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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前传全文阅读

作者:罗森     六朝云龙吟前传txt下载     六朝云龙吟前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百五十一章 调虎离山

    秦会之笑道:「竖子不足与谋。」

    「得了吧。」程宗扬道:「你也少来煽动我。jiān臣兄,我管你跟晴州的大商家有什么仇怨呢。这种损己不利人的事情,打死我也不干!」

    秦会之微笑片刻,然後道:「侯爷隐居南荒多年,正是因为那里是晴州的大商家手掌唯一伸不到的地方。」

    程宗扬坐起来,「殇侯不是贷了人家的钱,卷款潜逃了吧?我看你们殇侯也快赶上姓岳的了,仇家满街走。以後别说我认识那个死老头。」

    秦会之一笑,「敢不遵命。」

    程宗扬叹了口气,「孟老大今天跟我上课,说战争的目的就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听起来好像是废话,仔细想想实在不简单。我本来想开个店,安安稳稳过rì子,能保存自己就好。现在看来,要想保存自己,还得把敌人消灭掉。」

    程宗扬敲著扶手,慢慢道:「该找个机会探探黑魔海的底细了。」

    秦会之从容道:「在下倒有一策。」

    程宗扬jīng神一振,「说来听听。」

    「公子择好时机,让泉捕头传讯,告诉黑魔海东瀛来的飞鸟上忍已经抵达晴州,请剑玉姬安排时间,登岛拜访。」

    「然後呢?到时候我直接进去,挨个给黑魔海的人点名?」

    「正是。」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你是开玩笑呢?还是想趁机yīn掉我?」

    秦会之笑道:「公子拿到见面的时间,我便以殇侯使者的身份,通知黑魔海巫宗,侯爷将参加教内两宗大祭,邀剑玉姬在那个时候见面细谈。」

    「调虎离山!」程宗扬上下看了秦会之两眼,「jiān臣兄,你很大胆嘛,敢自己去见剑玉姬。」

    秦会之笑道:「我当然要随公子一同登岛。」

    「哈,放剑玉姬鸽子!」程宗扬笑道:「够狡诈!」

    「而且我会选一处闹市与剑玉姬见面,到时我候不出现,由鹏翼社的兄弟远远盯著,看黑魔海动用多少人力。至於岛上,只要我们随机应变,未必会有多少风险。运气好的话,能趁机除掉另一位飞鸟忍者,对公子大为有利。」

    程宗扬摇了摇手,「闹市不好。」

    「公子放心,不会惹出人命。」

    「不是人命的事,是太近了。」程宗扬低笑道:「我给选个见面的地方,夜影关!」

    秦会之抚掌大笑道:「好地方!」

    夜影关离晴州港数百里,剑玉姬速度再快,来回也要一天时间。而且秦会之以殇侯使者的身份出面,剑玉姬再托大,也未必敢一个人去见面。从这几次交手可以看出,黑魔海十几年前被岳鹏举清剿过之後,能用的人手绝对不多,她再带走几个好手,自己冒险登岛一趟,也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位泉捕头。」秦会之道:「属下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留在公子身边,但很担心她会走漏风声。」

    泉玉姬献出魂丹的事只有小紫知道,难怪他会担忧。说实话,泉贱人究竟会不会反水,连自己心里都没底。那贱人……实在是靠不住。

    …………………………………………………………………………………

    赶到雪隼佣兵团所在的北城,已经是掌灯时分。晴州各大商家、书院大都聚处而居,比如贩马的商家,大都聚集在马王巷一带;晴州最有名的书院,大都集中在书院长街。唯一的例外就是佣兵团。佣兵团大都是血气贲张的壮汉,两家在一条街上都免不了磨擦生事,再多几家只怕会闹翻天。因此按照不成文的惯例,各支佣兵团散居在城中。一旦有事,由晴州总商会出面召集几个佣兵团的团长,大家聚在一处谈生意。

    马车驶入铜狮巷,程宗扬一眼便看到那十几名看似坐著长凳,实际扎著马步的汉子,不由啧啧赞叹两声,「基本功很扎实嘛。」

    秦会之道:「雪隼佣兵团规模只算中等,但两位团长薛延山和石之隼手面阔,交情大,在晴州也是数得上的人物,看来名不虚传。」

    程宗扬摘下绷带,活动了一下手脚,准备下车。

    秦会之指了指面孔,笑道:「我去吧。」

    程宗扬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挨了孟老大一记狠的,眼眶瘀青未褪,虽然手脚利落多了,但一下车免不了让人看笑话。

    「叫上死丫头就走,别让她惹出事来。」

    「是。」

    秦会之下了车,走过去客气地拱拱手,与那些汉子谈笑风生地交谈几句,然後回来道:「敖润和两位团长去了总商会,谈生意上的事,这会儿还没回来。」

    程宗扬也不在意,问道:「月丫头呢?」

    「月姑娘的房间昨天失火,暂时搬到外面的客栈。」

    不等程宗扬吩咐,秦会之就报了客栈的名称方位,马车随即转向,辘辘向客栈驶去。程宗扬从背包里翻出那只烟茶水晶制成的墨镜,戴在脸上,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不错吧。」

    秦会之一怔,然後笑道:「倒是遮住了。不过公子戴上这个能看到吗?」

    程宗扬运足目力,看了看周围,「还行。」

    那间客栈离雪隼佣兵团隔了两条街,再往外便是城郊。天sè已晚,店小二正在油灯下记账,猛然见到一个戴著墨镜的男子闯进来,不由吓了一跳。

    程宗扬粗声大气地说道:「我是雪隼佣兵团的!月副队长住在哪个房间?」

    店小二赶紧道:「兵爷,雪隼团是小店的老主顾了,掌柜的交待,专门给月队长安排到後院的楼上,就她一位住户,里里外外安静得很。」

    程宗扬问明位置,自己去了後院,秦会之过来一边与店小二攀谈,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

    晴州人烟稠密,建筑大都是两三层的小楼,这里虽然靠近城郊,也不例外。

    院中静悄悄,只有楼上一扇轩窗隐约透出灯光。

    也不知道死丫头是不是在房间里,如果只有月丫头一个人,自己就这么去敲门,说不定又会被当成yín贼。

    程宗扬心里一动,一缕真气透入窍yīn,找到那个魂影。魂影痕迹比平常淡了许多,看来泉贱人还留在城南,没有跟小紫一道出来。程宗扬顺便往魂影上干了一记,两天没碰这个贱人,自己还真有点冲动。

四百五十二章 迷药

    那个亮灯的窗口忽然人影一闪,接著油灯被人吹灭,光线暗了下去。时间虽然短暂,但程宗扬看得清楚,那个人既不是月霜,也不是小紫,倒像个身材粗壮的男人。

    不会是找错了吧?程宗扬纳闷地踏进小楼。紧接著抬起头,只见小紫坐在梁上,两只小靴子一摇一摇,笑嘻嘻看著自己。

    程宗扬把墨镜拨到鼻尖,没好气地说道:「死丫头,明天我就给你做条超短裙,看你还爬那么高!」

    「程头儿,你的眼影好漂亮呢。」

    「这是打的!打的!」程宗扬指著乌青的眼眶道:「看到了吗?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受这份罪呢。」

    小紫跃下来,踮起脚尖看了看他的眼睛,「好惨哦……唔……」

    程宗扬一把抱住她,「还想跑!」说著往她唇上亲了一口,然後才神采飞扬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月丫头呢?」

    小紫也不生气,笑吟吟道:「在楼上啊。人家本来已经走了,遇上一件好玩的事才回来的。」

    「好玩?说吧,又干什么坏事去了?」

    「我是看别人去干坏事了。」

    「谁还能在你眼皮底下干坏事?也太献丑了吧?这回倒霉的是谁?」

    「跟你有一腿的那个小美人啊。」

    「月霜?她怎么了?」

    「她很不开心啊。在自己团里,险些被一个女贼打伤,还丢了东西,很没面子呢。」

    月丫头体内有寒毒,打不过泉贱人也正常,不过月丫头那么好强的xìng子,未必会这么想。

    小紫笑吟吟道:「还有呢。有一个小毛贼,从夜影关一直跟到这里。刚才我看到他用一支小竹管插到门缝里,往里面吹了一股烟。好奇怪哦。」

    「我干!她是你亲姊,你就这么在旁边看著啊!」

    「谁说人家只看了?」小紫不高兴地说:「人家还帮他把风,免得有人不小心闯进去。」

    「好你个死丫头!回来跟你算账!」程宗扬连忙冲上楼去。

    小紫在後面笑道:「不用著急,程头儿,那个泼皮这会儿已经跟你的小美人儿上床了呢。」

    想起刚才窗口出现的人影,这会儿又被死丫头缠了半晌,程宗扬心里就一阵发急。他三步两步闯上楼,只见走廊尽头的房门虚掩著,程宗扬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开。

    死丫头说得果然一点不假,这会儿一个汉子正光著膀子趴在床上,在他刺著纹身的肩膀下,露出月霜雪白的面孔。听到声音,那汉子回过头,赫然是夜影关撞见的泼皮牛二。

    房间的後窗开了一扇,河风涌入室内,空气中迷香的气味已经被吹散。牛二被这个两眼用黑镜片遮住的恶汉吓了一跳,猛地打了个寒噤,然後叫道:「哪里来的妖怪!」

    程宗扬也不废话,飞身过去,一脚朝牛二头上踹去。牛二也有几分底子,翻起身抬手一挡,竟然挡住了。可惜程宗扬今天刚接受过孟老大的特训,正一肚子恶气没地方发泄,紧接著一记千斤肘,用上八分力气。牛二手臂被他肘尖击中,格的一声,臂骨踢成两截。

    牛二横飞出去,背脊重重撞在墙上,额头滚出黄豆大的汗滴。眼看程宗扬拔出匕首,他顾不得叫痛,立刻攀住窗户,野狗一样蹿了出去,「篷」的落入楼後的河内。

    程宗扬顾不上追赶,急忙回头来看月霜,那丫头眼睛睁开一线,目光却灰蒙蒙的,昏迷一样躺在床上。她身上的劲装被扯开一半,衣带也被拉开,露出腰间一抹雪白的肌肤,身体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

    看到月霜没有被人占到便宜,程宗扬松了口气,「笨死你了,连个小毛贼都能把你麻翻……」

    程宗扬伸手探探了她的脉搏,手指一触,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丫头皮肤像冰一样,凉得扎手。难怪那泼皮这么久还没有搞定,月霜的寒毒竟然在这时又发作了。

    程宗扬想起卢景交给自己的药丸,连忙掏出来,送到月霜口中。月霜被迷香迷倒,已经没有知觉。程宗扬只好捏住她的下巴,把她唇瓣分开一线,将药丸塞进去。可月霜体内寒毒发作,连吞咽的动作都作不了,药丸虽然塞进口中,仍无法咽下。

    程宗扬试了几下没有成功,不由有些发急,但摸到月霜柔软的唇瓣,心头不禁微微一动。反正这丫头已经被迷昏了,占点便宜她也不知道,何况自己还是救人……

    程宗扬心里狂跳几下,然後露出大灰狼一样的笑容,他低下头,吻住月霜冰凉的小嘴,先狠狠亲了一口过瘾,接著用舌尖拨弄著药丸,往她喉咙送去。

    月霜唇瓣又软又滑,像冰一样其冷无比,她光洁的玉颊彷佛蒙了一层薄霜,散发出冰一样的寒光。那颗药丸在舌尖转动著,传来辛辣的味道。月霜舌根像冻僵一样,一动不动,自己几次用力,都没能把药丸送进她喉咙内。

    程宗扬松开嘴,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舌头。这丫头喉咙太紧了,怎么也咽不下去,眼看她体温越来越低,再等一会儿,睡美人儿就变成死的冰美人儿了。

    自己舌头不够长,有东西够长,毕竟是救人要紧啊……程宗扬在心里对自己说著,抬头看了看周围,确定门窗都已经关好,周围绝对没有人窥伺,终於心一横,伸出手指,一手捏住月霜的小嘴,把药丸塞到她唇瓣内,顶了进去。

    OK!一杆进洞!

    那颗药丸乖乖滑入喉内。程宗扬还有些不放心,又挺动了几下,免得她不小心吐出来。

    一个邪恶的念头渐渐从心底升起:月丫头一点知觉都没有……意思是,自己上了她,她也不会知道……反正大家已经有过一腿,再多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程宗扬看著月霜微睁的美目,小声唤道:「月丫头,醒醒啊……哇,小毛贼的迷香有这么厉害吗?」

    「醒醒!」程宗扬在月霜脸上轻轻拍了几下,小美人儿像睡著一样,一动不动。

    「月丫头,我打算跟你再干一回,你看可以吗?」

    「我数到三,如果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三!好了!」

    程宗扬心里欢快地跳动著,一把抱起这个昏迷的小美人儿,托起她的纤腰,先解开她的衣带,然後把她的裤子褪到膝间。

    两条白生生的美腿暴露出来,冰肌玉骨,触手生寒。上次跟月霜亲热,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当时这丫头还推三阻四,恨不得咬死自己,哪儿像现在这么乖。迷香加寒毒,自己就算再给她开一次苞,她也不一定会醒……

四百五十三章 借钱

    月霜的体温已经转为正常,雪白的肌肤透出一抹淡淡的血sè。程宗扬松了口气,心满意得地抬起身体,看来自己的真阳确实能克制她体内的寒毒。

    「月丫头,乖乖吃了我的十全大补汤,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哦。」程宗扬坏笑著,轻手轻脚帮月霜穿好衣物。

    等揭开被子,程宗扬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月霜双目紧闭,眼球微微转动,眼角隐隐有泪光闪动。程宗扬不由怔住了。

    「她哭了哦。」

    窗户不知何时打开,小紫坐在窗台上,笑吟吟看著自己,像个午夜出没的jīng灵,白嫩的指尖还滴著殷红的血迹。

    …………………………………………………………………………………

    程宗扬一边跑一边系著衣带,「她不是被迷香迷倒了吗?」

    「被你这样的坏人占便宜,她作梦也会哭啊。」

    「好吧好吧,」程宗扬道:「我是跟她有一腿,那时候我还没遇见你呢。真的!骗你是小狗!」

    「哼!」

    「喂,你别生气啊。」

    小紫转了转眼睛,「你的女人也是我的女人,你要玩,我也要玩。」

    「她可是你姊!」

    「乱,伦呢,好期待哦。」

    「……岳鸟人为什么不把你shè到墙上呢?」

    「讨厌!」

    「糟糕!」程宗扬猛地停下脚步,「忘了关窗户!」

    「已经替你关上了。大笨瓜。」小紫撇了撇小嘴,「谁像你,只顾著高兴,什么事都不管。」

    程宗扬讪笑两声,「不是有你嘛?他们来了几个人。」

    「就一个。如果多来几个,人家说不定已经他们抓到,先jiān後杀了。」

    「有这么夸张吗?来,我帮你擦擦手。」

    小紫翘起手指,「帮人家舔乾净。」

    「别开玩笑,那是血!」

    小紫皱皱鼻子,「不舔就算了。」

    「喂,你不会真想让我舔吧?」

    「骗你的!大笨瓜!」

    小紫飞身朝树林掠去,程宗扬连忙跟上,心里生出一丝歉意。自己看到月霜昏迷的样子,一时冲动,完全忽略了月霜会被迷倒的原因。毕竟月霜是雪隼佣兵团的副队长,本身修为也很过得去。牛二一个街头泼皮,怎么可能随便弄点迷香就把她迷倒呢?

    死丫头本来说一到晴州就去找波斯商会,结果一连两天都或明或暗地跟著月霜,恐怕早就发现有人在跟踪她。月霜的房间失火,被迫搬到客栈,跟踪她的人趁机下手,却让小紫等了个正著。

    「就是他吗?」

    地上倒著一具尸体,他手里拿著一把青钢剑,长得其貌不扬,倒是额头几个指孔看上去很带劲。牛二跪在一旁,胸口被剑划破,鲜血淋漓,下巴被人摘掉,舌头拖出来,这会儿口水流了满胸,混著鲜血,「呃呃」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紫抬脚一踢,牛二下巴合上,拖著一条腿爬过来,带著哭腔说道:「小姑nǎinǎi,你可来了!」

    程宗扬揶揄道:「哟,这不是牛二爷吗?怎么腿也断了一条?不会是跳窗户的时候摔的吧?」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牛二恶狠狠呸了他一口,然後转过脸,立刻换了副感恩戴德的表情,又是感激又讨好地冲小紫道:「小姑nǎinǎi,多亏你救了小的一条狗命。从今往後,姑nǎinǎi有什么吩咐,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牛二敢皱一皱眉头,就不是娘养的!」

    小紫扬起下巴,「滚吧。」

    「哎!」牛二趴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这才去了。

    程宗扬纳闷地说:「这泼货吃错药了?」

    「笨死你了。」

    「知道我笨还跟我打哑谜?」

    「你猜呢?」

    程宗扬赌气地蹲下来,打量著尸体。那家伙瞪著死鱼般的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周围并没有多少打斗的痕迹,似乎是猝不及防下被小紫一招击杀。

    「看样子他好像和牛二动过手,你这死丫头满脑子坏主意,肯定在中间挑拨离间。我猜你会先对这家伙说牛二把他卖了,正带著人往这边来。然後又告诉牛二,这家伙要杀他灭口,把牛二那泼皮骗的死心蹋地。对不对?」

    「程头儿,你好像聪明一点了哦。」

    「跟著小姨,我脑筋也灵光多了。说吧,这家伙是谁?可别说你没摸清他的底细,就把他杀了。」

    小紫踢开尸体,露出他身下一块玉佩。

    程宗扬眼角跳了一下,「太乙真宗!」

    …………………………………………………………………………………………

    晴州城南,鹏翼社隐秘的宅院内。

    程宗扬抹著鼻血从厅中出来,脸上却带著得意的笑容,他伸出手指,朝小紫摆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後狂笑道:「妈的!挨了孟老大三天打,今天终於让我找到机会,给了他一记狠的!哈哈哈哈!」

    小紫刚做了半个鬼脸,又连忙摆出淑女的样子,露出连小猫都能迷倒的纯美笑容,细声细气地说道:「公子辛苦了。」

    程宗扬道:「刚学的撩yīn腿!我用上了十成力气,这么一踢!哈哈!孟老大就是铁打的,也得有两天起不身!痛快啊痛快!」

    背後传来一声冷哼,「谁说的?」

    孟非卿负著双手,虬髯怒张,雄狮般从堂内出来,沉声道:「你的腿法全无根基,要从基本功练起。每天先扎上两个时辰的马步,再练一个时辰的梅花桩校正步法。」

    「孟老大,你是故意整我吧?」

    「臧修!」孟非卿道:「拿两个一百斤的铁锭,等程公子练功时,给程公子带上。扎马步的时候手也别闲著,把沙盘取来,让程公子堆出江州一带的地形。三天之後,我要考较他的军事课。」

    程宗扬大喝一声,「猛虎掏心!」

    「铁骑渡江!」孟非卿暴喝声中,双掌推出。

    没等程宗扬看清他怎么出手,身体就彷佛撞上一群狂飙的铁马,然後又被无数铁蹄踏过。

    孟非卿轻松地拍了拍手,温言道:「今天课就上到这儿,起来吧。」

    程宗扬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老大,你打死我算了。」

    「那怎么成?」孟非卿搓着双手,乐呵呵说道:「今天还有事要请公子爷帮忙呢。」

    「我都被你殴打得不chéng rén形,还帮忙?没搞错吧?」

    「看你说的,我今天不是没打你脸吗?走吧,江州之战能不能打赢,就看兄弟你的了。」

    小紫笑盈盈道:「公子马到成功。」

    「借姑娘吉言。程兄弟,请。」

    程宗扬坐起来,「借钱?」

    孟非卿点了点头。

四百五十四章 晴州陶五

    马车朝晴州钱庄云集的宝泉巷驶去。程宗扬擦著鼻子的血迹,一边道:「还差多少?」

    「一半。」孟非卿道:「本来已经谈好,但贾师宪铁腕封锁云水,让陶氏又犹豫起来。迟迟没有付款。」

    「底线在哪儿?」

    「二十万金铢,实付十万四千,只要能借到,我把人头押给他们都行。」

    程宗扬叹了口气,「老大,你把底线放这么宽,陶氏不趁机狠敲你一笔才是傻子呢。这样吧,我来跟他们谈,你给我打保票就行。」

    孟非卿也不客气,「反正这也是你的事。」

    「先说清楚,我可没答应跟你们一起扯旗造反。」

    「我们不过是借一块地,给兄弟们一个落脚的地方,又不招谁惹谁。贾师宪想跟我们过不去,我们总不能当缩头乌龟吧?」

    陶氏钱庄与自己见过的银行完全不同,没有宽敞明亮的营业大厅,只有一排yīn暗的小房子,为了安全,房间没有开窗,仅有的一扇小门也常年掩著。房内的柜台足有一人高,客户要踮起脚尖,才能与栅栏後态度冷淡的朝奉对话。

    孟非卿道:「这是陶氏钱庄的总号,你别看它冷冷清清,随便一笔账目都不低於一千金铢,每月进出账目以百万计。没有上万金铢的身家,根本进不来。」

    「怪不得呢。」程宗扬道:「这种环境,换作散户早被吓跑了。」

    一名上了年纪的朝奉不言声地打开一道小门。两人弯腰进门,跟著老朝奉在狭窄的甬道间弯弯曲曲走著。两旁都是两丈高的砖墙,灰sè的瓦片生满青苔,墙上同样都没有开窗户。

    程宗扬好奇地问道:「大爷,要把这些库房都装满,得多少金铢?」

    朝奉道:「单算金铢,整个晴州的金铢都装不满。换作铜铢,再多十倍的库房也不够用。」

    「我看南荒那边,连铜铢都缺得很,做生意都是你换我的,我换你的。」

    老朝奉眼睛微微一亮,「公子去过南荒?」

    程宗扬笑嘻嘻道:「做生意嘛,当然到处奔走了。」

    老朝奉慢吞吞道:「晴州商人遍天下,去过南荒的可没几个。」

    老朝奉在一道小门前停住脚步,从腰间拿出一大串钥匙,慢慢拣出一只,打开门上的铜锁。

    小门「吱哑」一声打开,里面是个清雅的院落,院中植著几株梅树,四周是整洁的厢房,隐约能听到里面女子的娇笑声。

    老朝奉躬下身,「少东家,孟老板来了。」

    片刻後,糊著素白纸的格子门拉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出来,抱拳笑道:「一连出门几rì,让孟老板久候,惭愧惭愧。」

    孟非卿笑道:「谁不知道晴州陶五风流多金,这几rì多半是去会哪位美人儿了吧?」

    陶弘敏大笑道:「知我者,孟兄也!这两rì南港的胭脂巷来了几位名jì,让人乐而忘忧。」

    程宗扬以为会见到一个外表木讷,内里jīng明透顶的老头子,没想到这位少东家却是一副花花公子的作派。

    陶弘敏目光扫来,笑道:「这位倒是面生。」

    「这是我兄弟,姓程。」

    「原来是程兄,请坐,」陶弘敏随便往地上一坐,吩咐道:「上茶!」

    一个小婢捧著茶盘进来,屈膝将三只茶盏放在众人面前的小几上,轻声道:「公子慢用。」

    陶弘敏一把搂住小婢,一手托起她的下巴,笑道:「孟兄,你看这个小婢怎么样?」

    孟非卿道:「果然是个尤物。」

    陶弘敏挤了挤眼,低笑道:「她家小姐才是尤物,孟兄哪天也试试。」

    孟非卿对这些声sè之娱毫无兴趣,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那几万金铢,他放下茶盏,正要开口,衣袖被程宗扬拉了一下。

    程宗扬笑道:「我来看看。」

    陶弘敏大大方方地把小婢推过来,程宗扬拦腰抱住,「好轻的身子。」

    那小婢脸颊微微发红,小声道:「公子吉祥。」

    程宗扬笑道:「看面相,陶兄已经尝过鲜了吧?」

    陶弘敏大笑道:「没想到程兄也是行家!」

    小婢羞红了脸,微微低著头,更显得秀美可爱。程宗扬赞叹道:「一个小婢都这么出sè,她家小姐该是何等尤物呢?」

    陶弘敏遇到知音,眉飞sè舞地说道:「她家小姐是粉黛院新来的红牌,那身子,跟水做的一样!」

    孟非卿耐著xìng子,听两人谈笑风生,讲著风月之事。陶弘敏像是忘了借贷的事,说得高兴,程宗扬也只字不提借钱。

    好不容易说完粉黛院的名jì,孟非卿忍不住在旁边咳了一声。

    陶弘敏忙道:「失礼失礼,和程兄谈得投机,忘了正事。」

    程宗扬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放开小婢,随口道:「借钱只是小事。陶兄要是忙的话,我们改rì再谈。」

    陶弘敏笑道:「总不能让孟老板白跑一趟吧。」

    程宗扬这才敛衣坐好,「金铢我们孟老大已经拿了,今天来就是和陶老板签下契约,明年这个时候,十万金铢原璧奉还。」

    陶弘敏不动声sè,「哦,剩下的款项不用了吗?」

    程宗扬夸张地叹口气,「月息四分,这也太高了,恐怕好借不好还呢。」

    陶弘敏微笑道:「月息四分不算高了。长安民间借贷的羊羔利,可是一倍的利息,而且利滚利的算法。」

    「我和孟老大商量了一下,十万金铢一年就要还十四万八,再借十万,恐怕真还不起了。」

    陶弘敏笑道:「我还以为孟老板需要二十万金铢,如果十万够用,那就不勉强了。」

    程宗扬大倒苦水,「哪里够用啊。如果不扣利息,再借上一些,手上有十四五万的金铢还差不多。」

    陶弘敏关切地说:「原来还差这么多啊?程兄打算怎么办?」

    程宗扬双手一摊,「没办法,只好再借了。」

    陶弘敏微笑道:「能一笔拿出十万金铢的,恐怕不多。」

    「可不是嘛。我想来想去,只好去建康碰碰运气了。如果能两分利息借来十万金铢,那就菩萨保佑了。」

四百五十五章 交易

    「云家?」陶弘敏慢慢摩著手指,笑道:「云六爷未必有那么大方。」

    「这个我也想过了。大不了把鹏翼社抵押给他!」

    陶弘敏抬起眼睛,讶然道:「贵社值不了十万金铢吧?」

    「这笔账好算。」程宗扬把茶盏放在几上,「我们向云家借十万金铢,两成四的利息先扣掉,云家只用支付七万六千金铢,我们要买的货物,准备都在建康买齐,这七万六千金铢一大半又回到云家手里。算下来,云家净支付的金铢最多不过三四万。我们鹏翼社再怎么也值这个数吧?」

    程宗扬一笔一笔算道:「这样云家拿出三四万金铢,如果一年之後我们还清欠账,除去卖货的利润,净得两万多利息。就算退一万步来讲,我们还不起,把鹏翼社抵押给云家。云家等於花三四万金铢,就买下鹏翼社遍及六朝的船行和车马行。这笔生意,怎么也值得一做。」

    陶弘敏收起嘻笑,注视著程宗扬,一字一顿说道:「十万金铢,月息两分。以鹏翼社为抵押,至少有六成的货物在晴州采购,孟老板如果答应,我们这便签下书契。」

    「一分!」程宗扬道:「上一笔的四分息你们可是先拿了。」

    「两分。」陶弘敏道:「这次不先扣息,一年之後,本息全部还清。」

    「成交!」

    程宗扬抬掌与陶弘敏一击,彼此大笑起来。陶弘敏笑道:「程兄这笔账算得好生jīng细,佩服佩服!」

    「陶兄快人快语,十万金铢眼都不眨就扔出去,这才叫英雄呢。」

    陶弘敏洒然道:「我和孟老板多年交情,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程宗扬笑道:「那好!改rì小弟作东,请陶兄带小弟到胭脂巷一游。陶兄可不要藏私啊。」

    陶弘敏大笑道:「好说!好说!」

    回到车上,孟非卿摸著下巴浓密的胡须,「小子,你怎么弄的?十万金铢就这么到手了?」

    一上车,程宗扬神情变得冷峻。这一记隔山震虎,拿云氏当幌子,从陶氏钱庄借来十万金铢,解了孟非卿的燃眉之急,但程宗扬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晴州的商家对云氏这个外来户戒心十足,宁肯让出一半的利息,也绝不肯让云家插手钱庄生意。另一方面,陶弘敏一句都没有问孟非卿要这笔钱做什么,如果他不是傻子,那么就是对孟非卿借钱的目的心知肚明。

    程宗扬道:「孟老大,陶氏知不知道你借钱做什么?」

    「我上次借款,只说在洛阳、长安、临安各地要建分社,扩张生意。至於有没有走漏风声,就难说了。」孟非卿道:「晴州这些大钱庄的耳目,不是一般的灵通。」

    程宗扬点点头。孟非卿在晴州秘密采购粮食、兵甲,但他即便做得再隐秘,也瞒不过钱庄,只要钱庄的人有心,只从账目就能分析出太多线索。

    问题是,陶弘敏明知道这笔钱要用到江州,为什么还敢一掷十几万金?毕竟星月湖的对手是掌握整个宋**政的贾师宪。宋军可以败十次二十次,江州只要打一次败仗,这十几万金铢就立刻打了水漂。

    「孟老大,你和陶氏钱庄的交情很好吗?」

    「鹏翼社成立之初,就是从陶氏钱庄借到一笔钱,数额虽然不大,但帮了我们不少忙。这十几年生意往来,大家交情还可以。」

    程宗扬呼了口气,「看来陶氏是把宝押在你身上,赌星月湖赢了。」

    孟非卿一笑,「他倒有些眼力。」说著他转过话题,「听说月姑娘回来的头一天夜里就遇到有人偷袭?」

    程宗扬含糊地点点头。那天晚上是小紫和泉玉姬下的手,但第二天月霜确凿无疑地受到偷袭。这已经不是太乙真宗第一次对月霜下手。上次在草原中,太乙真宗的队伍里就有人试图暗杀月霜。

    孟非卿哼了一声,「臧修这小子越来越没用了,让他守著月姑娘,还出了这样的事。」

    这不怪臧修,死丫头要支开他手下的人,还不轻而易举。程宗扬道:「孟老大,太乙真宗这个道门宗派到底怎么样?」

    「太乙真宗起自龙阙山,总坛在龙池。」孟非卿道:「宋国崇信道门,太乙真宗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大宗派,在唐国也仅次於佛门的十方丛林,论实力在道门六大宗派中名列第一,只是往後就难说了。」

    王哲的嫡传弟子和教中jīng英大都在左武军中,左武军第一军团覆没,对太乙真宗打击之大,还在自己意料之外。听孟非卿的口气,就此沦落到二流也不是不可能。

    「听说太乙真宗有十万门人?」

    「差不多。」孟非卿道:「从晴州往南,每一州府都有太乙真宗的分观。太乙真宗的门人身份显赫,几位教御更是势比王侯。」

    「难怪王真人当年能要胁宋主。不过除了王真人和他的嫡传弟子,我接触过几个……似乎都不怎么样啊?」

    孟非卿道:「门下弟子太多,未免良莠不齐。这些年,颇有些下三滥的人物加入太乙真宗。太乙真宗如今这几位教御,蔺采泉老jiān巨滑,商乐轩刚愎自用,齐放鹤yīn沉,夙未央孤僻,林之澜偏执。如果我是王真人,也免不了心灰意冷。」

    程宗扬忍不住道:「卓云君呢?」

    「卓教御倒是巾帼不让须眉。不过气盛於外,内必不足。靠他们来支撑太乙真宗如今的危局,我看难。」

    孟老大对卓贱人的评价一针见血,外表越是强傲气盛,内心越是脆弱。谁会想到卓云君堂堂教御会在棍棒下屈服?

    孟非卿说了一会儿,脸sè忽然一变,他吸了口凉气,一手按在胯下,脸sè铁青地说道:「小子,你那一脚够刁的!正踢中老子的要害!」

    程宗扬张大嘴巴,半晌才道:「老大,你还真能忍啊……」

    「少说废话!」孟非卿青著脸运了半天气,然後道:「我要去见月姑娘,你也来。」

四百五十六章 鸿琳长街

    程宗扬有点心虚地说道:「这会儿就去?要不要等两天?喂,孟老大,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孟非卿道:「想必是知道的。只不过王大将军有没有跟她提过我们,那就不好说了。嘿,当年老三骂我们那句,我还记得清楚。岳帅的亲女被他当年的对手抚养,这是我们星月湖的耻辱。开始我们只觉得为难,毕竟我们两千多兄弟都是斯杀的军士,养个女娃娃……」孟非卿摇了摇头,「结果王大将军一手抚养月姑娘chéng rén,真愧杀我们这几个不中用的东西。」

    让一群当兵的养一个女孩子,确实勉为其难,不过程宗扬却想著另一件事。

    在草原逃亡之前,王哲告诉月霜去找长安的李卫公,并没有提星月湖八骏。站在王哲的角度看,那时候星月湖八骏各自隐名埋姓,躲避岳帅的各路仇家,把月霜委托给他们,远不如委托给他的好友放心,也可以理解。结果月丫头一门心思上战场,偷偷溜出长安,跑到晴州来当个雇佣兵,让王哲的一片苦心付诸东流。

    「你打算怎么跟她说?」

    孟非卿道:「告诉她我们的身份,我们在江州做的事,如果她愿意,我们便是奉她为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偏心了吧!」程宗扬叫道:「你们怎么不奉紫姑娘为主呢?」

    「那怎么成!」孟非卿正sè道:「紫姑娘花朵般的人物,怎好让她来做这些事?倒是这位月姑娘,xìng子直爽,又常年在军中,擅长弓马,通晓军事。况且年纪也大了一岁。」

    程宗扬酸溜溜道:「你打听得还挺清楚。奉一个小丫头片子为主,你手下那群虎狼之士会答应吗?没这个先例吧?」月霜真要成为星月湖大营的新主人,说不定第一条命令就是把自己五马分尸,不可不防。

    孟非卿乐呵呵道:「岳帅常说,儿子女儿都一样。月姑娘刚生下来时,岳帅抱著她说,将来如果生不出儿子,就把爵位传给女儿,王爵都想好了,就叫维多利亚女王!」

    程宗扬像当头挨了一棒,险些背过气去,过了会儿才道:「这么好的王爵怎么想出来的!」

    孟非卿大起知遇之感,「程兄弟有眼光!当初听到这王号,兄弟们都觉得有点别扭,还是学问最深的老七,听出这四个字说的是其命维新,多福多寿,大吉大利,不为天下先!」

    「维多利亚」还能这么解?这么说,昨晚我上的是维多利亚女王?岳鸟人,你还真扯……

    …………………………………………………………………………………

    两人赶到铜狮巷,却扑了个空。敖润、月霜、冯源一早便和团长出门,去谈一笔大生意,只怕半夜才能回来。

    能避免与月霜见面的尴尬,让自己松了口气。孟非卿拿到亟需的巨款,忙著去购置物品,两人便在铜狮巷分手,孟老大还没忘了交待明天上课的时间,更留下话,明天会有战场急救课程,让自己作好被急救的准备。

    程宗扬表示自己对晴州的繁华很感兴趣,明天的课明天再说。临分手时,又关切地问道:「孟老大,你要不要紧?不行找个大夫看看吧。」

    「滚!」

    程宗扬大笑著跳下车。出了铜狮巷,就是晴州最繁华的鸿琳长街。晴州交通极为方便,街上行驶著一种可供几十人乘坐的六轮马车,付两个铜铢就能上车,花十个铜铢就能从城南到城北走上十几里,已经有公众交通的雏形。更多的交通工具则是一种青盖窄船,小的能乘坐四五个人,大的能乘坐二三十人,花费比马车还要便宜一半。

    站在桥头四处望去,交错纵横的水路,四通八达的桥梁,构织成晴州热闹的景象,难怪有人说整个晴州港就是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城市。

    街道与河流两侧遍布著各式各样的店铺,有的叫卖丝绸锦缎,有的摆满珠玉饰品,有的一连十几家都是胭脂水粉,女子用的披肩、绣带,甚至抹胸都堂而皇之的陈列出来,上面jīng美的刺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大大小小的茶铺酒肆星罗棋布,挤满了远道来的游人客商。

    与建康不同的是,晴州店铺中售卖的大多是年轻女子,她们大胆而且聪明,态度既不冷淡也不故作热情,客人开口询问的时候,几句语调柔软的晴州口音一说,便让客人心甘情愿在店内一掷千金。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晴州的大街小巷穿梭,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街边艺人的歌声、说书声、围观人的笑声、喝彩声……汇成一片。道路上的车马,桥梁上的肩辇,河道中的船只络绎不绝,连行人的步伐都比别处快了许多,无不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印象,更让自己觉得惊奇同时感觉熟悉的,是晴州街头女xìng比例明显比别处要高,随处可见一群莺莺燕燕的少女在店铺中进进出出,挑选自己喜爱的货物,这在其他地方都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观察片刻之後,程宗扬很快得出结论,这不是晴州的女xìng比男xìng更多,而是晴州的女子习惯於和男人一样抛头露面,不像其他地方的女子那样被留在深宅大院中。於是另一个结论也呼之yù出——在晴州,女xìng有相当的dú lì地位和财产支配权。

    程宗扬在一条贩卖丝绸的街巷旁停住脚步,简单用脉搏作为计时器计算了一下。六百次心跳时间内,进入街巷的客人将近二百人,其中女xìng超过一半。按照高峰时段的客流量减半计算,每天仅这条街巷就会迎来四千名顾客,每人花费十枚银铢,也有四万银铢的交易量,一年就是七十万金铢。按晴州二十税一的税率计算,仅这条街巷的商税,就顶得上整个江州。如果放大到全部晴州区域,这个数量会更加惊人。说晴州富可敌国,绝不是虚言。

    过了一座石拱桥,丝绸脂粉之类的店铺渐渐少了,珠宝店越来越多,装饰的风格也多了几分异域sè彩。在街角一家酒肆里,程宗扬赫然见到几名金发碧眼的胡姬。

    程宗扬心里一动,停下脚步,打量著这条街巷。

四百五十七章 雇佣军

    巷内有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尖顶拱门两侧树立著两根雄伟的石柱,镂空的柱顶嵌著玻璃罩,里面是两盏黄铜灯具,灯火长明不熄。门拱上方绘制著星星和月亮的图案,墙壁以蓝紫sè琉璃砖砌成,上面用浮凸的黄sè琉璃砖镶嵌成奔走的野兽图案。

    门上的文字自己虽然不认识,但似曾相识的风格并不陌生。程宗扬拦住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花三个铜铢买一串糖葫芦,随口道:「里面是哪家的房子?」

    小贩回头看了一眼,「这巷子里都是胡人,那是波斯商会。」

    程宗扬正要细问,旁边忽然有人叫道:「老程!你怎么在这儿?」

    几名雪隼佣兵团的汉子骑在马上,除了敖润,其他都有些面生。敖润对同伴道:「这位就是我说的程兄弟!这次去广阳多亏了他,跟老敖是生死之交!」

    那些汉子纷纷抱拳,向程宗扬打招呼。敖润道:「各位先回,我跟程兄弟聊几句!放心,绝误不了事!」

    敖润说著跳下马,等那些汉子笑著离开,才一脸歉意地说道:「老程,真是对不住!本来说好好陪你玩几天,一回来就接了桩大生意,到现在也没抽出时间去看你。」

    程宗扬笑道:「正说找你呢,什么生意这么要紧?」

    「进来说!」

    敖润踏进酒肆,对胡姬熟不拘礼地说道:「丫头!把你们店里的好酒拿一壶来!」

    胡姬笑著答应,敖润拉程宗扬坐下,「我们雪隼团刚接了件活,这一趟恐怕要半年时间。」

    「去哪儿?」

    敖润低声道:「江州!」

    「什么?」

    敖润嘿嘿一笑,「宋国的贾太师不知道抽的什么风,突然要打江州。江州那边透出风声,准备招募一批能打的汉子,半年时间,每名佣兵给五十金铢,带队长衔的翻倍。nǎinǎi的,这可是两千枚银铢啊。三年也未必能挣到这个数。还是我们薛团长面子大,早早得了信,这几天都在商量,打算抽出二百名兄弟出来,好好捞一票。」

    这消息实在太灵通了,孟老大刚借到钱,招募雇佣兵的风声就已经在晴州传开了。程宗扬几乎怀疑孟老大身边有雪隼团的卧底。

    程宗扬道:「你们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这你得问我们薛团长去。」

    胡姬捧来酒壶,敖润顺手在胡姬臀上拍了一把,换来胡姬几声笑骂。

    敖润倒了两杯,与程宗扬一碰,举杯一饮而尽,哈哈笑道:「老程,你那面盾可给我挣脸了!你不知道,团里那帮家伙见到我的龙鳞盾,一个个眼都紫了,哭著喊著非要跟我换。老敖就一句,一千银铢,少一个子儿不卖!把那群穷鬼都堵了回去!」

    程宗扬笑道:「你要得也太狠了,坐地起价啊。」

    敖润在嘴上抹了一把,「不是我要得狠,是想给老张家里多留几个。老张家里就指望他一个人在外面拚命挣口饭吃,现在老张没了,还有一家人等著吃饭。我跟冯大,法商量好了,要能从江州活著回来,赚的金铢他出二十,我出四十,带上老张留的,想办法凑够一百金铢给老张家里送过去,也好让他们家人做个小本生意,往後糊口。」

    程宗扬道:「不就是一口饭的事吗?再让你们从卖命钱里挤——让他们到建康找我去,有我的就有他们的。」

    「好!老程够仗义,我就不客气了。」敖润灌了口酒,「老程,你来晴州,不会就是为了追月姑娘吧?」

    程宗扬心里一紧,「月丫头怎么了?」

    「她不是房间招贼了吗?我看她这两天都有点不太对劲。还好你小姨下午来了,搬著行李过来和她一同住,我看她才高兴点。」

    敖润貌似粗鲁,其实也有细致的一面。倒是死丫头居然没跟自己商量,就搬来与月霜一起住,实在是邪门儿。指望她突然间天良发现,自己也太天真了。问题是她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明明不承认姓岳的是她爹,却对月霜这个便宜姊姊表现得十分上心。难道真想把她绑走卖了?

    难说……程宗扬心里七上八下,这种鸟事,死丫头真干得出来……

    敖润推来一杯酒,「行了,老程,你就别瞒我了。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程宗扬飞快地思索片刻,然後慢慢喝了酒,「你听说过星月湖吗?」

    「武穆王嘛,十几年前的事了。要我说,这事宋主干得有点cāo蛋,好端端就把人家给杀了。再怎么说,岳帅也是条好汉。」

    终於见到一个跟岳鸟人没仇的,程宗扬几乎有点感动了。

    敖润道:「这跟月姑娘有什么关系?」他皱起眉,「岳……月……」

    程宗扬连忙道:「不瞒你说,这事儿跟江州有关系。」

    敖润拿著酒杯的手停在嘴边,「张十一那个大嘴巴说的是真的?」

    「九分虚,一分实吧。」程宗扬叹了口气,「你们如果去江州,恐怕就要跟星月湖那些叛逆余党并肩作战了。」

    敖润愣了一会儿,然後猛地乾了杯里的酒,「好事!老敖正想见识见识天下第一强军什么样!跟他们并肩作战,老敖求之不得!」

    「你不怕?宋军来的可是上四军。」

    「说一点不怕那是假的。不过能和武穆王的亲卫营一道打上一仗,见识见识他们的手段,死了也值!」

    程宗扬笑咪咪道:「什么叫缘份?说不定到时候咱们还一同去江州呢。」

    「你也是星月湖的人?」敖润压低声音道:「不像啊!瞧你这年纪,岳帅死的时候,你还玩尿泥吧?」

    程宗扬笑骂道:「你才玩尿泥呢。先说好,你们雪隼团到了江州,就跟我一起,咱们先并肩干一票再说。」

    敖润打量著他,「老程,你到底干什么的?商人不像商人,捕快不像捕快,世家不像世家……难道你也是佣兵?」

    程宗扬与他碰了一杯,笑道:「我就是个作生意的。不管生意大小,有赚头就做。」

四百五十八章 波斯王冠

    入夜时分,下起了蒙蒙细雨,青石铺成的街巷被雨水打湿,空气中传来一丝寒意。

    「这一带是胡商聚集区,」臧修道:「除了波斯商会,还有大秦、回鹘、天竺、真腊几十家商会,足有几万胡商。」

    在街上无意中见到波斯商会,想到手里的书信,还有宝藏的传言,勾起了程宗扬的兴趣,与敖润分手後,立刻带上人前来打探。

    秦会之换了一身粗布武士服,腕上套了一对包著铜钉的牛皮护腕,脸颊用黄连水染黄,长须往两边一抹,摆出横眉立目的表情,顿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晴州港随处可见的佣兵汉子。

    「走!」程宗扬把头发散开,扎起一条额带,又用一只眼罩遮住右眼,然後紧紧了护腰,跳下马车,大步朝波斯商会走去。

    一名胡商迎过来,听说他们是佣兵团送信的,伸手yù接。程宗扬推开他,拿出信囊亮了亮,粗著嗓子道:「这信要正主才能接!」

    看到信囊上的名字,那胡商犹豫了一下,「这边请。」一口华言说得十分地道。

    进了院子,里面是一座大理石祭台,岩石呈现出天然的玫瑰sè,台前树著两盏琉璃灯,几个胡商两手交叉放在胸口,跪在祭台前喃喃低语。

    院侧有一间jīng致的小阁,胡商在门前说了几句,一个淡金sè长发的胡人老者打开门,请两人进入室内,「佣兵团的人吗?什么信?」

    程宗扬拿出书信,老者隔著信囊一捏,追问道:「送信的人呢?」

    程宗扬按照敖润的描述,说了那人的相貌,等说到接到信不久,就看到传信人的尸体,阁内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巴摩死了?」

    说话间,一个女子撩开珠廉,快步出来。她穿著黑sè的长袍,布制的兜帽将她面孔大半遮住,只露出颈侧一丛金黄的发丝,她伸手拿过书信,雪白的玉腕间几串镶满珠宝的手镯没滑落下来,发出悦耳的声音。

    程宗扬心头猛跳一下。自己见过这个女子!那次她腕间戴著一只金属腕甲,右手高高举起,提著王哲爱徒韩庚滴血的头颅,在大草原血腥的战场上,宛如一个噬血的魔女。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王哲帐下的参军文泽曾说她是拜火教的女祭司。

    老者恭敬地退开一步,似乎不敢冒犯她神圣的尊严,「泰西封的巴摩渡过云水之後,我们就失去了他的消息。在此之前,他曾说被人追踪,不得不毁掉了羊皮,换成纸张。」

    黛姬雪娜目光在程宗扬身上一扫,并没有认出他。毕竟自己当时混在上万人的军队中,毫不起眼,她要能认出自己才出鬼了。她那次中了王哲一箭,却因祸得福,在王哲使出九阳神功玉石俱焚之前就撤出战场,得以保全xìng命。现在看来伤势不仅复原,而且更有jīng进。

    黛姬雪娜道:「是谁杀的他?」她说话的语调与六朝人略微有些差异,但比泉玉姬要好很多,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出来。

    程宗扬道:「我们佣兵团只负责送信。只要信送到,就没我们的事了。」

    「穆格,给他们钱。」女祭司丢下一句,拿著书信回到廉内。

    …………………………………………………………………………………

    月霜的猜测没有错,这封书信果然和拜火教有关。程宗扬摘下眼罩,对留在车内的臧修道:「找两个人在这里盯著。尤其是拜火教那个女祭司,我要知道她出过哪儿,和谁见过面。」

    臧修神情微动,「拜火教?公子确定吗?」

    程宗扬打量他几眼,「我差点儿忘了,拜火教是跟岳帅有仇吧?好像听说岳帅拿了他们什么宝贝?」

    臧修道:「拜火教在六朝出现,多半是冲著我们星月湖来的。不过跟宝藏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有点小误会。」

    「什么小误会?」

    臧修道:「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岳帅有次到晴州游玩,听说波斯商会的圣火坛前有两支圣火,不用添油,也不用加燃料,就能长明不熄。一时好奇,於是……」

    「就把人家的圣火抢走了?」

    臧修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岳帅只拔出来瞧瞧,又给他们放回去了。真的!要弄灭了圣火,波斯人还不跟我们玩命啊?」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老臧,说实话!」

    臧修苦笑了一下,「当时圣火坛上还摆了一只王冠。据说是波斯王去世後,送到各地的圣火坛供祭的,偏巧那次就在晴州。岳帅一时好玩,给随手拿走了。後来以讹传讹,变成了岳帅夺了拜火教的宝藏。」

    程宗扬笑咪咪道:「岳帅还真是贼不空手啊。那王冠呢?」

    「波斯商会几次来人讨要,听说岳帅一怒之下,给改成狗链了。」

    程宗扬愣了一下,「他还真有创意啊……不好!」

    程宗扬猛然想起在玄武湖别墅的时候,死丫头不知道从哪儿找到几条狗链,如果真是王冠改的,里面不管藏著什么秘密也被扒出来了。

    秦会之交待道:「盯人时不要离得太近,那个女祭司现身前没有丝毫声息,只怕修为不弱。」

    臧修道:「明白。」

    书信的内容自己早已抄了一份,但除了几个罗马数字,其他都看不出来。如果拜火教女祭司此行真与星月湖有关,星月湖一边应付即将到来的江州之战,一边还要提防波斯人,再加上黑魔海,够孟老大头痛的。

    马车驶回杨柳巷,转弯时路过珠廉书院,墙内传来一阵读书声,程宗扬心里一动,坐起身来,「老臧,晴州有没有胡商办的书院?」

    「有两家通译书院,专门培养通译的牙人。」

    「明天帮我找几个懂大秦文字的通译来。」

    晴州居然有拉丁语教师,自己真来对地方了。只要把书信内容拆开,找几个懂拉丁语的分别译出,即使不懂语法,也能猜出仈jiǔ分来。

    秦会之却倾耳听著书院的诵书声,讶道:「好词!」

    程宗扬留心听去,院内几名女子正在娇声念诵,「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四百五十九章 虫小子

    程宗扬恍然道:「原来是李清照的词。」

    「哦?公子认得此人?」

    程宗扬咳了一声,「听说过一点。」

    秦会之抚膝叹道:「如此妙句,堪称字字珠玑,再由女子曼声吟咏,直如咳珠漱玉……」

    「别酸了。」程宗扬哂道:「jiān臣兄,你不会是动了chūn心吧?」

    秦会之哈哈一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有志气!」

    回到住处,臧修连夜去安排人手。程宗扬叫住秦会之,「会之,你去帮我做件事。买一批晴州港最好的烟花,要放得最高的。」

    秦会之见程宗扬换上夜行衣,不禁道:「公子要出去吗?」

    程宗扬笑道:「去看看风景。放心,要惹事也得等你回来。」

    …………………………………………………………………………………

    小船离开码头,驶入晴州的夜sè。一刻钟後,船只靠岸,程宗扬上岸走了一段路,确定身後没有人追踪,又换了条船,驶过河岔密布的河流,在一处客栈停下。程宗扬毫不迟疑地上了楼,找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随手一推,打开房门。房间内空无一人,床褥叠得整整齐齐,彷佛没有人住过。程宗扬从枕下拿出一支望远镜,然後挑起窗纱一角,将镜筒放在窗口,仔细看著对面的树林。

    一个时辰後,程宗扬终於在午夜来临的一刻,找到了目标。

    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彷佛喝醉了,步履蹒跚地走到林中,然後身子一歪,扶著一棵树开始呕吐。过了一会儿,他擦了擦嘴巴,像辨不出方向般在林中东走西撞,好半天才走出树林。

    程宗扬脱去外衣,露出里面黑sè的夜行衣,然後推开窗户,跃到墙头,远远跟在那人身後。

    树林已经在城郊,那醉汉却越走越偏,最後来到一个不起眼的破旧道观,闪身入内,程宗扬背脊贴住墙壁听了片刻,然後越过院墙,落在观内。这座道观虽然破旧,规模却不小。程宗扬看清亮灯的观堂,轻轻一跃,攀住檐下的檩条,游鱼般朝亮灯处游去。

    堂内那个醉熏熏的汉子已经收起醉态,他张开手,露出手中一块玉佩,紧张地说道:「在林子里找到这个,老马恐怕出事了。」

    一只长著黑毛的大手伸来,一把抓起玉佩,然後骂了一声,「妈的!」

    那人身材粗壮,面目凶狞,一件道袍系得歪歪扭扭,袖口挽著,看上去两分像道人,倒有八分像土匪。程宗扬想了一下,才认出来他是当rì在紫溪被武二用坛子扣住脑袋的那个家伙,叫元行健,是林之澜收的外门记名弟子。

    元行健压低声音骂道:「我不是让你盯著吗?上次在草原已经失过一次手,现在好不容易找到这小贱人的踪迹,老马又出了事!你让我怎么跟教御交待!」

    「师哥,那丫头不好对付。我瞧著,咱们恐怕是不行了,不如让教御身边的人来吧。」

    元行健脸sè忽晴忽暗,半晌才道:「不行。这点事再办不好,咱们兄弟的脸面往哪儿搁?以後龙池恐怕再没咱们的位子了!」

    程宗扬伏在檐下,两人的交谈声听得清清楚楚。昨晚太乙真宗在客栈失手,少不了要回来找寻同门的下落,考虑到白天人多眼杂,多半会在夜里,果然让自己等到了。听到此处,程宗扬已经心下了然,这两次行刺都是林之澜主使的。可林之澜与王哲半师半徒,怎么在对待岳帅遗孤的态度上差别会这么大?

    忽然,一个轻微的声音道:「看什么呢?」

    程宗扬扭过头,只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小子年纪轻轻,似乎比自己还小著几岁,头发随意挽成一个髻,用一只玉箍束著,额头显得又大又亮。他身上穿著一件黑sè的道袍,眉目俊雅,脸上带著好看的笑容,看上去神清气朗。

    不过他姿势跟自己一模一样,脚尖勾著檩条,这会儿正探著头,鬼鬼祟祟朝堂内张望。

    那小子露出失望的表情,「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看的呢。」他扭过脸,「你看这两个家伙干嘛?」

    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就被他溜到身边,如果他心存歹意,给自己一剑,自己这会儿恐怕早躺在屋檐下面了。

    程宗扬低声道:「兄弟哪儿来的?」

    那年轻人一愕,「你不认识我?」

    程宗扬比他还奇怪,「我干嘛认识你?」

    「你——」那年轻人还没说完,堂内一声大喝,「谁!」

    元行健抓起一柄大刀,带著师弟直冲出来。

    程宗扬一把扯住那年轻人,「傻愣著干嘛?还不快跑!」

    「哦!」年轻人连忙跟他一起从檐下钻出,抬手攀住檐角,翻身跃到房檐,接著越过围墙,慌慌张张朝外跑去。

    道观内传来一阵叫嚷,灯火不断亮起,人影绰绰,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来,两人谁都不敢作声,就那么闷著头落荒而逃。

    逃命这种事,程宗扬已经拥有相当丰富的经验,撒开脚步跑起来,一般好手也追不上。可旁边的小子脚下看不出有什么动作,却一点不比自己迈开大步狂奔慢。他手臂不动不摇,身体微微前倾,看起来就像御风而行般轻松自如。

    两人一口气奔出两里多地,把叫嚷声远远甩在身後,才放慢脚步。那小子透出一口气,「吓死我了……哎呀!小心!」

    年轻人一把扯住程宗扬的衣袖。程宗扬刚迈出半步,就被他拉的跌了回来,脚下一滑,险些栽倒。

    程宗扬稳住身体,朝前面看了看,除了一片沾著雨水的青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纳闷地问道:「怎么了?」

    年轻人小心地蹲下来,从他刚才准备落脚的草丛里拣起一只东西。

    「瓢虫哎!」那小子心有余悸地说:「差点就让你踩到了,还好还好!」

    程宗扬鼻子险些气歪,「瓢虫?我差点儿摔一跤,你知不知道?」

    「瓢虫你怎么能乱踩呢?」那小子没理会他的怒气,自顾自指著瓢虫背上的黑斑一个一个数著,「你瞧,一、二、三、四、五、六、七,是七星瓢虫,还是一只雌虫呢!」

四百六十章 虫害

    「我还以为你拣到宝了!」程宗扬道:「不就是一只瓢虫吗?你放好,让我一脚踩死它!」

    「不行!」那小子连忙合起手。

    程宗扬气得笑了起来,「这瓢虫难道是你养的?」

    「当然,」那小子认真说道:「今年我放了六万多只七星瓢虫,这一带的瓢虫都是我养的。」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低声道:「你有病吧?」

    「没有。」

    「我见过养猪、养牛、养鸡、养鸭、养鹅,还有养蛊的……养瓢虫的我还是头一次见,」程宗扬上下打量著他,「没病你养这东西干嘛?」

    「当然有用,」年轻人指著面前的田地,「你看到了吗?」

    「废话,我又不是瞎子。」

    年轻人一点都不生气,「那边是稻田,那边是果林。本来三亩稻田每年种两季就能养活一家五六口人,多几亩地呢,出产的粮食可以卖掉,用来换衣服、盐和家里用的东西。但我刚来的时候,有些地方五六亩地还养活不了一家人。」

    「这跟虫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稻田减产,不是因为农夫不下力气干活,而是害虫太多。稻田里有蚜虫,果林里有桃蚜,还有什么小白蛾、介壳虫……」年轻人一样一样数著,「因为这些害虫,每年都要损失两三成的粮食。有时候一连几百亩,上千亩的稻田都受了虫害,每亩只能收几十斤粮食,农夫食不裹腹,好多人到观里来求神灵保佑,有的过不下去,还要卖儿卖女。」

    年轻人道:「我去田里看过,那些蚜虫小的很,捉也捉不净,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行。我在田里守到第三天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株水稻上的蚜虫少了。我在旁边等啊等啊,终於看到这个东西。」

    年轻人举起那只七星瓢虫,得意地说道:「就是它!蚜虫的天敌!我算过,一只七星瓢虫一天能吃一百多只蚜虫,七星瓢虫寿命通常是两个半月,能吃掉上万只蚜虫。而一只七星雌虫能产卵两千多粒,一年能够繁殖六七代,就算只有百分之一成活,只繁殖四代,每放一只七星瓢虫,它的子孙就吃掉一万万只蚜虫,保护几十亩田地。而且它不仅只吃蚜虫,还吃小白蛾、介壳虫……」

    年轻人一口气说道:「七星瓢虫什么害虫都吃,可周围的小鸡、麻雀也吃瓢虫,有时候几亩地都没有一只瓢虫。我就自己养一些,每天散步的时候放出去。

    有了这些瓢虫,这几年周围的田地都没有受过虫害,能多收几千石粮食呢。」

    年轻人张开手掌,看著瓢虫生著七个黑斑的鞘翅分开,悄然飞入月sè,然後回过头,认真道:「你要把它踩死了,就等於多了一万万只蚜虫,多了几十亩田地要受虫害呢。」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是谁?」

    那个年轻人笑了起来,「我是混元观的观主,我叫秋少君。」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然後回头指著刚才来的地方道:「就是那个道观吗?我干!你是观主跟著我跑什么?」

    秋少君叫道:「我怎么知道?还不是你拉著我跑的?」

    程宗扬冷静下来,「你是太乙真宗的人?和师帅是什么关系?」

    秋少君高兴地说道:「你居然知道师帅?那是我师兄!」

    「你是王真人的小师弟?」

    「是啊,我是最小的一个!」

    程宗扬上下看著他,「你怎么没穿教御的衣服?」

    秋少君连连摆手,「我还不是教御,差得太远了。商师兄说,掌教师兄在塞外身故,要等选出新任掌教,得到掌教的允许,我才可以设帐授徒,然後再升任教御。最快也要十年吧。」

    「师帅半年前就说过,让你升任教御。」

    「真的吗?」秋少君讶然道:「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我就在师帅旁边。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和卓云君都在!」

    秋少君凝神看著他,「师兄去世的时候你也在吗?」

    「我那时候正好在草原,结识了师帅。师帅还给我留了一封书信,」程宗扬摊开双手,「可惜被你卓师姊毁了。」

    「卓师姊?我好久没有见过她了。」秋少君道:「师兄书信上说了什么?」

    程宗扬敲了敲额头,回忆道:「师帅说,他这些年一直在外征战,没时间处理教务的事务。结果教内的事让他很不满意,如今乱象丛生,希望有人能清理门户,维持太乙真宗的声誉。」

    秋少君盘膝坐在草丛间,苦恼地叹了口气,「林师兄本来挺好的,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招了那么多记名弟子,难怪师兄不高兴。不过那些人虽然三道九流都有,但有林师兄约束,也没做什么坏事……师兄说了谁来继任掌教吗?」

    「没有。」程宗扬打量著他,「你想当吗?」

    秋少君摆手道:「我差得太远了。蔺师兄他们还差不多。」

    这小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才华横溢,术法超群的样子,就那个光亮的大脑门挺扎眼。

    程宗扬道:「太乙真宗不是挺有钱吗?怎么在晴州的道观会破成这样?」

    「我们在晴州有三处道观,最大的一处叫上清阁,在云梦泽占了一座岛屿,另一处在晴州港南边,也有几十名门人,香火很盛的。」秋少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三年前蔺师兄让我来混元观当观主,想让我把混元观打点好,可是我只顾著养瓢虫,来观里祭拜的人越来越少,也没有多少钱来修理。」

    「祭拜的人怎么会越来越少呢?」

    秋少君耸了耸肩,「周围的农夫都是受了灾才来祭拜,这几年虫害少了,大家rì子过得好了,没什么要求神的,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哈。」这小子真有意思,养了几万只瓢虫,救了周围几个村子的虫灾,结果把自己混的没饭吃。程宗扬也坐下来,笑道:「你把事情做得好的过分了,难怪你的混元观连鬼都不上门呢。」

四百六十一章 又不是偷东西

    「也不是没人来。」秋少君笑嘻嘻道:「周围人都知道我是个傻瓜,在观里养了一堆瓢虫,隔三差五还有人到观里来看稀奇。」

    「你没把他们赶出去?」

    「没有。倒是有些醉汉到观里来,」秋少君吐了吐舌头,「我怕他们不小心踩到瓢虫,索xìng装鬼把他们吓走。」

    「哈哈!」程宗扬大笑两声。这小子挺有意思。

    「你的观里不是还有几个人吗?他们在这儿做什么?跟你养瓢虫?」

    「林师兄让他们来修行的。」秋少君嘻嘻一笑,「观里没有肉吃,他们在背後可没少骂我。喂,你来不是看我养虫的吧?」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出实情。但见过王哲这么多同门,只有这个养虫的小子还像个好人,而且王哲也对他寄予厚望,总不会差不到哪里去。

    「你知道黑魔海吗?」

    「知道。」秋少君表情凝重起来,「三年前文参军到晴州来,跟我说了许多事。他说我快十八岁了,有些事我应该知道。」

    「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黑魔海虽然被岳帅剿灭了,不过这些年有迹象表明,黑魔海已经死灰复燃,让我小心这个大敌。」

    「原来是这样。岳帅的事他有没有告诉你?」

    「岳帅有个女儿,在师兄的左武军。」秋少君笑道:「文参军说月姑娘长得貌美如花,师兄问我想不想娶她。我已经回绝了。听说师兄很不高兴。」

    「为什么回绝?你们道家不禁止娶妻吧?」

    秋少君无辜地说:「那时候我十七,她才十三,还是个小孩子,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不满三十岁。我怕娶了她,把她饿瘦了,师兄会骂我。」

    难怪王哲那么著急让自己照顾月霜,原来是怕送不出去。

    「喂,」秋少君道:「你问了我这么多,还没有回答我呢。」

    程宗扬道:「岳帅这个女儿叫月霜,这件事和她有关。当初在草原,就有太乙真宗的人来刺杀她……」

    秋少君静静听完经过,然後站起身,「我要去见月姑娘。」

    「这会儿?」

    秋少君点点头,「事不宜迟。如果真是林师兄指使的,我要赴龙池在各位教御和长老面前分说明白。」

    「如果真是林之澜呢?」

    秋少君毅然道:「即使要清理门户,我也在所不惜。」

    「你现在一个弟子都没有,林之澜的门人起码上千吧?能跟他们斗吗?」

    「只要有证据,蔺师兄、夙师兄、商师兄、卓师姊都会站到我这边。」

    这倒有可能,据程宗扬所知,林之澜在太乙真宗内也树了不少敌人。

    秋少君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程兄,如果我这会儿告诉月姑娘我想娶她,你觉得合适不合适?」

    程宗扬厉声道:「不合适!」

    秋少君从善如流地说道:「也是,现在说有点像趁人之危,那我就过几天再说好了。」

    「过几天也不合适!」程宗扬道:「你都已经回绝过了,这事就别想了。」

    秋少君摸了摸脑门,沉吟道:「如果月姑娘真像文参军说的那么漂亮,我怕我会後悔。」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後悔也晚了。谁让你不抓住机会呢?」

    秋少君叹了口气,「那就算了。程兄,请。」

    「喂,你不回去没事吧?」

    秋少君回头看了一眼,「没事。他们找不到我,就能偷著吃肉了。」

    「你这个观主也太抠了吧?连肉都不让吃。」

    「每天有青菜豆腐就很好嘛,为什么还要吃肉?哎,小心!」

    「我干!大半夜你还盯著看草里的瓢虫?不怕累死啊!」

    秋少君安慰道:「几十亩地,几十亩地……」

    …………………………………………………………………………………

    这个夜晚注定有许多事在发生。

    位於云梦泽的上清阁,迎来了太乙真宗两位教御。与此同时,一艘双桅帆船正驶过月光下的晴州内海,带来六朝最新的消息。晴州港内,西马长街的鹏翼总社,铜狮巷的雪隼佣兵团,城东胡人聚集区的波斯商会,还有宝泉巷那些cāo控著无数金钱与权力的钱庄,都一夜灯火未眠,同样酝酿著即将发生的风暴。

    而此时,程宗扬正和一个养瓢虫的小子踏著月sè,去见一个自己这会儿并不想见的人。当然,如果月霜处於昏迷状态,自己还是很乐意私下与她见面的。遗憾的是月夜常有,牛二不常有。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客栈大门紧闭。秋少君伸手按了按房门,抬头朝程宗扬看来,程宗扬道:「你看我干嘛?翻,墙吧!」

    「不好吧?」

    程宗扬在墙上一借力,跃上墙头。秋少君紧跟著上来,他倒不用借力,身子一纵,就像片落叶般轻飘飘落在自己身旁。

    「身手这么好,翻个墙还这么多废话,又不是偷东西!」

    「走门不是方便嘛。」秋少君道:「我刚用了脱锁诀,把里面的锁打开,一推就进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

    秋少君道:「你都没让我说……」

    「顺手就把人家门弄开了,你这当道士的也太过分了吧?」

    秋少君耸耸肩,用他的话回敬道:「又不是偷东西嘛。」他忽然间一挑眉,「咦?好像有人?」

    「耳目够灵的。自己人。」

    星月湖一直派有人手在月霜身边暗中保护,只不过前两次都被小紫支开,没有起到作用。程宗扬打了个手势,那名隐藏在暗处的星月湖属下现出身形,向他们作了个平安的手势。

    程宗扬指了指楼上,示意自己要上楼,然後领著秋少君进去。

    刚踏上楼梯,秋少君又「咦」了一声,「有人!」

    这小子知觉敏锐之极,可这会儿楼里静悄悄的,哪里有半个人影?

    程宗扬刚要开口,猛地打了个冷战,额角的伤痕突然一跳,感觉到一丝yīn冷的气息。死亡的气息。

    「不好!」

    程宗扬从梯上跃下,飞身朝门口奔去。身旁人影一闪,秋少君以比自己更快的速度掠出门,两人刚到阶前,便看到那名刚才还朝自己招手的军士垂著头,手中的佩刀刚拔出一半,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绞住脖颈,身体悬在半空。

四百六十二章 虞氏姊妹

    秋少君一把扯住程宗扬,抬脚蹬在廊柱上,往後退开半步。程宗扬正在往前疾冲,身体突然转向,像撞到墙上一样胸口气血一阵翻涌。

    「干!不会又见到瓢虫了吧!」

    这处院子三面环楼,中间是一个不大的天井,此时一弯上弦月悬在天际,清冷的月光水银般洒在庭中。秋少君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天井,忽然他一昂身,快捷无伦地向後翻去,宽大的道袍飘扬起来,却没带出丝毫风声,接著袖口一软,彷佛被一柄无形的利刃切开,断袖悄无声息地飞开。

    秋少君断裂的袖口露出一截剑柄,他拇指扣住剑锷一弹,剑身跳出,接著剑锋在空中一沉,彷佛劈到什么柔韧的物体。

    程宗扬抽刀横在身前,一边运足目力,眼角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寒光。那是一条细如发丝的金属线,乌黑的线身与夜sè彷佛融为一体,视线稍微移动,就失去它的踪迹。

    被剑锋弹开的金属丝无声地掠过,悬在廊下的一盏灯笼齐齐裂开,只剩下半只纸壳。程宗扬头皮一阵发麻,这东西太yīn毒了,如果不小心被它缠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秋少君袖中的少阳剑跳回鞘内,身体游鱼般往後退开,然後腰身一挺,立在廊下,一动一静,浑若天成,接著左手两指竖起,摆出一个法诀。

    静谧中,一股危险的预感涌上心头,颈後的汗毛突然直竖起来,程宗扬顾不得多想,立刻提刀劈出。

    刀锋在空气中劈出一声短促的尖啸,然後猛地一震,劈中那根肉眼无法看清的细丝。

    程宗扬手腕一翻,钢刀挽了个刀花,绞住那根金属丝,发力回扯,细丝在刀上绷紧,接著一滑,凭空消失在空气中。

    旁边的秋少君立刻动了起来,少阳剑连鞘从袖中滑出,接著左手屈指一弹,弹出一点火光。

    那点火光在天井中盘旋著划过一道圆弧,并不明亮的光线映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丝线痕迹,尤其是那具被悬起的尸首旁,布满了蛛网般的细丝。程宗扬和秋少君都不禁一阵心惊肉跳,幸好刚才没有贸然闯进天井,不然身手再高,这会儿也难以全身而退。

    流动的火光在丝网中飞旋著,突然所有的细丝像被抽动一样,同时向一处退去,接著一只手掌伸来,准确地挟住那点火焰,随手一捻,将它按熄。

    不知何时,水银般的月光蒙上一层诡异的红sè。一个妖艳的身影踏著如血的月光出现在天井另一端。她戴著一顶珊瑚状的玉冠,冠侧垂下两片玉纱,鬓发犹如银丝,整齐地束在冠内。美艳的五官轮廓分明,殷红的唇角有一颗红痣,下巴圆润而白腻。在她修长的玉颈间,围著一具皮制护颈,颈中嵌著一颗黄宝石,黑sè的皮革向下掩住高耸的胸rǔ,与胸甲连为一体,露出两侧雪白的香肩。

    那女子年纪已然不轻,身材却惹火之极,她臂上戴著及肘的鹿皮手套,穿著齐膝的皮靴。双rǔ丰挺圆硕,随著步伐的起落微微颤动。腰侧的皮衣镂空,露出腰身白腻的肌肤,她腰间垂著一条银白sè的绣边长裾,走动时两条白光光的大腿交替出现,曲线尽露,与黑sè的皮衣形成强烈的反差。

    银发女子迤逦走来,丰腴的雪白**活sè生香,她大腿外侧刺著一枝樱花,随著她的步伐在白美的肌肤上摇曳著,彷佛迎风绽开。

    银发女子神情冷傲,对庭中的尸首看也不看一眼。程宗扬一股怒气上涌,厉声道:「贱人!敢杀我的人!」

    银发女子艳丽的红唇微微挑起,「星月湖的人早该死了。程少主,聪明的就立刻滚回盘江去,这漟浑水不是你这种化外蛮夷能趟的。」她声音低沉,有种略显沙哑的磁xìng。

    秋少君第一次见到穿这么少的女人,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最後瞪著她的下巴道:「为什么要杀人?」

    银发女子回眸望著秋少君,淡淡道:「难怪王哲宁肯把自己最好的弟子带在身边,原来是要给你留位置。」说著她抬起下马,「滚回龙池,我便饶你一条小命,免得让蔺老贼太得意了。」

    秋少君皱起眉头,「你是谁?为什么要挑拨我们同门?」

    银发女子发出一串低笑,「你们太乙真宗彼此勾心斗角,还用挑拨吗?我虞白樱没兴趣与你们两个小娃娃动手,快滚!」

    秋少君用剑柄敲了敲脑门,似乎没有记起这个名字。程宗扬心下雪亮,只听她对星月湖的口气,不用问,肯定是岳鸟人的仇家!姓岳的鸟人两腿一蹬,一了百了,架不住他仇家成群结队前赴後继赶来报仇,做人做到这一步,真不知道是悲剧还是喜剧。

    秋少君抬起头,又一次质问道:「为什么杀人?他和你素不相识,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他口气像个孩子一样固执,似乎不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绝不罢休。

    「很简单,」虞白樱冷冷一笑,「因为我是杀手。」

    月霜这里还真热闹,先是小紫,接著是太乙真宗,这会儿连杀手也出来了。

    程宗扬深深吸了口气,随时准备出手,旁边的秋少君却踏前一步,难以置信地看著虞白樱,「你就是那种可以为了钱杀死任何人的歹徒吗?」秋少君瞪大眼睛,指著她道:「人是万物灵长,钱只是生活的工具,你却为了那些人们制造出来为了生活方便的钱币而杀掉它的主人,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虞白樱被他气势汹汹的声讨说得皱起眉,冷笑道:「小小年纪就这么迂腐,一会儿被我的断月弦切掉脑袋,你就知道谁可笑了。」

    程宗扬双刀一碰,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震响,将她的冷笑声硬压下去。

    秋少君凛然道:「我绝不允许你伤害月姑娘!」

    「你们都不滚吗?」虞白樱道:「那就一并杀掉好了。」

    秋少君立在阶前,仗剑道:「我不会让你杀的!」

四百六十三章 先天五太

    程宗扬一直紧盯著虞白樱的手掌,忽然间跃起身,一个飞腿,将廊下一只花盆踹了起来。花盆刚飞到一半,就被无声袭来的断月弦切开,碎裂成几块不规则的形状四下飞散。

    秋少君惊出一身冷汗,那女子毫无徵兆就挥出断月弦,如果不是程宗扬一直戒备,他这会儿已经输了一招。

    「程兄,多谢了!」

    「跟一个当杀手的妖女还废什么话!瓢虫小子,并肩上吧!」

    「这个——」秋少君为难地说:「胜之不武吧?」

    程宗扬一脚朝他屁股踢去,秋少君连忙躲开,一边拔剑叫道:「我知道了!妖女!看剑!」

    虞白樱一手挥出,看不见的断月弦漫空飞来,迎向秋少君的剑气。程宗扬跃起身,一刀砍断绞碎那名军士颈骨的长索,然後蹬住廊柱,脚下一弹,双刀舞成一团光球,朝那女子扑去。

    虞白樱冠侧的玉纱飘扬起来,露出玉冠间银丝般的美发,接著旋身挥出掌中的断月弦,与两人斗在一处。

    一交手,程宗扬才发觉不妙,自己本来仗著力沉刀快,想硬拚她的细丝,谁知双刀一出,只觉空气中绵绵密密,似乎每个角度都有看不到的细丝攻来,一**毫无停歇。

    天井中的月光本来就暗淡,此时又蒙上一层血sè,即使睁大眼睛,也看不到那些细丝攻来的方向。程宗扬只好左一招虎战八方,右一招虎战八方,把双刀舞得密不透风,来抵御那些无孔不入的细丝。

    虞白樱立在天井一角,戴著鹿皮手套的手掌cāo纵著无形的细丝,远远将程宗扬的攻势阻挡在数丈之外。随著时间的延长,那些隐藏在月光间的细丝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多。自己就像陷进蛛网的虫子,越挣扎陷得越深,可停下就意味著死亡,只有拚命挣扎才有一线生机。程宗扬暗暗叫苦,这样打下去,恐怕不用女杀手动手,自己就先累趴下了。

    一边的秋少君似乎也对这些无从捉摸的断月弦束手无策,他围著虞白樱大兜圈子,略一深入,就立刻退出,避免陷入网中。程宗扬没指望他的修为能赶得上卓云君与齐放鹤,但秋小子显露的水准只比祁远强上那么一点,就让人无法接受了。

    这场格斗让程宗扬郁闷之极,虞白樱手中的断月弦无疑是一件致命的利器,偏又无法看见,自己只能拚命挥刀,四面八方都守得绵绵密密,活像个和空气作战的傻子。从目前的状况,一点都看不出取胜的可能。

    虞白樱cāo纵著断月弦,一点一点编织著她的死亡陷阱。月sè越来越红,浓得彷佛滴下血来。

    忽然手上一痛,一根细丝透入绵密的刀网,在程宗扬手背上一划,带出一道血痕。天知道这贱人的断月弦究竟有多少,自己每一刀劈出,都似乎能劈中十根八根,连背後也布满丝网。这种情况下,後退与自杀差不多,程宗扬虎吼一声,不退反进,硬向虞白樱攻去。

    就在这时,秋少君终於出手,他燕子般飞起,在空中忽高忽低地一掠而过,每一个转折都jīng巧之极,轻易便掠过整个天井,接著身体一沉,落在庭角一口水井的栏上。

    秋少君右手执剑,收到背後,左手抬起,在胸前结出法诀,长声道:「yīn阳未变,无光无象!」

    随著他手指的变化,一条水柱从井中升起,然後圆形张开,轻灵地悬在他掌下,宛如一面水镜。

    秋少君中指竖直,食指、无名指攀在指上,拇指收拢,尾指斜挑,「恢漠太虚,无形无名!」

    随著他的吟诵声,水镜「呯」的一声猛然绽开,化成漫天水雾。

    「寂兮寥兮,是曰太易。」秋少君左手两指相扣,一股寒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空气中的温度迅速下降,弥漫在天井中的水雾顷刻间便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虞白樱黑sè的鹿皮手套蒙上一层寒霜,眼神却比寒霜更冷,「先天五太?」

    秋少君收回左手,「太易第一!」

    随著冰雾的凝结,交错在空中的断月弦一根根浮现出来。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只见从虞白樱掌心开始,八根细丝放shè状张开,构织成一张笼罩整个天井的巨大网阵。此时程宗扬看得清清楚楚,八根断月弦交错成一张密网,自己每一刀劈出,八根断月弦同时振动,衍生出无数复杂的变化。自己用力越大,断月弦的反弹就更大,反击也更强。但在看不到断月弦全貌的情况下,自己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虞白樱是怎么cāo纵这么多的丝弦,虞白樱的断月弦诡异之处就在於它的无迹可寻,交手时占了无数便宜。谁也没想到秋少君别出机杼,用冰法将水雾凝成细霜,顿时破了断月弦最强的一点。此时断月弦被凝结的水雾沾上,显出痕迹,八根细丝每一个变化都有规律可寻,而所有的变化,都源自网阵zhōng yāng的一点。

    「瓢虫小子,有你的!」

    秋少君天马行空的一击,显然打乱了虞白樱的步骤。漫空交错的丝网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破绽,程宗扬趁机双刀齐出,劈在网阵zhōng yāng。横在空中的断月弦失去cāo控,一根根垂落下来。

    虞白樱手腕一翻,抽回八根细丝。秋少君身体前倾,箭矢般向前掠去,少阳剑由慢到快,在掌中微振著递出,凝聚在剑上的真气不断攀升。

    秋少君刚出手时,给自己的感觉在卓云君之下,与自己顶多半斤八两。但他这一剑不断催发真气,刺到中途,便突破第四级的境界,真气聚敛不散,招术神完气足,已经是第五级坐照的巅峰境界。

    虞白樱手中结霜的丝弦蓦然翻起,六根攀住少阳剑锋,两根昂起,缠向秋少君的手腕。程宗扬一点都没有两打一,男打女,胜之不武的心理负累,立即一招虎啸风生,双刀带著利啸攻向虞白樱要害。

    虞白樱大腿外侧雪白的肌肤上樱花纹身一闪,玉足踢在程宗扬刀侧,她动作准确而简洁,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显示出杀手注重效率与实际的特点,与此同时,她左腕一翻,腕下弹出一根黑黝黝的长针,刺向程宗扬腹下。

四百六十四章 岳鸟人的仇家

    虞白樱这一招算不上什么奇妙招术,但对时机的把握堪称jīng准,程宗扬护身的左刀被她踢开,身前空门大露,正急忙回刀守住胸前要害,这个银发贱人却像算准了一样,攻向他小腹。

    自己并不是一个很能下苦功修炼的人,占了生死根的便宜,修为还过得去,格斗的基本功就差得太远了。幸好这两天被孟老大狂殴,多了几分应变本能,在长针及体的刹那,竭力扭腰,硬生生挪开半尺。

    虞白樱冷冰冰握住长针,正要痛下杀手,突然间脸sè一变。她用来阻拦秋少君的六根断月弦尽数缠在少阳剑上,丝弦与剑身相触,立刻凝结出细细的霜晶,像冻在剑上一样,无法挣动。

    银发女子曲指挑起丝弦,随著真气透入细如发丝的弦身,弦上白sè的霜晶一路四散飞溅。就在这时,秋少君玄黑sè的道袍传来一丝波动,他修长的手指握住剑柄,长剑一举,长声道:「气之始生,是曰太初!」

    凝在剑上的断月弦同时弹起,宛如飞舞的龙蛇,试图从虞白樱掌中逸出。虞白樱艳目透出一丝寒光,五指按住弦身,娇叱一声,将弦身的震动强行压下。

    「先天一气,无形无实!」秋少君并起左手食中二指,按在剑上,一缕微光游蛇般从剑身上一闪而逝,被虞白樱激飞的霜晶重新凝结在弦上,与此同时,六根断月弦从少阳剑上一一弹开,每一根弹出,都重重击在虞白樱掌心。当第六根断月弦弹起,虞白樱发际的玉冠「呯」然碎裂,一丛银发猛地飞舞起来。

    虞白樱脸上掠过一丝红sè,她退开半步,盯著秋少君。

    秋少君仗剑道:「太初第二!」

    虞白樱道:「你的九阳神功呢?怎么不施出来?」

    秋少君老老实实道:「我不会。」

    虞白樱齐腰的长发在身後飞舞,庭院中如血的月光彷佛凝聚起来,将她手中八根细弦染得血红。

    程宗扬道:「虫小子,你很能打嘛!能不能干掉她?」

    秋少君小声道:「如果说保命,我有点把握。」

    「那好!你在这儿顶著!」程宗扬丢下一句话,反身跃入楼内。

    这边打得天翻地覆,外面没有一丝动静,可能是那个银发女杀手用了什么屏蔽声音和视线的法术,可楼内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奇怪了。就算月霜睡熟了,死丫头总不可能听不到吧?

    程宗扬越想越是不妙,既然秋小子能顶得住,立即脱身到楼内探视。

    程宗扬两个起落,跃过楼梯。走廊尽头的房门虚掩著,透出一丝灯光。程宗扬松了口气,看来两个丫头已经醒了,多半知道有敌来袭,把窗户掩住,才没有灯光透出。

    程宗扬一把推开门,只见小紫双手支著下巴,正伏在窗口,看著什么。程宗扬正要说话,忽然一只玉手伸来,抓住自己的衣襟,紧接著手臂一抬,把肘下一柄利剑架在自己颈中,手法乾净利落。

    程宗扬大叫道:「是我!」

    那柄剑本来已经停住,他不叫还好,听出他的声音,利剑不但没有撤回,反而猛刺过来。程宗扬心念电转,月丫头这是逮到机会,要顺手替天行道了。

    程宗扬拚命向後一退,衣襟「嗤」的一声撕开,接著举刀,间不容发之际才格住月霜的利剑。

    程宗扬目光与月霜一触,几乎能感觉到她视线迸出的怒火。月霜银牙咬紧,美目盯著程宗扬,握剑的手掌捏得发白,似乎在等等机会,再给自己一个狠的。

    月霜终於把剑收到肘後,扭过头不去理他。程宗扬悄悄抹了把冷汗,按道理说,月丫头昨晚处於昏迷中,不可能知道自己做的事,但她醒来之後,会不会发现身体的异样就不好说了。理智对女人来说属於奢侈品,她真要在这时候跟自己拚命,那肯定是个让自己笑不出的笑话。

    程宗扬叫道:「死丫头!捣什么鬼呢!」

    小紫回过身,把手指竖在唇边,小声道:「嘘……不要吵,有人来了呢。」

    走廊内一片静谧,忽然一只戴著鹿皮手套的手掌伸来,轻轻推开房门。

    看清门外的身影,月霜面露惊愕,小紫目光瞬时亮了起来,程宗扬却大叫一声,「干!」

    程宗扬第一个冲动,就是想冲出去看看那个养虫的小子是不是被干掉了。

    眼前的女子玉冠银发,美艳的面孔有著一股说不出的妖异气息,她身上皮衣如墨,肌肤如雪,凸凹有致的身材火辣之极,赫然就是天井中正与秋少君交手的虞白樱!

    程宗扬心头猛跳一下,突然间又出来一个虞白樱,她是会分身法,还是这么快就干掉了秋小子,过来追杀自己?

    当视线落到那女子发际,程宗扬想起虞白樱的玉冠被秋少君用先天五太的太初诀震碎,眼前这女子玉冠仍是完整的。而且虞白樱用的是断月弦,眼前的女子拿的却是一支碧玉杖。还有,虞白樱眉眼间冷冷的,蕴藏著无限杀机,眼前这女子却多了一分漠然,看著众人的眼神和看著待宰的家畜没什么分别。

    小紫拍手笑道:「人家最喜欢双胞胎了!月姊姊,你看她们长得像不像?」

    月霜微微侧过身,挡在小紫身前,「你是谁?为什么几次三番刺杀我?」

    那女子淡淡道:「我们杀人,从来不用几次三番。」

    小紫笑吟吟道:「姊姊好厉害哦,能让姊姊出手,肯定要不少钱呢。」

    程宗扬立刻道:「对啊,你们干这一行不就是为了钱吗?要多少钱大家好商量,何必打来打去呢?」

    月霜狠狠瞪了他一眼,程宗扬叫道:「瞪我干嘛?谈生意也有错吗?」

    月霜怒道:「败类!」

    那女子冷笑著伸出两根手指。

    程宗扬jīng神一振,有的谈就好商量,「两千……银铢?」敖润当雇佣兵,半年才拿到这个数,已经很不少了。

    「两枚铜铢。」那女子冷冷说道:「岳贼的女儿,只值这个价钱。」

    程宗扬明白过来,这不是钱的问题,完全是岳鸟人为人的品德问题。看她们的年纪,岳鸟人死的时候,多半才十六七岁,这样一对姊妹花,与姓岳的那个禽兽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用脚趾都能想出来……

四百六十五章 黄泉玉

    月霜英气的面孔露出怒意,刚想举步,却被小紫悄悄扯住。小紫天真的地眨眨眼睛,「外面的姊姊叫虞白樱,这位姊姊叫什么名字呢?」

    那女子一笑,「小妹妹,想拖延时间你便打错主意了。」她举起碧玉杖,指著月霜道:「在地府遇到岳贼,莫忘了告诉他是虞紫薇杀的你们。」

    一股yīn森的气息从虞紫薇颈中的黄宝石间散发出来,房间内的灯火像被压迫住一般,一瞬间黯淡下来,只剩一点淡淡的微光,贴在灯蕊上。

    突然间一只白森森的头颅出现在虞紫薇玉冠上方,月霜一声惊呼,连程宗扬也头皮一阵发麻。

    那头颅深陷的眼窝藏空无一物,凹陷的鼻孔形成两个不规则的黑窟窿,牙齿裸露在外,竟然是一具骷髅。那骷髅仅剩下骨骼的躯体比房门还高,骨骼又粗又大,白森森的指骨弯曲如爪,握著一对镔铁重斧,直挺挺立在主人身後。

    虞紫薇朝月霜一指,「去!」

    「呼」的一声,那具骷髅影子般从虞紫薇身後穿过,一纵便跨到月霜面前,挥起两柄重斧,光秃秃的趾骨踩得地板一阵「吱嘎」乱响。

    重斧带起的狂飙触肤生疼,单凭一柄剑,万难抵御这两柄数百斤的重斧,但月霜背後便是小紫,若是闪避,便该小紫独自面对这个可怕的怪物。月霜顾不得多想,立即举剑档住斧刃。

    「叮」的一声,长剑被重斧汤开。月霜xìng子执著,却并不笨,出剑时微微划了个圆弧,顺势一引,将重斧带到一旁。

    骷髅粗大的臂骨挥出,利斧重重劈在墙上,半尺厚的砖墙轰然破碎,被劈开一个半人高的大洞,碎砖「辟呖啪啦」飞入隔壁,洒落满地。

    月霜头发沾上砖石的粉末,形容狼狈,出手却毫不犹豫,长剑刹那间光芒大作,直接使出真武剑,一招诛邪,剑上吐出半尺长的剑气,将弥漫在室内的妖异气息一扫而空。

    月霜突然间显露的修为,不仅虞紫薇为之动容,连程宗扬也看傻了眼。月霜的底细自己再清楚不过,在草原时虽然一只手就能打自己七八个,但自己迈入第四级之後,比这丫头只强不弱。虽然几次交手都被她追著打,但并不是自己真打不过她。可她这一招出手,却重演了当rì决战力斩黄金骑士的一幕,修为攀升了不止一级。

    虞紫薇挽起碧玉杖,在空中疾旋,化去月霜的剑气,接著杖身在剑上一点,破解了她这招诛邪。她刚要追击,忽然一条深紫sè的鳞鞭从月霜腰侧飞出,缠在碧玉杖上。

    虞紫薇冷笑一声,震开紫鳞鞭,然後闪身抢入室内,玉杖挥出一片碧森森的光影,将真武剑和紫鳞鞭一并逼开。

    程宗扬心下叫苦,两个丫头一起朝虞紫薇出手,只剩自己一个人对付那具骷髅。眼看著骷髅掀飞半堵墙壁,椎骨格格作响地转过一百八十度,挥斧朝自己劈来,程宗扬只好暴喝一声,双刀齐出,拼尽全力硬撼它的双斧。

    月霜剑光四shè,真武剑法的斩妖、诛邪、伏魔、镇恶……诸般jīng妙的招术狂风暴雨般朝虞紫薇攻去。小紫却一鞭挥出,就不再出手,只饶有兴致地看著虞紫薇,笑吟吟道:「姊姊的黄泉玉好漂亮呢。」

    虞紫薇玉容冰冷,月霜的强势已经出乎她的意料,姓程的年轻人刀法劲急,也不是三五十招可以打发的。一听到岳鹏举的女儿在晴州出现,她便和姊姊一同寻来,如果这次有失,被团主知道,免不了要受责罚。

    忽然间手上一凉,虞紫薇转眸看去,只见握杖手上,那条鹿皮手套不知何时绽开一道裂缝,露出雪白的指背。裂缝沿著黑亮的皮革,蚯蚓般向上延伸,不一会儿就延伸到臂上。

    虞紫薇神情大变,厉声道:「殇侯老贼也来了吗!」

    「姊姊好聪明哦,」小紫笑道:「一眼就认出人家的破甲散了。」

    破甲散严格来说并不属於毒xìng,对人体伤害并不大,唯一的用处就是能让皮制物品迅速变得乾枯脆硬,像薄纸般易碎。施毒者最头痛的就是武者使用皮制的护具抵御毒药,破甲散就是专门为此而设,先消解皮具,再从容施毒。那个jīng致如玉的小女孩一脸稚气,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出鸩羽殇侯那种用毒大宗师才有的破甲散,让自己也大大吃了个亏。

    程宗扬被骷髅的双斧压得喘不过气来,刀斧相交,巨大的冲击力将太阳穴上的伤痕都震得霍霍跳动。他拼尽全力,将骷髅逼退半步,然後转身叫道:「太不公平了!让我去打死人——」话音未落,程宗扬就猛然张大嘴巴。那个双胞胎美女杀手与月霜斗得正急,每次出手都有一块黑sè的皮革飞出,她双手的鹿皮手套已经脱落,腰侧的皮甲上一道裂缝正不断绽开,与此同时,她颈下黑亮的皮甲上也浮现出无数蛛丝般的裂痕,越过那颗黄宝石,朝胸前延伸。

    小紫拍手笑道:「人家听过一个很好玩的笑话——有一对漂亮的双胞胎,连妈妈也分不清谁是姊姊,谁是妹妹。有一天妈妈给姊妹俩洗澡,好不容易洗完,有一个双胞胎咯咯笑著说,妈妈给姊姊洗了两次,一次都没有洗到妹妹。」

    皮甲裂痕越来越大,忽然间厚硬的胸甲绽裂开来,两只充满弹xìng的**猛然弹出。虞紫薇一声尖啸,碧玉杖张开两片翠绿的光翼,宛如一只诡异的青凤陡然扑出,拍散了月霜真武剑上的剑气。

    程宗扬一刀劈在骷髅粗如拳头的臂骨上,借势跃起,双刀一起砍在虞紫薇的碧玉杖上。虞紫薇修为本来在几人之上,此时恚怒出手,曲臂用玉杖格住双刀,然後反压过来。

    程宗扬一阵眼晕,虞紫薇曲臂把玉杖横在胸前,胸部丰腴而又白腻,雪团般高高耸起,朝自己直压过来,让自己大呼吃不消。

    「yín贼!」月霜看到几乎流口水的程宗扬怒火就压抑不住,她一脚把程宗扬踢开,挡住虞紫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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