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假一赔三
程宗扬放下一件心事。至于惠远小和尚,虽然没有见到,但刚才看到十方丛林诸僧中有佛光寺的名号,想来他有同门照料,应该没事。
程宗扬扭过头,“小侯爷,人都被你送走了,这会儿该说了吧。”
萧遥逸笑道:“知我者,程兄也。”
萧遥逸毫不客气地拿过纸张、炭条,边写边道:“周族由十几个帮派势力组成,少则数人,多则数十人,刚才在场的一共是一百四十三人。十方丛林来了五座寺院,和尚、沙弥加起来九十六人。道门诸宗和其他一些零星势力三十七人。加上其他散在阵内的势力,大概在三百人上下。”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什么意思?”
“很简单。”萧遥逸在纸上重重一画,“一网打尽!”
程宗扬吓了一跳,“小狐狸,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暴力?”
“周族那小子你难道看他顺眼?还有那帮捧着佛经砍人的秃驴!”萧遥逸手一挥,“幹掉他们才是为世间除害。”
“你数过咱们有几个人吗?武二爷刚拍拍屁股走人,还剩你、我、小紫、死老头,加上老徐也才五个人。三百对五个——谁把谁一网打尽啊?”
萧遥逸笑道:“还有莫五呢。”
莫如霖有些犹豫,毕竟外姓人的实力参差不齐,玩点阴险的手段还行,真要硬拼,三百对三百,谁能赢还不一定呢。
萧遥逸打开折扇,“那些人多半都是岳帅的仇家。”
莫如霖一拳擂在腿上,断然道:“不能放虎归山!”
“先别急。”程宗扬道:“我先问一下:莫兄,岳帅在太泉古阵的事,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小的也是外面人进来才听说的。”
“以前有过吗?”
“绝对没有。”莫如霖道:“这几日来太泉古阵的人,比平常两年都多。我们在阵上这么多年,真没有什么能瞒过我们外姓人的耳目,可偏生这样的大事,我们事前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依我看,岳帅这事只是个谣传。”程宗扬道:“可为什么要造这种谣?又是谁造的谣?”
萧遥逸经过这几日的搜寻,对岳帅在太泉古阵出现的事也已经死心了,“能把这么多不同势力的人都骗过来,这个造谣者不简单。”
莫如霖道:“会不会是广源行幹的?故意把各帮派召集过来,好清除异己,给周族铺路?”
“那广源行没理由把道门诸宗和十方丛林都骗进来啊?”
莫如霖推测道:“也许是给周飞主造势?借着各方势力,宣扬周族少主?”
萧遥逸道:“那也不该选太泉古阵——姓周的长的就是张倒霉脸,他要中了诅咒广源行还不全赔进去?”
程宗扬摸着下巴,“那会是谁造的谣?”
身後传来一声轻笑,“明知道是谣言,造谣的肯定不会来。那么谁没有来,谁就是造谣的。”
看着从暗处走出的少女,莫如霖脸色微微一变,赶紧又堆起笑容。
程宗扬和萧遥逸异口同声道:“黑魔海!”
“光明观堂和龙宸都有人上钩,只有黑魔海的人没露面。”萧遥逸道:“如果岳帅真在此地,最着急的恐怕就是黑魔海。除非是他们放出的谣言,否则绝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这是冲我来的啊!”程宗扬一想就通,顿时一阵火大。自己在临安打听赤阳圣果的事并不算秘密,黑魔海肯定知道自己要来太泉古阵。剑玉姬那贱人刚与自己达成协议,全面退出宋国,转脸就放出谣言,不废吹灰之力,便把岳鸟人的仇家都引到太泉古阵,如果不是周飞横空出世,吸引了太多目光,自己一行早就成了众矢之的。
程宗扬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如果是别人布局,顶多是引来一堆麻烦让自己头大,可操盘者是剑玉姬,那就不同了——这贱人肯定有後手!
那么剑玉姬的後手是什么呢?程宗扬刚想了一下就立即放弃猜测。如果自己能凭空猜到,她也不是剑玉姬了。
“小侯爷,你的计划要改一改。”程宗扬道:“那帮岳帅的仇家,咱们一个都不动,而且也不能让他们打起来。”
萧遥逸也明白过来,他虽然没有接触过剑玉姬,但对她的手段也多少了解一些。既然剑玉姬设下这样一个圈套,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别跳进去。
“糟糕!他们不会已经打起来了吧?”程宗扬道:“赶紧让人去看看,还有多少人活着。”
小紫笑道:“已经没有人啦。”
程宗扬一脸不信,“这么快可死完了?”
“没有啊。”小紫笑道:“岳鹏举出来了,他们都去追姓岳的了。”
萧遥逸和莫如霖都脸上变色,程宗扬却沉下气来,“死丫头,这是你搞得鬼吧?”
小紫笑吟吟道:“谁知道他们那么好骗?”
“大哥——”外面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信永扑过来抱住程宗扬的大腿,哭天喊地地叫道:“你要给小弟做主啊……”
“怎么了这是?”
信永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几乎哭岔了气,嘴皮子倒是一点都不耽误,“癫师弟那个废物!被人骗了啊!大哥!”
程宗扬喝道:“好好说!”
“大哥,你这边带着人刚走,我们和姓周的那帮人就忙活起来了。姓周的打过来,我们打过去,姓周的又打过来,我们又打过去……我瞧着不是个事,叫癫师弟带着咱们的琉璃天珠赶紧先避避。这一避就出事了——癫师弟刚走没多远,就碰见一人,说是卖琉璃天珠的。癫师弟不是缺心眼吗?可再缺心眼也知道这事儿不对。谁家的琉璃天珠摆个地摊卖啊?癫师弟就没理,拿着咱们的琉璃天珠接着走。刚走两步又碰见一老头……”
“朱老头?”
“可不是嘛!癫师弟一看这眼熟啊,刚见过不是?随口打了个招呼,问老头幹嘛呢?老头说听说这儿有人卖琉璃天珠,过来瞧瞧。癫师弟说那是骗人的,千万别去。老头说不怕,十文钱一个,便宜!摊主还说了,如果是假的,赔三个!癫师弟一听心动了,跟老头一起一人掏了十文钱,买了一盒。到没人的地方打开一看……”信永嘴巴哆嗦着伸出四根手指,“四颗,足足四颗……”
第八章 天珠赠佛
“癫师弟数了一遍,然後就疯了,老头怎么劝都不行,把周族那个吃了咱们琉璃天珠的老东西往老头那儿一扔,就去找卖珠子的算账……”说到伤心处,信永哭得舌头都打结了。
程宗扬替他说道:“癫头陀赶过去一看,没人了,回来再一看,人没了,是不是?”
“大哥!又让你说着了。癫师弟回来一瞧,你们那朱老头被人狠打了一顿,人都翻白眼了。周族那个老东西……”信永哭道:“连他肚子里的琉璃天珠都没影了。”
徐君房道:“卖珠子是谁啊?”
信永泣不成声,指着旁边一人,咬牙切齿地产道:“就是她!”
小紫无辜地说道:“我已经赔给他了啊。假一赔三,一共是四颗啊。”
“小妖精!你骗了贫僧的佛珠,又骗了癫师弟的琉璃天珠!你还给我!”
“佛珠是你送给我的。至于琉璃天珠嘛……”小紫摊开一隻小手,“你说是我骗走的,有证据吗?”
信永顿时语塞。
小紫道:“小心我告你诽谤哦。”
“大哥啊!冤……啊……”信永抱着程宗扬的大腿又嚎啕起来。
程宗扬右手伸到怀里,然後递到信永面前。
信永眼睛顿时直了。一颗滚圆的珠子躺在他掌心,珠内仿佛有一道微微滚动的彩虹。
程宗扬手掌一翻,琉璃天珠直掉下来。
信永扑过去,抱住那颗琉璃天珠,惨叫道:“佛爷爷啊——”
“再嚎一声,我就把它砸了。”
信永立刻闭嘴。
“什么都别问,这颗珠子你拿好。记住,这不是给你的,是我施舍给娑梵寺的。”程宗扬道:“如果让人知道琉璃天珠在你手里……嘿嘿……明白了吗?”
“懂!懂!”
信永小心翼翼把琉璃天珠塞到袈裟里,想想还不放心,又掏出汗巾,把珠子密密包好,绑在肩膀上,藏在腋下,这才觉得安全些。
信永真是什么都没说,他俯下身,右手、左手、双膝先後着地,然後额头贴在地上,接着翻过双手,捧起程宗扬一隻脚,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这才爬起来。
“大哥,你肯定是菩萨转世!”信永斩钉截铁地说道:“必须的!”
“行了,把你的人叫上赶紧走。少趟这漟混水。”
“菩萨哥,你到长安,千万要来找我啊。”信永道:“我们娑梵寺就在长安城南,渭水边上,不认识路不怕,到河边随便找个人问问,你们给谁种地的?他指的地方就是我们娑梵寺。”
徐君房道:“你们地方挺大啊。”
“何止是大?”信永道:“那地方,我就是天!这么跟你说吧,周围几十个村子,你想在谁家门口拉屎,尽管拉!只要说是我小永的兄弟,谁都不敢说个不字!”
信永拍着胸膛,越吹越上劲。如果让这两个忽悠一起进入状态,程宗扬想想就头皮发麻。
“赶紧走!”
“那我走了啊……”信永依依不舍地说道:“菩萨哥,你一定要来啊!”
信永一步三回头地走远,萧遥逸道:“圣人兄,琉璃天珠啊,你就这么给他了?”
“你想转世吗?”
萧遥逸道:“转世之说,太过玄虚。我是不信的。”
“那不就结了。”程宗扬道:“琉璃天珠留咱们手里,绝对是祸害。东西不在好坏,而在于是否有用。咱们现在刚起步,为了一件用不上东西,引来一堆麻烦,还不如扔了。”
莫如霖抚掌道:“少东家说得好!”
信永捧臭脚的功夫炉火纯青,莫如霖的火候也不差,程宗扬苦笑道:“信永刚走,你就让我消停会儿吧。”
莫如霖从善如流,不再提这事,问道:“少东家,眼下的事该怎么办?”
“你们的人路熟,让他们四处找找,把外面的人都领出去。”
“如果他们还打着呢?”
“周族和十方丛林争的是琉璃天珠。现在一边拿了珠子,一边有了大主灶。如果还有人打,你们就别管了。”
“是。”
莫如霖去安排人手,剩下程宗扬、萧遥逸、徐君房和小紫。萧遥逸本想大杀一场,这会儿意兴阑珊地道:“早知如此,我也跟二爷一起走了。”
“据说这里有一个通向外面的传送阵,你不想看看吗?”
萧遥逸顿时来了兴趣,“在哪儿?”
“我先看看图。”
程宗扬拿出自己拓下的图案看了起来。小紫进了室内,不一会儿抱着乐明珠出来,笑道:“程头儿,你的小香瓜睡着了呢。”
差点忘了小香瓜还在研究乐氏娃娃毒呢,程宗扬把乐明珠接过来,一边道:“老徐,你来看看这图,找找有没有眼熟的。”
徐君房一头雾水地看着那些图案,程宗扬按照朱老头教的手法试了一下,居然没能驱散毒素,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中的毒。好在她气息、体温一切正常,就是睡熟了。
徐君房看了半晌,“没见过这东西……看着有点像海外的铜钱?”
程宗扬无奈,只好收起拓下的图案,“摸吧咱们。”
四人一边说一边离开房间,刚走出那条挖出的弯道,便看到宋三像隻皮球一样一路滚进来,“篷”的撞在墙角,半晌没爬起来。
莫如霖脖子扬得高高的,颈中架着一柄长剑,态度却是不卑不亢,神情镇定地说道:“仙子修为非凡,在下佩服。但仙子便是杀了在下,我莫五也绝不会出卖少东家!”
程宗扬鼻子险些气歪,“幹!人你都领来了,还演什么呢?”
“少东家,她一来就直奔这边,真不是我带来的啊!”
这话倒不是撇清,潘姊儿回来找乐丫头,当然是直接朝这边走。遇到外面有陌生人,立即出手劫下要紧人物——潘姊儿出手够果断的。
程宗扬肩上伤势未癒,也就勉强能抱抱乐丫头,动手根本不用想。潘姊儿回来肯定没别的事,就是要人。可自己刚和小香瓜见了两面,无论如何也不肯就这么把她交出去。
程宗扬当机立断,“小狐狸,看你的了!”说罢抱着小香瓜,飞身就走。
第九章 候爷上天
潘金莲踢开莫如霖,长剑微微一沉,然後蓦然挑起,身形仙鹤般朝程宗扬掠去。萧遥逸手中折扇“刷”的张开,脚下像踩在冰上般一滑,截住她这一剑,叫道:“光明观堂的臭丫头!小侯爷想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滚开!”潘金莲长剑被折扇挡住,她腰肢微拧,接着一招鹤舞星空,剑光闪动间,仿佛绽放出无数星光。
萧遥逸手中折扇犹如斧轮横挥过去,将星光一荡而空,重重斩在剑上。一边嘲笑道:“腰扭得真不错,这一招是燕姣然在床上跟我们岳帅学的吧?”
潘金莲微微一怔,眼中随即露出怒火,她长剑波浪般攻出,接着皓腕微旋,一点寒光从层层剑波间飞起,仿佛一隻卓然不群的野鹤,孤傲地张开羽翼,剑光所及,将萧遥逸半个身体都笼罩住。
这招鹤鸣九皋是蓄力而为,萧遥逸虽然不惧,手中的折扇却敌不过那柄来自光明观堂的名剑鹤侣,扇面“篷”的一声破开。
萧遥逸屈指一弹,一枚扇骨疾射而出。潘金莲左手玉指扬起,像拂开一朵鲜花般将袭来的扇骨弹开,右手长剑去势不变,刺向萧遥逸颈下。
萧遥逸折扇一合,精钢制成的扇骨挡住剑锋,然後握住扇柄,像握着一根点穴橛般点向潘金莲的手腕。
两人交手极快,潘金莲急于救下师妹,却没想到这个看似纨绔的公子哥竟然如此棘手,虽然自己倚仗鹤侣剑占据上风,却一连数招也没能冲开他的拦截。
就在这时,黑暗的大厅中猛然亮起两道光柱,接着一隻庞然大物仿佛盘踞多时的怪兽,悄无声息地蹿出。
程宗扬放下车窗玻璃,对萧遥逸叫道:“上来!”
潘金莲和萧遥逸同时掠起,半空中又交手数招,潘金莲倚仗鹤侣剑的锋芒,终究快了一步,比萧遥逸抢先一线掠到车旁。
程宗扬赶紧升起玻璃,叫道:“快走!”
宽大的驾驶席上,小紫的身影显得娇小而又可爱,然而那头巨大的钢铁怪兽在她手下却驯服无比,程宗扬话音未落,车身便猛然加速,把堪堪逼近的潘金莲甩开。
“这边!”程宗扬从另一侧露出脑袋,朝萧遥逸叫道。
萧遥逸心下会意,叫道:“臭丫头!看小爷的穿心掌!”说着抬掌与潘金莲力拼一记,借势飞开,掠到另外一侧。程宗扬抖开绳子,从窗中甩了出去。萧遥逸一把接住绳索,接着提气轻身,仿佛一片树叶附在绳上,没有半分重量。
汽车在黑暗中飞奔,片刻後,前方有人叫道:“九天玄兽!快闪开!”
周族已经在这怪兽口中吃过几次苦头,看到怪兽扑来,顿时一片鸡飞狗跳。几名僧人也为之愕然,接着一名和尚喝道:“何方妖孽!还不伏我佛法!”
灯光过处,映出周飞、黎锦香、普济等人惊骇的眼睛。接着高大的车身微微一震,乾脆利落地将那个拦路的和尚辗到车下。
周围惊呼声响成一片,眼看後面潘金莲还紧追不舍,程宗扬索性叫道:“岳鹏举在此!谁来杀我!”
正在四处搜寻岳鹏举的众人顿时一片哄然,随即一窝蜂般追来。
车速不断攀升,不多时便冲出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外面暴雨已经停止,**的路面仿佛一条黑色的丝带,伸向浓雲满布的夜空。
徐君房趴在车窗边,一边望着外面一边惊叹道:“这简直是在天上飞啊!”
“什么叫简直?”程宗扬道:“後面那才是真飞呢。想不想来一个?”
“算了算了。”
程宗扬把头伸到车窗外,叫道:“小侯爷,你还玩呢?”
车外狂风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萧遥逸却是如鱼得水,他一手握着绳索,一手张开,仿佛一隻矫健的苍鹰在风中飞翔。他身体猛然侧翻,从桥上直飞下去,像钟摆一样荡了半圈,然後猛地一跃,一飞冲天。
萧遥逸放声大笑,玩得不亦乐乎。他的髮冠早已掉落,披散的头髮在呼啸的狂风中飞舞,几乎触到路灯的刹那,他灵巧地一旋,长绳横着扇形荡开,惊险无比地紧贴着灯柱掠过。
萧遥逸一边恣意地上下飞舞,一边高声道:“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程宗扬肩上有伤,手臂无力,本来想让小狐狸自己爬过来,谁知道那小子把自己当风筝玩得上瘾,居然在空中玩起了冲浪。玩就玩吧,还整这么风骚。程宗扬实在是不能忍了,一手拽住绳索,盘在前方的座椅靠背上,咬牙切齿地把那小子扯进来。
回到车内,萧遥逸还一脸的意犹未尽,眉飞色舞地说道:“下次再玩,绳子再长一些,速度再快一些就好了。”
“还下次呢!下次我把绳子一砍,让你飞个痛快。”
萧遥逸大笑道:“唯愿肋下生双翼,一跃飞上白雲巅!”
徐君房往後面看了看,咂舌道:“还追着呢,真厉害!”
程宗扬道:“死丫头,你故意的吧?”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说过不能超速的。”
程宗扬看看时速,都一百一了,此时汽车早已驶出城市的范围,後面追来的大队人马大都甩得不见踪影,车後只有寥寥几个身影。
相比之下,潘金莲修为明显要高上一筹,她掠上围栏,身形宛如一隻白鹤翩然飞舞,丝毫不显疲态。原本在前面的周飞这时差不多被她甩下一里地,那家伙双手抓着胸前系枪的绳子,身体像俯到地上一样向前倾斜,速度居然也不慢。再後面是普济,那个狂信徒轻身功夫只能说中上,耐力却是极好,被他甩在後面的人中,不乏轻功出类拔萃之辈,但最多坚持三五分钟,就已经力竭。
“路遥知马力,”程宗扬赞道:“潘姊儿真是一匹好马啊。”
第十章 轩辕古坟
正臭屁呢,车身猛然一沉,变成下坡。後面追逐的几人借助地势,速度又都快了几分。程宗扬回过头,还想拿潘姊儿再过过嘴瘾,眼前的情形却让他大叫一声,“幹!”
桥下荒芜的原野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碧蓝的海面,桥身像折断般笔直向下,伸进大海深处。
上百米的高度在狂飙的车速下根本不值一提,眨眼间汽车已冲向海面。周围光线一暗,汽车直接冲进海中,眼前却是一条隧道。以为自己要堕海的程宗扬惊魂未定,这设计师不是一般的变态!居然把隧道入口设在海面上!
透过头顶的玻璃钢,能看到大群大群的海兽在水中游曳。车灯的光芒使这些海兽骚动起来,它们用变异的尖角和利齿撞击着玻璃钢,发出沉闷的响声。车内众人都不由屏住呼吸,生怕这些巨大的海兽把玻璃撞碎了。
程宗扬虽然明知道这些玻璃抗压能力肯定很强,但也禁不住头皮发麻,催促道:“快点!快点!”
车辆再次加速,很快就把後面几人甩得踪影不见。一盏茶工夫後,眼前隐隐出现一抹光亮,小紫道:“程头儿,前面有两个出口,走哪一边?”
程宗扬看了一下,前面是两条车道,通向两个出口,他灵机一动,把乐明珠的鞋子除下来,往车外一扔,“走另一边!”
徐君房挑起拇指,“程头儿,真有你的!”
汽车冲出隧道,周围景物顿时一变。车轮下不再是水泥路,而是一条古老的长廊。两侧矗立着巨大的石柱,需要数人才能合抱的柱身大多已经残破,但残留的柱体依然高达数丈。石柱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依稀能看到上面粗犷的纹饰。充满蛮荒气息的柱体仿佛巨大的图腾,森然林立,伸向头顶浩翰的星空。
对太泉古阵这种没有规律的时空变幻,众人早已习已为常。程宗扬最关心的是赶紧把後面那几个尾巴给甩掉,但面前的道路上到处散落着折断的石柱,汽车东绕西拐,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长廊尽头是一道高大的台阶,每一级都足有半人高。九天玄兽再神勇,也不可能飞上去,只好无奈地停在台阶前,众人弃车步行。程宗扬抱起乐明珠,萧遥逸背着徐君房,飞身跃上台阶。
远处传来海浪的声音,接着一座毁弃的建筑出现在视野中,圆形的穹顶已经残破,仿佛一隻敲碎的蛋壳。
徐君房怔了片刻,忽然叫道:“轩辕坟!这是轩辕坟!”
“轩辕坟?什么地方?”
徐君房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翻开指着其中一页道:“就是这个!魔墟之西,有禁魔之海——原来这是西边啊!——内有轩辕之坟。上古仙灵未泯,时有仙影出没。风雨之日,常闻鬼哭。”
程宗扬对徐君房的话一句都没听到,两眼紧盯着他手中的册子,目光像呆住一样停留在下面无意中掀开一角的书页上,半晌才道:“这是什么?”
“河图啊。”徐君房道:“你不是买了好几本吗?”
程宗扬顾不得打开背包去找,直接把徐君房手里那本小册子夺了过来。
看到有人对自己的东西感兴趣,徐君房也很高兴,说道:“先生说,当日有灵龟从河中负图而出,传下这本《河图》。河图在手,坐在室中便可遨游天地,大千世界尽在其中……”
程宗扬直接翻到另外一页,指着上面的图案道:“这是你画的?”
徐君房一眼看到,眼圈顿时一红,“可不是嘛。为了画这幅图,我可没少挨打。尺寸大小一点都不许错,一幅也就罢了,一共九幅呢。画错一点,先生就打我手板。”
程宗扬手里有好几本《河图》,但徐大忽悠卖的假古董,他根本没有仔细留意过。要不是徐君房偶然翻到,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河图》里会这样的图案:印章一样的四方形,中间大小不一的黑色方块和空白交替出现,密密麻麻排列在书页上,黑白间似乎蕴藏着无穷的秘密。
程宗扬急切地问道:“这东西怎么用?”
徐君房老老实实道:“不知道。”
“没用过你怎么知道它是宝贝?”
徐君房脸上微微一红,“不是我说的,是鬼谷先生说的。先生说,这东西是无价之宝,让我学会怎么画之後小心藏好,遇到识货的人再拿出来。我等了几十年也没等到识货的,只好画几本卖钱——程头儿,你认识这东西?”
程宗扬无比怀念自己埋在草原里的手机。如果拿手机扫一下,也许会知道这二维码的内容是什么。用肉眼解码,那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程宗扬重新翻开小册子,整本《河图》只有十二页,其中三页画着九幅二维码,其他九页半文半图。最後一幅用拙劣的墨迹画着一座毁弃的台基,台基上方是一个破碎的圆形穹顶,仿佛被砸毁的墓室,旁边写着“轩辕坟”。至于文字,除了徐君房念的几句,剩下是一大段文字艰涩的古文,别说看懂了,自己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徐君房很爽快地承认自己只是比着葫芦画瓢,对内容一窍不通。程宗扬只好道:“小狐狸,你不是读过书吗?看看认识几个字。”
萧遥逸看了半晌,没有多少把握地说道:“我也弄不大明白,意思好像是**之内,八方之中,这里是天地的中央,用来禁锢魔鬼,祭祀天神的地方……”
程宗扬心里直嘀咕,魔鬼?难道是师帅大展神威,把魔鬼镇压在这地方,又弄块红色的石头,让自己来祭祀?
已经到了这里,真有魔鬼也得去看个究竟。程宗扬收起《河图》,加速掠了过去,视线绕过建筑的外壳,入目的色彩便使他心头一阵狂跳。
轩辕坟是由一圈圈圆形的阶梯组成,中间一块突起的圆台色如鲜血,整座台身浑然一体,仿佛一整块巨大的赤红色岩石。
程宗扬心里怦怦直跳,到太泉古阵找到那块红色的石头,完成王哲的遗愿,这是自己放在心里最久的一件事。当初答应师帅的时候,自己怎么也想不到中间会有这样多的曲折,经历无数折腾之後,直到此时自己才见到这块石头——不会找错吧?程宗扬心里无法抑制地升起这个念头。
第十一章 王哲留字
“咦?这里有字迹……找到了!”萧遥逸大叫道:“圣人兄快来!”
程宗扬旋风般冲过去,定睛一看,险些把怀里的小香瓜扔到地上。
祭台下方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字迹深约半寸,却看不到利器雕琢的痕迹,光滑的凹槽更像是用手指画出来的,但那两个字自己熟悉无比:王哲!
萧遥逸试了试祭台的硬度,由衷赞道:“紫阳真人果然不凡!”
程宗扬却茫然抬起头,“怎么回事?留个名字就完了?”
徐君房推测道:“会不会是後面要写’到此一游’,连起来是‘王哲到此一游’?”
程宗扬道:“只留个名字什么意思?”
萧遥逸愕然道:“问我呢?不是你要来的吗?圣人兄,你不会是不知道要来幹嘛的吧?”
“对对!祭祀!我这会儿太激动了……幹!”程宗扬随即叫道:“谁知道怎么祭祀啊?”
“太乙真宗的规矩我不太熟……”萧遥逸琢磨道:“磕个头?”
徐君房道:“多少要弄点祭品吧?馒头、汤水啥的。”
“这么红,肯定是用血祭啰。”小紫轻笑着拉起他一隻手。
“瞎说,师帅名门正宗出身,怎么会搞血祭这种邪门外道的事?”
“试试就知道了。”
“试什么试?咦……”
程宗扬说着低头一看,自己手上不知时候多了一道伤口,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我幹!你个死丫头!怎么不打招呼就割啊!”
程宗扬刚叫了一声就没音了。鲜血淋在石上,在王哲名字上方浮现出两行字迹:九阳神功,六阳齐出。
“看来是认主啊,”萧遥逸鼓励道:“圣人兄,你不是练过九阳神功吗?来一掌试试。”
程宗扬沉着脸道:“我手上有伤,肩上也有!”
小紫道:“所以人家割的是你右手。”
“抱好!”程宗扬气愤地把乐明珠塞给她,嚷道:“都给我让开点!免得误伤!”
程宗扬摆好架势,一掌拍出。“呯”的一声,祭台纹丝未动,程宗扬的手掌却像是拍在铁块上一样,震得掌骨剧痛,左肩已经癒合的伤口也像是要裂开。
“九阳神功,九阳……”萧遥逸小声提醒道。
程宗扬暗骂一声,甩了甩手,然後长吸一口气,重新摆开架势。丹田的气轮旋转着,一股纯正的九阳真气从气海涌出,瞬息间游遍全身,在经络中凝出六个光点。
程宗扬疯狂注入真气,光点迅速膨胀。他最大的麻烦是缺乏像样的师傅,卓美人儿倒是挺能幹,但她没修习过九阳神功,只能提供一些零碎的信息。朱老头更是对他练九阳神功十万个不顺眼,一直嘟囔说他练这个瞎耽误工夫,不如把心思放在太一经上。且不说那老东西对太一经也就比卓美人儿对九阳神功的了解稍多一点,其实最大的问题是自己一直就没怎么练。
平常修习中最枯燥的炼息凝神,到程宗扬这儿基本上都跳过了,九成九都是靠生死根直接去抢。以至于现在自己修炼的全部重心几乎都在怎么消除气息中的杂质,使真气更为精纯。用哪种功法这种对其他人来说与修行的水准、进境,甚至于性命攸关的事,在程宗扬这里根本不是重点。
程宗扬盲人摸象般折腾这么久,多少也有点心得。比如九阳神功,修为每精深一层,多出一个光点,施展的威力不是简单的累加,而是呈倍数上升。二阳是一阳的两倍,三阳是二阳的两倍,现在自己勉强踏足六阳的境地,九阳神功出手时的威力已经是一阳的三十二倍,而且这个基准还随着修为的进境水涨船高。
如果简单的换算成力量,程宗扬估算过,自己全力一指,力道大概是二百公斤左右。这样折算一下,王哲能用手指在这样坚硬的石头上刻出字迹,一点都不奇怪。以他的修为,九阳神功全力施展,一指下去起码是上百吨的力道,就是铁块也能戳个洞出来。
当然自己还没这本事,这一掌下去,祭台还是纹丝未动,甚至连半点声音也没有。
程宗扬心下纳闷,自己这一掌就算推不动祭台,也不至于一点声音都没有,掌力都到哪儿去了?
就在这时,祭台内传来一阵微微的震动,程宗扬蓦然想起王哲当初的吩咐,叫道:“闪开——”
话音未落,眼前的祭台瞬间消失,立足处化为一片虚空,程宗扬仿佛置身于浩翰的星空中,无数星辰围绕着自己运行。忽然眼前出现一点星光,朝自己飞速掠来,在视野中迅速扩大。
那是一颗蔚蓝色的星球,上面有蓝色的海洋,绿色的森林,覆盖着白雪的山峰,满眼黄色的沙漠……
他看到大片大片的飞禽舞动翅膀遮蔽了天空,成群的野兽在草原上奔跑。无数可怕的巨兽在山谷和沼泽中搏杀,用狡诈而凶残的手段捕捉猎物。在无边的森林深处,一群有着坚硬外壳的巨型白蚁建立起庞大的帝国,而它们的天敌,一种金色的巨蜂占据了森林的领空。
而这颗星球真正的霸主则是在海洋深处。数量以百亿计的巨鲨种族控制了一半的海洋。它们组建起数以万计的军团,在自己广袤的领土上游曳,甚至沿着河流深入到大陆的腹地,没有任何种族能够挑战巨鲨的地位。
白蚁与巨蜂的战斗在森林中蔓延,一场史诗般的战争之後,金黄色的巨蜂获得了胜利,白蚁帝国的战士尸骸填满了无数山谷,遍布在森林中的蚁塔全部被夷为平地。白蚁随即转入地下,它们用强有力的巨颌咬断树根,用汁液来孵育新生的战士。
大片大片的森林枯萎,变成荒漠。有着银色羽翼的鹰族张开翅膀,用利爪带起部族的石像,迁徙往遥远的草原。矫健的雪豹攀上山脊,背上驮负着神圣的火种,整族整族迁往高山。
在这一轮迁徙中,无数种族像爆炸一样从森林流向四面八方。一小群猿类也离开了它们熟悉的密林。当一条巨大的河流阻挡了它们的脚步,它们沿着河流,来到河道纵横的沼泽平原。
第十二章 兽类进化
为了适应沼泽多水的环境,它们放弃了爬行,用直立的方式在齐腰深的沼泽中行走。湿润的气候使它们褪去毛髮,露出光滑的皮肤。气候的改变使它们不再有固定的发情期,而後入式的**方式也因为无法弯腰而改变。它们在沼泽中学会了面对面的**方式。
它们在沼泽中游走,同时开始磨制石器、骨针和各种工具。终于第一批猿类离开沼泽,挥舞着石斧追逐那些爪牙比它们锋利,四肢比它们强健的野兽。越来越多的野兽成为猿类的猎物,越来越多的猿类离开沼泽,在大地上游荡,在与各种野兽搏杀中生存下来。
它们学会种植谷物,于是它们开始定居。它们尝试着豢养多余的猎物,对每一种野兽进行驯化,于是它们有了稳定的肉食收获。它们裹上兽皮,进入到更为寒冷的区域。它们用石斧砍倒树木,用木筏和独木舟越过河流、湖泊、海洋……
它们学习鸟类筑起自己的巢,于是有了村落。它们开始用火来烧烤食物,让肉类和谷物更容易咀嚼。烧过的泥土变得坚硬,于是它们有了陶器。它们在烧过的石头上发现一些可以熔化,然後变得坚硬的物体,于是它们开始冶炼金属。当一名猿类模仿蜘蛛结出第一个网,它们开始有了文字。
文明开始诞生,它们也成为他们。
曾经盛极一时的白蚁、金蜂和巨鲨已经荡然无存。人类成为大地的主人。村落、城邦、青铜、文字、丝绸……他们发展越来越快,终于有一位人类戴上象征神圣的冠旒,在高大的座位上发号施令,将自己的意志定为法律。
人类进入王国时代。
沼泽已经乾涸,化为平原,那条巨大的河流依然存在,被人命名为雲水。雲水以南崛起了第一个王国,崇奉万物之灵的王国:昭南。然後是雲水以北,崇尚黑色与军武的王国:秦。第三个王国依然位于雲水之北,拥有比秦国更多战马和军队,以强盛著称的王国:汉。第四个王国在雲水之南,文采风流的王国:晋。第五个王国又回到雲水之北,恢宏大气的王国:唐。第六个王国诞生在曾经的沼泽之上,以富足闻名的王国:宋。
一个年轻的帝王登上汉国的王位,他抬起手,在他手掌的阴影之下,无数战马和军士汇聚起来,然後沿着他手指的方向,一路越过高山、平原、河流……兵锋所指,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天下。
当最後一个王国昭南以正式盟约,尊奉他为唯一的天子时,年轻的帝王头上已经有了白髮。他放弃了征服所有土地的梦想,退回宫中安渡晚年。而六朝,开始不停扩张。越来越多的土地被开垦出来,变成村落、封地、州郡……
与此同时,星球另外一端,另一个王国也在同样扩张疆域。一支庞大的军队集结起来,向东方进发。他们越过高原,进入到一片富庶的地域,几乎与唐国正在扩张的边界擦肩而过,然後消失在沿途大大小小的王国中。
唐国没有停止扩张的脚步,一支军队越过草原,一路西行,然後在远离帝国疆域万里之外停驻下来。
视野猛然拉近,自己置身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正午的阳光耀人眼目,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气息。成排的战马驻立在齐膝的青草间,精良的马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然後战争开始。
成排的长刀仿佛雪亮的波浪向前劈出,箭矢暴雨般落下,一匹战马从自己头顶跃过,随即被埋藏在草丛中的长索绊倒。指挥官大声发号命令,如林的长枪刺出,将骑手连人带马刺毙当场。鲜血染红了草原。
程宗扬一动都不敢动,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真实得仿佛触手可及。他能听到枪锋穿透甲胄,刺入人体的闷响;能闻到鲜血浓烈的腥气,甚至能感觉到有风吹到身上,跃过的战马带起的泥点溅在脸上……虽然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一切却比自己在江州之战经历的还要真实。
一名盾手被一名骑手撞倒,接着骑手举起长斧,斧刃从盾手额头劈下,鲜血带着脑浆在眼前飞出,程宗扬也清楚感觉到冰凉的斧刃正斩开自己的颅骨。
“这是幻觉!”程宗扬拼命说服自己。然而身边的一切越来越真切,真切得他几乎想要逃跑。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喂,喂,能听到吗?”
是个男子的声音。
眼前的影像仍在变幻,但程宗扬这会儿对眼前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影像视而不见,屏住呼吸,倾听着那个声音。
“这样应该行了……老王,刚才看的你可别当真。我瞧着一多半都是假的。没错……是跟我以前和你说的差不多,但那是我们地球啊!跟你们六朝这个阿米巴星球的进化肯定不一样。”
“漏洞?那可太多了。比如说吧,人是猿类进化的,可你们六朝满地都是兽蛮人啊。刚才你看的有讲兽蛮人的进化过程吗?没有吧。所以说,这个八成是瞎编的。还有啊,猿变成人,想把那一身毛褪掉,在海里还差不多。沼泽全是泥汤子,那不是开玩笑吗?”
“嗨,我跟你扯这个幹嘛……说正事……你问我将来?那我可说不准,不过这个东西七分是假的,剩下的可能有点真的。要让我说,六朝最大的敌人多半是泰西来的。北边、南边那些都不算什么。真辽我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回头我就往西边去。老王,你觉得我弄个重建西疆远征军的名头怎么样?狠狠敲晴州那帮商蠧一笔。”
“嘿嘿,我跟你说,泰西的妞一个个奶大屁股圆,一身的白肉!皮肤虽然差了点,但也有好的啊!而且泰西妞在床上野得很!什么花样都敢来。行!行!我不说了……那我託你件事啊,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别人我都安排好了,就月丫头母女俩我心里没底。李药师那儿也行,可他在长安啊。眼皮底下,太近了。万一被人撞见,老李不好交待啊。”
第十三章 旧人密话
“哈哈哈哈,我就是瞎说……六朝我都横着走,谁敢惹我?晴州那帮商蠧的钱不好敲?那得看谁敲了。我手里有钢钳子,铁公鸡也能拔下毛来!这回狠敲一笔,我带着星月湖大营的孩儿们打到泰西,乾脆不回来了,直接建个王国,在那儿当王,国名我都想好了——神圣罗马帝国!怎么样?那帮商蠧要能追到罗马,我岳字倒着写!”
“这地方?就是个电影院吧。可惜找不到片库,不然我给你放段星球大战,或者意志的胜利,肯定过瘾!比这个什么人类的秘密强多了。”
“喂!喂!你们太乙真宗怎么这样啊!就个电影院,这片子也不算什么秘密啊,你还加什么封印……苏妖女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凭什么你给她加禁制,不让我搞?别说我没警告过你啊,那妖女中了我秘制的极乐散。不让我搞,她中的极乐散到死都解不了,又被你加个禁制不能过性生活,将来非成变态不可。”
“老王,你别装没事人,我知道你对明静雪有点意思。光明观堂正好有事求到我这儿来了,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拉拉皮条,让你们俩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说心里话……别动手啊!好!好!停了!停了!停——”
声音戛然而止。
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王哲为什么反复交待,让自己一个人来。这要传扬出去,不但太乙真宗的面子没了,师帅的面子没了,连光明观堂和明静雪的面子都没了。至于岳鸟人的面子——那流氓根本就不要脸吧!
影像仍在继续,但没有任何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影像蓦然消失,头上破碎的穹顶洒下微弱的星光,眼前的景物又恢复成红色的祭台。
程宗扬回头一看,萧遥逸和徐君房都在呢,小狐狸一脸凝重,徐君房却是十分淡定,像是对刚才的影像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老徐?”
徐君房微微一笑,“幻术而已。徐某少时曾随先生见过许多。”
这家伙童年可真幸福啊,经常有电影可看。程宗扬扭头道:“小狐狸,你刚才……看到了?”
萧遥逸点了点头。
“也听到了?”
萧遥逸俊脸上一瞬间流露出激动、缅怀、崇慕、骄傲的神情,坚定地说道:“是岳帅!”
程宗扬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别弄错了啊。”
“绝不会错!”
“呵呵,还真跟我想的差不多……”程宗扬乾笑两声。
萧遥逸眼圈忽然红了,“岳帅根本没想退隐!他还想带着我们这些兄弟打到泰西去!”
“你听他瞎说——”
萧遥逸扯开衣领,露出脖颈中的刺青,红着眼睛叫道:“怎么是瞎说!岳帅肯定去泰西找泰西妞了!我要去找孟老大!我要带星月湖大营所有的兄弟们去泰西!”
“你知道泰西在哪儿吗?”
“当然知道!岳帅说过,我们六朝是在一个圆球上,影像我还记得呢!六朝东西两万里,从六朝到泰西差不多两倍的距离,从江州出发,最多五万里。一天走一百里,一年半就能见到岳帅!”
“醒醒!醒醒!五万里啊!”程宗扬叫道:“要是岳帅不在那儿呢?你带着几千兄弟浩浩荡荡走一两年,到地方一看没人,再浩浩荡荡走一两年回来?你当是去邻居家串门呢?”
萧遥逸冷静了一些,过了会儿道:“你说得对。大伙全去不妥,我自己先去看看,打听消息。”
“你以为那是长安?那是泰西啊小狐狸,人生地不熟的,说话都不一定能听懂。”
萧遥逸道:“晴州就有泰西来的商人,他们能来,我也能去!”
“终于清醒一点了——行,你先回江州,我来安排给你找几个泰西商人,送到江州。你先跟他们学语言、地理、风俗人情,做好准备,然後再走怎么样?真不行,你先派两个人去打听消息也成啊。”
萧遥逸摇头道:“不行!即使现在派人,消息传回来也是三四年之後,我哪里等得了那么久?”
“小侯爷,你可是江州刺史啊,把江州丢下三四年,自己跑得不见影?再说了,”程宗扬亮出大杀器,“你不是还要到铁勒求亲吗?你把人家一个姑娘扔那儿四五年不理不睬?坑人也不是这么坑的吧!”
萧遥逸愣了一会儿,颓然道:“我明白了。”
半晌他抬起脸,坚定地说道:“圣人兄,你说得对。我先派人去打听。泰西商人的事,你尽快帮我找,越多越好,也许有人知道岳帅的消息。”
“还有个办法,能让泰西商人主动往江州跑。”
“什么法子?”
“泰西商人在江州经商,一律免税。”
萧遥逸击掌道:“好!”
程宗扬鬆了口气,以萧遥逸的性子,要不拦住他,他敢把万事都抛到脑後,这会儿就直接杀到泰西去。
至于这块红石本身,也许藏着六朝这个世界最深最根本的秘密,但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全无用处。也许很多年之後,自己才能真正理解它的意义。
程宗扬忽然叫道:“小紫呢?”
这会儿说完话,程宗扬才发现乐明珠躺在狼皮褥上,小紫却踪影皆无。
徐君房道:“紫姑娘去外面了。”
程宗扬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自己刚拦下小狐狸,死丫头不会已经跑到泰西,找她那个鸟人老爹报仇雪恨去了吧?
萧遥逸也有点紧张,“她一个人去外面幹嘛?”
“不是一个人。”徐君房道:“她跟周族那个少主一起去的。”
废弃的圆形剧场外,是一片苍黑色的森林,一条小径蜿蜒通向林中。那些巨松不知生长过多少岁月,每一棵都径逾丈许,高不见顶。置身林间,头顶是遮天蔽日的松枝,不见半点星光。
周飞背着长枪,两手负在身後,走在小径上。小紫落後半个身位,再後面十几步,是风姿绰约的黎锦香。
林中松涛阵阵,周飞的话语从风中断断续续飘来,“我从小就是天才……每个人都看不起我……受尽白眼……但我从不放弃,一直都很努力……”
第十四章 奇葩少主
“单靠努力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是天赋……”
“我一切都靠自己,最鄙视那种倚靠别人成事的……有了倚靠,他们一个个骄横无比,以为自己是天才……其实他们是自卑狂,一旦失去倚靠,他们就什么都不是……”
“我们大弁韩五千里锦绣河山,山美水美人更美……”
“正义?只是个玩笑!”
“人不可有傲骨,但不可无傲气!”
“贪官污吏横行……只知道任人唯亲……寻常人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我崇尚快意恩仇,最恨那种刻毒嚣张,丝毫没有正义感的人……”
“他们以为我不会管,结果我出手把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哈哈,他们怎么会理解,我是帮亲不帮理……最後把他们连根拔除!”
“他们骂我卑鄙、无耻、小人得志……我告诉他们,我就是卑鄙、无耻、小人得志,又怎么样?”
程宗扬和萧遥逸面面相觑,他们两个本来都黑着脸,几句话下来,脸色都不止是黑了,真不知道是周少主太奇葩了,还是自己脑子不够使。
“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是我刚过完二十一岁生日的第五天……真正的一举成名……”
“不要以为我骗你,我私下问过很多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位妖孽般的天才,一手缔造周族的少主,周少主!”
“当我告诉他们我的真实身份,他们都惊呆了……没想到周族的少主这么低调,平易近人……但我对这些虚名一点都不在乎,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萧遥逸刚平静一点,这会儿又快抓狂了,“这个大便小子有毛病吧?怎么刚完说一句,下句就打自己的脸?好玩是吧?”
程宗扬道:“少见多怪。人家脑子就是这个节奏。你觉得他每句话都在来回打自己的脸,那是你以为,人家自己可不觉得。”
萧遥逸怕小紫吃亏,非要跟过来。程宗扬更实际一点,就是怕死丫头作孽,跟着好放心些。没想到会赶上这么一段,几句话就听了个饱。
他们两人的交谈也没掩饰,同样跟在後面的黎锦香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黎锦香看了程宗扬一眼,目光相触,有些尴尬地扭过头去。前面的周飞还在毫无所觉的夸夸其谈,让黎锦香都忍不住脸红。
程宗扬笑着打了个招呼,“黎门主,你是跟周少主一起来的,少主来找紫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无他。”黎锦香淡淡道:“周少主路过此地,正遇上紫姑娘,因为听说是紫姑娘救了大主灶,特来表达谢意。”
程宗扬道:“准备的什么谢礼?琉璃天珠吗?”
“程公子说笑了。”黎锦香道:“琉璃天珠还在大主灶腹内,尚未取出。”
一颗冰珠,吞下去早就化了,能取出来才见鬼。程宗扬亲耳听到黎锦香与庞白鸿的恩怨,更亲眼见到黎锦香如何借机斩杀庞白鸿,知道这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周飞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找死丫头说话,自己要不逗逗这丫头,也太对不起周小子的嚣张了。
“黎门主与周少主果然是天生一对啊,哈哈。”
黎锦香垂下眼睛,静静道:“岂敢。”
周飞一路滔滔不绝,小紫只笑吟吟听着,一言不发。终于周飞停住诉说,一脸满足地对小紫道:“跟你聊天真的很开心。”
小紫露出一个天真纯美到极点的笑容,整个森林都仿佛被她的笑容照亮。
周飞傲然转过视线,仿佛对她的美色视而不见。
“还要谢谢你救了大主灶。”周飞抱了抱拳,“多谢!”
程宗扬忍不住哈哈大笑。
萧遥逸道:“笑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这谢礼够傲气的。”
周飞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无知的庸人。紫姑娘,告辞。”说罢他昂起脸,头也不回地就这么走掉了。
程宗扬走过去低笑道:“紫妈妈,耐心见长啊。”
小紫看了看他怀中的乐明珠,“你还抱着她?”
“那当然,”程宗扬不放心地说道:“万一潘姊儿追来了呢?对了,你怎么跑出来了?”
“没有声音了。人家想找找声音在哪里,正好碰上那个大傻瓜。”小紫口气轻鬆得仿佛没有半点心事。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刚才听到了吗?”
“你猜呢?”
程宗扬道:“原来岳鸟人託师帅的事就是照顾月霜啊。”
小紫笑而不语,忽然远处一声惨叫,“程头儿——”
程宗扬回过身,只见徐君房倒在地上。他落在最後面,发现不对已经来不及了,这会儿被人踩着胸口,颈下架着长剑。握剑的纤手光洁如玉,那女子戴着面纱,一双美目充满怒意,除了潘金莲还能是谁?
看来自己扔的鞋子起了作用,本来在最前面的潘金莲反而落在周飞後面,她额上微微见汗,显然这一路也不轻鬆。她怒视着程宗扬,咬牙说道:“想要他的命,便把我师妹交出来!”
程宗扬仰天打了个哈哈,“开什么玩笑?不知道我一向重色轻友吗?你就是把他剁碎了做成肉丸子,我也绝不放人!老徐,你就安心去吧,明年今日,我给你烧纸!”
“无耻!”潘金莲终于还是没有对徐君房下手,泄忿般把他一脚踢开,身形一闪飞掠过来。
萧遥逸横身拦住,叫道:“我们星月湖大营的女人你也敢抢!”他刚才与潘金莲一番交手,完全是败在兵刃不济上面,此时以逸待劳,有心让这个光明观堂的弟子见识见识岳帅门下的厉害。
程宗扬把乐明珠交给小紫,“我拦住她,你把乐丫头藏好。”
“知道啦。”小紫接过乐明珠,轻盈地飞入林中。
潘金莲被萧遥逸缠住,难以脱身,只能眼看着小师妹被那少女带走。
程宗扬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後拔出匕首,指着潘金莲道:“潘姊儿!回去告诉我家岳母,就说乐丫头已经是我的人了,等生了娃娃就带上礼物回去看她老人家。”
潘金莲还未开口,忽然一声旁边冷喝,“我佛庇佑!”接着林中飞出一条禅杖,攻向萧遥逸脑後。
第十五章 扼杀普济
这一杖势若奔雷,以萧遥逸的修为也难以闪避,他反手一捞,握住禅杖,身体像羽毛一样飘飞起来,迎向潘金莲的剑锋。然後身体猛然一挫,像水珠一样沿着杖身直滑下去,却是在间不容髮之际牵动禅杖,让普济与潘金莲硬拼一记。
萧遥逸借势飞开,潘金莲却毫不迟疑地掠上枝头,朝小紫追去。
“小狐狸!”
萧遥逸应声掠起,与潘金莲一前一後没入林中。
程宗扬鬆了口气,以小狐狸的身手,至少能缠住潘姊儿,换了自己去追,恐怕人没追上,还反过来被潘姊儿剁成肉馅。
普济禅杖出手,没想到打得正热闹的两人突然一分,接着就无影无踪,倒把他自己扔在当场。普济神情未变,脚下却蓦然发力。
程宗扬一看他的去势,急忙叫道:“老徐快跑!”
徐君房撒开腿就跑,可他再快也快不过这位法音寺的高手。普济几个起落便追上徐君房,一把抓住他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紧追而来的程宗扬连忙叫道:“大师冷静!有话好好说!”
普济一手举着徐君房,一手提着禅杖,僧衣斜到腋下,露出铸铁般的臂膀,喝道:“岳贼何在?”
程宗扬道:“我们这不正在找吗?对了!我们刚才找一点线索,就在林外,还有紫阳真人亲手签名!”
普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冷冷道:“邪魔外道!”
连王哲也被他斥为外道,还真是佛祖以外再无真理。
“别误会……”徐君房道:“小可也是佛门信徒……啊……”
普济寒声道:“巧言令色,油嘴滑舌,你也敢妄称佛门弟子?”
“这……这个……”徐君房仰着脸,勉强摸出一尊小小的佛像,“我一直带在身上……佛……佛……”
普济脸色骤变,喝道:“无人相,无我相,我众生相——谓之无相!以土偶顽石妄作佛像,敬拜不已,嘲祖辱佛,莫此为甚!”
徐君房没想到自己刻的护身符正扔到人家的火药堆上,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程宗扬却是明白了,不拾大师乾脆是把偶像禁忌也给搬来了,还套到佛经里,挂着佛教的羊头,卖他自己的狗肉,这手法够职业的。
“普济大师!”程宗扬道:“世间只有一个佛祖,我们都是佛祖的羊群,我佛割肉饲虎,别人打了你的左脸,还把右脸伸过来,何必打打杀杀?”
这话别人听着根本就是驴头不对马嘴,普济却是十分认真,“菩萨心肠乃是对我佛信众,非是我佛信徒,自有霹雳手段!”
程宗扬忍不住道:“佛门普渡众生,什么时候也开始划分异教徒了?难道佛祖说好的都给佛门信众,坏的给异教徒吗?众生平等放哪儿呢?”
普济喝道:“非我佛门弟子,也能敢妄解佛法!”他举起禅杖,气势汹汹设地喝道:“便让你知道我佛霹雳手段!”说着禅杖一挥而下。
“住手!”程宗扬大叫声中,只见徐君房手臂像根筷子般折断,剧痛之下顿时昏倒,手中的佛像掉落在地,被普济一脚踏碎。
程宗扬双眼顿时红了,纵身扑出,匕首斩向普济的脖颈。普济把痛昏过去的徐君房随手扔到一边,抬脚踏住他的小腿,禅杖蟠龙般挥起。
徐君房惨叫一声,小腿被踩得骨折,痛得清醒过来。
“擦”的一声轻响,禅杖被珊瑚匕首斩成两截。普济一个铁板桥,身体横折过来,抡起断开的禅杖打在程宗扬腕上。
程宗扬手腕剧痛,匕首脱手掉落,却丝毫没有退缩。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放这种狂信的魔僧去毒害佛门。
丹田气轮疾转,一股阳刚之极的真气狂涌出来。普济双臂架在身前,硬生生挡住他这一掌,斩断的禅杖也被震得飞出。
九阳神功极耗内力,程宗扬刚才在轩辕坟全力施为,此时拼尽全力威力也不及刚才一半。但普济也是半斤八两,他长途奔驰,体内真气也耗得七七八八,倒是势均力敌。
两人兵刃都已脱手,直接拳脚交加。普济一身横练功夫,筋骨如铁,程宗扬这会儿凶性大发,根本不讲招法,双手抱着普济的光头,腾起身,屈膝猛击。普济鼻血飙飞,双拳重重打在程宗扬肋下,然後一个倒金槌,身体倒立,一头撞在程宗扬胸口。
程宗扬感觉肋骨都断了两根,仍咬着牙不撒手。他一手狠勒住普济的脖颈,一拳捣向普济的面门。但普济动作更快,身体一折,一脚踏在程宗扬脸上,踢得他一隻耳朵几乎失聪。
两人搂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滚着拳打脚踢。虽然都是强弩之末,但两人力道远过常人,拳、脚、肘、膝、甚至额头、牙齿……都成为武器,周围泥土混着鲜血四处飞溅,不多时便都伤痕累累。
论起拳脚功夫,程宗扬还是差了一些,普济渐渐占了上风。他右手卡住程宗扬的喉咙,左手两指鹰爪般伸出,刺向程宗扬的双眼。
程宗扬抬掌挡住他的双指,普济镔铁般的手臂肌肉隆起,手指一寸一寸向下压去。程宗扬衣襟破碎,胸前鲜血淋漓。忽然他左手用力一捅,撞在普济胸前。普济低头看去,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截光截截的刀柄。
普济真气狂吐,满心两指从这异教徒眼中穿过,直接刺他脑中。忽然他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
刀柄上亮起一道微弱的电光,就像黯淡的烛光一样闪烁不已,仿佛一口气就能吹灭,然而这道电光毫无阻碍地穿过他的胸口,从背後伸出。电光变幻间,似乎要凝出刀身,但还未成形就已经破碎。
普济瞪着眼睛,片刻後大吼一声,胸前冒出一股血箭,他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往林中奔去。
徐君房倒在草丛中,折断的手臂和小腿扭曲成怪异的姿势。程宗扬挣扎着爬起来,试了试他的鼻息。徐君房只是痛得昏迷过去,性命一时无碍。但他骨骼折断,胡乱移动很可能导致残疾。程宗扬封了他几处穴道,然後摸到自己的珊瑚匕首,咬牙追赶。他心下发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普济活着出去。
第十六章 紫妈收奴
林中光线极暗,只能勉强看到滴在草叶上的鲜血。程宗扬一路追去,离森林边缘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松枝间露出长廊两侧的石柱。
忽然丹田微微一动,一股浓郁的死气蓦然弥漫开来,程宗扬已经力竭,这一下如逢甘霖,一边拼命吸收死气,一边往前狂奔。
森林边缘是一个水塘,普济的尸体就倒在水塘边,头颅已经被人取走,只剩下一截躯干。程宗扬一口气鬆开,险些跌倒。
树下立着一个女子,却是剑霄门的黎锦香。
“是你?”程宗扬有些意外,喘息道:“多谢。”
“不必谢。”黎锦香道:“不是我杀的。”
程宗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林中立着一个老者。他扶着法杖,脚下踩着一棵倒伏的枯木,白色的树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炭化。在他腰间系着一颗头颅,粗糙的麻绳从头颅两眼间穿过,眼珠呆滞的望着天际,头顶光秃秃的,正是被斩首的普济。
在他身前还有两条身影。潘金莲踏着一根松枝,衣袂飘飞,池塘另一侧则是萧遥逸。三人围成一个三角形,但无论潘金莲还是萧遥逸,都离焚无尘远远的。
程宗扬本来憋着一口气,要杀掉普济那个狂热的魔僧。这会儿鬆懈下来,只觉浑身剧痛,浑身上下的骨骼都像是要散开一样。他勉强走到萧遥逸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气。
看到程宗扬的伤势,萧遥逸也吓了一跳,“打这么惨?”
程宗扬喘着气道:“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和尚冲过来,被焚老鬼砍了脑袋。”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萧遥逸抬了抬下巴,“过不去啊。”
“小紫呢?”
“没见到,也许先过去了。”
程宗扬不再多说,吃力地盘起膝,将吸收的死气逐一转化,源源不绝地补充着丹田,
…………………………………………………………………………………
乐明珠躺在雪白而柔软的皮制座椅上,闭着眼,发出香甜的呼吸声。小紫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鼻尖,然後打开後备厢。
何漪莲与尹馥兰同时清醒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外面壮观的石柱。小紫翻开手掌,掌心一隻黑色的玉瓶竟然发出银铃般的轻响。
小紫微微一笑,将都卢难旦妖铃递到两女面前。
何漪莲迟疑了一下,把手指放在瓶口处,接着指尖一痛,像被咬破一般,鲜血渗入血迹斑斑的瓶体。
小紫没有再理会何漪莲,而是转头望着尹馥兰的眼睛,美目泛起异彩。尹馥兰眼中一片空洞,唇角却不易察觉地抿紧。小紫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她,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尹馥兰红唇微微颤抖起来,最後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小紫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比我想像的要聪明一点呢。”
尹馥兰畏缩地轻声道:“奴婢也是刚刚醒来……”
“刚刚是多久?一天吗?”
“是主人……的时候。”
“真是好演技,大家都被你骗过了呢。”小紫笑吟吟道:“既然知道装模作样,这几日的事想必你都还记得。”
尹馥兰小声道:“是。”
“那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尹馥兰毫不犹豫的一手放在瓶上,献出自己的一魂一魄。
鲜血渗入瓶身,尹馥兰脑中一阵恍惚,魂魄仿佛被瓶身牵动一样,与都卢难旦妖铃融为一体,自己与主人也仿佛有了一种微妙的联系。尹馥兰知道,从今往後,自己的生死命运都会与这位女主人联系在一起。但对于已经穷途末路的尹馥兰来说,这是她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小紫轻笑道:“那个傻瓜还没走呢……”她抬眼看着尹馥兰,“既然这么聪明,她们几个就都交给你了。去吧。”
前边几句还是从耳边传来,最後两个字却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尹馥兰心头微凛,知道自己到底还是小看了这位女主人。但随即又鬆了口气,既然已经献出魂魄成为不会背叛的奴仆,主人越强大,自己才越有利。
何漪莲又羡又妒,但主人已经发话,只能把所有心思都藏在心底,与尹馥兰一起掠入林中。
小紫转身望向台阶高处的轩辕坟,眼中异彩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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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田最是不值,春播秋收,收割过秤,样样都要人工,若是闹起佃来更了不得,便是年景好,也赚不了几个钱。若是投个织行,倒是有三分利,可要自己养蚕、招工、制订花样、维护织机……样样都少不得操心打理,包给别人去做,又去了两分利。况且年头不好,织出绸缎数目不足,年头好了,又要掉价。算来算去,还是放贷最容易。不必操什么心,只用把钱放出去,一年稳稳的九成利息。胆子再大些,到赌场放贷,一晚翻上一倍的也有。阿弥陀佛,钱生钱,才能发大财……”
松树後,一个慈眉善目的女尼细细说着,周飞蹲在她面前,虽然还是一副冷傲的神情,但听得频频点头。
慈音巧舌如簧,直说得天花乱坠,“贫尼在临安颇有些人脉,大凡内眷有些私房钱,都放在贫尼处生息。说不上大富大贵,但翻上三五倍也是常事。贫尼轻易不给人看相,但看施主的面相,正是要发财的模样。金山银山都在眼前,只差一伸手罢了。依贫尼看呢,施主若有闲钱,不如置办些田地,虽然辛苦些,但毕竟稳妥。守着田地过日子,多少人盼也盼不来呢。田舍翁虽然不好听,可连天子都羡慕呢……”
程宗扬刚恢复片刻,这边就看到周飞和老贼尼两个都一脸心满意足地从树後出来,略一错愕,随即明白过来,不由朝黎锦香投去同情的目光。能让老贼尼满意,这得出多少血啊?
焚无尘藏在兜帽下的双眼露出一丝寒光,嘶哑着喉咙道:“琵琶花精?”
第十七章 琵琶花精
慈音刚宰了一头肥羊,心情正好,稽首施了一礼,说道:“贫尼早已不问世事,焚先生要与谁拼个你死我活,都与贫尼无关。”
“甚好。”
焚无尘法杖一举,一片火雲从杖顶飞出,接着溅下无数火雨,将方圆数丈烧成一片火海。他这一记法术声势骇人,攻的却是空处,无论离程宗扬还是潘金莲都隔着十万八千里。
程宗扬一怔,只见火雨落下,在林中烧出一条笔直的火线,显然与焚无尘施展的火法无关,看这种画线的手法,倒有些像是……
火雨落中,一个猥琐的身影像烧到屁股一样蹿了出来。朱老头连滚带爬,看起来狼狈不堪,完全没有半点高人的飘逸,却避开了每一点火雨,毫髮无伤地蹿出火海。
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朱老头到底还是出手了,萧遥逸刚才说的过不去不是焚无尘拦路,而是朱老头用的毒,小紫要过当然轻轻鬆鬆,潘姊儿和小狐狸只有看的份。至于焚无尘,多半是被朱老头的毒招来的,天知道两人结了多大的仇,一见面就要拼个你死我活。
程宗扬正准备目睹毒宗最後一个大佬和龙宸长老间的强者对话,没想到死老头喷火冒烟地一路蹿来,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池塘,冒着气泡就沉底了。
火雨随之移来,沿途森林立刻燃烧起来,一棵棵大树烧得火炬一般。潘金莲仙鹤般飞起,避开火焰,程宗扬和萧遥逸也赶紧闪避。
火雲移到池塘上方,雨点般的火焰飞落下来,将池水烧得一片沸腾。池塘并不大,眼看池水已经烧得见底,朱老头仍不见踪影。焚无尘袍袖一抖,一记火焰刀疾劈而下,将池底的淤泥拦腰劈开。水花还未溅起,就变成白雾。
黎锦香忽然娇呼道:“头顶!”
焚无尘霍然抬头,只见朱老头从天而降,他双手负在身後,一足抬起,鹰隼般朝他头顶踏来。
萧遥逸与程宗扬惊骇地对视一眼,都没想到死老头竟有这般手段。还没惊骇完,两人就看到焚无尘手中火焰顷刻凝成圆盾,火焰喷吐着朝朱老头拍去。朱老头就像被拍飞的石子一样,翻着跟头飞出十几丈远,直接被拍到林外。
焚无尘随即掠起,仿佛张开一对火焰的翅膀飞向石柱。
潘金莲忽然扭头,略一注目,然後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咦?”萧遥逸与程宗扬同时一惊。
“谁在那边?”
“没咱们的人吧?”
两句话工夫,潘金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想追也来不及了。
“先不管她!”程宗扬道:“老徐受了重伤,你去帮他一把。”
萧遥逸问明情形,立即折身返回。
焚无尘与朱老头的交手越来越猛烈,焚无尘的火法声势极大,各种火雲、火雨、火焰刀、火球、火雷仿佛施展不尽。长廊两侧的森林接连被烈焰吞噬,烧得火光冲天。朱老头的毒药却是无声无息,单看场面的话,只能看到朱老头被火焰追得抱头鼠蹿,但始终像蟑螂一样怎么拍都拍不死。
程宗扬终于敢肯定当日秦翰确实是手下留情了,这两个七级高手的搏杀,与五级、六级的境界完全不是一个水准。两人在十几丈高的石柱上的兔起鹘落,自己以为安全的距离,他们一闪身就能逼近,整条长廊,还有周围数百步的森林,都成为他们的战场,旁人别说插手,单是围观都冒着送命的危险。
程宗扬浑身是伤,随便被火焰卷一下就小命难保,见状早躲得远远的。黎锦香也十分谨慎,小心退到远处。只有周飞高高站在石柱上傲然而立,不时流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慈音轻轻摇着拂尘,寻找两人出手的空当。观望良久,慈音始终没找到任何机会,而且两人出手越来越爆烈,都是攻多守少。这样的搏杀根本等不到双方精疲力尽,很可能在一瞬间就分出胜负。而胜者无论是谁,自己想脱身都不轻鬆。
慈音心底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忽然一个身影拦在面前,“师太,咱们的账该算算了吧?”
“阿弥陀佛。”慈音淡淡道:“以公子的身家,如此锱铢必较,不免令人齿冷。”
“能让你齿冷,那是我的光荣。师太省点力气吧,今天就算你把死人说活过来,不给钱你也别想走。”
“一饮一啄,莫非定数。”慈音低叹一声,扔来一隻钱袋,“拿去吧。从此你我账目两清,概不相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钱袋入手微沉,显然是金铢。程宗扬一阵茫然,贼尼姑什么时候转性了?这么大方?
趁他发愣的工夫,慈音已经飘然远去。程宗扬回过神,赶紧打开钱袋,里面金灿灿的钱铢看起来份量十足,只不过……程宗扬一摸就发现不对,这“金铢”比一般的金铢硬得多!
程宗扬暗叫不妙,赶紧拿起一枚金铢,指上用力,“啪”的一声,那枚“金铢”竟然脆生生断开了,里面露出钢灰的颜色,只有表面一层金箔。
“幹!”程宗扬大骂一声,贼尼姑居然还是造假币的行家!再想去追,那死尼姑已经走得人影都不见了。
焚无尘身上的灰袍仿佛燃烧起来,他怪啸一声,虚空中蓦然跃出一头火兽,咆哮着朝朱老头扑去。
黎锦香鬆了口气,在她看来,焚无尘已经占了上风,有火兽助阵,那个猥琐的老头只怕撑不了多久。
周飞冷笑一声,从石柱上掠下,淡淡道:“焚长老输了。”
黎锦香吃了一惊,还没开口,便看到招出火兽助阵的焚无尘不进反退,藉着火兽攻击的烈焰,身上的火光猛然一黯,悄然往林中掠去。
一直蹿来蹿去的朱老头身形蓦然一顿,凝在空中,然後抬起手,天空传来一声龙吟般的鸣响,接着一道剑光跃然而出,仿佛要斩开天地般劈下。整条石廊瞬时仿佛蒙上一层白霜,燃烧的巨松发出“嗤嗤”的声响,火焰迅速熄灭。那隻火兽刚昂起头,便被剑光斩裂,化为四散的火团纷然飞开。
第十八章 八八出剑
纷飞的火光中,朱老头收回手,颌下白鬚飞舞,挺直的背脊傲如王侯。刚才令漫天星光为之失色的剑光悄然收敛,露出本来面目,却是一支圆柄直刃,长不及五寸的短剑。
程宗扬感慨地望着殇振羽,自己差点儿忘了,这老家伙是使剑的,连巫宗都想偷他的剑法。难怪耍得一手好贱。
林中爆起几点火光,显然焚无尘火兽被毁,自身也不免受伤。周飞与黎锦香早已消失无踪,焚无尘是周族请来的帮手,他一落败,周飞再狂也知道此地不能久留,倒是作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殇侯并没有理会那两个小辈,只沉声道:“叶慈!”声音虽然不高,却远远传开,连林中的滚滚松涛也被压住。
片刻後,林中传来一声轻笑,“我已说过,今日之事与我无关。想卖个好让我出手,侯爷可是打错了算盘。”
慈音的声音越来越远,“侯爷再不动手,等焚长老逃之夭夭,那可悔之莫及了……”
殇侯身形一闪,从长廊上空直接掠到一株巨松的树巅,随即消失不见。
萧遥逸飞奔过来,他双臂平伸,像端着盆水般托着徐君房,脚下速度虽快,却平稳之极,只是脸色极为难看。
“左臂、右腿骨折,虽然你封过穴道,但断骨伤及血脉,体内一直失血,拖下去只怕有性命之危。”
萧遥逸说得言简意赅,程宗扬听得是心惊肉跳,他拖着剧痛的身体爬起来,“我来开车,送你们回去。”
“赶快!”
程宗扬一眼看去,便骂了出来,“幹!这两个老不死的!”
方才一场大战,整条长廊都被烧得一片狼藉,停在台阶下的“九天玄兽”也未能幸免,被烈火烧得只剩骨架。
程宗扬看了看脸如白纸的徐君房,“不能等了!你先送他去找莫五,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性命保下来。”
“你呢?”
“没事。我和紫丫头能摆平。况且朱老头去追姓焚的,也不一定走远。”
萧遥逸也不拖泥带水,“我送老徐回去,便过来找你们,当心!”说着托起徐君房,往来处奔去。
森林边缘的火势渐渐熄灭,程宗扬靠在树下,盘膝调息。实叉难陀的草药虽然不错,但受伤的经脉却不是一天两天能恢复过来的。刚才与普济一场搏杀,程宗扬真是抱着拼命的心思,一点都没有顾及。等普济被焚无尘顺手幹掉,接着又是焚无尘与殇侯一场大战,程宗扬一口气撑到现在,早已支持不住,如果不是心下还有一丝不安,真想倒头睡去。
只一会儿工夫,林中就只剩下自己一人。忽然一串轻柔的脚步声传来,程宗扬下意识地握住匕首,心头不由一阵讶异。这脚步声明显是个女子,而且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可太泉古阵除了徐君房,怎么会有半点修为皆无的人进来?
脚步声在树侧停下,接着一隻玉白的蝴蝶翩然飞出。它双翼如轮,上下飞舞间,洒下一片星尘般的微光,夜色下美得令人心醉。
程宗扬一阵恍惚,一声“凝羽”已经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忍住,嘶哑着声音道:“谁?”
一片蝶翼般的纱衣从树侧露出,接着是一个美艳的身影。
程宗扬又是意外又是失望,半晌才笑道:“是你。”
朱殷长髮披肩,身上的纱衣轻柔得宛如雲雾,走动间,衣内白嫩的**若隐若现。她修为已废,这几日略显憔悴,一张雪白的瓜子脸上,眼睛又圆又大,看起来少了几分傲气,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风姿。
朱殷会在此地出现,肯定是小紫的授意。此时强敌尽去,死丫头又控制住局面,程宗扬安下心来,笑道:“朱仙子这件衣服挺漂亮啊。什么料子的?”说着随手摸了一下。
“不要……”朱殷连忙低叫一声。
手指触到衣上,那条轻纱化为一片细碎的星芒,烟花般在指尖闪烁着一点一点消失。星光明灭间,朱殷曲线柔美的玉体裸露出来,竟是从头到脚身无寸缕。
程宗扬愕然道:“这是什么?”
朱殷满面羞窘,低声道:“是蝶衣。奴婢丢了衣物,紫妈妈给奴婢刺了蝶衣遮羞,每日只能施展一次,一旦触碰便会消失。”
“是纹身?在哪儿呢?”程宗扬好奇地说道。
朱殷转过身体,在她白美的雪臀下,刺着一隻小小的蝴蝶,仿佛落在上面一样栩栩如生。
程宗扬伸手一触,朱殷玉体顿时一阵轻颤,“主人……”
“又不是没摸过。”程宗扬笑道:“别忘了你上次还在我手上泄过身呢。”
“妈妈……让奴婢请主人过去……”
“开什么玩笑?我这会儿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难道你来背我?”
“是它……”
一具银白色的机械守卫从树後出来,然後蹲下身,伸出两条机械手臂,将程宗扬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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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紫坐在一根松枝上,一手抱着雪雪,笑吟吟看着程宗扬。
程宗扬精赤着上身,坐在机械守卫肩上,连从不离身的背包都挂在机械守卫脖子上,从脸上到身上布满各种各样的伤痕,看起来凄惨无比。
小紫唇角的笑容渐渐淡去,“程头儿,你好惨哦。”
“都是皮外伤,死不了。”如果不是吸收了普济的死气,程宗扬真没信心说这个话。普济虽然是个披着佛教外衣的狂信徒,但一身佛门修为极为纯正,算下来自己反而赚了。
程宗扬从机械守卫肩上站起身,用力一跃,小紫伸手拉住他,然後从袖中取出帕子,仔细抹去他脸上的血痕。
程宗扬靠在树杈上,问道:“你没事吧?”
小紫眨了眨眼睛。
程宗扬打量片刻,咧嘴一笑,“没事就好——乐丫头呢?”
“你的小香瓜在轩辕坟等师姊呢。”
“她一个人?”
“有莲奴守着,你放心好了。”
何漪莲的修为虽然比不上周飞等人,终究也是一帮之主,太泉古阵真能胜过她的也不太多,只要小紫解除了她的禁制,照顾一个小香瓜应该不是难事。
第十九章 风险投资
朱殷柔声道:“女儿见过妈妈、”
小紫这才留意她穿着那条帆布牛仔服,程宗扬与普济一番厮打,结实的帆布牛仔服被他的鹰爪功撕破多处,上面沾满泥土、血迹,看起来髒破不堪,这会儿朱殷披在身上,下面露出两条修长的美腿,倒是更衬得美人如玉。
程宗扬先发制人,“死丫头,你做的衣服太差劲了,一碰就碎。有没有一点职业道德?”
小紫道:“下次给她做件永远都扯不碎的衣服,好不好?”
程宗扬咳了一声,装作没有听到。
“退下吧。”小紫打发了朱殷,一边帮他抹拭伤口,一边道:“是谁?”
“法音寺的和尚,普济。他被我当胸刺了一刀,结果被焚老鬼捡了便宜,摘了他的脑袋。”
“大笨瓜。”
“可不是嘛。我也後悔来着,怎么不早点幹掉他,到底吃了这么大亏。喂,你不在轩辕坟待着,跑这里幹嘛?”程宗扬望着四周,“有宝贝?”
小紫笑着眨眨眼,“很大很大的宝贝,大笨瓜,你要不要?”
程宗扬来了兴趣,“什么宝贝?”
“来了。”小紫手一扬,面前仿佛多了一道透明的水波,在风中微微晃动。从外面看来,树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透过枝叶,能看到外面两条身影,周飞和黎锦香隔着两步的距离,一前一後朝这边走来。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会反其道而行之,胆大包天的留在此地。”周飞傲然道:“这种手段虽然不少人能想到,可真正能做到的,凤毛麟角,不仅要有眼光,更重要的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饶是程宗扬已经见识过他这种自己打脸的陈述方式,听到这番话仍是忍不住想翻白眼。
黎锦香倒是从容得多,她神情平静,只微笑道:“是。”
周飞淡定地说道:“紫姑娘对我很佩服。”
有吗?她一个字都没说好不好?这大弁韩的小子是个妄想狂吧?
“她虽然不好意思说出来,但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周飞道:“她这样漂亮的姑娘,从小都被人奉承、讨好,以为整个世界都在围着她们转,性格非常骄纵。但你发现没有?她在我面前,一点都骄傲不起来。因为我的天才让她不得不佩服!”他握紧拳头,“要让她们佩服,只有靠实力。强横的实力!”
“她这样的小姑娘,其实是很天真的,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比如她刚才一直在想办法吸引我,但我丝毫不为所动。我就是我,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
“我受不了了!”程宗扬黑着脸道:“死丫头,你赶紧给我收了这妖孽!”
小紫笑道:“不行。我还没听过有人这样夸人家呢。”
“我说他眼睛那么小呢,根本就是个瞎子吧!”
周飞与黎锦香从枝下走过,丝毫没有留意那棵看来空无一物的雪松。
“刚才焚无尘与那人交手,如果有我帮忙,焚长老必定大获全胜。不过我周飞一向独来独往,无论遇到多少困难,永远都是孤身一人,从不与人联手。这是我的原则!”
黎锦香用一条丝巾掩住口,轻轻咳了几声,然後柔声道:“少主说的是。”
“对了,我刚才做了一笔……风险投资——师太是这样说的。”周飞满意地说道:“专门用来赌场放贷。一年的红利至少在百倍以上。而且终身有效。”
“哦?”
周飞摆了摆手,“你不用担心会逼得别人家破人亡。那些赌棍来钱容易,况且真被赌债逼死,也是为民除害,用不着同情。”
“少主投了多少?”
“也没多少。”周飞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只用了庞执事送的那张当票。大概价值几千金铢。”
黎锦香久久没有开口。
林中传来一串笑声,那笑声虽然娇美,但音调无全起伏,夜色下充满诡异的气息。
黎锦香吃了一惊,“是她?”
周飞也认了出来,“青叶教那位教主夫人?”
一个艳丽的身影一边“格格”笑着,一边从树影间出来。她披着一条男式的长袍,衣带却不见踪影,宽大的衣襟一侧滑到肘间,露出雪白的香肩和贴身的肚兜。那肚兜虽是鲜艳的红色,但沾着草茎、松针,皱巴巴像是在地上滚过一般。
周飞皱起眉头,“青叶教已经是我周族属下,她怎么会在这里?”
黎锦香握紧剑柄,她们都是广源行一手扶植起来,彼此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最被众人仇视的,莫过于这位举止浮浪,行为毫不检点的尹夫人。她轻声道:“如果有人不听号令,族里是如何处置呢?”
“当然是杀!”周飞毫不犹豫,“只有铁血的手段,才能让人服从。”
“青叶教已经并入周族,尹馥兰身为教主夫人,不听号令,该如何处置?”
“唔……”
周飞迟疑间,只见那美妇一边痴痴笑着,一边攀住松枝,像去闻一朵花的芬芳般,嗅着松针。接着她眼睛一亮,看到远处一丛青草。
“好饿……”美妇呢哝着爬过去,俯身张开红唇,咬住草叶,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周飞和黎锦香满眼诧异,这妇人莫非是失心疯了?
黎锦香听过一些传言,说尹馥兰从太泉古阵出来便举止失常,甚至衣着暴露地在镇上贩卖水果。她原以为尹馥兰听到风声,为了避祸用来保命的手段,如今看来,难道是真的?落到这样的下场,也不知多少人在背後快意。
周飞凛然道:“我先救她出来!”说着一挑眉头,大步踏入林中。
黎锦香有心把她扔在此地自生自灭,但周飞已经动身,便没有开口。
周飞似乎对尹馥兰半裸的身体视而不见,双眼警觉地望着周围,颇有几分谨慎的模样。但程宗扬在树上看得清楚,那家伙的心神全在尹馥兰的**上,他的戒备究竟有几分真假,实在很可疑。
程宗扬道:“她神智不清,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还拿她当诱饵,还有没有人性?”
小紫笑吟吟道:“大笨瓜,你好矫情啊。”
第二十章 失去先机
周飞越走越近,忽然身体一仰,整个人仿佛从中间断开,上身横折过来。与此同时,尹馥兰身侧的青草像被无形的气刃斩过一般,齐齐截断,紧贴着周飞的身体飞过。
周飞虽然心猿意马,却应变奇快,他身体不动,便摘下背後的长枪,随即从身下荡出一片枪影。
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丝绞在枪上,发出金属磨擦般的轻响。接着两道身影从树上掠下,左右攻向周飞,两女银髮雪肤,正是虞氏姊妹。虞白樱的断月弦偷袭未能得手,立即转为强攻,却没想到周飞这么快就展开反击,刚一现身便被枪影笼罩,顿时失去先机。
虞紫薇的碧玉杖在手中一旋,身周丈许的藤蔓、树影都诡异地扭曲起来,仿佛活过来一般,朝周飞探去。虞白樱仅存的三根断月弦夹杂在树影间悄然飞出,在距离周飞还有两步时蓦然加速,将几根树藤齐齐斩断,出现在周飞颈前。
周飞精神抖擞,喝道:“来得好!”
长枪蛟龙般飞出,先破开断月弦的阻截,再将虞紫薇的碧玉杖一举磕飞,最後扫向虞白樱腰间。平心而论,单论修为周飞确实能称得上高手,尤其是长枪最擅攻坚,以强破强,这一枪招式一气呵成,神完气足,的确不凡。
若是这一枪直接刺来,虞白樱绝不敢硬接。但周飞过于炫耀枪法,招术用得太老,这一枪扫到虞白樱身边时已经是强弓之末。虞白樱玉手一张,挽住枪锋,整个人宛如一片树叶贴在枪上,顺势飞起。
周飞枪势一变,长枪如轮般横扫,接着配合步法,时而斜挑,时而直击。但无论他怎么变招,虞白樱都紧贴在枪上,不住根据他的招术调整重心,打乱他的枪法。
“你以为这样便能难住我吗?”
周飞大喝一声,双臂端起长枪一记直刺。木屑纷飞间,枪锋刺进虞白樱身後一棵大树,从树榦直贯而出,逼得虞白樱不得不放开枪身。
虞白樱反掌在树上一拍,飞身跃起。周飞双臂一绞,长枪直接从树中破出,接着一个箭步跃到尹馥兰身畔,喝道:“上来!我救你出去!”
背上一软,尹馥兰香滑的**伏在身上,接着她袖中滑出一支短刀,往周飞颈下抹去。
黎锦香心下雪亮,尹馥兰已经知道广源行为了扶植周族,把她当作弃子,因此使出毒计,与龙宸的人联手袭杀周飞。周族完全是围绕周飞一个人建立,他一旦被杀,周族就会失去所有存在的意义,广源行的如意算盘也再打不下去。想明白这一点,黎锦香立即做出选择——转身往林外掠去。
生死关头,周飞再次表现出超乎常人的反应,他一个前滚,将尹馥兰甩开,接着枪尾一摆,挡住尹馥兰的短刀。虞氏姊妹再次攻来,周飞以一敌三,犹自占着上风,虞氏姊妹与尹馥兰联手,竟然破不开他的枪影。
看到黎锦香飞也似的逃离,尹馥兰露出焦急的眼神。程宗扬皱起眉头,几日不见,虞氏姊妹的修为好像衰减得厉害,不过数招,姊妹俩便像耗尽全身力气,手指微微颤抖,秀髮贴在脸侧,白腻的肌肤像是水洗过一样,香汗淋漓。相互间的配合也远没有以往默契,三人攻击的效率甚至还不如两人。
周飞越战越勇,表情却颇为古怪,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忽然他省悟过来,叫道:“原来是个圈套!”
“哈哈,即便是个圈套,又能奈我何!”周飞喝道:“强大的力量,足以粉碎任何诡计!”
周飞叫声戛然而止,低头向下看去,只见一隻雪白的小狗咬住自己脚踝。如果是猎犬,也许还有些威胁,可这小狗嘴巴还没有拳头大,虽然小尾巴翘得像旗杆一样拼命用力,也只是咬破一点皮。
“滚开!”周飞抬腿一踢,把小贱狗踢得远远的。
眼看周飞就要脱身,忽然一个小小的东西飞来,周飞想也不想便一拳轰出。那物体直接被他的拳风震得粉碎,迸出一团烟雾,却是一隻木偶。
周飞反应极快,立即屏住呼吸,飞身冲出烟雾。落地时他脚下一个踉跄,身体“篷”的扑倒在地,长枪滚到一边,随即发出一串鼾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尹馥兰亮出短刀的时候,程宗扬真吃了一惊,如果换一个人,也许早就成了刀下之鬼,可周飞出人意料的强势,若不是那隻禁魂鬼偶,说不定真被他破局成功。
小紫的目标居然是这位周少主,让程宗扬禁不住纳闷,“这算什么宝贝?活宝?活宝,二爷都有一个了!”
“当然是宝贝。”
小紫看了虞氏姊妹一眼,然後一道身影从树上跃下,轻飘飘落在周飞身边。
尹馥兰连忙跪下,“奴婢无能,让姓黎的小贱人跑了。求紫妈妈责罚。”
小紫笑着看向虞氏姊妹。虞白樱脸色苍白,似乎要说什么,忽然手指一紧,藏在草叶下的断月弦蓦然飞起,缠住小紫的脚踝。
虞紫薇与姊姊心意相通,虞白樱出手的刹那,她也举起碧玉杖,扫向小紫颈後。
尹馥兰瞪大眼睛,她已经献出一魂一魄,主人如果殒命,她也自身难保。她对虞氏姊妹并不熟悉,只知道是紫妈妈的奴婢,身手虽然在己之上,但修为似乎颇有不足,方才对付周飞,拼尽全力也未能占据上风。此时一出手,她才知道姊妹俩是故意隐瞒了修为,装作真气不继,体力难支。等主人现身才突施杀手,显露的实力完全不逊于周飞。
虞氏姊妹久蓄的杀招顷刻而至,小紫却笑语嫣嫣,恍若未见。断月弦与碧玉杖同时落在小紫身上,接着穿体而过,却是一个虚无的幻影。
虞氏姊妹脸色同时一变,虞白樱玉手扬起,断月弦撕开空气,勒向尹馥兰的脖颈。尹馥兰双手在地上一撑,侧身避开。谁知虞紫薇已经抢先出手,她的闪避倒像是自己送上门一般,尹馥兰只觉背後一痛,喷出一口鲜血,已经被虞紫薇的碧玉杖击中。
程宗扬当然看得清楚,死丫头好端端在树上坐着,只是送了个影子下去。林中光线本来就暗,虞氏姊妹又出手心切,结果着了死丫头的道。也怪不得她们心急,自从落到小紫手中,她们就被封禁修为,直到今天要引开光明观堂的鹤羽剑姬,伏袭周少主,小紫才给她们解开禁制。谁知姊妹俩精心演了一场戏,却在最後关头被一个影子葬送了。
第二十一章 咸菜坛子
方才合力围击周飞时,虞氏姊妹已经摸清尹馥兰的底细,这时一击得手,立即合在一处,并肩往外闯去。但刚一掠出,便看到一个雪团般的影子挡在面前。
虞氏姊妹顿时心如死灰,这隻三头魔犬的厉害她们早已见识过,如果是平常时候,要赢也并非难事,但姊妹俩落在那个小妖精手里,被下的禁制正在这条小贱狗身上。
虞紫薇凄声道:“姊姊快走!”
虞白樱咬牙道:“要死便一起死!”
“啪啪……”,身後响起鼓掌声。
“姊妹情深啊,这戏段我爱看!”程宗扬道:“落到死丫头手里还想跑,傻了吧你们!”
说着程宗扬抡起巴掌,带着风声给两女一人一记耳光,虞氏姊妹顿时昏了过去。
“程头儿,你好狠哦。”
程宗扬恶狠狠道:“打死她们都是轻的!”
小紫眨了眨眼睛,“打得好响,可怎么连个掌印也没有呢?”
程宗扬乾笑道:“是吗?好奇怪啊,哈哈……”
程宗扬是怕她一生气,直接把这姊妹俩杀了,才赶紧动手替她出气。自己虽然不信因果报应,但还是希望死丫头手上少沾些血。
小紫白了他一眼,“大笨瓜,滥好人。”
朱殷修为尽废,只远远看着,不敢近前,这会儿尘埃落定,才走过来。尹馥兰被碧玉杖击中,伤势不轻,看着虞氏姊妹的目光充满怨毒。
小紫也不理会,只饶有兴致地绕着周飞走了一圈,笑道:“程头儿,人家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
“什么戏法?”
星空下的森林恢复寂静,黎锦香已经杳无踪迹。周飞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摆着一隻泥烧的小坛子,灰扑扑毫不起眼。
“看到了吗?”
“这是……装咸菜的坛子?可也太小了吧?”程宗扬不解地说道:“顶多能腌一头大瓣蒜。这小子带着这玩意儿幹嘛呢?”
小紫敲了敲那隻咸菜坛子,柔声道:“出来吧。”
坛子毫无反应。
小紫不带半分威胁地轻笑道:“那只好把坛子砸掉了哦。”
程宗扬道:“你跟谁说话呢?通灵的辣白菜?”
小紫拿起一块石头,直接朝坛子砸去。
“住手!”
坛口一动,钻出一个白鬍子老头,刚露头就被石头砸了回去。
“哎呀,居然没砸碎……”
过了会儿,白鬍子老头哆嗦着从坛子里钻出来,颤声道:“欺人太甚……”
小紫笑道:“谁让你那么慢?”
“等等!”程宗扬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东西?”老头怒道:“老夫乃是器灵!”
“器灵?就这坛子?妖精吧这是!”
“无知之徒!老夫的第一任主人是创世之神!後来每一任主人,无不是神明般的存在!”老头一边说,一边傲然捋着鬍鬚,接着他整个人就颠倒过来。
小紫把坛子翻过来,一手拍着坛底,似乎是想看看坛子里还装的有什么。白鬍子老头两手抓住坛沿,被她拍得晃来晃去。
“住手……住手啊……”
小紫把坛子随手一丢,“一点都不好玩。”
堂堂器灵竟然被人如此无视,老头气得鬍子都在哆嗦。
程宗扬与小紫配合默契,知道该自己唱白脸了,打圆场道:“小孩子家不懂事,那个……器灵大爷,周少主是你的……”
老头梗着脖子道:“主人!”
小紫笑道:“你那些神明般的主人都是这样子的吗?”
老头像被羞辱一样叫道:“荒唐!主人如今年纪尚轻,有老夫辅佐,不出二十年,必然是神明般的存在!”
程宗扬低声道:“这器灵听起来很厉害啊。”
小紫撇了撇嘴,“你听他瞎吹。这么厉害,还住在这么破的房子里?连个窗户都没有。”
“此乃神器!”
“没有窗户。”
“唯有第一等的神器才能孕育器灵!”
“没有窗户。”
“此坛乃是上古之时,由创世大神用女娲造人所余之土,调以天河之水,使原始天火烧制七日而成!”
“没有窗户。”
“……”
老头已经倒噎气了,小紫又补一刀,“就是没有窗户。”
程宗扬继续打圆场,“别吵了。我觉得器灵大爷这一居室也挺不错。”
老头露出感动的神情,觉得还是这小子有眼光。
“器灵大爷,我看着你和周少主的关系不一般啊。”
“当然!老夫自上一任主人坐化之後,便一直留在主人藏骨的洞中,直到遇见主人。当时他还是个娃娃,在山洞里玩耍,偶然发现老夫。老夫传授他诸般功法,又助他淬体,养炼真元。指点他找到主人所藏的宝物,还帮他收服了一批忠心耿耿的手下。”
周少主的天才原来是这么来的。程宗扬大为心动,“你会得挺多啊?”
老头傲然一笑,“老夫跟过数位主人,与每一位主人都形影不离。不仅知道许多失传已经久的功法,还对各种掌故秘辛了如指掌!比如这太泉古阵,老夫历任主人里,便不止一位来过。”
程宗扬道:“器灵大爷,有没有兴趣跳个槽,到我这里来呢?”
老头哼了一声,“你便死了这条心吧。器灵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
“先不要说这么绝对嘛,世上的事都有商量。你有什么心愿,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搞头。”
老头淡然道:“老夫除了辅佐主人,别无所求。”
程宗扬看了眼死丫头刚才用来砸坛子的石头。
“不必痴心妄想!”老头毅然道:“世间没有一个器灵会背叛主人。老夫便是形神俱灭,也不会抛弃主人!”
程宗扬用商量的口气道:“给你换个坛子?”
老头闭着眼,淡淡道:“可笑。”
“镶个金边?”
“荒唐。”
“带你去旅旅游?看看你跟随历代主人战斗过的地方?”
“不必。”
“说吧,你需要什么祭品?我来准备。”
“一无所需。”
这老家伙刀枪不入啊。态度这么坚定,让程宗扬也觉得没招。
小紫悠然道:“一具身体。”
老头霍然睁开眼睛,然後脖子一拧,冷笑一声,“不可能。”
程宗扬道:“你别看她年纪小,她其实是精通炼魂术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