随即又说,“不过,我是不知这是何地界,属于何方管辖,山匪又是哪一些。我与大叔说的处理方法会不会与你们带来不妥当。这些就要大叔与众位兄弟亲自斟酌了。”

    “哈哈哈。小丫头,有意思,比我们军师还强。”大叔笑哈哈。随即又说,“替天行道是我辈职责。再者,我紫霄山众人还不曾怕过谁呢。”

    “大叔如此说,我便是放心了。”陈秋娘客气地回答。

    胡子大叔又竖起拇指赞美陈秋娘小小年纪心思缜密、临危不乱,将来必成大器。陈秋娘掩面笑,眉如弯月,脆生生地说:“承蒙大叔吉言了。”

    “我看人这点必定不会错的。”胡子大叔说了这么一句,随即就问紫霄山的老大:“那我先带人去瞧瞧?“

    男子沉默片刻,说:“不要。”

    “为何?”胡子大叔着急了。

    “大叔,此地山势险峻,你我都是外来户,夜晚进山,实在危险。还是等明日日头升起,再行事吧。”陈秋娘说,又看了看四周的山,高得像是与天接在一起似的。这样的地方,没有个十多年的熟识,夜晚行路本就十分危险,何况行路的目的是去抓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这危险就更强了。

    “呀,丫头,不简单啊。”胡子大叔又赞美。

    “你们且轮班将那二人看好,等天明再行事。”灰衣男子吩咐道。

    “好叻。”胡子大叔领命快步离开,前去安排部署。

    这断崖之前,又只剩下陈秋娘与那灰衣男子。两人再度并排迎风站立,脚下是呼呼的风声,以及涌动的雾气月光。

    过了好一会儿,灰衣男子低声说:“你才九岁,却怎么都不像九岁。”

    “这便是乱世,毁了太多人的童年。逼得人不得不事事谨慎,才能存活。”她缓缓地说,也不由得叹息一声。这蜀中还算遭受战乱不多的地方了,她真的无法想象中原地带的惨状。

    “对于那三人,皆是杀无赦。难道不怕别人觉得你残忍么?”灰衣男子转过头来问。

    “杀戮就一定是残忍么?所谓止戈为武,武不是说放下兵器,停止战争,谁都不伤一丝一毫,而是用手中力量诛杀奸邪,匡扶正道,换世间一个永太平。在这个意义上,武者是要挥剑杀戮的,若不杀戮,就不配为武者。”陈秋娘很认真地说。

    灰衣男子不由得转过头来笑了,那一双眼如弯月,竟然在一个男子脸上也相得益彰。月色之下,这男子竟有一种飘逸之美。

    他就那样看着陈秋娘,眼神毫不掩饰。陈秋娘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便急切地问:“笑啥呢?”

    他摇摇头,说:“方才看你,只觉得是在指点江山。”

    “若我真能指点江山,我定然将这乱世终结,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那样,嗯,我就可以让更多人品尝到我所品尝到的绝美滋味。”她一边憧憬,一边啧啧嘴,说,“我倒真的饿了。”

    “我包裹里有一包兔肉干,我奶娘在山寨里晒的,你先垫垫肚子。”灰衣男子说着便转身往马队那边走去。陈秋娘亦快步跟上。

    男子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包。那小包是荷叶包的,外面缠了棕树叶子做成的丝线。他很斯文地解开馋得五花大绑的丝线,打开那荷叶,便有一堆肉条干。

    “是盐水浸泡,洗净,荷叶裹着蒸一下,再晒干的。可以直接吃一些。”灰衣男子说,便将肉干递过来。

    陈秋娘也毫不客气,拿了好几个肉干条就细细品尝。选材上乘,制作功夫拿捏得当。陈秋娘一边吃,一边啧啧地说:“这制作手法简直是绝妙,不知是否有幸能见到你家奶娘,亲自向她讨教呢。”

    是的,这肉干如果拿到制作方法,可以买紫霄山土特产了。而她就是推广人,说不定到时候就是全国第一代购了。

    “若是陈姑娘肯,肯定有机会的。”灰衣男子一边回答,一边递过来水壶,说是泡的野菊花。陈秋娘一并收下,美美地吃了一餐。期间,与这灰衣男子攀谈,才知道他叫蒋峰,与罗皓是发小,都崇尚武艺,只不过罗皓更多的是要兼济天下,而他只想提剑浪荡江湖,快意恩仇,替天行道。

    后来,他家道中落,父母相继去世。作为庶出旁枝,他们家就剩下他与奶娘两人。后来乱世兵祸才到剑门关,他就果断带着奶娘与一帮兄弟在临邛与眉州交界处的紫霄山落草了。

第109章 丧心病狂

    吃了兔肉干,喝了菊花茶,陈秋娘顿时觉得困得不行,整个人都飘悠悠的。蒋峰提议让她到那小木屋暂住一宿。

    陈秋娘一想到那屋里曾经死过不少人,立刻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不要,不要。想起死过那么多人,心里就发毛。”

    “好像也是。”蒋峰也想了想,觉得陈秋娘说得在理。就退而求其次,让人搬了一块大石头到竹林里一处避风处,又让人找了些干草铺了厚厚一层。

    陈秋娘觉得这已很不错了,困得不行,连忙就要躺上去。蒋峰却是一把拉住她,他的斗篷拿了下来铺在上面。随即又从包裹里拿出另一件斗篷,说,“山里风寒露重,你盖这个。”

    “嗯。”陈秋娘内心感动,却不知道该对这个陌生的男子说什么,只得应答了一声。

    他像个长者替陈秋娘盖好了斗篷,又低声说:“你安心休息,晚上兄弟们都有值守。我也会在这里守着你。”

    他一边说,一边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来。陈秋娘心里过意不去,便低声问:“你不休息么?”

    “我睡眠少,长期失眠。这种地方睡不着的。”他低声回答。

    陈秋娘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这样,还是只为宽她的心。她只是“哦”了一声,闭上眼睛,就觉得整个人困顿乏力到不行,甚至感觉整个人都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这一晚,歇息在野外,由陌生的人守护,她也许是因为累了,睡得比来到这个时空任何一晚都要沉。整夜,山里的兽类嚎叫此起彼伏,夜鸟叫声颇为诡异,她却丝毫不知。天亮了,日光刺目。鸟儿叽叽喳喳鸣声上下,她也没有醒来。

    最后,守在一旁的蒋峰看日头就要爬上山顶,各种事也办完了。就不得不将她叫醒了。

    ‘哎,陈秋娘,醒醒,今天还要赶路回六合镇呢。”蒋峰推了推她,在她耳边喊。

    陈秋娘还在做梦,梦里没有任何的难过与悲伤,仿若是初见戴元庆那一年的夏天,他们一起去湖北什么地方看新发掘的古墓来着。她对考古什么的没啥兴趣,完全是因为戴元庆喜欢才一起去。一路上,戴元庆与她说起那可能是个唐宋时代的贵族古墓。负责古墓考察的是一个熟识的叔叔。这一次是重大发现,说是貌似那古墓里的尸身可能没有腐烂,尸体或许如同上一次在闽北地区发掘出的那座古墓夫妇一样,经过漫长的岁月,却只是如同刚刚睡去一般。

    这事诡异。就连她这个对考古完全没兴趣的人都来了兴趣。两人下了飞机,刚到荆州郊外,就听说不幸消息。戴元庆那位江姓叔叔在打开棺材的瞬间,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棺木,而后心脏突发,还没送到医院就病去了。

    与此同时,戴元庆的爷爷来电。阻止他去那种诡异的地方,勒令他速度回京城。戴元庆不肯,硬是拖着她一同前去那古墓地,但考古基地已经封闭,他们无功而返。后来,两人就近去了武当山游玩。

    在幽幽的青山下。落日硕大浑圆。他说:“你是老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我会生生世世地珍惜。”

    那一瞬间,她泪湿润了眼,将他紧紧拥抱。

    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刻,后来。她想都不敢想那一段。分开的这么多年,她也不敢想那些曾经的美好,更是做梦都没梦到过。她没想到在惊魂之后的山野竹林,她在他们分别之后,第一次梦回了那些曾经的美好。

    “陈秋娘,陈秋娘。”耳畔便是这种低低的声音,真的很像戴元庆的声音。

    陈秋娘是谁?她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就想起她已从那千年酒窖魂穿千载,回到宋初了。她已经不叫江云,而叫陈秋娘。

    她迷糊了一会儿,逐渐清醒,便睁开了眼。

    蒋峰看到她睁开眼,似乎松了一口气,便带她去不远处的山溪边洗漱。山泉清冽,虽是仲春,山中泉水还是刺骨。

    蒋峰是沉默的人,但在她洗漱的时候,他还是慢吞吞地跟她说了替天行道的处理结果。

    天刚蒙蒙亮,胡子大叔就带人押着那两夫妇去找那所谓的韩神医了。并没有想象中的凶险,韩神医只会一些拳脚功夫,善于用毒。但因为胡子大叔他们早有防备,先发制人将韩神医捆绑了。

    那韩神医大约是早年吃过人肉,之后就喜欢人肉的滋味,欲罢不能,利用医术之便,谋害了不少人。这几年,他老了,腿脚不小心摔了很不方便,所以就利用这对前来为儿子求医的夫妇的爱子之情,让他们替他去带人来这山上,说是给他们的儿子挖心肝做药引续命,其实就是满足他的口腹之欲。

    韩神医忽悠那夫妇,说这心肝药引以新鲜为最有效。所以,这夫妇二人为了孩子能活命,就在这官道旁的开阔处搭了木屋,对村里说是为了孩子活命,帮韩神医采药抵医药费。其实,他们就在这里住下来,白天假装山中采药人给来往的单身异乡商人提供饮水什么的,迷晕之后,就将他们捆绑结实,黄昏时送到韩神医那里。夜晚,就在屋里点灯,引诱那些前来投宿的商旅,将之迷晕,捆绑结实,送上于明山。至于遇见像昨晚那种突发情况,也只好先将人杀了,再拖上山去。

    由于这边山势险要,地处荒野,韩神医其人为人古怪,这附近的山民若不是大病都不愿意上山去韩神医。以至于这三人的恶心勾当做了一年多,竟然没有被人发现。

    期间,也有失踪者的家人朋友报官,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官府也不正规,只是走走过场,并没有做什么调查。至于那些亲自来寻人的,也根本没找到。有几个有所察觉的,最终都被迷晕捆绑上了山。

    最初,那夫妇二人是爱子心切,为了孩子的病。后来,因为韩神医腿脚不便,他们就担当起了开膛破肚,取人心肝的工作。心肝自然是煎药给他们的孩子。那剩下的人肉,韩神医只轻描淡写地说丢了可惜,正可以补补元气。

    这二人又担任了烹饪工作,多余的肉风干,骨头熬汤。起初他们是觉得恶心,但后来也喜欢上这种美味,简直欲罢不能,害人便更加勤奋了。

    “若不是你警觉发现他们的阴谋,也不知道他们要害多少人。”蒋峰坐在溪水边的石头上,缓缓地说。

    陈秋娘洗了脸,整个人清醒多了,在整理头发时听到他这么说,便摇摇头,说:“若不是你们赶到,我也十分危险的。”

    蒋峰摇摇头,说:“哪能的事,罗皓说过你小小年纪,却巾帼之相,思虑周密,实在让人觉得璀璨光华。”

    蒋峰的语气缓缓的,陈秋娘却听得不自在,她原本就不想让自己光华璀璨的,但无奈形势所迫,她必须要想办法活下去,所以没法去隐藏很多东西,以至于现在锋芒太露。

    锋芒太露很容易给自己惹来祸端。她一向都清楚,所以,她立刻跟蒋峰打哈哈,笑着说:“你听罗大哥吹。我不过就是个小女孩,昨晚可是吓死了,强装镇定,当时好怕你们把我当歹人砍了。”

    蒋峰只是“嗯”了一声,又没说话,整个人安静得如同幽深的湖水,看不出喜怒哀乐,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与态度。

    陈秋娘梳理好头发,与蒋峰一并往驻扎地而来。有两个黑瘦少年正拿了烤兔子逗弄那胡子大叔。胡子大叔将兔肉推开,说:“别,我恶心呢。”

    “哎,大叔,你可是自称吃过人肉的呢。”有个少年逗趣。

    “去一边。”胡子大叔转了身不理会,不一会儿就到旁边一棵松树下吐了。

    蒋峰则解释说胡子大叔将那韩神医击毙后,就去救那两人的小孩,据说关在密室里的。结果打开那密室时,发现了一屋子药水浸泡的人的内脏。而那个小孩儿早就死去多时,被泡在药水里,眼睛还大大地睁着,像是极端恐惧之下死去的。那夫妇看儿子死去,心痛欲绝,那男的当场就气死了,那女的则是撞死在石柱子上了。

    “不过,这不是最恶心的。最恶心的是大叔不小心翻看到了韩神医的一本书,里面是这老怪物记录的吃人心得。记录详尽,那种人的肉嫩,什么部位该配以什么作料。”蒋峰也说不下去了,不由得摇头说这人真是得被千刀万剐才是。

    陈秋娘听得目瞪口呆,这么恶心变态的所谓吃货,还真是第一次听闻啊。以前报纸上偶尔登出的抓住的食人者,也不曾讨论用什么调料,如何烹饪啥的。

    这!这简直是对吃货的侮辱。陈秋娘顿时觉得胃部翻江倒海,立刻捂住胃部,强行按下冒上来的酸水,说:“这是太注重自己的口腹之欲,丧失了作为人的最基本的准则,死有余辜。请蒋大哥一定将那本书烧毁,免得有人效仿。”

    “已经烧了。”蒋峰回答,随即又很尴尬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旁边正烤着的野兔子。

    “没关系。”陈秋娘说,还是一想到那吃人的事,就觉得一阵阵恶心。

    “我想你也吃不下兔肉。就吃这个吧。”蒋峰递过来一个烤馒头,一壶泉水,然后又强调:“馒头是我随身带的。不是在那木屋做的。”

    陈秋娘点点头,饥肠辘辘的她接过来馒头,这才咬了一口,就听见竹林那边有人在嚷嚷:“你大爷的,我就去出个恭的时间,你们把我未来夫人带哪里去了?”

第110章 心落(一)

    陈秋娘一下子就听出是江帆的声音,她不由得疑惑这江帆不是被江航命人捆绑了要送往汴京么?还据说先前押解他的人包括他的师父都还在剑门关等着呢。

    “忘了告诉你,昨晚你睡下后,我们发现了他,躲藏在木屋外的大树上,说你是他的未婚夫人。我们不能确定其身份,想要叫醒你,他说不许打扰你休息,等天明再说。另外,我们想要将他制住,但他剑术很高,不好对垒。”蒋峰说。

    “嗯,他自称剑圣。”陈秋娘又狠狠咬了一口烤馒头,看着一袭黑衣劲装的江帆从竹林里一蹦一跳地往这边来。

    “他是你未婚夫?”蒋峰问。

    “不是。你看他那疯疯癫癫的样,就知道是被家里宠坏的。他喜欢吃我做的菜,就认定我适合做他夫人,经常这样瞎嚷嚷。”陈秋娘缓缓地说,看着蹦跶得越来越近的江帆,暗想江帆会不会是张赐派来的了?

    “嗯,他也说他是将门之后,不是偷鸡摸狗之徒。”蒋峰也看着一直往这边大步蹦跶的江帆说。忽然,他又似乎若有所悟似的,问:“是跟那人一起的么?”

    陈秋娘愣了一下,才知道蒋峰说的是张赐。她点头“嗯”了一声。

    蒋峰没继续说话,倒是江帆跑上前来,仔仔细细地多角度看了看陈秋娘,说:“你没事就好。”

    “你不是被你哥押走了么?”陈秋娘问。

    “我逃脱了啊?没看到你安全回六合镇,我哪能安心去汴京呢。”江帆在她身边坐下,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从她手上掰走一半的烤馒头。

    陈秋娘无奈地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他,问:“你几时逃脱的?”

    “当时就逃脱了啊,我不放心你的。我听人说张赐把你一个人赶走了,这边官道太危险。”江帆拿着半截烤馒头,十分严肃滴说。

    “你大哥吩咐押送的,亲自捆绑的。你也能逃脱了?”陈秋娘询问,心里还是有些气我是张赐暗示江航不好好看守,让江帆逃脱的。毕竟江航能执掌张家护卫,成为张府武装力量的领导者。若有心押送一个熊孩子江帆,又怎么可能让他逃脱呢。

    “呔,我师父捆我,我都能逃脱,何况是我哥。他们那点捆人手段,我还不放在眼里呢。他们以为捆猪扣就能捆住我啊。”江帆很不屑于他大哥的业务水平,语气间全是鄙夷之色。

    蒋峰不由得蹙眉,动了动嘴唇,像是要反驳江帆,却终究还是抿了唇什么都没有说。

    陈秋娘心里起初有个小小的期待。她期待的是张赐还是会派人来护着她回六合镇的。毕竟为了救她。他重伤未愈都要亲自来,在雨箭风刀之时,也拼了性命全力地护着她。

    她真的不相信那样竭尽心力来救她的张赐会真的将她彻底丢弃在大山环绕的官道之上。她总是想他当着众人的面跟她撇清关系,肯定是为了保护她,毕竟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是赵匡胤。张家的手中有厉害的火器。有素质颇高的军队,就这些都足以让一个帝王忌惮,何况他们还立足于蜀中这块富饶的地方。自古云:天下未乱,蜀中先乱。若是张家起兵,赵匡胤会非常麻烦。更何况,据江航说张赐是军事天才。

    赵匡胤是非置他于死地不可。若她与他扯不清楚,赵匡胤未必不会如同这一次一样。拿她来对付他。所以,张赐当着众人的面跟她撇清关系时,她是淡然接受的,一方面她笃定是张赐那样做不是出于本心,而只是将她挡在是非之外,另一方面她也想过安宁的生活。

    所以。这一路走来,她虽然觉得害怕,但总觉得张赐会有所安排,定然会派人暗暗地护着她回到六合镇的。当然,她到底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虽希望一切都如同自己想的那样美好,但世事无常,这人世间的事但凡都有个万一。于是,这一路上,她到底还是做着最坏的打算。

    如今,江帆出现了,却不是张赐派来的。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像是整个人都被抽走了力气似的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也许,也许他派的人发现有人来救她,就没出现了。她到这个时刻还这样安慰自己,连自己都觉得可笑了。

    这一刻,陈秋娘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居然有沦落的危险。

    “哎,逃脱之后,我就一路狂奔,总算在太阳落山前赶上你了。我呸,一路上还真没见到有人保护你。张赐那个混蛋就是嫌弃你啥的,也不能这么恶毒,把一个小女孩丢在这大山里把。他还真的不派人保护你回六合镇。我跟他的交情就到此为止了。”江帆义愤填膺地说,随即又狠狠地咬了一口烤馒头。

    江帆这一句话像是在大冬天一盆冰水倏然泼向陈秋娘,将她方才找到的最后一丝的安慰都泼灭。原来张赐真的是说到做到,绝交得彻彻底底。

    陈秋娘顿觉心里一痛,莫名难过得想哭。原来她不如自己想的那样不在乎。

    她竭力留住眼泪,在心里不断地劝慰自己:你跟他门第悬殊,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再说,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好意思在为这种事心痛么?经过戴元庆的事件,你还有什么看不破?他不过是个小娃,有什么吸引你的呢?你什么样艳光四射的男人没见过呢?哎呀,江云,你真是丢人啊。

    她为了说服自己,还特意在内心强调自己是三十岁的江云了。可是,她却想起那晚,四周是高大峻峭的大山,月色倾泻而下,他斗篷一裹,将箭雨挡住,伤口裂开,血水横流,他亦毅然带着她跑。或许他在为自己的部署,但那时刻,却真真是命悬一线,他完全可以将她扔下。

    她想起那一晚,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快。随即又在心里鄙夷自己:你这算什么?你应该庆幸是这样的结果。他是多么麻烦的人啊。张家树大招风,迟早会有祸端的。你的目标是啥?是要赚够钱,做有钱人,然后吃遍天下。如果跟他纠缠一起,怕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过安稳日子,吃遍天下呢。江云,江云,你这样很好了,真的,老天很恩赐了。

    她在内心不断安慰自己,内心才逐渐平静,泪意才逐渐褪去,耳畔的声音逐渐清晰。

    江帆已经吃完了半截烤馒头,很愤怒地在她面前,说:“喂,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呢。”

    陈秋娘扶额,叹息一声,说:“也许是寒气入侵,有点累。”

    “啊?我看看?”江帆将手放到她额上,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煞有介事地说,“嗯,是有些烫。我再给你把脉看看。”

    “啊,不用了。”陈秋娘连忙拒绝。

    “放心,我会把脉的。在武当山上,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我师娘搞定。我师娘说以后是要成家立业的人,学一点医术是很有必要的。不要一有小病就去找大夫,麻烦又不划算,我从小就跟随师娘采药,基本的药草我都知道的呢。”江帆叽叽喳喳一大串,尔后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手拉过去把脉,一边把脉,一边说,“咦,没事啊,就是有点点气息不稳罢了,可能是昨晚受了惊吓。”

    陈秋娘一想到昨晚,立马就斜睨了江帆一眼,说:“你说落日时,你就赶上我了,那么,你咋没出现?还有,那两夫妇要对付我时,你不在么?”

    “我不能出现啊,我是偷跑的。我哥哥知道肯定又要派人四处找我。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这条线的。我要出现了,指不定还没送你回到六合镇就被他们再次抓走了。再说了,你不觉得默默的保护,这样更浪漫么?”江帆又是噼里啪啦一串话。

    陈秋娘只觉得他的话里有什么不对劲儿,但一时说不上来。而江帆却又在自顾自地说:“我是在你睡的柴房外看着的,随时准备出手。可是,你那么厉害,随随便便就对付了他们,我就想看看张赐那家伙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说什么了?”陈秋娘随口。

    江帆嘟了嘴,说:“不提也罢。”

    “你为了验证一个不讲信义的人说的话,就将秋娘置于危险之中?”蒋峰反问,语气颇为不悦。

    “你以为我没有完全的把握就会让我夫人涉险?我的剑术可不是你们这些人比得了的。”江帆反驳,语气之中颇为得意。

    “就怕万一,你这人——,太不懂事。”蒋峰摇摇头,站起身理了理斗篷再不理会江帆,大步往竹林那边走,吩咐众人开始启程。

    江帆则是将烤馒头吃掉,才不无伤感地说:“这一次送你回六合镇之后,我就要上汴京去了,也不知何时才相见。”

    陈秋娘原本在这个时空没什么牵挂,也不曾有这种离别的情绪。但在这样一个日光和暖的清晨,看到阳光少年脸上的愁绪,语气里的哀伤。她也生出几丝不舍来。

    “总会相见的。”她安慰他,却也觉得语言苍白无力。

    “嗯,我会努力回来娶你的。”江帆神色语气都很认真。

    陈秋娘抿唇笑,说:“以后再说吧。你不要任性,好好跟师父师娘,还有你的父母筹划。渡过这一次劫难。凡是不可率性而为,须知这一次不仅仅是你自己,还关系到你的家族。”

    “我知道呢。秋娘,你这样可真像是叮嘱丈夫的贤惠妻呢。”江帆在她周围蹦跶。

    陈秋娘板了一张脸,说:“不理你,让你胡说。”尔后,径直往竹林那边走。江帆则是一路追了过来。

第111章 心落(二)

    竹林里,蒋峰早已与众人商议妥当,抽了十个功夫了得的人护送陈秋娘回六合镇,其余人则是返回山寨。

    又因为陈秋娘不会骑马,蒋峰等人当时赶得急,不曾带了马车,所以蒋峰便让陈秋娘与他的妹妹蒋月共乘一骑。

    “你看这样可好?”蒋峰对陈秋娘说完安排,还不忘征求她的意见。

    这是个十分懂礼貌的男子,陈秋娘赶忙拱手,说:“蒋大哥安排甚为妥当。秋娘万分感激。真是有劳各位了。”

    “呔,有啥。我一个人也可以送你回六合镇。”站在一旁的江帆撇撇嘴,一开口就是得罪人的熊孩子话语。

    陈秋娘瞪了瞪他,说:“看你口没遮拦。你上汴京在这样,非得给你家惹祸不可。”

    江帆看陈秋娘言语间似有嫌弃,立刻就讨好地说:“好了,好了,我改还不行么?你可别嫌弃了我。”

    陈秋娘看江帆那样,一颗心也是软下来,轻声说:“你若凡事守了规矩,思前想后,必成大器的。谁嫌弃你了?大家都是希望你成才罢了。”

    江帆这会儿倒是话少了,只抿了唇“嗯”了一声。旁边倒是有个青衫劲装的女子哈哈笑,说:“瞧你也不小了,却还像是没断奶的奶娃,一点都不懂事。倒是秋娘小小年纪,说完做事可比你拿捏得有分寸了。你一口一个你的夫人,我看你若是不改了性子,你还真配不上她了。”

    这青衫劲装的女子正是蒋峰的妹妹蒋月,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不高,但长得颇为清秀,娇小可爱。肤色白皙,杏眼柳眉,唇红齿白,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倒跟柴瑜有得一拼了。因跟着哥哥落草山头,便更像武侠小说里干练的侠女,一身的劲装披了斜帧,腰间挂了腰刀。有一种别样风情。

    “要你说。”江帆白了他一眼,随即又对陈秋娘说,“若是你不喜欢他们护送,我便骑马送你回六合镇。”

    “小子,就看你这话,也知道你是个靠不住的。别浪费时间了,再唧唧歪歪废话,赶不到六合镇天就会黑了。”蒋月笑着打趣江帆,尔后对陈秋娘伸手,说。“走吧,今早去于明山处理那事已耽误不少时间。在这山里若是天黑,就是危机四伏,白日里倒还好。我哥他们也不熟悉这边的情况的。”

    “有劳月姐姐。”陈秋娘嘴甜,伸了手过去。

    “不客气。我可是听罗大哥说你厨艺绝佳。简直人间美味。以后有机会做顿饭报答报答就好了。”蒋月哈哈哈地开玩笑。

    一旁的蒋峰板了脸,呵斥:“小月,没分寸。”

    蒋月一边将陈秋娘抱着跃上马,一边说:“大哥,你做人就是太严肃。人生得意须尽欢,生活就应该尽量放轻松。”

    蒋峰还要说什么。蒋月却一甩鞭子,马儿就嘶鸣一声。跑了起来。

    江帆因没有马匹,正在与蒋峰的手下交涉,最终不知道是怎么交涉的,江帆牵着马,哼哼地说蒋峰的手下简直是黑心商人,要那么贵。一路上都在数落蒋峰。

    蒋峰则一言不发,这专注于前方的路。陈秋娘与蒋月两人都瘦,虽是两人一马,但那马儿负重并不比只驮一个的跑得慢。

    一路上,山势回转。一行人一刻也不停歇。直奔六合镇。当最后一抹夕阳从六合镇沧桑的镇牌上隐去时,一行人终于看到了六合镇。

    到了六合镇,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疲惫不堪的大家勒了马,踏着习习晚风往六合镇里去。

    从临邛而来,从六合镇东门进入。一行人刚进了东门,就看到东门镇牌之下,张府护卫严阵以待,为首一人手持长剑,身背长弓,正是江航。

    蒋峰看到这阵势,不由得警觉起来,一手按在佩剑之上。江帆则是策马上前,与蒋峰并排,低声说:“没事。那是我哥带人在这里等着抓我的。”

    蒋峰没说话,只是看了江帆一眼,一手还是摁在腰间。

    江帆则是翻身落马,将缰绳向他一抛,说:“马儿还是还给你。”

    蒋峰接了马,说:“你已经付了钱,这马是你的。”

    “那就替我送给秋娘,另外,教会她骑马。我知道你们要在六合镇办事,停留好一段时间。”江帆很认真地说。

    蒋峰依旧不语,只是牵着缰绳瞧着江帆。

    “嗯,秋娘的学费,我就给小月姑娘了。”江帆也不管蒋峰答应与否,随即拿出几块碎银子塞到蒋月手里,说,“替我教她骑马,教些防身的功夫,我这一走,我担心没人保护她。”

    陈秋娘鼻子一酸,想说什么,却是觉得说什么都不合事宜。江帆则是将视线投向她,一双眼笑得如弯月。

    “秋娘,是不是很感动?”江帆笑着问。

    换做以前,陈秋娘会不屑地打击他,认为他就是熊孩子做派罢了。可是这一刻,她真的很感动。

    一个率性而为的少年,她不曾为他做过什么,甚至不曾有好脸色。他却在离别的时刻,还想着为她的安危做谋划。虽然这种谋划在真正的凶险面前未必有什么作用,但他这份心却是真正为她好的。

    “嗯。特感动。”她笑着说,眼泪湿了眼眶。

    “嘿嘿。知道就好。我走啦。”江帆嘿嘿笑,然后一转身,大步向江航走去。

    忽然,晚风大起来,吹得江帆衣袂飘飞,垂落的鬓发乱舞。他这一次头也不回,径直走到了江航身边,任由江航的手下将他绑住丢入马车。

    待江航带人走远,蒋月才低声说:“这小子也没那么让人讨厌。”

    陈秋娘没说话,只目送了江航一行人转过街角不见。蒋峰这才吩咐众人前行,送了陈秋娘回云来客栈。

    云来客栈,盼清只留了一道门缝,整个人坐在门前台阶上,一手撑着脸打盹。起初,他听见哒哒的马蹄声,也只是瞟了瞟并没有在意。

    尔后,蒋峰等人在云来客栈门前勒了马。盼清这才倏然站起身作防备状,有些惊骇地问:“你们,你们要干啥啊?”

    “盼清小哥,是我。”陈秋娘高兴地喊。

    盼清一听。这才揉了揉眼,高兴地说:“呀,秋娘是你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是呢。”陈秋娘一边回答,一边在蒋月的帮助下翻身下马。

    “我这就告诉公子去。”盼清十分高兴,跑了两步,又停下来,问,“这几位送了秋娘回来。可是要在云来客栈将就住一宿?这天色也晚了。”

    “我们还有事,就不在此耽搁了。”蒋月回答。

    “哦,这样啊。那谢谢你们送秋娘回来。”盼清双手合掌,对众人行了礼。

    蒋峰略略点头,手一挥。策马就奔出去了。其余几人亦纷纷策马跟了上去。蒋月则是将先前江帆买下的那匹马的缰绳向盼清一扔,喊了一声:“小子接着。”

    盼清本能一接,蒋月已回转马,在策马的同时,对陈秋娘说:“我还会在这镇上停留些日子。等空了来教你骑马。后会有期啊。”

    “谢谢月姐姐。”陈秋娘连忙说。蒋月却策马奔出了好一段路了。

    “我以为那江统领骗我呢,眼看都快黑尽了也没见你回来。”盼清一边说,一边引了陈秋娘进屋。然后关上了店门,打了火折子两人一并回了后面的宅子。

    此刻这是晚饭时分,那门房开了门,看见是盼清与陈秋娘,便是高兴地喊:“夫人,陈姑娘回来了。回来了。”

    陈夫人正在堂屋里给祖先上香,听得门房喊,立刻就拢了衣裙到了院子里。陈秋娘与盼清过了里门才便看到了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陈夫人一身素衣,整个人十分激动地走过来拉住陈秋娘的手。说,“今早还没天亮就听闻张二公子回府了。我便就记挂着你,差了盼清去问,却都说不认识你。我就好一阵担心。”

    “秋娘真是不应该,让夫人这样为我担心。”陈秋娘客套地说。

    陈夫人摇摇头,说:“哪能这么说。这一次,原本就是我们老陈家的恩怨连累了你,你若要有个三长两短的——”

    “娘,秋娘回来就好,别的就不说了。”陈文正一袭白袍,从书房里走出来打断了陈夫人的话。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这就吩咐小青摆饭。”陈夫人显得很激动,提了裙子往厨房走,盼清也一并去帮忙,院内就剩了陈秋娘与陈文正。

    夜色墨黑,天空有几颗星星,不甚明亮。晚风猎猎,吹得院内的一棵巨大的栀子摇曳得吓人。

    “那日,本想等你一并回来。张二公子派人说,你与他一道回来。当时,母亲被吓得不轻,整个人都不太好,我便没留下来等你。”陈文正解释说。

    “公子这话就说的见外了。我理解的。”陈秋娘连忙说。

    陈文正摇摇头,叹息一声,说:“你不知道,这几日我都在忐忑,后悔当时没有固执地等着与你一道回来。那权贵之家的少年公子,少不得荒唐,我却没坚持与你同行,将之留给他。我这几日睡都睡不着,只觉得怕人得很。”

    陈秋娘听出他话语里真心的歉意,便轻笑,说:“公子不必提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

    陈文正点点头,又问:“那张二公子不是说让你与他们一并回来。怎的今早我派人去张府接你,他们却说并不认识你。后来遇见江统领,才听闻你与他们并没有同行。说你可能要晚些才会回来,让我们不要急,在家里等就是了。秋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没多大的事。不过就是得罪了张二公子,便说与我毫无瓜葛,喊我滚蛋,然后勒令人在临邛与眉州交界处丢下了我而已。”陈秋娘平静地叙述,将一些不必要的东西都隐去了。

    陈文正却还是听得愤怒,斥责那张赐真不是男人,更不是东西,说那一路的官道都是崇山峻岭,歹人猛兽出没,居然将一个小女孩丢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公子莫要气坏了身子。那纨绔子弟,以后没瓜葛是最好的了。省的他有什么麻烦还会波及咱们。”陈秋娘赶忙出言安慰,为陈文正顺毛。

    “嗯。秋娘说的是。那张家是表面风光,过不了多久,怕就会有血光之祸了。瞧那张赐志得意满、恃才傲物的猖獗样,竹溪山之行。还该把张家那秘密的火器放出去,那姓赵的能容得了他们么!”陈文正啧啧地分析张家的情况,言语之间尽是对张赐的瞧不起。

    陈秋娘尽管已分析过张家的处境,张赐的艰难,但这刻听陈文正说起来,顿时也觉得张家的处境比她想的更艰难。

    先前听戴元庆提起,说当年柴荣当政时其实颇为忌惮张永德,所以才让人造了“点检作天子”的谣逼迫张永德卸掉权,准备一步一步削弱。但柴荣短命,还没对付了张永德。就撒手人寰,剩下了孤儿寡母当政,不久就被赵匡胤陈桥兵变,夺了江山。

    而赵匡胤作为新任的帝王,曾经是柴荣军事集团左膀右臂式的人物。柴荣临终的托孤之臣之一,他显然也知道张家可能有杀伤力巨大的火器,张家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那么,面对这样的张家。赵匡胤该怎么办呢?陈秋娘认为作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必定要做的就是“张家不可留,但火器的必须要掌控在手。并且在没有百分百掌控火器的这段时间,还必须要对张家以礼相待。不能逼迫他们投靠了他的敌对。

    赵匡胤的心思可见一斑。而张家到底是弱智,还是有更深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但在历史上,对张永德的评价并不甚高,说他在北宋初年军事天才辈出的年代里,并没有多么突出的军事才能,反而因为他娶了郭威之女一路平步青云。而且打仗的时候,运气超乎常人的好。算是吉祥物类别的,一直到最终寿终正寝,享年72岁。

    如果一切按照历史发展的话,张家应该是无忧的。但张赐就说不定了。因为在张永德之后。他的子侄辈似乎就销声匿迹于宋朝历史,军政活动都不曾有记载。

    张赐的命运会如何?陈秋娘从她那点匮乏的历史知识里找不出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但从大历史上,张永德的结局来,应该是凶多吉少吧。因为江帆曾说过,张赐在汴京时,在世家子弟里是佼佼者,军事天才,锋芒太露。这样的人执掌张家,再加上大规模杀伤性火器,以及张家遍及军中的门生。这会让赵匡胤夜不安寝的。

    他不过也是个将死之人,对命运进行各种抗争,机关算尽,最终还是不能扭转乾坤。陈秋娘想到这里,对于张赐之前恶毒地将她丢在官道上的愤恨也减少了不少。

    “与他撇清关系也好,至少不会惹来杀生之祸。如此说来,这算是可喜可贺之事。今天得开一坛酒庆贺庆贺,你说是不是?”陈文正笑呵呵的声音打断了陈秋娘的思绪。

    陈秋娘点了点头,便与兴致勃勃的陈文正一起去用饭。小青准备了丰盛的饭菜,见到陈秋娘过来,不免尴尬,但她还是主动来向她道歉。

    陈秋娘摇摇头,说:“是一家人,那些不愉快的就忘了吧,不要总记着。否则,以后我哪里还敢麻烦小青姐姐呢。”

    小青见陈秋娘也没为难她私自画画之事,便也是高兴地说:“你叫我姐姐,以后我就叫你秋娘妹妹,有什么用得着我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嗯,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叫我秋娘了。一是经此一事,总是有人知道,坏了名声;二则是我也想换个名字,便于以后与公子跑饭店的事。再者,夫人也说我应为男装行事,秋娘一名到底是女气的。”陈秋娘在席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的,她想换个名字,如果可以,就此隐匿,等饭店赚了钱,就到别处生活。

    经过这一次,她真的不想继续呆在六合镇。莫说麻烦的张赐,就是她如今还没退了的那门婚事,那未婚夫朱文康也是个可以让生活乱糟糟的人物。

    何况,她在这六合镇与柳村已经太露了锋芒。再者,她奶奶也不知道避嫌,就是个阿猫阿狗的都知道她服侍过费贵妃。这后蜀是亡国了,但奶奶到底牵扯了多少前朝旧事,她也不清楚。她单纯就觉得要继续在这这里生活下去的话,生活肯定不会平顺的。

    “啊?你要改名?”小青惊讶。

    “是的。”陈秋娘很笃定。

    “换一个名字,换个身份,换个活法。也是可以。但姓名是祖宗给的,秋娘不在乎么?”陈文正考虑得颇为缜密。

    陈秋娘轻轻摇头,苦笑着说:“我是女娃,小名还叫招娣,你说祖宗会管我叫什么么?女娃的名字随意取的,死后也进不了宗祠,阿猫阿狗的名字罢了。”

    陈文正一时无语,只尴尬地咳嗽两声,喝了一碗米酒,才说:“既然你决定了,可是想好了叫什么?”

    “江云,字丹枫,像是个翩翩公子的名了吧!”陈秋娘说笑着说。丹枫二字是前世里,她写毛笔字的落款。

    “甚妙。云卷云舒,自有一番妙趣。丹枫如血,便自是秋高气爽,一派明朗和暖。”陈文正自作主张地解释了一番。

    陈秋娘便也笑着点头赞他。陈文正便忽然认真地端起酒杯来,说:“那从今往后,你便是江丹枫,世上再无陈秋娘。你也不必叫我公子,若是不嫌弃,可叫我一声大哥。”

    “怎敢嫌弃。”陈秋娘端了酒杯,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大哥”,盼清、小青、陈夫人皆是喜笑颜开。

    “好。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从今日开始,全力以赴,打造我们的饮食帝国。”陈文正十分高兴,平日里那儒者之风全然抛却,此时此刻,倒像是提刀携剑的江湖豪侠了。

    一顿饭,吃得尽兴,陈秋娘也喝了几碗米酒,最后散场时,她也不知怎么的,就醉出了眼泪。

    摸摸索索回房睡觉关门时,看天上不知何时,朦朦胧胧椭圆的月,跟蒙了绸子似的,一点都看不清。

    “要下大雨了。”她关门之前嘀咕。

    “雨过了,这淅沥沥的春寒日子就要过去了。万物复苏,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在井台上打水洗脚的小青说。

    “嗯,雨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她重复小青的话。

    “可不是么。”小青回答,那语气却也像是醉了,不知道在说啥。

    “晚安。”陈秋娘关了门,躺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意识里,她在对自己说,“睡吧,醒来之后,就是另一个开始。江云。”

    ps:

    第一卷在此落幕,是一场迷乱不清的穿越,剪不断理还乱的乱世浮生图谱。命运里的人混乱地出场,带来无数的期待,无数的失望。

    那么,在下一卷里,陈秋娘的饮食帝国会如何发展,会遇见多少意想不到的危险,又会遇见多少有趣的,伤神的人呢?身世之谜,火器之谜又能否揭开?

    谢谢你们一直与我同行。最后,希望支持正版订阅。谢谢大家。

第112章 另一个开始

    蜀中,春日迟迟。花朵在篱落间疏落绽放,尔后铺排在田野,紧接着又一直往山上延伸。当各色的花朵,彻底占领了山头、田野、篱落时,春就迈入了夏。

    顶级的知名美食家江云一醉千年,从秦岭的酒窖昏厥过去,在一千多年前的早春三月醒来,成了苦逼的九岁女娃陈秋娘。

    初来的惊惶之后,江云安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她想着安排或许是老天的玩笑,也或许别有深意。但无论如何,换了时空,换了容颜,换了身份,继承了别人记忆的江云心里有了别样的涌动,一向古井无波的心因为可能会有另一种规划而起了波澜。

    初来乍到的迷茫之后,占据她内心的是一种可以改变命运的惊喜。她如同一个俯瞰命运的智者,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可能,她便太过于急功近利。

    她原以为做了陈秋娘,在这个时空可以如鱼得水,规划一个她想要的人生。只是她低估了命运,错看的形势。来到这个时空后,尽管她有三十年的智慧,但遇见的事逼得她不得不锋芒毕露,遇见的人一个个都让她胆寒心惊。

    周遭变幻如五彩的戏台,让她嗅到危险的气息,感觉自己如同一叶扁舟,飘摇在风雨之中,随时就会被不知名的危险覆灭;那些初来乍到的喜悦,那些对命运改变的憧憬,逐渐在这春意逐渐深浓的日子化作脚踩的薄冰,让她感觉随时会一脚踏空,万劫不复。

    在经过一场场劫难,一次次更加危险的生死之后,再度回到六合镇的她,意识到在春日到初夏的这一段波澜起伏的日子里,她已锋芒太露,埋下了太多的祸根。但她又实在没法抛却这具身体原有的苦逼家人,更没法去远走他乡。重新开始。

    她所做的不过是在这个夜风微凉的初夏,从内心到现实都抛却那个苦逼女孩的名字:陈秋娘,而给自己换了另一个名字江丹枫。从此之后,她会化作男子。尽量低调。等待成功之日,安排好事情,就销声匿迹于六合镇,去过真正属于她的生活。

    而在真正的自由来临之前,她知道自己必须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尽量掩饰锋芒,最好是让人们都能忘却那个布衣荆钗、营养不良也难以掩饰光芒的九岁女娃陈秋娘。

    陈秋娘从此名叫江丹枫!你要记住,从内心记住。她在那个醉出泪光的夜晚,迷迷糊糊里这样叮嘱自己。

    那晚之后。她不叫陈秋娘,而叫江丹枫。

    换了一个名字,看起来是有些鸵鸟的做法。但真的很奇怪,自从她叫了江丹枫,一切似乎都趋于平淡。又异常平顺。

    先是那些以前总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莫名其妙的人怎么也看不见了。比如那个追杀张赐的黑衣男子,之前也是说住到六合镇。那时,陈秋娘去看柴瑜,还在街上遇见了。现在却是即便他一手折扇,翩翩公子在街上溜达,也不曾看见,就像是那人已经离开了六合镇。

    其次。她虽换了姓名与行头,女扮男装,但还是惦记曾以身相救的柴瑜。于是,回到六合镇修养了几日后,就转到了医馆瞧柴瑜。却得知柴瑜已经痊愈,只用小楷端正地留了几行字。说什么命运坎坷、天煞星降世,不愿累及他人,只望别后无相见。

    “无相见。唉,也好。”她想到柴瑜的身世可能是柴荣之子,而朱家将他带回来或许也不简单。她就觉得不该去趟那一趟浑水。至于曾经的舍身相救,自己就忘了吧。每个人每一生走到尽头,都会欠下许多不能还的。若有来世,兜兜转转怕都是要还的。

    第三,她在修养几日后,听闻官府把吉祥客栈查抄了。理由是勾结山匪造反,那刘吉祥一入狱第二晚就死了,家里挂了白幡子,几房妻妾哭声震天。

    陈秋娘一身灰布衣衫,极平常的布条束发,站在人群里毫不起眼。她看着眼前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对于刘吉祥也只有一声叹息的同情,而后只觉得不正当竞争又少了,天地好清明。

    第四,她托马四爷办了些米面吃食带给陈家。马四爷带来的消息是家里一切安好,断了腿的陈全忠最近脾气也收敛了不少。只是陈柳氏记挂她得很,让她注意身体。

    陈秋娘抿了唇,站在云来客栈的后堂,说:“这里马上就会更忙了。为了养家糊口,实在没法的事,还请四爷爷照顾着。”她塞了两个饼给马四。

    “你这丫头。我也知道你的情况。你不愿意回去也是可以的。毕竟你与你那爹水火不容。”马四叹息。

    陈秋娘摇摇头,说:“没有的事,等这边开业走入正轨,我就向东家告假回去看看他们。”

    她说虽这么说,但她自己其实知道自己还真的不想回去面对陈全忠。

    “哎,你这孩子自有分寸。四爷爷就不便多说了。”马四说着,拿了饼走了。

    至于蒋氏兄妹那晚送她回来之后,就在六合镇住下,也不知道是在办什么事,见什么人。不过,好在蒋峰也像是不认识她似的,没再来找她。只有蒋月来过一次,她在后面宅子与陈文正商讨招聘的事,没见着。据在前面客栈里接待人的盼清说,蒋月来是为了兑现对江帆的承诺,要教陈秋娘骑术,拳脚功夫的。

    盼清高贵冷艳地对蒋月说:“陈秋娘不在这里了,你以后别来找了。”

    “啊?你们把她怎么了?”蒋月恶狠狠地质问,手中刀似乎马上就要砍过来。

    “什么叫我们把她怎么了?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她有手有脚,我们这饭店暂时不能开张,她去别处谋生了。”盼清瞎编了一个理由。

    “去了何处?”蒋月又问。

    “我怎么知道?她又没告诉我。好了,你如果不住店,请自行离开。”盼清很不耐烦地说。

    那蒋月怒目圆瞪,最后狠狠地看了盼清两眼,牵马离开。

    陈文正和陈秋娘听得直直地笑,打趣盼清不该对姑娘那么凶。盼清则撇撇嘴说不娶那个母夜叉。

    日子似乎平和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们的饭店也在更细致地筹划之中。

    而那个曾让她心潮起落的张赐,自从竹溪山回来之后,便再没有消息。虽然她偶尔在失神之际会想起那晚的月色,那晚的惊魂,他呼吸之间的气息,但也只是淡淡一笑,对自己说:你是江丹枫,不是陈秋娘了。

    不仅张赐没了消息,连平素里经常出现在六合镇的张府护卫似乎都减少了不少。以前爱出现在陈秋娘身边的那些张家人,什么六小姐、四小姐、表公子陆宸、统领江航都再没出现过了。

    张府似乎比从前更低调了。偶尔,陈文正都会忽然念叨:我们还欠了江统领钱,等这客栈开业赚了钱,定然要去张府走一趟。

    陈秋娘则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做更详细的计划。

    日子如水。作为江丹枫的时光,总是平静而充实,顺利得不真实。陈秋娘和陈文正却在这样的日子里忙碌着,他们为客栈的开业做了足够详细的计划了,就等实施了。

    就在这等待里,蜀中全面进入了初夏,天气热起来了。陈夫人与小青为陈秋娘做了新衣服,当然是男童的装束。陈家人一直唤她“丹枫”,而盼清则叫她“表公子”,对外人说是陈夫人远房的侄子。

    就在准备实施这些详细计划的时候,有个好消息来自李桃花。那日尚早,盼清在客栈前头打扫,李桃花就花枝招展地来了,开口就说找陈秋娘。

    盼清自然是以惯常的语气回答。李桃花斜睨他一眼,说:“老娘不吃你这一套。她让我来这里找她的。你去告诉她李桃花来找她了。”

    盼清又与李桃花唇枪舌战,最终实在是敌不过,不甘心地说:“那我去问问我家公子,也许会知道。”

    然后,盼清灰溜溜地来到宅子说了李桃花来了。陈秋娘一愣,纸上落了一大块墨迹,随后换了女妆去客栈见了李桃花。

    李桃花眉开眼笑,说带来了好消息,那朱家公子采纳了她的计策,要拿玉戒回去让人心服口服。说好了的三百两,已经付了一百五十两,若能顺利带回玉戒,就给余下的一百五十两。

    盼清和陈文正眼睛都鼓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陈秋娘。李桃花则抿着唇,说:“啊呀,秋娘,你说呢?这玉戒是拿过去,还是说让他们给够钱了再拿?”

    “我早先说过,我只要三分之一,余下的当是感谢花姑姑和婶婶的。这玉戒,你且拿去吧,只不过退婚书可有拿到?”陈秋娘询问。

    “我办事你放心。”“我早先说过,我只要三分之一,余下的当是感谢花姑姑和婶婶的。这玉戒,你且拿去吧,只不过退婚书可有拿到?”陈秋娘询问。

    “我办事你放心。”“我早先说过,我只要三分之一,余下的当是感谢花姑姑和婶婶的。这玉戒,你且拿去吧,只不过退婚书可有拿到?”陈秋娘询问。

    “我办事你放心。”

第113章 掩不住

    陈秋娘化名江丹枫,在北宋初年的蜀中眉州六合镇,开始了为摆脱束缚而努力的生活。她感觉改名之后,一切都很顺利,貌似改名真的为她转运了。

    继李桃花帮她顺利退婚后,烟霞镇吴老那里也传来了好消息,说吴老苏醒了,择日要来六合镇云来客栈亲自看看,但要求见一见画云来客栈改造图的人。

    那日,陈秋娘与陈文正正在拉着软尺在丈量核实云来客栈楼梯面积,外面便有人朗声喊:“请问陈文正陈公子可在?”

    陈秋娘从半开的镂花窗户看出去,只见外面银杏树下有个灰衣的少年,做小厮打扮,端端地立在三级台阶之下,颇为有礼。

    正在大堂里打算盘做预算的盼清反应极快,已经放下手中算盘,一个箭步出了客栈大门,站在台阶之上,问:“不知道小哥找我家公子所谓何事?”

    那小厮略略欠身,拱手行礼,说:“我是烟霞镇吴老派来的,特来问一问陈公子,这云来客栈改造一事,可有另找他人?”

    “啊?吴老身体康泰了?太好了,太好了。”盼清倒是机灵,做事也得体,先是对吴老康复表示高兴,随即才说,“我家公子前些日子有点事。再者,这方圆百里,我们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吴老那么技艺高超的大师啊。”

    “如此甚好。不知在下可否与陈公子当面说一说?”那小厮十分有礼。

    “我还说过几日再去一趟烟霞镇看看情况,看来这会儿不用我们去了。”陈秋娘瞧着屋外情况,低声对陈文正说。

    “嗯,原本我也以为没戏了,毕竟那吴老是中风瘫了。却不料还能山回路转。”陈文正一边说,一边就在水盆里洗了手,见那小厮去了。

    盼清早让那小厮进来。那小厮一见到陈文正便递了吴老的名帖与书信,说若是云来客栈还不曾请了别的木匠师傅改造,吴老就带人来做。至于价钱好说,只是想见一见画云来客栈改造图的人,不知道是否方便。

    陈文正听说吴老要见陈秋娘,便是一犹豫。瞧了瞧陈秋娘。她此刻一身男童装,眉目清秀,便点了点头。陈文正这才对那小厮说:“当然可以,这是我远房亲戚画的,他要知道能见到吴老,必定高兴得很。”

    “那真是太好了。只是不知陈公子与你那远房亲戚何时有空,吴老亲自来拜访。”小厮又合掌行礼。

    “这,这使不得,怎么说是拜访呢。”陈文正大惊,立刻就说吴老是德高望重的人。他却是小辈,怎么担得起拜访二字。

    那小厮抿唇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说:“陈公子太客气了。不知道你们何时方便呢?”

    “随时都欢迎。我们随时都在。”陈文正立刻说。

    那小厮便略略鞠躬,说:“那好。在下这就回去与吴老复命。”

    陈秋娘坐在那柜台里的凳子上。正在计算刚刚测量所得,耳朵却也听着这小厮和陈文正的对话,这一来一去的对话,让陈秋娘觉得这小厮有些不凡。她便认真看了看这小厮,眉清目秀,白净的脸,双眼皮配了一双秋水晶莹的眸。脸上稚气未脱。

    “小哥,我派人送你吧。”陈文正客套。

    那小厮摆摆手,说:“我套了马车来的。马车就在秀水街头,我还要去买些东西。”

    “如此,就不打扰小哥了。”陈文正送了那小厮出去。

    等小厮走远,陈文正进来问陈秋娘怎么看?陈秋娘脸带笑意。问:“你问这件事,还是刚才那小厮?”

    “都问。”陈文正一边说,一边剥了一颗花生扔嘴里,啧啧地称赞陈秋娘煮的花生简直人间美味。

    “我认为那吴老是身子不适,但绝不至于中风那么严重。之前是一直在调查我们的事。调查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上次我们送的图谱,他肯定感兴趣。所以,这才犹犹豫豫这么久,终于还是想要接下这单活。第一次,这单活是个挑战,第二,他们更想知道是谁要这样改造云来客栈。至于价钱如何,这是后一步的事。”陈秋娘不紧不慢地为陈文正分析。

    “这么说,是我们赚了?”陈文正问。

    陈秋娘点点头,说:“这必须啊,这样有名的匠师若是亲自来,这活他就是不收钱,他也会做的;再者,他亲自来,这就是我们店的活招牌啊。”

    “赚翻了。”盼清在一旁狠狠地说,神色语气里全是高兴。

    陈秋娘笑瞧着陈文正一脸惊讶的样子,又说:“至于那小厮,绝对不是小厮。那长相、气度、举手投足都不像个小厮。而且,他言语之间都说的是吴老,可没说我家老爷。”

    “是啊。我也觉得不像是小厮。我就算东家养的比较好的小厮了,却也没他那么讲究啊。”盼清立马说。

    陈文正一折扇就敲过去,说:“心都给狗吃了。你虽叫我公子,我与老爷夫人何曾当你是小厮了。就你的吃穿用度也不是小厮啊。”

    “公子,我就是打打比方的嘛。”盼清嘟哝了嘴。

    陈秋娘则是摇摇头,笑着说:“我们得加紧做事了。最近像是转了运,好事连连的。”

    “哎,我立刻就去算账。”盼清脆生生应了一声,提着算盘就蹦跶着去算账了。

    陈文正则与陈秋娘继续丈量客栈,以期画出更精确的设计图谱来。

    当然,相比于吴老那边的曲折试探,泥瓦匠刘师傅和他的弟弟就好说话得多。自从陈秋娘与陈文正上次去过一次,与刘师傅签订了协议之后,刘师傅就是随时待命的状态,并且还带着他开铁匠铺子的弟弟亲自上门来与陈文正谈这一桩生意,而且刘师傅的弟弟还带来了能体现他手艺水平的锅。

    当时,铁匠刘二师傅来的时候,陈秋娘还在竹溪山渡口陪张赐养伤,不曾见到。陈文正一时也看不出来好坏,只说还没准备好,改日再请刘二师傅前来。

    陈秋娘回来后的第二天。作为翩翩公子小哥江丹枫与陈文正在云来客栈查看了刘二师傅的手艺,并且与刘二师傅签了协议。协议的内容亦与刘大师傅相同,即云来客栈提供的各种样品图谱都会打上刘二师傅的名号,但刘二师傅的价格必须要便宜些。对于是否选择股份抵押,则可以在饭店开业之后再做决定。

    那是天大的好事,刘二师傅自然是一口应承。随即,陈文正给了第一笔定金,让刘师傅回家准备做图纸上的锅、盆,勺,碗。

    至于泥瓦匠刘大师傅则是已经赶制出新型的炉灶,但感觉并不是太适合标准,就自行开始重新做。简直是业界良心。

    本来,搞定了泥瓦匠与铁匠之后。陈秋娘和陈文正还在琢磨木匠的事,却不料那吴老倒是自动找上门来了,这简直是解决了他们的一大难题。

    “我感觉非常好。”陈文正在计算完毕之后,低声说。

    陈秋娘知道他指的不是图纸,而是云来客栈的前景。她轻笑。说:“但愿一切顺利。”

    是啊,但愿一切顺利。这些日子,她是江云江丹枫,可是落日黄昏独倚栏时,午夜梦回时,都会恍然想起之前那一段日子,是那样的跌宕起伏。危机重重,简直每一步都充满诡异,须得步步为营。可仅仅是改了一个名字而已,就真的平顺到这个地步了么?

    她总觉得平顺到这个地步,有些不真实。但又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当。

    那就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嗯。生命不正是因为不可预知,才更加有意义,更加美丽么?每每她想不明白的时刻,她便这样安慰自己。

    她重新测量了云来客栈,设计了最节约成本、又最能体现其特点的图纸。

    从图纸上看。云来客栈已将旁边的闲置的房子也用上了。这是陈秋娘与陈文正商议之下,与那房东买下的。那房东要价高了市场一倍,陈秋娘一来二去就忽悠了那房东入股啥的,这价钱就比市场价还低了一半。陈秋娘还与他签协议,说如果赔钱了,这房子就归还个他,就当是为他装修了。那房东看陈秋娘与陈文正信心十足的样子,再加上内心贪念四起,想要那每年滚滚而来的分红,就答应了陈秋娘的要求。最终云来客栈隔壁闲置的房子比市场价低了一半的价格卖给了陈文正。

    画好图纸,核对了几遍。陈秋娘又设计了饭店的标识、唯一汉字名(包括所用的字体)。空出来的纸,陈秋娘还随手画了卡通造型的简笔画,小青看得爱不释手。

    “你女红那么好,可以做一做,到时候,我们饭店可以作为赠品,增加人气。”陈秋娘提议,小青十分高兴,便拿了样子回后宅去了。

    陈秋娘歇了歇,便又与盼清重新设计了新的招聘启事,招聘服务员、厨师、帮厨、洗碗工、潜力厨师学徒等。陈秋娘亲自手写,模仿王羲之的手迹。一连写了七八张,六合镇的四门牌坊下都贴上了,还有秀水街口,菜市场也贴了。

    “丹枫,你上次说的那个传单还要做么?我觉得挺费纸的。”陈文正在盼清出去贴招聘启事后,很认真地问她。

    “不怕。我们只做一百份,每天限时发放10份儿的打折卡,到时候持打折卡,就能享受两折优惠。即十文钱的饭钱只收两文。我在那招聘单上已写了,从明天起,就在秀水街云来客栈前的银杏树下,每天午时一刻,准时发放。这样的话,来排队的人肯定很多。我们宣传的目的就达到了。”陈秋娘说。

    陈文正沉默了片刻,还是叹了一口气,说:“丹枫,我忽然感觉害怕。我们这样洒水一样地用钱。那些梦想真的可以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失败了呢?”

    陈秋娘一下怔住,随即仰头看着陈文正,轻笑,问:“如果失败,就继续努力啊?难道因为害怕被饭噎死,你从此后就不吃饭么?因为怕失败,就什么都不努力?”

    “我——”陈文正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摇摇头,倒是笑了,说:“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连漂浮的心都平稳了下来。你这样的人,举手投足都注定是掩饰不住的光芒璀璨。”

第114章 合作者

    “大哥说笑了。”陈秋娘不喜欢被人这样夸奖。她已不是孩子,亦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在这个乱世,她最不需要的就是锋芒太盛,璀璨光华。因此也不喜欢别人有丁点的赞颂。

    “我说真的。有时候看着你,总会想,若我在你那年纪就有你那样的处事与见识,那该多好。那如今的我该怎么样了。”陈文正全是羡慕她的语气。

    “大哥,不要看到小偷吃的好的。小偷挨打的时候,你是看不见的。话糙理不糙,你永远不要羡慕别人,因为你不知道别人外在的璀璨与风光是经历了怎样的心酸才得来的。”陈秋娘颇有感慨地说。想起她前世里异于常人的早熟,随时随地留着算计的心,就真心觉得那时的自己很悲催,因为没有人保护,所以小小年纪就要自我保护。

    陈文正似乎还要说什么,陈秋娘不喜欢继续这个话题,便说:“大哥,我算的头晕眼花的,想去睡一觉。有什么事需要我的话,就让人来叫我吧。”

    “哦,好。”陈文正有些尴尬地回答。

    陈秋娘情绪莫名低落,慢吞吞地回到了后院,打水洗脸洗脚,躺倒了床上。还没完全入睡,盼清就从门房就一路喊着跑进来拍她的门:“表少爷,表少爷,快起来,快起啦。”

    “盼清,你就不能斯文一点?这么咋咋呼呼,叽叽喳喳的。”陈夫人轻言细语地斥责盼清。

    “我这一时激动,就忘了。夫人,你可别生气。我保准一定改。”盼清笑嘻嘻地说。

    陈夫人也是笑着叹息说:“行了,只想着以后你也是要在生意上到处跑的人,大事小事,你跟你家公子是要出去跑的。总不能这么咋咋呼呼的。”

    “是,夫人。”盼清朗声保证。

    陈夫人这才问:“出什么事了?”

    “天香楼,天香楼的当家的来我们饭店了,说谈合作事宜。公子让我请表公子过去呢。”盼清回答。

    “天香楼乃妓女伶人之所。跟我们谈合作?”陈夫人虽向来慈眉善目,但到底是清白人家的女子,所以此刻语气里也流露出几许不满。

    陈秋娘早已在盼清一路喊着跑过来,就翻身起床。仔细地穿衣服。她虽九岁,又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但由于一出生就过着大小姐的生活,这大半年虽然过得苦,但却并不矮小。如今,陈夫人与小青为她做的男子服装,也不是男童服,而是少年服饰直裰,灰色外袍,一律都是斜襟大袖。领口镶了黑边,里衬则是白色交叉领。因为未成年,所以不曾戴帽子,她便拿了灰色方巾,蓝色丝带把头发绑成了小髻。梳得一丝不苟盘在头顶,一把折扇则是她让盼清去买的半成品扇,请陈文正画的“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江上月夜图,背面则是苏轼那首《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陈文正起初看这词作,惊为天人。说这读书人一直都看不起词作的,那些都是闺阁伶人的玩意儿,上不得台面。可看这一首,却是天地为之一开阔。

    陈秋娘轻笑,只说这不是自己所做,是昔年在青城县时。青城山一个老道士所作。她觉得很不错,就背了下来。

    “这,总之,这是让我开眼了,这词长短不一。却也可大有开阔意境。”陈文正啧啧地说。

    陈秋娘顺势就掩面鼓励,说:“大哥文采斐然,以后,空闲可以尝试用词作写士大夫情怀,或者书写黎民百姓之状,抒发人生思考,或者表达忧国忧民之心。”

    “好。”陈文正十分高兴,仔仔细细为她把扇面画妥帖。

    从此后,江丹枫便是一袭灰色直裰,长衣阔袖,方巾束发,一把折扇在手,一举一动全然是翩翩公子样。

    “就是啊。我也觉得不合适。但公子私下里说天香楼现在可以说是蜀中第一楼。很多达官贵人来蜀中,总是要绕道来这六合镇,到天香楼来看当年极尽奢华的后蜀宫廷舞。实力不可小觑,所以才让我来找表公子去看看。”盼清在跟陈夫人汇报。

    陈秋娘已穿戴完毕,正在盼清再度敲门时拉开了门,说:“走吧,我都听到了。”

    “丹枫,你怎么看?”陈夫人语气颇为急切,大约还是觉得陈家是正经生意人,虽然社会普遍还是轻贱商贾,但总比艺妓伶人来得强。

    “好事啊。”陈秋娘朗声说。

    陈夫人一张脸不由得沉了下来,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表达,便只问:“丹枫,你知道那天香楼是什么地方么?”

    “青楼啊。”陈秋娘大大方方地回答。

    “这,你可知道这青楼是什么地方?这怎么可以合作呢?”陈夫人一直摇头,她显然以为陈秋娘太小,并不清楚这天香楼是烟花之地。

    “风尘之地,迎来送往罢了。早些天我就打听过了,这天香楼的楼主乃前朝教坊娘子,舞姿倾城,又带了一帮宫廷伶人,在蜀中也是声名远播。这天香楼迎来送往的人都是达官贵人。说实话,若是靠我们自己去攀达官贵人,就算出了一百分的力气,也只能办成一分的事。但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帮我们完成豪门盛宴的那部分。”陈秋娘站在廊檐下,为陈夫人分析。

    “可是——”陈夫人面露难色。

    陈秋娘则继续说:“都是开门做生意,不存在谁比谁清高。要把生意做大,就要容得吓人,看得到人背后所代表的利益关系。姑妈且放心,即便如此,我们云来饭店是有自己的底线的。”

    “这——,唉,我也不懂。只是觉得跟天香楼搅在一起,不是太好。”陈夫人说。

    陈秋娘知道其实陈夫人心里也已经认同她说的话,只是还不太能接受与青楼合作这种事。

    “姑妈,我不会辱没了陈家先祖的,你放心。”陈秋娘拍了拍陈夫人的手,这才与盼清快步去了客栈。

    客栈大堂上,四方桌子,陈文正正与一名身着紫衣的女子对坐无言。

    那紫衣女子看上去约莫三十岁的模样,梳着飞天发髻。插着金步摇,耳上明月珰,穿着霞帔、短衫、襦裙,丹凤眼、柳叶眉、额间梅花妆。脸上扑了粉,抹了腮红,看起来颇为妖冶。

    这紫衣女子身边还站着一位瘦削的黄衣女子,正是陈秋娘那一日在天香楼门口看到与那念奴儿一起的春香。

    “表哥,你扰人清梦呢。不是说大小事宜,表哥做主就是了么。”陈秋娘从后门进去,挑了帘子便朗声笑着朝他们走去。

    陈文正一看陈秋娘来了,便如释重负,起身说:“话虽如此,但这是我们兄弟俩联手的产业。有重大决定当然要你一起来做决定了。如今,这天香楼王大家是贵、大客人。自然也只能把你吵醒了。”

    “原来是王大家。久仰久仰。”陈秋娘折扇一敲在自己手上,便是拱手行礼。

    这王娘子则是眸光一紧,眼里全是审视。陈秋娘则是心中一紧,莫不是这副皮囊果真有什么了不得身世作了祸根。或者抽空还得回一趟柳村,非得仔仔细细问问陈柳氏不可。

    “师父。”那春香机灵,看王大家失神片刻,便略弯腰叫了一声。

    王娘子回过神来,便面露轻笑,略一欠身,说:“我真是惊呆了。没想到陈公子家的表公子竟如此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奴家真是大开眼界。”

    “王大家太客气了。谁不知道你是见惯大场面的人,江某这点点祖辈积累的东西,也只能让你见笑了。”陈秋娘亦是朗声与她客套,随即手将衣袂一拨,便潇洒地坐在了长凳之上。

    王娘子只是瞧着他。神色里略略带了笑,平和地说:“我瞧着你们即将开业,定然也是忙里忙外,我也不拐弯抹角。自从你们要重开饭店,我就一直在注视着。”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陈秋娘与陈文正也不打算接话,她便继续说,“其实,我们也算乡邻,这不过几步路的事。再者,我亦惦记着老掌柜的一手绝活是不是会传承。所以,对于你们的饭店充满期待。”

    “多谢王大家重视,您放心,这饭店过几日开张,保证您吃到的饭菜都是人间美味。”陈秋娘举手投足便全是公子哥的做派。拿盼清的话说,陈秋娘这么一穿男装,就真的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模样,倒十足的一个美少年了。

    王娘子闻言,呵呵笑道:“如此甚好。”

    “那江某回头就把拜帖送上,开张当日,王娘子可是我们云来饭店品菜嘉宾之一呢。就算您不过来,我过几日也会亲自登门拜访的。”陈秋娘折扇一开。

    王娘子则是摇摇头,说:“我实话说吧,我并不在乎做什么品菜嘉宾。我是听闻你们在做什么股权制,十分好奇。而且,听说你们也信心满满的,还要做标识、开分店的。我便想着亲自来与你们谈谈,看与你们合作值当不值当。”

    “王大家不仅舞艺超群,对商机的把握也是一流,目光更是卓远。不错,我们的野心不仅仅是六合镇或者蜀州饮食第一,而是要在有人的地方,就有云来饭店。”陈秋娘再度化身为那种热血培训导师,一字一句配上适合的手势,抑扬顿挫的语气,简直极富魅惑。

    但王娘子毕竟是宫廷教坊里出来的,见惯了大场面,并没有像她身边的春香那么睁大了眼。

    “哦?那你且说说,如何能成就你们的野心?”王娘子提高了嗓音。

    陈秋娘笑着摇头,说:“王大家,在商言商,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机密。恕我不能奉告。不过,我可以详细为王大家介绍股权制,以及云来饭店的股权认购试用条例。若到时候,王大家觉得我们值得你合作,再签确认书也行。”

    王娘子微微眯了眼,正了正身子吐了一口气,说:“你们倒是信心十足,那我认购百分之二的股份,可以立即交钱。但你们要说服我。”

    “没问题。但王大家可能忘记了一件事。”陈秋娘朗声说。

    “哦?什么事情?”王娘子面如常色,即便是询问,那神色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第115章 声名远播

    “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可以彻底说服你。但前提是你值不值得我说服。”陈秋娘语气平静地吐出这一句狂得不得了的话。盼清与陈文正都被她这句话吓得不轻,齐齐惊讶地看着她。对方那春香先是震惊,尔后是恼怒地喝道:“江丹枫,我家王娘子来与你们合作,是你们八辈子的荣幸,你别不识抬举。”

    陈秋娘不理会春香的叫嚣,亦只是瞧着那王娘子。这王娘子不愧是教坊第一人,面对陈秋娘猖獗的言辞,神色没有丝毫波动,眼神依旧是带着略略审视的平和。

    “哦?那要什么样的条件才算值得呢?”王娘子平静地问。

    “云来饭店能走到什么地步。我自己很清楚,所以,在股东的选择上,我们也很谨慎。我们可以跟一个村合作,只要他们养的猪或者他们种的大米、小麦、蔬菜,这是保证原料的干净健康。我们甚至可以帮这个村建农场、开垦土地,甚至将他们变成我们的原料基地。当然,我们也可以跟泥瓦匠、铁匠、木匠大家合作,为我们每一间新开张的饭店做统一的风格标识。简单地说,我们选择的合作者,并不仅仅是有钱,而是值得合作的。”陈秋娘毫不隐瞒地将她的想法说了出来。原本她一开始看中的就是天香楼的人脉,而不是钱。

    “你很自信。”王娘子丢了一句,然后问,“那你看我天香楼值得不值得?”

    “天香楼声名远播,来往之人,非富即贵,王大家经营有方。能与你们合作,自然是求之不得。”陈秋娘说了一系列客套的话。

    那春香按捺不住,便是冷冷地说:“那你还废话多。到底要不要合作?”

    王娘子则是摆手喝道:“越发没规矩了。江公子虽年幼,却说得不无道理,这在商言商,没什么值当的。人家凭什么与我们合作。你好好学着,别成天没事,就想着有的没的。”

    春香被训斥,愤愤地垂了眸。低声说:“师父教训得是,弟子谨记。”

    “江公子,你我就不必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的说吧。”王娘子抬手做了请的手势。

    陈秋娘一笑,身子略前倾,低声说:“我要的是天香楼的酒席从此后,由云来饭店来做。”

    “你胃口不小啊。”王娘子轻笑。

    “我打听过了,天香楼声名远播,来往的显贵无数,但厨子却到底是平庸之辈,有损天香楼的招牌。”陈秋娘自信地说。

    “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就可以考虑。”王娘子唇角上扬,一张脸上全是神秘莫测的笑。

    “那请王大家稍候。”陈秋娘站起身,便是吩咐盼清前往厨房。

    王娘子却是站起身,喊道:“且慢,难道云来饭店的掌厨就是江公子?”

    陈秋娘脚步一顿。转身过去时,已是满面春风的笑意,她说:“在下不才,在这乱世,不曾继承祖业,也不曾遂了先辈愿望。只醉心吃喝二字,研究了不少吃喝。我与我这小哥说道一二,为王大家来一份儿家常味道可好?”

    “既是江公子亲自指导,奴家求之不得。”王娘子站起身来,略略福身。

    陈秋娘亦是略一倾身,随即与盼清一并进了厨房。陈家是开客栈的,盼清亦不是远庖厨之人。对于厨房之事,也是懂得,甚至有时候小青陪陈夫人去上香,陈文正嫌弃门房王婆子做的饭菜没法吃,家里的饭菜有时候就是盼清来操持的。

    “我。我不行吧。”盼清有些胆怯。

    “你可以的。”陈秋娘鼓励,随即就指导他做了一盘火腿鸡蛋炒饭,配了她前些日子调配的泡菜水泡出来的萝卜颗粒,尔后浇上她指导小青做的酱汁,同时上一杯清鸡汤煮的白菜汤。

    当盼清把炒饭与配菜端到王娘子面前时,她淡淡地看了一眼,神色淡漠。但是当她开始吃了之后,便只觉得味道格外不一般,到了后来,一向注重身材的舞者,竟然将端上来的一大碗炒饭全部吃光。

    “不知道这能否说服王大家?”陈秋娘折扇在手,笑意盈盈。

    “酱汁还不够时日,像是新晒不久的黄豆酱,还不够淳。这泡罗卜的滋味甚是美妙,泡菜水里该是加了中药?恕奴家吃不出是哪些药草。至于这白菜汤汁鸡汤的香浓、菜叶的清香混合,清爽唇齿,正好把蛋炒饭的略略干涉给化解了,让人食欲大增。看似平常的搭配,却是大有文章。看似平常的吃食,也是美味佳肴。江公子果然是不是打诳语。”王娘子优雅地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又拿了盼清递过去的手帕擦了擦手,这才缓缓地点评。

    “一听王大家的点评,就知道王大家不仅在舞蹈上造诣非凡,在饮食方面也是功力深厚,云来饭店能得王大家看中,实乃三生有幸。”陈秋娘亦是客套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

    王娘子轻轻一笑,说:“江公子实力非凡,但这毕竟是家常小菜,在很多时候上不了台面,我说句不好听的,我天香楼来往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非富即贵之人。我怕云来饭店承担不起。”

    “王大家的担心不无道理,所以,我们有试运行合同,若是王大家到时候不满意,我们可以终止合作,至于双方在这期间需要承担的风险条款,让盼清来为王大家讲解。”陈秋娘笑着说,便从怀里掏出了早就拟定好的各种合同,盼清则马上就开始为王娘子解答。

    王娘子很是满意,貌似那春香也是她选定的接班人,一并来学做生意与管理,便在一旁虚心受教认真聆听盼清讲解。

    “真没想到天香楼会主动来合作。”陈文正与陈秋娘走到了客栈后院,在那口古井旁的石凳子上坐下来。

    “我们之前做的声势大,气势足。能赚钱的买卖,谁愿意错过呢。你等着看吧,这几日,还陆陆续续会有人来找我们合作的。届时,我就不出面了,由你跟盼清来。毕竟,我觉得我还是少出面的好。”陈秋娘说。

    “嗯,今日实在因为是天香楼,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陈文正很谦虚地说。

    陈秋娘摇摇头,说:“大哥心中早有决断,何必不自信呢。大哥就当这一饭一蔬,这一家客栈就是朝堂社稷,经营之道都是相通。大哥之才,我早就佩服不已。等这些事情忙完,还要请教大哥很多事情呢。”

    “丹枫客气了。在我看来,你已惊为天人,若是他日得了仕途,定然能飞黄腾达,成人中龙凤。”陈文正说。

    陈秋娘只是笑了笑,便去找寻培训员工的场地去了。

    后来,果然不出陈秋娘所料,前来要求合作的商户络绎不绝,有米行、菜蔬幡子,甚至六合镇的赌场都向来插一脚。

    陈文正严格选择合作对象。对于有些暗含威胁的,陈文正亦是四两拨千斤,暗示张家与他有交情。不过,陈文正一直期盼张家可以来合作,但又明白张家合作完全是痴人说梦。就张赐与陈秋娘的过节便就不可能了。

    至于装修,那小厮回去的第二日,吴老就做着木做的轮椅来了,带来了一整套的班子,包括匠人杂工。他先与陈秋娘见了一面,惊叹画出这样图纸的人竟这样年轻。陈秋娘也是以昔年跟着道观一位道人所学。说那道人自己设计修建道观,颇为厉害,她年幼,觉得有趣,便是虚心求解。道人倾囊相授了。

    吴老爱才,三番两次表露出要收陈秋娘为徒。陈秋娘亦婉言谢绝。但两人亦为忘年交,在云来客栈装修的日子,吴老亲自坐镇,指挥门徒,闲暇就跟陈秋娘对弈讨论。他惊讶于陈秋娘小小年纪,见解独到,又是连连惊叹。

    这期间,陈秋娘完成了几轮面试,选拨了手脚干净、面目清秀、做事利索的服务员,又找寻了有潜力的厨师以及一批厨房的学徒,之后的杂工、烧火工、各种精细分工的工人,都是她亲自面试。

    面试之后,就在六合镇西门外的田家大院进行培训。田家原本是大户人家,家道中落了,陈秋娘觉得那里清净,便在那里进行了一系列的封闭式培训。连惊叹。

    这期间,陈秋娘完成了几轮面试,选拨了手脚干净、面目清秀、做事利索的服务员,又找寻了有潜力的厨师以及一批厨房的学徒,之后的杂工、烧火工、各种精细分工的工人,都是她亲自面试。

    面试之后,就在六合镇西门外的田家大院进行培训。田家原本是大户人家,家道中落了,陈秋娘觉得那里清净,便在那里进行了一系列的封闭式培训。连惊叹。

    这期间,陈秋娘完成了几轮面试,选拨了手脚干净、面目清秀、做事利索的服务员,又找寻了有潜力的厨师以及一批厨房的学徒,之后的杂工、烧火工、各种精细分工的工人,都是她亲自面试。

    面试之后,就在六合镇西门外的田家大院进行培训。田家原本是大户人家,家道中落了,陈秋娘觉得那里清净,便在那里进行了一系列的封闭式培训。

第116章 开张

    将近两个月的忙碌。盼清、陈文正、陈秋娘三人起早贪黑,累得半死。陈夫人、小青、王婆子夫妇全力做好后勤保障工作,简直都没什么空闲时光。

    这将近两个月里,陈文正接待了很多想来合作的人,选择了其中最有利的。盼清则主要负责装修的材料收集,招聘会的维护等。陈秋娘所做的事就是完善云来客栈的菜式选择定价、员工责任制度、福利制度等各种制度的制定。期间,她唯一抛头露面的就是对第一批入选员工的封闭式培训。

    最后,在盛夏来临之时,陈文正找了一个风水先生看了一个开张的黄道吉日。这一天,虽然不是赶集日,但云来客栈这一个多月早就声名远播,所以,这一日的六合镇竟然堪比赶集日。

    这一日,人头攒动,都想知道这云来客栈拉起的大幕之后到底是怎么样的景象。

    大幕之前,早有身着蓝衣红襦裙,梳着干练发髻的女服务员站在两旁,端着红绸花与剪刀。

    “这是要做啥?”人们议论纷纷。

    然而两名受过封闭训练的女服务员如同雕像,站得笔直,平视前方。

    终于,巳时到来,盼清一身藏青色的直裰,从侧门款款而来,跟着他一起走出来的还有两个灰布短衫、头戴方帽的男服务员。

    三人一并走到了云来客栈门前的大银杏树下。盼清清了清嗓子,高声喊:“开——幕——”

    随着九曲回环的“开幕”声,两个小厮拉下了大幕,露出了崭新的云来饭店样子。原来的云来客栈大门进去是大堂,大堂靠楼梯和厨房门的地方是高高的黑木柜台。

    如今,云来客栈大门依旧在,只是换了新门,用的不是气味浓烈的黑漆,而是使用器具打磨光滑。上了一层透明的腊。当然,这也是陈秋娘与吴老对弈时,不经意间说起来的。吴老当时还担心这不如黑漆保留的时间长。

    陈秋娘轻笑,说:“对于客栈这种服务行业。干净才是硬道理。客栈的人会喜欢这种方式,而不在乎会使用多久。毕竟开门做生意,尤其这种迎来送往的生意,各种门面装备肯定常换常新的。”

    吴老沉默许久,才让他的大徒弟带了几人上山找寻可能提取出陈秋娘所说的那种腊漆的植物汁液。吴老的门徒果然都是能人异士,没几天就找出一种树的汁液来,刷在做好的器具上,器具保持了木头的原样,纹理细腻,却又光滑。让人看起来那器具干净简洁。

    如今,云来客栈的门、窗、桌椅全都是这种原木色调。而且桌椅再不是从前的大方桌,八人座。而是长方桌,四人座,座位紧凑。

    至于柜台亦被安放在了临街的地方。打开一扇窗即可。客人只需在客栈外就可以直接面对掌柜。而那柜台旁边的木牌上则是挂云来客栈菜牌的地方。这菜牌会告知客人,今日云来客栈所有的菜式。旁边另一块小木板上则是挂今日特价菜名。

    而与柜台一墙之隔就是厨房。人们惊讶地发现从来怕被偷学的厨师们就在这厨房里忙碌。从来隐蔽得紧的厨房搬到了临街的地方。这厨房分两间,外间是三个服务员,穿戴统一干练。

    这三个服务员是照看面前五口大锅的。这五个锅是貌似鼎形状的铁大锅,而下面则是粘土做的小炉子,里面保了木炭火,让锅里的菜随时都是热的。而厨房的里间。则隐约可看到厨师与帮厨们在忙碌。洗菜、切菜、炒菜的过程可以说几乎公开了。

    “这,这云来客栈也够大胆的。不怕被偷学么?”有人看到这样的格局,不由得大惊。

    “怕啥。人家若没有两下子,怎么敢开客栈?再说了,我听说陈掌柜以及他的表弟江公子,都是奇人呢。别看那江公子年纪小。就是王大家、吴老都对他佩服得很呢。”人群里似乎有懂行的,就在跟周围的人攀谈。

    “可是,那边又是什么?”有人看完了面前崭新的云来客栈,不由得又看看云来客栈的隔壁,那里以前是空闲的商铺。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那边则装修得比较庄严大气。二楼的窗户雕花什么的都匠心独运。那边还有一个金漆匾额,上面书写:豪门盛宴四个字。

    “豪门盛宴?”有人不解。

    “据说也是云来客栈的产业。一并开张的。说那边是达官贵人去的地方,也承办豪华酒席配菜。”有人又回答了众人疑问。

    “这六合镇虽然不小,但这么大的门面,这又不是在成都府。能有生意?”有人对于这并不看好。

    “有钱人家的事,你能知道多少呢。”有人反驳。

    “有钱人?人家厨房,就切个葱丝都是专人负责的。”有人立马就找证据打击云来饭店。

    陈秋娘化了个简单的妆容,就在人群里,听人群议论。其实,她岂有不知其中风险。但说实话,支撑云来客栈的基础产业是属于平民这一边,至于“豪门盛宴”那是必须要做的。一则是为了陈文正的仕途,毕竟他一直想着报效朝廷;二则是为了在最初就为云来饭店奠定高大上的基调。

    “今日,云来饭店正式开张,希望各位乡邻捧场。现在有请掌柜以及各位股东进行剪彩仪式。”盼清朗声说。

    紧接着,陈文正从大门里走出来,一袭酒红色直裰,方巾束发,梳得一丝不苟。他身后还跟着七名股东代表,有吴老、王大家、米铺的刘掌柜等。这些股东往那里一站,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当然这些响当当的人物里还有一个让大家惊讶不已的就是张府的江统领。

    “他可是代表张府的啊。”陈秋娘听到有人低声说。

    “是啊。据说,他一言一行都是以张府为先的。莫非张府也是云来饭店的大股东了么?呀,这陈文正真了不起啊。比他老子还厉害啊。”有人挤在人群里惊呼。

    陈秋娘则是看向站在一群股东之中,拿着剪刀与众人一并剪彩的江航。他依旧面色平静无波,举手投足都那样从容,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不自在。

    请不请江航。关于这个问题,陈秋娘与陈文正进行过激烈的讨论。本来两人都一致不想与张家扯上关系,但思来想去,曾经江航借了一大笔的钱过来,还与他们签订了股权合同。于情于理都该请。

    最终,陈文正说下帖子吧,如果他拒绝,就在日后将钱还他便是。若是他来,也便只是他,与张府没多大关系。再说,只是做生意的关系而已。

    虽然陈秋娘觉得陈文正后来说得有点自我安慰了,但也只有这个理了。他们便立刻给江航下了帖子,盼清去送帖子回来,转达了江航的原话,我一定到。

    江航要来,明知道陈秋娘就在这里的他没有任何犹豫。这让陈文正与陈秋娘都意外了好一阵子。

    “那个江丹枫怎么不在上面,不是说他也是股东之一么?我就为了看那小子来的,唇红齿白,不可多得的美人啊。”旁边有个流里流气的提剑男子说,食指和拇指不经意地搓着下巴,看起来就很恶心。

    “江丹枫是男的啊。”旁边有人反驳。

    “我知道。但是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们就喜欢这种小子了。”那人的话越发不中听了,旁边的人纷纷露出鄙夷的目光。

    陈秋娘不太想听这人的污言秽语,便挪了个地方,继续蹲点在人群里。云来客栈的剪彩仪式很顺利。尔后,便是常规的舞狮子助兴。

    等一番敲敲打打之后,云来饭店就算正式开业了。

    第一天,是特色菜展示。首先是学徒里展示自己的绝活,尔后是厨师们各显神通。各类菜肴、点心看得每个人都在吞口水。

    在展示完菜式之后,便是服务员的集体亮相,还喊了口号,气势很足。陈秋娘知道这些东西很俗气,但在此时此刻,对于饭店的知名度、档次以及人气,都是很有帮助的。

    展示完毕后,便是由饭店的服务员领班朗声介绍今日菜价与菜式。紧接着,她亲自将菜牌挂上木板,便算作今日正式开张了。

    临街的大锅里,装着家常美味,肉汁烧竹笋,鸡汤白萝卜,红烧肉,煮肉的白菜,另一口大锅里则是骨头清汤,不收钱,配饭。第一天,是特色菜展示。首先是学徒里展示自己的绝活,尔后是厨师们各显神通。各类菜肴、点心看得每个人都在吞口水。

    在展示完菜式之后,便是服务员的集体亮相,还喊了口号,气势很足。陈秋娘知道这些东西很俗气,但在此时此刻,对于饭店的知名度、档次以及人气,都是很有帮助的。

    展示完毕后,便是由饭店的服务员领班朗声介绍今日菜价与菜式。紧接着,她亲自将菜牌挂上木板,便算作今日正式开张了。

    临街的大锅里,装着家常美味,肉汁烧竹笋,鸡汤白萝卜,红烧肉,煮肉的白菜,另一口大锅里则是骨头清汤,不收钱,配饭。

    那女服员报告了价格,在场的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这不可能,现在的五文钱怎么可能吃到荤菜。他们这样做,怎么赚得到钱,怎么可能。

第117章 惊叹

    开张第一日,异常顺利。

    各位股东与请来的嘉宾,以及之前通过幸运抽奖方式抽出的客人,一并品尝了云来饭店的各种菜式。第一日,陈秋娘将菜牌上可以有的菜,除了当日开售的,全部都做了品尝份儿。当然,这绝对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若是要她一个人做,那必须是得要累死。

    这些食物全是她培训出来的厨师和学徒们做的。在这一次的厨师与学徒选拔中,有名厨来应聘,陈秋娘看了对方条件,以及各种应变能力,上升空间,大多数都客气拒绝,只有少部分比较年轻、实在却在厨艺上有敏锐能力的人被留了下来。另外,一批极有潜力的学徒被她选拔出来。当然,这批厨师里最有潜力的则是李恺、陈默、周铭。没错,这三人就是竹溪山罗皓的厨子,虽然是野路子出身,但对厨艺的领悟能力很强。

    在云来饭店公开招聘厨师学徒的第一天,这三人就收拾包袱前来投奔陈秋娘了。三人皆说是大当家允许了的,并且说以后他们的成就亦与竹溪山无关,毕竟竹溪山是山匪,有这种过去,就成不了厨师大家。罗皓还对这三人说:“去吧,秋娘是奇才,厨艺了得,博学得很。又不会在技艺上对你们藏着掖着。你们跟着她,终会有大成就的。”

    “罗大当家这么看得起我!”陈秋娘笑着说。

    周铭摸摸脑袋,嘿嘿笑,说:“江公子本身就厉害呢。”

    “哈哈,你倒是会察言观色了。看到别人叫江公子,便直接就连秋娘都省了。”李恺打趣。

    陈默则是很冷静地说:“作为厨者,观察敏锐是必须的,能分辨细微差别,也是必要的。秋娘一身直裰,方巾束发。翩翩公子。而周遭的人都叫他江公子,这必然有深意,在人前,我们必须如此啊。”

    陈秋娘轻笑。也没对他们的说辞予以肯定,只是说:“世上从此之后再无陈秋娘,只有江云江丹枫。”

    三人也是很有分寸的人,听陈秋娘这么说,也不问缘由,只齐声说:“江公子放心,我们会用心努力成为云来客栈的掌勺的。”

    之后的培训里,这三人以及新招聘来的一个叫龙文的少年学习极好,陈秋娘只点拨一二,四人就做的七八分像了。连陈秋娘也不由得感叹这四人真是厨界奇才。心里还在琢磨以后看他们表现。是不是教一些甜品的制作给他们。

    总之,这第一次的招聘,陈秋娘也是收获巨大,找到了四个厨者奇才,同时又招聘了一位年纪大的老师傅来做顾问。这位老师傅据说当年是后蜀皇宫里御厨之一。后来因为摔断了腿,便告老还乡在这六合镇的清明巷居住,本来是开了个小饭馆,但前些年小饭店突然失火,殃及家宅。最终两个儿子为了仅有的家财争夺得不顾亲情大打出手。身体不适,亲情凉薄,心理上倍受打击。这位老厨师倍受打击,最终就病倒了。病愈之后,老厨师就没心思再开小饭店,也没心思受人聘请。直到陈文正与陈秋娘上门,以一道麻婆豆腐打动了他。

    当然,那个朝代是没有辣椒。用的茱萸与花椒调配出的滋味。当然,那一道菜当时也不叫麻婆豆腐,只是陈秋娘依旧把麻婆豆腐的传说带给了这个老者,并且与这位老者闲话家常,还为他做了极其简单的饭菜。

    最终。这老者答应出山,来作为云来客栈的首席厨师指导。陈秋娘与陈文正为表尊敬,亲自赠送股份给这位老者。

    “你们这两个娃娃,做事倒是很有分寸,是个成大事的人。尤其是你这个娃娃。”老者须发全白,但耳聪目明,看着陈秋娘不住地点头。

    陈秋娘嘿嘿笑,说:“能得方老先生指点,三生有幸啊。”

    老者摇摇头让他们两人叫他爷爷即可,至于什么股份,也不要了。两人便客气地说既然不要股份,这辛苦费总是要的。这经年累月,从此以后,侍奉方爷爷就是应该的。方老先生老泪纵横,应许了两人定然倾囊相授。之后,陈文正与陈秋娘便又为老人熬了可口的粥,与他说了说饭店的构想。

    方老先生赞不绝口,最终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在送了两人出门时,他说:“丹枫,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我刚才一直在想你像谁,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陈秋娘心内一紧,暗想难道自己猜的没错,自己的身世其实与后蜀宫廷是有关的吧。要不然,作为成都府兵马侍卫统领的罗皓、这宫廷御厨都会这么说呢。

    “啊,方爷爷,我像谁呢?”陈前询问。心想这老头总会说实话了吧,但方老先生却还是摇了摇头,说:“仔细看又不像。”

    “谁呢?”陈秋娘又追问。

    方老先生却是抹了一把老泪,摇着头说:“往事已,往事矣。不可追,不可追。”

    陈文正拉了拉陈秋娘,低声说:“老先生是宫廷御厨,据说帝王当年都喜欢他做的一手好菜。如今,蜀国是亡了,老先生一直都闷闷不乐的,不要多问,他说的人估计是皇宫里的人了。”

    陈秋娘便没有再问,但她一直想着开张之后,必须回柳村一趟,找陈柳氏彻底问清楚自己的身世。不然,总感觉不安全,心里发毛。

    总之,请到了宫廷御厨做指导,陈秋娘又亲自培训,督促。在开张首日,就做了一百类菜,包括西式的甜点。请了德高望重的人,吃货界的名人,有名的厨师,抽奖抽出的五名客人,各位大股东等进行首日品菜。

    每个人对云来客栈的菜式都赞不绝口,一道接一道地品尝下去,竟然不觉得肚子已经很撑了。在品完菜之后,云来客栈就对食客开放。

    首批客人是持有先前云来客栈发放的打折优惠券的人。云来客栈的用餐其实就是中式快餐在宋初。竹制的餐盘、印有云来饭店字样的白瓷碗与青瓷汤碗,原木漆的筷子,白瓷汤勺,每一件都有云来客栈和制造商的标识。简直做得太高大上了。

    当云来饭店正式开张,还真的客似云来。当预计的饭菜卖完,后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人们都想来尝一尝这肉菜的滋味,满足一下在装潢精美的殿堂里吃饭的感觉,尤其那些餐具精致,并不是扑通店铺里的土瓷碗。再者,这饭店还有御厨坐镇,更有名厨世家出身的江公子亲自打造云来客栈的档次规格,就算这里贵一点也无妨的啊。

    “这去好点的馆子,太贵;在街上买挑担子货吃,总觉得不干净,也不体面。这馆子好,菜色好,便宜,体面,真划算。”吃饱了的客人如此对别人说。

    陈秋娘则是粗布衣服在身,就在人群里听反馈。听到这人的说话,陈秋娘也不由得笑了。这人说的也是她当初觉得这生意可做的原因。

    第一日,去除各种开张费用,品尝的菜品开销之外,七度加菜,一直流水席一样到了晚上整个秀水街掌灯。

    这一日,人们见面都是问去云来饭店吃过么?那菜真不错,如何如何的。

    这一日,云来客栈的厨房人员,大堂服务员都累得脚不落地,半死不活。连收银台的三个服务员都累得申请休息一下,说计算得来头脑都浆糊了。

    到了晚上打烊,小青、陈文正、盼清计算营业额,计算的爪子都酸了。盼清算,小青核对,陈文正最终核对。

    营业额让三人目瞪口呆,原本三人都是做好准备第一日亏钱的。再者,陈秋娘定价那么低,他们都觉得赚不到啥钱的。

    “这——,这净赚多少?”盼清不太确定地问。

    “除去今日的开销,成本,人工费,净赚两百两。这,这怎么可能。”小青也是十分惊讶。

    于是三人都觉得算错了,又来来去去地算了两遍,最终才确定真的是净赚两百两。

    “天啊。我从来没想过会这样,这样——”盼清激动得很。

    陈文正则是一直没说话,最终却来了一句:“我从没想过——,丹枫真的是神一样的存在。”

    小青则是深深呼吸,说:“我,我想以后每个州府都有我们的店,我真想不出来。”

    “不过,首日的银钱做不得数的,得看一个月的。”陈文正这短短的时间已经冷静下来了。

    “嗯,嗯,等一个月看。”盼清也附和。

    陈文正主仆三人激动的睡不着,在院内走动。陈文正和小青还去客栈那边检查明日的食材情况。又查看了服务员们的住宿情况,总之是裤腰带上都是干劲儿了。

    陈秋娘预计到了会成功,但她没预计到会是这样成功。她把那个时空先进的营销理念全都应用而来,立足百姓,把快餐这个概念引入了这个时空。

    “嗯,以后还可以引入诸如沃尔玛式的零售商场,遍布全国各地。”这是陈秋娘心中所想,但那已是将来的事了。如今,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来计较,好好想一想。

第118章 心惊

    夏月,椭圆,朗净,如同好几个月前那个夜晚,那一夜的惊魂与感动,如今看来恍若隔世,更是丝毫不真实。几个月前的生活也如同电视剧、小说,波澜起伏,跌宕刺激。

    而最近这两个多月,陈秋娘的生活却是忙碌平常,实在是一点的波澜都没有,就连云来饭店开张都如此顺利。电视剧里往往会在开张日出来搅和捣乱的地痞流氓也没有如期出现。

    一切都按照预想的最理想状态在走着。

    是不是太顺利了?陈秋娘独自一人坐在半掩的窗口,看着窗外的一轮圆月,隐隐觉得事情顺利得让人不安。

    但是到底会有什么事,她却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来。她连开张首日可能遇见的场面都计算过了,可是那些混乱与可能遇见的麻烦事却一件都没有实现。

    陈秋娘思考了大半夜,但没有任何的结果。她索性就沉沉睡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准备食材的,检查卫生的,已经各就各位,等陈秋娘起床,盼清已按照她的吩咐将一切做好了。

    “表公子,我现在裤腰带上都是劲儿,简直太有干劲儿了。”盼清看到她,便激动地说。

    陈秋娘则是笑着说:“淡定点,这才第一日,什么都做不得数的。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确定。”

    “嗨,公子说,错不了的。”盼清摸了摸脑袋。

    “清总管,清总管,有人来订菜了,您要不去看看。”有个女服务员一路跑到了二楼上。

    “你们接收订单就是了。这还不会做么?”盼清有些不悦地问。

    “不是了。来人要定豪门盛宴那边的菜呢。”女服务员解释说。

    “哟,第二日就有大单上门了。我还真去看看。不过 ,可能就要劳累你了。”盼清说。

    陈秋娘摇摇头,说:“这是我们的理想,劳累是应该的。我与你同去看看。”

    来人是六合镇绸缎庄的老板,名叫王大和。说是昨天来吃了一下家常的,亦打包了一份儿回去,家中老父觉得很是可口,味道亦奇特鲜美。恰好今日有客来。老父便想着在豪门盛宴订一桌酒席,价格好说。

    盼清在这个时刻显得非常专业,立刻就询问对方客人的身份,平素里的口味,一共有多少人赴宴,是晚宴还是午宴。对于酒之类的有没有特别要求。

    他询问清楚,便将菜谱拿了出来。这菜谱上都是陈文正亲自画上去的,陈文正的工笔画简直是绝美,让人看着他画的菜谱,就垂悬欲滴。但陈秋娘夸他时。他一脸严肃地说是陈秋娘做的菜本身就让人食欲大增,他也只是照着原样画的,根本没画出实物的十分之一。

    陈秋娘在一旁看着盼清与那王大和谈论,一来一往都细致得很。最终为王大和订了合适的菜,并且约定了日子。又跟那王大和签了协议,交了定金收条。

    “豪门夜宴就要迎来第一个客人了。”盼清送走王大和,相当的高兴。陈秋娘笑了笑,说:“我刚才听说那老头喜欢甜的。到时候再赠送他们一个甜点。”

    “表公子,糖很贵的啊。”盼清大惊失色。

    “我知道糖很贵。但你这一惊一乍的,怎么配得上豪门盛宴这几个字呢。”陈秋娘撇了他一眼,就拿了菜单。选了几个机灵的人去准备菜去了。

    王大和订的菜都不是很难的,食材容易找,配料简单,就是火候需要得奇准,过一点或者缺一点,那菜都会废了。至于刀工。这是每个厨师必备的东西,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陈秋娘换了厨师装束,钦点了周铭、陈默、李恺三人前来,让他们来做她的助手,这顺带也是让他们观摩学习。毕竟他们以后会是豪门盛宴的首席厨师,更会是担起云来饭店的未来天下。

    从早上忙碌到傍晚掌灯,一桌菜总算是做好了。王大和的老父携了朋友一同前来,一桌的老人吃的菜,自然是不腻、不硬、不酸、不辛、不粘的。老人吃得尽兴,直直夸真是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菜。

    当然,最后,陈秋娘还上了简单的蛋烘糕,毕竟都是老人,别的甜品就未必适合。再说,古代的糖贵得吓死人,大多数的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糖什么滋味。最多能从一些花蕊或者野蜂蜜里尝一下甜味罢了,成品糖价格堪比黄金了。所以,她并不能做前世里那些花哨的慕斯蛋糕、奶油冰淇淋啥的,因为那需要的糖太多,蛋烘糕的话,适合老人,用糖量少。

    “呀,这,这好吃。这好吃。”老人激动,马上就问还有没有。

    盼清多机灵的人啊,立马就上前,说:“老爷子,真不好意思。您也知道我们豪门盛宴是高端的地方,您老在这里请客是特别有面色,也是贴别高端大气的。我们的菜都是为你们量身定做的。一是不浪费珍贵的食材,二是不浪费你们的钱。三是根据每个客人口味、喜好的不同,做出最适合你们的。”

    “那到底还有没有啊?”老人根本没理会盼清,径直问。

    陈秋娘在屏风后面几乎是强忍着笑,盼清如此啰嗦,连她都想喊一句“小伙子,麻烦你说人话”。

    “老人家,您别急。听我跟您说,这蛋烘糕是我们主厨特地为您做的,用来招待客人的。其实,这道蛋烘糕,你们订的菜谱上并没有,是属于主厨的赠送,做得就不够多了。所以,现在应该没有了。”盼清也不把话说满。

    “那到底是有没有,你给我确实啊。”老人固执地问。果然是老还小了,像是个小孩似的,表情都像是要哭了。

    “老人家,您别急,我马上就去帮您问问。”盼清安抚。

    陈秋娘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早就叫服务员把剩下的蛋烘糕选了干净的干荷叶包起来,用保存青色保存得很好的棕树叶子丝拴起来。这会儿,老人闹了,陈秋娘立刻示意一个嘴甜的服务员送了过去。

    那服务员也是陈秋娘在招聘过程中发现了,是个泼辣伶俐的妹子,为人机灵,学东西也很快。那妹子拿了蛋烘糕走了过去,笑着说:“老人家,这是我家主厨特地做的小点心,说是带给您回去和家人一起品尝的呢。”

    “呀,想得真是周到。老陈家的儿子果然有出息,这生意做得大气,大气。”老人眉开眼笑。

    “那老人家以后可要常来光顾,我们还可以办会员卡。拿着会员卡,还可以优惠便宜呢。”这服务员趁机推销。

    “呀,办一张,办一张。”老人对自己的儿子挥了挥手。

    王大和看到老父亲高兴,又在这种装修典雅的地方吃饭,饭钱虽然贵了点,但那些菜都是人间美味啊。以后如果谈生意,招待贵胄,到这里摆一桌,也是很有面子的。

    王大和立刻就跑去成为了豪门盛宴的第一个会员。当然,第一个会员肯定会有赠送的嘛。所以,就免了一个菜的菜钱,随后又赠送了一个菜。

    这一天,陈秋娘忙碌得不行。但豪门盛宴迎来了第一个客人,赚了不小的一笔。

    盼清高兴得很,又啧啧地说陈秋娘简直料事如神,算无遗策了。继而又说那会员卡制度简直是绝了,那简直就是另一重诱惑啊。第一重诱惑是豪门盛宴的菜好吃,第二重诱惑是豪门盛宴的菜都是私人量身订制,第三重诱惑就是自己是这里的会员,会有会员服务,会有优惠。

    “换作是我,不来这里吃饭都没天理。”盼清撇撇嘴,又将手中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敲,抬头说,“今天依旧很火,豪门盛宴这边是净赚一百两。表公子,我能说你定价定得真黑吗?”

    “不可以。因为我有技术。”陈秋娘亦十分高兴,愉快地跟盼清斗嘴。

    小青也参与算账,算来算去,快餐店那边赚的比第一天还多,说是恰逢赶集日,很多人天刚亮就来排队了,几拨厨师轮班都累翻在地了。豪门盛宴也迎来了第一笔生意,赚了第一桶金。

    可以说,云来饭店开张第一日,就将各种花费赚回来,第二日就开始盈利了。那些股权买卖的,更是激动的很。

    陈文正是亲自负责发售股权的。陈秋娘说了暂时的定价,还说了这定价是可能涨落的,饭店经营好,每股价格就高,饭店经营差,每股价格就可能落。反正就是一种简单的小股票了。

    她本来提出这个股权概念,当初只是为了筹集装修改造的资金。但到现在开始卖股份了,她才发现古代人民玩股票也玩得很嗨啊,一时之间,云来饭店的股票简直是不断地涨,倒卖者热情高涨,买不到的人捶胸顿足。

    总之,前两日,一切都空前的成功。所以的人,包括负责清洁的王大妈都特别兴奋,为自己身为饭店的一员而感到自豪。

    盼清、小青两人简直是乐得一直在喊自己淡定,淡定。

    只有陈文正一人一言不发,在算完账之后,沉默许久,终于对正在撰写职工医疗保障制度的陈秋娘说:“丹枫,太顺利了,我有些担心。”

    “嗯?”陈秋娘抬起头,看到陈文正欲言又止。

第119章 惊天秘密

    盼清与小青两人见此情况,便知趣地退出了房间。陈文正这才站起身,踱步到窗边,看着窗外灯火掩映的秀水街,低声说:“你不觉得太顺利了么?好像一切都是最理想的情况。”

    “我们早就预测过,成功是必然的。你到底担心什么?”陈秋娘站在他旁边,轻声问。其实,她心里也不太踏实,感觉这成功来得太突然了。

    “说不上,只觉得这顺利得太让人不安。我们原本计划股权制筹集资金,有些人我们还没有找,他们就自动找上门来了。”陈文正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天香楼,缓缓地说。

    陈秋娘亦看着天香楼亮透了夜空的灯火,说:“比如一向神出鬼没,鲜少与外界接触的王娘子。”

    “她还可以理解为是我们的邻里,六合镇虽不小,但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必然是大家都知道的。你看另外来的好几个,若不是他们持了印信,拿出真金白银来,我还真不敢相信。”陈文正略略转身,靠在窗边,轻叹一声。

    陈秋娘沉默片刻,才说:“也许,我们想多了。”

    她这话是安慰陈文正,也算安慰自己。陈文正却是摇头,说:“我有强烈的预感,感觉不安。丹枫,你说我们的名声至于传到眉州府,成都府么?米粮大家永泰行可谓是眉州第一大户,成都府的永亨钱庄是赫赫有名的钱庄,还有崇州第一大家云家,临邛富户杨家。这些人的消息网络难道真的那么灵通么?”

    陈秋娘无言以对,陈文正继续说他的疑惑:“临邛、崇州、成都、眉州与六合镇都隔得远。即便他们有人在这镇上知道我们要开张的事。但邀请股东的事,我们是很秘密地进行的。他们不可能 知道太多的内部。就是当时天香楼找来,我们也还没发帖子给他们的。我真不相信他们有那份远见卓识,如果有,这种方式来开店就轮不到我们首先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陈秋娘低声问。心里却隐隐觉得两人的想法或者会不谋而合。

    陈文正却是摇摇头,说:“一切只是推论,我没有证据,所以不曾乱说。但你我两人。即便是推论,我也要说出来,与你斟酌斟酌。”

    陈秋娘点点头,说:“你我自该如此坦诚,才能其利断金,携手缔造辉煌的饮食帝国。”

    陈文正“嗯”了一声,继而一字一顿地低声说:“我总感觉我们如此顺利的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翻云覆雨。”

    陈秋娘听得心按绝背脊发凉。这陈文正说的感觉跟她这几日的不安何其相似。她这几日就是觉得不安,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翻云覆雨,推动着她的计划朝最完美的方向发展似的。原本她还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太多虑了。现在听陈文正也这么感觉。心里就觉得恐怕不是空穴来风了。

    不过,陈秋娘虽然极其惊恐,但她没有立刻就流露出半点找到了组织的情绪,而是很冷静地问:“你觉得会是谁?做这种事的目的又是什么?”

    陈文正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瞧着彩灯依旧的天香楼好一会儿。才伸手关了窗户,踱步坐到了椅子上,抬眼很认真地看着陈秋娘,缓缓地说:“丹枫,其实,我希望是张赐。”

    “不可能。”陈秋娘立刻否定,情绪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他既然要在临邛与眉州交界处搞那么一出跟我彻底撇清关系,就没有必要暗地里再做什么运作来与我有什么牵扯。他不像是可以让自己努力白费的人。”

    陈文正倒是很冷静地看着陈秋娘,叹息一声说:“我听你说过当日情景,我也觉得不可能。所以,我才希望是他。”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继续说。“若是他,我们的一颗心到底还可以安稳些,最多不过就时刻警惕着可能因他而出现的危险罢了。毕竟,他对你是真真的好。”

    陈文正说张赐是真真的对她好。

    陈秋娘忽然听别人这么说,耳朵忽然就嗡嗡作响。整颗心顿时乱了。

    张赐对她到底如何?

    从前在柳村相遇那几次,她只觉得是一个世家子弟的自傲,以及对她这个与他平常所见女子不同的村姑的兴趣罢了。要说多好,她觉不出来。那时,她也曾卑劣地想要利用他那种兴趣,为自己的饮食帝国铺垫一番的。

    后来,张赐说出永不相见。她觉得人家说出这种话太正常不过了。毕竟,她虽然不像是他说的那样在处心积虑勾引他,但她确确实实在谋划他。任凭谁被一个陌生人谋算也是会不舒服的,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嫡子,将门之后。那时,她想不见就不见了吧,人生在世,会与无数的人擦肩而过,亦会与无数人的相交甚浅淡了痕迹,就算是交情颇深的人,也会因各种原因形同陌路,何况是一个没有什么真正交情的人呢。

    可是,她与柴瑜在菜市场遇险,命悬一线之际,她抱定必死的决心,可江帆与陆宸却及时出手相救。虽然不是张赐亲自出手相救,但却是他一直派江帆暗地里保护着她,这才有了她的化险为夷。那一刻,她心湖微漾。虽然,她算起来三十岁的人了,但在她有生之年,从记事开始,渴望的就是被保护,只是天不遂人愿,她从小父母双亡,外婆高冷活在自己的世界,能有饭给她吃已经不错了,哪能去管她是否被欺负,再后来遇见戴元庆,心还没有完全交过去,还没有完全依赖地靠到他的肩膀,就出了那么档子比电视剧还狗血的事。从此之后,她就是一个人,没有人保护过她。

    那时,她对张赐,总是有那么一点女人心事的幻想在。而后,在竹溪山,他重伤未愈带了张家精锐部队、调动了各地水师前来,只说是来救他的妻。当时,她虽用“张赐一定有旁的算计”的这个理由来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但事实上。她的内心早就如同百十来条鱼在水缸里蹦跶了。再后来,月夜惊魂,遇见那么多的暗杀者,招招都是杀招。他重伤未愈,却要将她护在怀里,护在身后。那一刻,她泪湿了眼眶,曾有那么刹那,她想:能得他这样对待,这一生,便拼尽智慧、耍尽手段,去帮他对抗欲要致他于死地的那个人,即便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即便需要逆天改历史,也无所畏。

    她就是那么一个人:你给我保护,我就给你全部的祝福。

    可是,他做了那么一个决定,当着三军。当着蜀中望族、各地官员的面,与她恩断义绝,原因只有一个:她被山匪所掳,必定是张家容不下的不洁之身。尔后,他统帅三军,呼啸而过,留了她独自一人在山间行走。差点被恶人吃掉。

    惊魂之际,她逐渐知道他是真的要与她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了。至于他必须与她划清界限的原因,她不敢去细思。她回到了六合镇,化名张丹枫,便开始选择性地遗忘张赐对她曾有过的好。只把张赐的恶劣、嚣张以及张赐把她丢在大山里差点被人吃掉的事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复习,日复一复地催眠自己。她还会在想起张赐时,不断地告诫自己惹上张赐不仅没有安稳生活,甚至会没命,他的敌人可是赵匡胤。自己要想过逍遥生活。就必须珍惜生命,远离张赐。

    张赐是她细思极恐的存在。而如今,陈文正则从旁观者的角度毫不掩饰地说张赐对她真真的好。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颗炸弹在她心上炸开,整颗心都承受不得,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只板起了脸,说:“大哥,你这话过了。”

    陈文正一愣,随即便说:“好了,是我说话欠妥贴,我只是觉得若推动这一切前进的人是他,那我们倒没有什么好怕的。”

    “笑话。他就是好人么?张府得以百年传承,屹立不倒,难道不是沾满血腥,利益至上么?”陈秋娘反驳,只觉得一颗心没办法平复,手脚也不自在,一双手最终不由不拽紧了衣角,整个人才算略略定了心神。

    陈文正无言以对,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摇曳的烛火沉思。良久,他才说:“总觉得若是他,他不会害我们的。或者会有利用。”

    “大哥,成大事者靠的不仅仅是直觉,更多的是证据确凿的敏锐判断。再者,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他张赐真不是我们所见到的那样,揭开他的真面目会让我们更害怕也说不定。”陈秋娘立刻反驳,同时也算是在说服自己。

    陈文正扫了她一眼,说:“丹枫,你不该这样激动,说到他,你失了冷静。”

    陈秋娘心里一紧,神色不安起来,连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举手投足全是被人看穿心事的尴尬。好在她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只是片刻,便瞧着旁边屏风上雕的花鸟恢复平静,缓缓地说:“你想多了。我只是在举列否定你,以便于能得到最接近真相的东西。”

    陈文正笑了笑,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不过他没有继续说张赐如何,而是托着下巴思考:“若不是张赐,那么这幕后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一直想不出。”

    是啊。目的是什么?陈秋娘亦陷入深深的思考。

    “也许——”过了许久,陈文正与陈秋娘竟然同时说了一个“也许”。两人相视一惊,不由得又同时说:“你说。”

    “看来我们想到一处去了。”陈文正笑呵呵地说。

    “可能吧。不过,我不能确定,毕竟我只是有个方向,如同暗夜里有一点微光,还不确定具体是什么。”陈秋娘回答。是的,她想到太笼统,至少她想不出可能是谁在幕后搞鬼。

    “只要有头绪就够了,别的事情,需要时间。”陈文正站起身来踱步。

    “嗯。那你先说说看。”陈秋娘说。

    陈文正“嗯”了一声,站在她面前,双手放在身后,很严肃地说:“我想或许有人是想给我们最好的条件,看能够掀起多大的浪涛。如果浪涛够大,云来客栈就会成为敛财的机器,下金蛋的母鸡。而你与我即便有巨大的财富,但没有滔天的权势、没有强大的武装力量,对方轻易就可以将我们变作傀儡,夺取一切,为他所用。更何况我们的股东很可能有许多是对方安插的人,到时候行事起来,对方会更方便。我们两个其实像是捧着金山行走闹市的孩童,或许周遭都是虎视眈眈了。”

    “是。我亦这样认为。我们值得谋算的便是这云来饭店可能有的惊人财富聚集力。那背后之人,怕就是打这样的算盘。我们起先只是想把这动静闹大,将生意撑起来,却忽略了这一点,到底还是我们太嫩了。”陈秋娘低声叹息。

    陈文正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她面前,良久才喊了一声:“丹枫。”

    “嗯?”陈秋娘疑惑地看着他。

    “想要看无限风光,就要攀越上险峰。想要人生辉煌,就必定会承受无数的大风浪。我们要缔造饮食帝国,就必然脱不开政治与军事。”陈文正很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我知道。”她回答,心里其实也没底。

    但若是要她继续过陈柳氏一家那种苦逼生活,找个没啥出息的人嫁了,过苦逼的一生,必定不涉及什么政治军事的,她也不乐意的。

    “丹枫,你怕不怕?若是怕了,我们就把店铺转让卖个好价钱,分了钱,各自过平静生活去。”陈文正忽然说。

    陈秋娘一听,心里有点感动,但随即就觉得背后之人怎么可能让他们撒手而去,这豪门盛宴、云来饭店能运作起来,她的厨艺是绝对作用的,其次才是别人可以学了的营销手段。而今,她是这饭店的台柱子,对方不可能不知道。她一走,后备厨师还没培养出来,她研究的种种还没被人学精,这刚刚的饮食航母会瞬间崩塌。陈文正不可能不长大这个道理。那么,他这话说出来就是试探她而已。

    陈秋娘想到这里,十分不悦地问:“大哥,你这在试探我么?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置身其中,还能全身而退么?”

    陈文正被她看穿,神色有些尴尬,说:“我,我只是——”

    陈秋娘一摆手,说:“大哥,莫要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既然知道可能有这样的算计存在。那么,我们就不能辜负对方给的好条件,更要把这饭店做到极致,赚大把的银子。至于退路什么的,在这个乱世,有了钱,就可以谋划。到最后,选择跟谁合作就由不得谁了。”

    “丹枫说得极是。”陈文正立刻附和。

    陈秋娘便继续说:“留意各个股东动向,仔细观察周围的人。静待些时日,对方必然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陈文正立刻附和,深表同意。

    陈秋娘经过与陈文正这一番谈话,内心已经平静下来。她便站起身来,伸伸懒腰,说夜已深,回家补觉,明日一早还要开工。

    于是,两人提了灯笼,回后面宅子睡去了。

    ps:

    昨天,正在喂奶的我,忽然来了大姨妈,顿时感觉头晕目眩,腰酸背痛。写了两千多字,感觉写得垃圾,而后再也没有力气写了。所以,昨天便只能去休息,今天推翻重写了。谢谢大家的体谅。提前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120章 可能身世

    蜀中虽入夏,但山区夜晚,依旧凉飕飕的。陈秋娘与陈文正一席谈话,弄清了可能潜在的不安,内心踏实,拉了薄被一盖,睡得十分舒服。

    第二日,是云来客栈开张的第三天,不是赶集日,饭店的快餐收入与第一天相比有所减少。豪门盛宴却是迎来了晚上的三桌酒席。

    陈秋娘带领了层层选拔的厨房顶尖班子开始准备三桌酒席,同时引入了更多甜点的制作作为配餐赠送客人,成为豪门盛宴近期吸引客人的手段。

    虽然陈秋娘选择的是很普通的甜点,但因为在这个时代很多食材匮乏,并且有很多食材需要经过反复的提炼,所以甜点的制作 是十分困难。有厨师建议别的菜已经够好了,就不必弄甜品了。

    陈秋娘摇摇头说:“甜品、开胃酒、茶、茶点,现在会作为豪门盛宴的赠品,为豪门盛宴撑门面。但以后这些东西就会成为宴会常备之物。并且,我与陈公子商议过,以后,云来饭店除了快餐店、豪门盛宴之外,还会独立开一个专门经营甜品、茶点与饮品的休闲店。顶梁柱的人选就会在我们厨师组里选拔。这独当一面的机会,我希望你们认真争取。”

    众人一听,来了精神,立刻七嘴八舌应声说是。

    陈秋娘亦不再理会,只继续制作甜品,在制作过程中,她时不时介绍制作这些甜品的关键,以及可能涉及的食材寻找、各种食材的比例调配。等甜品制作完毕后,她又为客人一人调配了一杯果酒作为开胃酒。

    忙完了订餐宴会的甜品制作与果酒调配,她用剩下的果汁与酒酿为自己调配了一杯梅子酒。红色的汁液没有一点的杂质,醇美异常。只可惜在这个时代,没法制作玻璃杯,只能使用上好的白瓷杯。而白瓷杯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起的。从这点来说,云来饭店快餐店使用上好的白瓷作为餐具已经是豪门级别的待遇了。

    她轻轻端起白瓷杯,将梅子酒放到唇边轻啜一口。无污染的食材配出的果酒简直醇美无比,只是先前酿的时间还太仓促,还不曾达到完美的境地。

    “你们也调配一杯给自己尝尝。”陈秋娘放下白瓷杯,对她专门选拔的优秀厨房组人员说。

    厨房工作组的人立刻就开始在她的指导下调配不同的果酒。

    “各种果酒。所用材料不一,比例不一,先后次序不一,所用器皿亦不同,作用亦不一。可针对不同人的口味所用。你们要记住,每一种食物、水酒,只要是入口的,即便是客人不一定吃的,都必须要做到极致。否则,对不起我们的招牌。”陈秋娘指了指‘豪门盛宴’几个字。随即又轻啜了一口梅子酒,说,“我们所谓的豪门盛宴,固然针对的客人是豪门大家或者富富户。但豪门二字实则是我们的目标。我们要做饮食界的豪门,而不是小打小闹。”

    “是。”众人异口同声。

    陈秋娘便又布置了这一天的练习项目。一道甜品和一杯开胃酒的调配以及一道后腿肉炒细竹笋,这就是厨师组今天的晚上的伙食,每个人都做一人份儿,然后自己吃掉,等宴席散了后,到她那里来的说一说自己所做的东西所用的比例,不足、优点。以及调配比例。

    厨师组的人早就协助陈秋娘做完了三桌宴会菜,又将赠送的甜品与果酒做完了。这会儿全都就窝在厨房练习。

    陈秋娘一杯梅子酒下肚,将白瓷杯一搁,脱了围裙换了衣衫。灰色直裰,白色里衬,一把折扇在手。铜镜里瘦小的她,俨然是翩翩美公子。

    她看着镜中似乎熟悉,又很陌生的小小人儿,也不由得感叹:陈秋娘的亲爹娘一定很美,这女娃才九岁。就男装女装总相宜,无论破旧的还是新的,无论合身的不合身的,都掩盖不住她的美。

    小小年纪就这样美。她的娘亲肯定也是一会儿美人。也许——

    她想到了一个人,觉得是陈秋娘亲娘的可能性很大。但又不敢百分百确定。

    “如果是她的话。”她抚着一张脸,看着铜镜里的小美人,不由得自语。

    是啊,如果自己真的是她的女儿,那这个身份一旦被人发现,麻烦事更不少。说不定还会惹上远在汴京的那位。

    陈秋娘想到这里,觉得有必要马上回柳村一趟,开门见山找陈柳氏证实一下。于是,她立刻回到了后面宅子,与陈夫人说有急事要回家一趟。陈夫人询问何事,她便说有人来找她,说是奶奶身子不好,想她想得紧。她今晚回去看看,明日一早就来,定然是耽搁不了饭店的生意。

    陈夫人死活不同意,只说入夜山路难走,而且也不安全。即便是赶车的老手,也不敢入夜赶路,何况今晚风云涌动,像是大雨征兆。

    “表公子,你平日里谨慎仔细的。今天到底什么事,失了方寸了。”小青低声问,亦是看了看天。

    “是啊。你奶奶病了,我听你说过,你隔壁就是郎中,而且为人不错,你大弟聪敏,定然会去请郎中的,何况,你也是给了余钱在家了。”盼清亦安慰道。

    陈秋娘这才觉得自己太过于急躁,便是点点头,说:“大家说的是,是我自己听闻奶奶生病,便乱了方寸了。亏得你们提醒,否则我又做糊涂事了。”

    陈夫人则是将走上前,将她手牵着,十分和蔼地说:“你也是许久没回去瞧过了。若是今夜天气回转,明日里没有下雨,就让饭店的马车送你回去一趟,看看奶奶,交代一下家里的事,再赶回来也不迟。至于饭店里什么订单啥的,厨师们能备的食材,就让他们先备齐了,你回来也是来得及的。”

    “就依夫人的。”陈秋娘回答。

    陈夫人则又拉着她与小青去房里,因她说要回家一趟,陈夫人就开始为她打包袱。包袱里都是陈夫人亲手为陈秋娘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做的衣衫,里衬、外套,一人三套,全都是夏秋时节的衣衫。另外还为陈柳氏与陈全忠各准备了三套里衬外套的夏衣。

    “先准备了这些夏衣,等过一些时日,在着手准备冬衣。因没有他们脚的尺寸,就不敢贸然准备鞋子了。丹枫这次回去,便将这些夏衣带回去吧。”陈夫人用大块的粗布将衣物打成包袱交给陈秋娘。

    “夫人,上次你就送了几套衣衫,还有被褥什么的。你还让王婆子请人修缮了家宅,为房屋添了茅草。如今又做衣衫,这太隆重了。”陈秋娘接过包袱,向陈夫人鞠了一躬。

    “那是小事。怎么及得上你为陈家做的呢。我们一家人就不要这样谢来谢去的了。”陈夫人摆手,随即又絮叨说雨季要来了,她已经差遣门房找合适的泥瓦匠、木匠去村里把他们的房子翻修,就这几天的事了。

    陈秋娘与陈夫人、小青一阵闲聊,一直到了深夜,才回屋睡觉。她虽心里一直在想她对陈秋娘身世的猜测,但无奈累得不行,一躺下去就呼呼大睡了。

    第二日,果然是大雨滂沱,山路行不得。豪门盛宴依旧有一桌订单,陈秋娘撒手给周铭主厨,她则在一旁指点。

    周铭悟性很高,做事随意了些。陈秋娘严格指点,周铭便做得像模像样,这一日倒是很轻松。至于快餐店这边的生意,依旧火爆。只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到底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这一场雨,一下就是三天,山中多处地方坍塌。陈秋娘回柳村的路也堵住了,那王婆子的男人在柳村帮陈秋娘家修葺房屋,因下雨的缘故也不曾回来。王婆子是心急如焚,到处打听,不一会儿就带回来一点消息,说完了就跑出去打听了。陈夫人也不怪她没坚守工作岗位,只任由她去了。

    第五天,张府的护卫带头将各处堵塞的山路修通,陈秋娘这才回到了柳村。好在陈夫人在雨季来临之前就吩咐人把房子暂时加固了。不然,陈家这房子非倒了不可。

    陈秋娘回到柳村,马车径直就到了她家门口。她在马车里换了女装,尔后提了食盒,拿了包袱,让车夫搬了米粮,这才进了家门。

    陈秋生早就激动地跑出来,但他觉得自己是男子汉,便腼腆地站在一旁,只是喊了一声:“大姐。”陈秋霞则是蹦跶出来,就扑到陈秋娘怀里,脆生生地说:“大姐,我好想你。”

    “好了好了。我也想你们呢。有没有好好照顾奶奶?”陈秋娘笑着说。

    陈秋霞则叽叽喳喳地说了她走后家里的情况。更多的是陈全忠各种骂骂咧咧,骂陈秋娘是赔钱货、歹毒的妖孽,骂陈柳氏若是不主动除去这妖孽,一家人都不安生。陈秋娘向来就偏向于姐姐,对于陈全忠的情谊十分淡薄,生性不太聪明,对事情拿捏不出什么,所以,便将好的不好的一股脑全告诉了陈秋娘。

    陈秋生一听,便不悦地低喊一声:“秋霞,你胡说什么。你要让家里都不得安宁么?”

    陈秋霞撇撇嘴,低声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嘛。”

    “好了,秋生,家里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么?”陈秋娘瞧了陈秋生一眼,笑着说。

    陈秋生有些尴尬地低下头,陈秋娘便趁势让陈秋霞与秋生把衣服拿去洗一洗,晾晒了就可以穿新衣服了。等过了立秋再做秋衣、冬衣。

    兄妹两人很是高兴,接过陈秋娘手里的食盒与包袱就往屋里走。陈秋娘则吩咐在院外等着,她去瞧瞧自家奶奶就回六合镇。

第121章 归来

    陈柳氏三十多岁才得了陈全忠一个儿子,而陈全忠夫妇又一直无所出,等到陈柳氏抱了陈秋娘回来引子,陈方氏才先后生下了两对双胞胎。

    可想而知,到如今,陈柳氏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再加上她早年瘸腿,先前富贵时,身子就不太利索了。而这大半年,食不果腹、再加上陈全忠天天咒骂她,精神上也是受尽了摧残。所以,她终于在初夏天气不稳时病倒了。

    她病倒时,曾让马四去饭店找过陈秋娘。当时,马四说陈柳氏早上起来就头晕脑胀的,想去生火做饭,陈全忠又在屋子里骂骂咧咧,咒骂陈柳氏害了他。陈柳氏抹着泪就栽倒在柴禾堆里,吓得陈秋霞惊叫。陈秋生见这种情况,立刻就去找柳郎中帮忙。柳郎中早先摔断了腿,还养着呢,便让柳承来瞧瞧。说是受了凉,身子弱,便栽倒了。柳承开了药,说陈柳氏静养一阵就没事了。

    但生病了的陈柳氏亦逃不脱大多数老人病人的心态,躺在床上就开始念陈秋娘的好,一直闹着要见陈秋娘。

    陈秋生拗不过她,便去央马四爷去镇上时,给陈秋娘带个口信,看能不能回来看一看奶奶。

    当天,马四来了云来客栈说了陈柳氏的情况,陈秋娘却正好脱不开身,就让小青带了补品、米面随了马四爷回去瞧瞧。说实在是忙,等忙一阵子就回去看她。

    从此后,陈柳氏就是天天眼巴巴地盼。之后,隔三差五都有人送米面、吃食、补品来家里,却就是见不到陈秋娘。陈柳氏不免询问那些来的人陈秋娘如何了,来人却口风都很紧,只说:“受了江公子所托,要将这里打点妥帖了。老夫人就不要问了。”

    陈柳氏心道那江公子可能是那江航。那人也是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都好。不过,到底是官府人家的人。怕陈秋娘这种贫苦出身,与人门不当户不对,那江公子会辜负了陈秋娘。

    所以,她就更加心急。希望见陈秋娘一面,便日日都问那些来修房盖屋的人,陈秋娘什么时候回来。那群人也只是回答:不认识什么陈秋娘。他们只是受江公子所托前来办事的。

    陈柳氏终于不问这些人了,便隔三差五要陈秋生去找马四,让马四爷去看看秋娘到底怎么了。马四爷打听一番,对陈柳氏说:“秋娘在云来饭店做大帮厨,那么忙的话,肯定是掌厨的江公子看上她,要对她重点培养。秋娘以后前途无量了。你就在家享福吧。不要瞎操心了。”

    “你不懂。”陈柳氏直接说。

    马四爷被陈柳氏这一句话气得不轻,隔天去了云来客栈跟陈秋娘吐槽委屈。又委婉劝说陈秋娘抽空回去瞧瞧陈柳氏。他觉得陈柳氏怪可怜的,指不定再不回去,她都快癔症了。

    这一日,陈秋娘终于回家,陈柳氏激动的从床上挣扎起来要下床。陈秋娘挑了帘子进去。就看着她要挣扎下床,连忙就迎上去,喊:“奶奶,你身子不好,使不得。”

    “你回来就好。”陈柳氏抹了抹老泪,说,“我以为你不得回来看我了。”

    “哪能呢。”她扶着陈柳氏坐下。便询问了陈柳氏身体情况,是否有认真吃药,认真休息。

    陈柳氏一一回答,说小柳郎中隔三差五都要来为她检查,给诊金也是不收,只说邻里之间。小事就不必介怀了。

    “人家小柳郎中问了你几次。你这次回来,无论多忙,也去瞧瞧人家吧。”陈柳氏拍着陈秋娘的手说。

    “奶奶,这是应该的,我稍后就去拜访柳郎中一家。”陈秋娘回答。

    陈柳氏不住点头絮絮叨叨地夸奖她。尔后。便又询问给家里的米面钱哪里来的。陈秋娘便说了退婚之事,并且将退婚书也一并给了陈柳氏看。

    陈柳氏看到退婚书,说那李桃花虽然贪财,但办事还算妥帖,只是苦了陈秋娘。这被人退婚,以后就不太好嫁人了。

    “奶奶,我还小,嫁人这种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肯定会找到如意郎君的。”陈秋娘笑着说,看眼前的陈柳氏似乎更加干瘦了,那袖子里露出的手,一点肉都没有,只是一层皱皮包着骨头,若不是时不时动一下,还真看不出是活物。陈秋娘心里一惊,想到了自己的外婆。外婆要走的那一年,整个人已经有些痴呆了,虽然也吃饭,但不可阻挡地瘦下去,最后几乎都成为一具会活动的骷髅了。那一年,她哪里也没有走,就留在瑞士的中餐馆,日日夜夜地照顾外婆,用家乡话跟她说很多很多的话。最后,外婆在一个月朗风清的晚上走了。

    陈柳氏这瘦削的情形与外婆非常相像。陈秋娘看得触目惊心,都不忍再看一眼,只是垂了眸。

    “你确实还小,不知人世间的险恶。尤其是那些豪门子弟,都是想要三妻四妾的。而且都是要看权势富贵的。如今我们是落了难的,人家必然是瞧不上的。你可别听了甜言蜜语就糊涂了,你去了人家大宅子,断断是做不了正房的。奶奶告诉你,人活一辈子,就是要活个痛快,哪怕做个穷人的正妻,吃穿用度差一点,也不要做富人家的小妾,活得窝窝囊囊的。”陈柳氏紧紧地握着陈秋娘的手,一字一顿地说。

    “奶奶,我懂的。这些你就不要操心,你只要安心养身体。等你身子好一些,就去六合镇看看那云来饭店,那里的饭菜可真是好吃的。”陈秋娘原本是想回来问身世的事,原本想的是看到陈柳氏开门见山。但一看到陈柳氏的情况,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整个人就不忍心连一点感情抚慰都不给陈柳氏,就开门见山去谈那件事。

    “你很聪敏,奶奶看得出。但我听那些给我们修房子、送吃喝的人说,这些都是江公子喊做的。你老实说,你跟江公子什么关系。”陈柳氏忽然将陈秋娘紧紧捏住,一脸严肃地说。

    江公子?陈秋娘一愣,脑海里先是浮现的是江航兄弟俩,随即才明白过来那些人口中的江公子正是她自己。因为那些人只知道江丹枫。不知道陈秋娘。

    “哦,江公子啊。是我们云来饭店的总厨,小小年纪,厨艺就出神入化。很多人都佩服得很。现在云来饭店稀奇古怪的吃食全都是江公子做的呢。他说我认真学习很可能成为一代名厨。所以,就有意收我为弟子,为了不让我分心,好好学习,早日可以独当一面,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就派人来把我担心的事处理了。这不,江公子还让陈夫人给你们做了夏衣呢。”陈秋娘编了个瞎话,随即又拿出包袱里的新衣服转了话题。

    陈柳氏一听,乐呵了。说:“我原以为那江公子是张府那个统领,却不曾想是另有其人。虽然技艺者受人轻贱,但有一技之长,靠手艺吃饭,会活得堂堂正正。秋娘。你就跟着那江公子好好学。”

    “奶奶放心,这种好机会,我怎么会放过呢。”陈秋娘笑着扑在陈柳氏怀里撒娇。

    “这就好,这就好。这一阵子,你不在。我总是担心你,很不安心。”陈柳氏用手拍着她的后背。

    陈秋娘在陈柳氏怀里撒娇似的,瓮声瓮气地说:“奶奶。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别怕,我谨慎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陈柳氏很和蔼地抱着陈秋娘。

    祖孙俩就在屋里拥抱了好一会儿。陈秋娘享受了片刻的天伦温暖,这才从陈柳氏怀里挣扎起来,说:“奶奶,对了。我还有一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陈柳氏一边说,一边挪了挪身子,终于还是支撑不住躺了下去。

    陈秋娘挪了挪,坐在床边,拉了拉陈柳氏的手。将最近怪异的事挑拣了一些来说。比如那个怪异的黑衣人看她像是看熟人似的,尔后又是被掳到竹溪山,那个大当家罗皓问她到底是谁,说她跟他一个远房亲戚长得像。后来陈夫人又说了她这长相太美,怕父母都不是等闲之人。

    陈柳氏听得眉头皱起来,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陈秋娘便趁热打铁,说:“奶奶,从前,你与爹爹吵架,我亦多多少少听出我的身世似乎有点麻烦。只那时,我想奶奶不告诉我,肯定有你的打算。但如今,我在外面走,又遇见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我怕我不知道我的身世,便不知道该远离谁,防备谁,总归是要吃亏的。”

    陈秋娘的话说得极其委婉,却又找了一系列诡异的事来说服陈柳氏,甚至将罗皓以前的身份都挖了出来。她想若自己的老娘真是那个人,罗皓以前的身份太有说服力了。

    “罗皓?”陈柳氏一双凹陷的眼睁得很大。

    “是的。说以前是成都府的禁军统领之一。”陈秋娘回答。

    陈柳氏便不说话了,若有所思地沉默许久,才说:“你是我抱回来的,我不知道你亲生父母是谁呢。”

    陈秋娘叹息一声,沉了一张脸说:“奶奶,你跟爹爹的谈话,我也是知道什么意思的。”

    陈柳氏紧紧闭着嘴不语,陈秋娘又说:“奶奶,我现在在外面走。说实话,我的长相可能太像我父亲或者母亲了,随时都可能被人看出来。我若是对我的身世一无所知,遇见危险都悄然不知,奶奶,我不知道你为何不告诉我,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不告诉我,这就是在害我啊。”

    陈柳氏还是默不作声。陈秋娘站起身理了理裙子,说:“奶奶先歇着,我去拜访一下柳郎中一家,也容奶奶考虑一下其中利弊。”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到了堂屋里,将之前带来的甜点、腌肉、干果等选了一些,装到竹编的食盒里,携着陈秋生这个长男就去拜访柳郎中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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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生香介绍:
作为一个吃货,穿越到调味品都不齐全的古代农村已经很悲剧了
结果老天还配置了不祥的身份、嗜赌老爹、年迈奶奶,一群年幼的弟弟妹妹,极品邻居外加泼皮未婚夫.......
哟喂,这是分分钟要毁人不倦的节奏咩?
作为吃货,陈秋娘很负责任地决定:带领全家奔小康
只是在这乱世,她规划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
一段食色生香的风华录,一个魂穿女的智慧与幸福追寻史,一部缔造盛世的女人传奇。食色生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食色生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食色生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