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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前传全文阅读

作者:罗森     六朝云龙吟前传txt下载     六朝云龙吟前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横遭陷害

    马车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奔驰,最后在城边一座庄园停下。

    戈龙先进了院子,四下看了看,然后摆手让众人进来。几个人拖起程宗扬,把他拉一座石砌的大屋中,“呯”的关上门。

    这石屋是座地牢的入口,里面黑黝黝看不到尽头,屋内墙壁上各种刑具一应俱全。几个人往程宗扬头上泼了桶水,把他泼醒。戈龙一脚踩在木凳上,然后把锋利的长刀重重劈在脚边,沉声喝道:“说!叫什么名字?”

    程宗扬脑后被刀柄磕伤,带来阵阵钝痛,他有气无力地说道:“程……宗扬……”

    “哪儿来的?”

    “盘江……”

    戈龙与疤脸汉子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做什么的?”

    “卖皮货的。遭了劫——”程宗扬正准备把编好的故事再照抄一遍,耳边突然一声暴喝,“放屁!”

    戈龙满是硬茧的大手一把抓住程宗扬脖颈,仅剩的一只眼睛流露出yīn狠的神情,狞声道:“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程宗扬目瞪口呆。

    “不说?找打吗?”疤脸汉子一脚踢在程宗扬肋骨上。

    程宗扬痛叫道:“等等!你们认错人了!”

    “呸!打的就是你!”

    几个人围着程宗扬又踢又骂,“死奴才!还敢逃!”

    “让你小子不长记xìng!”

    “你以为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拳脚雨点般落在身上,这些打手训练有素,专挑人身上最痛的地方打。程宗扬上学时也打过架,可这会儿手脚都被捆着,只剩挨揍的份儿了。那帮人下手毫不客气,疤脸汉子一拳砸在程宗扬眼上,把他眼角打得裂开,鲜血直淌。

    “小子,记起来了没有?孙爷从盘江把你买来的,刚到五原就让你跑了。还偷了孙爷的东西拿去当!以为孙爷老虎不发威,是病猫啊!”

    程宗扬挣着身子,想躲都躲不开,这会儿工夫脸上又挨了一拳,嘴角都肿了起来。他喘着气道:“你……你们弄错了……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疤脸汉子狠狠踹在程宗扬肩上,“孙爷花十个银铢买的奴隶,竟然敢跑!五原可是我们戈三爷的地盘,你以为跑得了吗?”

    几个人围着程宗扬踢打了足有二十分钟,一通暴揍,打得程宗扬只剩下半口气,他浑身是血,额上、眼角、口鼻、臂、腿无处不伤,手指更是被他们的牛皮硬靴踩得几乎折断。

    那个叫戈龙的独眼大汉一直没有动手,这时走过来,推开众人,一脚踢在程宗扬肋下。

    “格”的一声,一根肋骨被生生踢折,程宗扬弓着身体,额头又是鲜血又是冷汗,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这一刻程宗扬心里生出一阵恐惧,不管这些家伙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这会儿他们是真的要打死自己。

    戈龙yīn沉着脸道:“疤脸,按规矩,逃跑的奴隶该怎么办?”

    疤脸汉子道:“五原城的规矩,逃奴格杀勿论!”

    “那好。”戈龙拔出长刀,寒声道:“疤脸,那十个银铢你就当扔水里听了个响儿!”

    程宗扬衣服被打得稀烂,口鼻淌血,心里升起一丝绝望。在这些人眼里,用来衡量生命的,仅仅是几个银铢,人命就和蝼蚁一样可以随意扑杀。可悲的是,自己死在这里,不会有一个人知道。父母不知道,紫玫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月霜她们也不会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会理会。自己就像一株野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黑牢里。

    这不是程宗扬所希望的。

    冰凉的刀锋停在颈中,戈龙森然道:“死奴才,还敢逃吗?”

    程宗扬遍体鳞伤,肺中发出嘶嘶的气息。这会儿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不想死。不想默默无闻地死在这个黑暗的囚牢。

    他摇了摇头。

    戈龙收回刀,喝道:“疤脸!把印记给他烙上!”

    孙疤脸拨开火炉,拿出一支烧红的烙铁,“小子,记住了!你是孙爷买来的奴隶!再记不住自己的身份,孙爷活扒了你的皮!”

    “嗤”的一声,三角状的烙铁落在程宗扬颈中,在他身上留下了表示奴隶身份的烙痕,空气中顿时弥漫出皮肉焦糊的味道。

    …………………………………………………………………………………

    淙淙的水声在耳边回荡,浑身的肌肉都仿佛撕裂,骨骼破碎,传来一阵又一阵剧痛。身体却像是浸在水中一般,又湿又冷。

    不知过了多久,程宗扬睁开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又一次穿越了。

    眼前一片黑暗,没有光,也没有声音,他看不到任何物体的轮廓,脚下空荡荡的,似乎是飘在黑暗中。忽然一声哀叫声响起,传入耳中时,已经微弱得几乎无法听到,仿佛是来自幽冥的鬼泣,又像是他曾经发出的哀嚎。

    身体悬浮着,在黑暗中无力地摇摆。程宗扬动了动发胀的头颅,颈中一阵痛意袭来,仿佛燃烧的火焰在皮肉间穿突。

    程宗扬大叫一声,彻底清醒过来。

    叫声的余音在黑暗中回荡着,久久未绝。程宗扬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他双臂被绳索捆住,整个身体悬掉着,浸泡在冰冷的水中。

    看不到颜sè的水一直浸到颈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水腥气。那水是流动的,不时有波浪微微掀起,泼在口鼻上,也浸住他颈中的烙伤。

    程宗扬屏住气,竭力把头抬高。自己就像被封在一口井中,当叫声回荡着消失,四周安静得仿佛坟墓。

    伤口在污浊的积水浸泡下开始肿胀,痛觉也变得迟钝,断裂的肋骨在胸下不时传来刺痛。

    程宗扬心里升起无穷恨意。莫名其妙地被人当成逃奴,暴打一顿后又烙上奴隶的印记,这是程宗扬生平从未受过屈辱。

    等我逃出这座水牢,非把你们一个个干掉!程宗扬发狠地在心里说道。牙关刚一咬紧,肿胀的唇角又传来剧痛。他却死死咬住牙关,任由痛楚像烈火一样在伤口蔓延。

    愤怒和痛恨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头来自洪荒的野兽,在程宗扬胸中咆哮。

    心底的仇恨耗尽了程宗扬的jīng力,他低喘着,感觉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离体而去。

    忽然头顶一阵响动,一丝微弱的光线从水牢上方的孔洞泄入。似乎是一道栅门被人打开,发出吱哑的声响。接着程宗扬听到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声音。

    “小浪婊子,腰扭得真sāo。”

    程宗扬仿佛能看到那张疤脸上yín猥的笑容。

    “呯”的一声,一只陶罐掉在岩石上,摔得粉碎。一个甜媚而稚嫩的声音格格笑道:“摸得人家好痒……罐子都摔破了。”

    她的口音很奇异,吐字生硬,并不像程宗扬听过的六朝语言。

    孙疤脸道:“我再给你买一个!”

    少女甜笑道:“谢谢孙哥哥。”

    “小嘴可真甜……过来让哥哥摸摸。”

    少女道:“曼儿最喜欢孙哥哥了。要曼儿陪你上床吗?”

    孙疤脸喜出望外,“真的!?”

    少女天真地说道:“只要哥哥跟夫人说,让曼儿去陪哥哥,曼儿肯定乖乖听话的。”

    孙疤脸顿时语塞,过了会儿悻悻道:“夫人养的摇钱树,怎么会便宜我?”

    少女语带同情地说道:“是啊。”

    “不破身子也有办法……”孙疤脸涎着脸道:“用你的小嘴给我品品。”

    “好啊。”少女快活地说道:“哥哥带了香片没有?”

    “香片?要那个干吗?”

    “哥哥莫忘了,夫人鼻子好灵呢,上次有人摸了曼儿一把,就被夫人发觉,吊起来打了个半死。若是曼儿沾了男人那里的味道,夫人会打死曼儿的。”

    孙疤脸这才明白自己被戏弄了,张口骂道:“干不死的小贱人!嘴上说得好听,让你做点事就推三阻四。天竺来的下贱胚子!忘了祁老化四买你们的时候,一个个饿得半死……”

    木栅“呯”的一声关住,孙疤脸恨恨锁上铁链,骂骂咧咧走了。

    地牢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心跳声越来越强烈。程宗扬竭力抬起头,看着头顶微弱的光线,忽然脚下一动,水中传来一阵异样的波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中游动,身体长长的,仿佛一条光滑的绳子……

    那条生物游曳着盘在程宗扬踝间,然后钻进他破烂的裤脚,锲而不舍地往上游动。

    程宗扬发出一声惨叫——“救命啊!”

    似乎在回应程宗扬的叫声,头顶的石板被移开,蜡烛的光亮从石隙间透入。接着木轮的轧轧声响起,头顶的轮盘绞动着,把程宗扬从水中提出来。

    程宗扬浑身是水,脚上的鞋子早已不知去向,光着脚吊在半空。身上大大小小十余处伤口都被水浸泡得发白,好在大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要害。他呛了口水,不停地咳嗽着。每次咳嗽又牵动断折的肋骨,痛得他倒抽凉气。

    “是你?”

第三十二章:阿姬曼芭娜

    一个纤美的身影立在面前。她上身穿着妖冶xìng感的紧身胸衣,下面是艳丽的长裙,裙腰低至胯骨部位,雪白的腰腹裸露在外,在烛光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舞姬遮面的轻纱已经除去,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面孔。她五官有着鲜明的异族特征,眉毛弯长,鼻梁高挺,睫毛又弯又翘,眼睛大而明亮,眸子是碧蓝的颜sè。唇线柔艳而xìng感,唇角上挑,带着一丝令捉摸不定的娇媚笑意。

    出乎程宗扬的意料,这个舞姬年纪很小,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但她的身材却远远超过她的年龄,尤其是她胸部惹火的曲线让程宗扬很是注目了一把。那条自己擦过脸的rǔ纱放在背包,这会儿也不知去向。

    少女把程宗扬放下来,解开绳索。当解到脚踝时,那个湿滑的物体从程宗扬破碎的裤脚游出,竟是一条尺许的水蛇。

    虽然程宗扬很欣赏美女玩蛇的节目,但第一次与这种冷血生物亲密接触,浑身的汗毛本能地都竖了起来。

    舞姬却显得毫不在意,她随手捡起水蛇,扔回下面的水牢里,似乎只是一条不起眼的绳子。

    惊魂甫定的程宗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好。”

    少女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我不好。”

    程宗扬哑然,过了会儿才试探道:“你还记得我?”

    少女碧蓝的眼眸在他脸上一转,娇俏地笑道:“呆头鹅!”

    程宗扬觉得自己很冤枉,当时台下围观的没有八百也有五百,比他更呆的大有人在。其实以程宗扬这种从国中时期开始,就长期接受chéng rén娱乐节目的现代男xìng来说,无论是见闻的广博,还是自控能力远比这个世界的男人更强,只不过这少女的舞技太过于冲击力,才让程宗扬有些失态。

    “饭没有啦。”少女指了指破碎的陶罐,然后把盛着清水的罐子递来,“还剩了点水。”

    程宗扬接过水罐,“这是什么地方?”

    “是商馆的地牢。刚买来的奴隶都会关在这里。”少女道:“他们说抓了一个逃奴,竟然是你?”

    程宗扬比她更莫名其妙,他揉着被绳索勒破的手腕,一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好端端地会被人当成逃奴?天下有这么巧的事?

    程宗扬把自己的遭遇一古脑告诉了少女,然后愤然道:“就算那个逃跑的奴隶跟我长得一样,他们也不能拿我充数啊!”

    少女已经明白过来,“没错啊,他们抓的就是你。”

    正在喝水的程宗扬呛了一口,“呃?”

    “我在这里已经快一年了,还从来没听说过这里的奴隶能逃出去的。”

    程宗扬一愣,意识到自己被抓,并不是被误认为逃奴这么简单。

    “你想,如果你做着贩卖奴隶的生意,偶然遇到一个遇过劫的外乡人,正好他又傻乎乎的,会怎么做?”

    程宗扬道:“我很傻吗?”

    少女皱了皱鼻子,“不傻怎么会这么穷呢?”

    程宗扬泄了气,接着又气愤起来,就因为自己是个落难的外乡人,这帮人就敢把他抓起来,当奴隶卖掉——

    “这么胆大妄为,还有王法吗!”

    少女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是王法?”

    “呃……就是法律……制度……人权……”在这个世界很难解释什么是法律或者人权,最后程宗扬还是放弃了,“唉,你是外族人,说了你也不懂的。”

    看到程宗扬颓然的样子,少女笑了起来,“我知道。就是王的命令吧。也许别的地方有,但这里是没有的。”

    程宗扬苦笑起来,他以为这里已经是六朝内陆,原来还是蛮荒之地。

    也许是想到各自的遭遇,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程宗扬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他们买来的。”

    程宗扬看着这个珠宝般jīng致的少女,嘟囔道:“他们运气真好。”

    少女抚摸着红褐sè的头发,“我叫阿姬曼芭娜。”

    阿姬曼芭娜?在这个世界里,会有人给她修一座泰姬陵吗?

    程宗扬振作jīng神,“我叫程宗扬。”

    “程宗扬……”少女用生涩的口齿重复着他的名字,然后道:“你的伤要紧吗?”

    程宗扬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断了一根肋骨,其他筋骨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在脏水里泡了这么久,程宗扬很担心伤口会感染。但在这个没有青霉素,也没有其他抗生素的世界里,感染也只好认倒霉了。

    “还好吧。”

    程宗扬用指尖碰触了一下颈中的烙痕,下意识地往阿姬曼胸口瞥了一眼。一条长长的项链从她颈中垂下,金sè的坠子掉在雪白的rǔ沟中。

    阿姬曼俏皮地拉住胸衣,做了个外掀的动作,露出胸前雪滑的美胸,“没有啦。”

    程宗扬像被一个小萝莉揭穿嘴脸的怪叔叔,尴尬地移开目光。

    阿姬曼看着他脸红的样子,忽然道:“你很像一个人……”

    “谁?”

    阿姬曼还没有回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孙疤脸yīn沉着脸打开栅栏,对阿姬曼说道:“戈三爷叫你。”

    阿姬曼住了口,起身走出牢门。孙疤脸狠狠盯了程宗扬一眼,骂道:“死奴才!”然后“呯”的关上木栅。

    牢门外是一个深邃的岩洞,阿姬曼雪白的腰肢在黑暗中轻轻扭动,柔美的脚步仿佛在舞蹈。拐了一个弯,她的身影消失了。

    程宗扬有些怅惘地收回目光,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囚牢。这是一个天然岩洞,有四米多深,洞口用手臂粗的木栅封着。他试了试,发现这些木栅非常结实,凭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把它弄开。岩洞下方是他刚才待过的水牢,那里的水流非常迟缓,即使有缝隙,也不可能很大。

    身上的水迹渐渐干了,刚才和阿姬曼交谈时被忽略的伤口开始传来痛楚。尤其是那根折断的肋骨,呼吸间仿佛刺在肺叶下方。

    程宗扬捂住胸肋,牙关狠狠咬紧。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叫阿姬曼上去。但孙疤脸的眼神,带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知为何,程宗扬想起那个青chūn已逝,美sè凋零的女奴。她年轻的时候,也有着和阿姬曼一样的美丽吧。

    地牢里辨不出时间,但寒意越来越浓,多半已经是深夜时分。处在这样的困境中,程宗扬的头脑却出奇的清醒。空气中冰凉的寒意浸入身体,体内那只气轮缓缓旋转着,仿佛永不止歇。

    程宗扬下意识地把注意力放在气轮旋转的部位。刹那间,他的眼睛仿佛被一道奇异的光束点亮,视野所及,他居然用“眼睛”清楚看到自己腹内的情形。

    那是一片奇妙的空间,在肚脐下方寸许部位,弥漫着一团淡红sè的物体。程宗扬无法了解那些红sè的质地,它们就像一团云雾,在腹中柔和的缓缓滚动,捉摸不定。虽然看不到边际,却被一层无形的力量包裹而凝聚不散。

    在这团红雾中,有一只细小的白sè气旋。第一眼看到它,程宗扬就想起银河的星图。无数微渺难以识别的晶芒汇集在一起,沿着同一个方向缓缓旋转,形成一个漩涡状的的气轮。

    随着气轮的旋转,那些晶芒一边以缓慢的速度融合,一边从红雾中吸取出一丝丝细微的气息。那些气息是淡淡的黑sè,虽然已经在丹田中沉寂多时,但心神一触,程宗扬仍能感到一阵心悸。那些气息中充满了愤怒、仇恨、狂热、凶狠、悲伤、不甘……

    程宗扬体内传来一声咆哮,那头从洪荒时就在血脉间蛰伏的凶兽,再一次露出狰狞的獠牙。

    程宗扬额角血管暴突,面孔扭曲,流露出极度的凶恶与杀戮yù望。如果孙疤脸或者戈龙在这里,程宗扬会毫不犹豫地撕裂他们的皮肉,拆开他们的骨骼,沥干他们的鲜血,把他们撕成碎片。

    正当程宗扬即将被心魔俘虏时,那只白sè的气旋忽然扩张开来,散发出一股柔和的气息。

    那股气息化解了程宗扬心头的愤恨,贲张的血脉渐渐平和下来。气旋却没有止歇,而是透过那层无形的屏障,流入一条细小的通道中。

    随着那股温暖的气流从丹田升起,程宗扬再次用“眼睛”目睹了一幕奇景。在他身体里面现出一条肉眼可见的路径,带着白sè的光泽,从丹田下方延伸到会yīn,然后顺着脊柱上升。

    从丹田涌出的气流仿佛一道有生命的物体,在体内自发流动。随着真气的运行,一道又一道散发着白光的经络在程宗扬体内出现。

    程宗扬听说过经络的概念,它们不同于血管、肌肉或者骨骼,虽然无数典籍记载过人体经络,并且详细绘制出它们运行的路径,但在现代解剖学中却没有找到任何现实存在的证据,因此许多人认为经络并不存在,只是出于古人的臆想和虚构——科学不相信不存在的物体。

    但在这一刻,程宗扬认识到它们是确实存在。因为他无比清晰地“看到”了存在于自己体内的它们。他像一个刚刚发现自己肚脐的孩子,好奇地观察着自己完全陌生的身体。

    遍布于体内的一共有十二条上下贯通的主脉,十五条彼此交接的支脉,还有八条奇异的经脉,以及点缀在这些经络上的三百六十一处穴道。

第三十三章:男人会在乎吗

    这些经络在体内交错连接,构成无数通道。从丹田散发出的真气,沿着经络自行运转。先从丹田下沉到会yīn,然后沿脊柱逆行,一直到颅顶,再从额头流过眉间,从鼻下经过顶在上颚的舌尖,流到咽下,顺着胸间的经络而下,经过一个周天的运转,回归到丹田那片淡红的雾气中,重新融入旋转的气轮。

    随着真气的运行,身体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重新滋长,绽放出源源不绝的生机。**的疼痛似乎消失了,疲倦和饥渴不翼而飞。那种奇妙的感觉,让程宗扬几乎以为自己又获得一个崭新的生命。

    在这个黑暗的囚牢中,程宗扬第一次触摸到生命的奥秘。

    程宗扬知道,这一切都是王哲的遗惠。是他不惜耗费真元,为自己筑下修炼的基础,使自己在一无所知的状况下,越过最初的苦修,达到了内视的境地,亲眼看到自己体内的经络。

    程宗扬所不知道的是,那些在战场上通过生死根吸取的无数死亡气息,经过这一路的颠沛损耗,剩下的,终于在这个奇异的时刻稳固下来,成为他真元的一部分。虽然微小,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时间似乎过去很久,但程宗扬睁开眼睛,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身外的世界时,那支蜡烛已经烧去一半。

    外面黑沉沉的岩洞许久都没有声息,疤脸、戈龙、阿姬曼都没有再出现,像是把程宗扬遗忘在这个冰冷的地牢里。

    程宗扬重新又试了试木栅。虽然身体脱胎换骨的感觉让他很有成就感,但程宗扬也遗憾的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比以前厉害多少。原本无法扳动的木栅,现在还是无法扳开。看来那样种打通任督二脉,一夜之间变身超级高手的神话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实现。

    程宗扬颓然坐倒在地。明天,也许自己会同样被推上木台,成为供人买卖的奴隶。不知道自己的交易价格会是多少,十个银铢?还是二十个银铢?

    寂静中,一串清悦的声音响起,就像一串银铃,轻盈地跳跃着,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木栅外。

    牢门打开,阿姬曼走了进来。程宗扬不祥的预感并未成真,她好端端穿着衣物,秀发一丝不乱,只是手中多了一只瓦罐。

    孙疤脸关上牢门,看着程宗扬“哼哼”冷笑两声。

    等孙疤脸走远,程宗扬道:“原来你是拿吃的去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程宗扬笑了一下,接过她手里的瓦罐。瓦罐里是蒸熟的粳米,虽然两个时辰前刚吃过足够四个人份量的饼食,这会儿肚子又已经空了。程宗扬拿起木箸尝了一口,略微有些粗糙,但确确实实是可以入口的食物。

    “咦——”阿姬曼讶异地说道:“你的伤好了吗?”

    程宗扬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戈龙用靴底踩出的伤痕已经愈合大半,看上去仿佛完好如初,连污垢都消失无踪。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和嘴唇,那里的伤口也已经平复,只是按上去还有些痛楚。

    这大概就是生死根的奇妙之处了吧。程宗扬作了个鬼脸,“我的命太硬,他们打不死我。”

    阿姬曼伸长颈子看了看,“还有一处。”

    程宗扬摸了摸脖颈,那片烙印已经深入肌肤,摸上去凸凹不平。

    “烙的是什么?”

    “是商馆的标记。上面是一只狐狸,下面是商馆的名称。”

    程宗扬苦笑道:“你看得真清。那两个字你也认得吗?”

    阿姬曼道:“商馆每个奴隶都要烙上同样的标记。看得多了,就认得了。”

    程宗扬好奇地问道:“你也有烙印吗?”

    “没有。”阿姬曼微笑了一下。

    “那你有什么标记?”

    “这里。”阿姬曼挺起雪白的小腹,指了指肚脐中那颗圆圆的珠子,“他们给我装了脐珠,上面有商馆的名字。客人买了不喜欢,可以换掉的。”

    那颗珠子嵌在少女圆润的肚脐中,微微鼓起,能看到上面镂刻的“白湖”二字。

    程宗扬用力把这个名称记在心底。白湖商馆。

    “很漂亮的珠子。”程宗扬道。

    “他们本来要给我烙印的。只不过那时候我很小,他们说烙了印记,以后会变得很大。”

    “也是烙在脖子上吗?”

    “不。是这里。”

    阿姬曼分开腰带,红裙立刻从腰胯上滑落,露出一具雪滑的玉体。她翘起粉嫩的臀部,指着臀/沟内侧晶莹的雪肉,道:“女奴都烙在这里。”

    程宗扬差点儿被口中的米饭噎死。鲜红的舞裙掉在地上,眼前是少女雪一样白嫩而光滑的躯体,白得眩目。

    阿姬曼扭过脸,“你长得像一个人……”

    这已经是阿姬曼第二次这样说了。程宗扬用力晃了晃发晕的脑袋,迎向她的目光。

    阿姬曼柔媚的嘴角弯翘着,像是带着一个娇俏的笑容,碧蓝的眼眸中却浮出一层水雾,“像我哥哥……”

    程宗扬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自己竟然长得像天竺人?

    阿姬曼作出另一个动作。她解开胸衣的系带,两只令人喷血的**立刻弹跳出来。然后她抛下胸衣,就那样光着身子投入程宗扬怀中。

    “抱住我。”

    阿姬曼身材像幼女一样娇小,头顶只到程宗扬下颏,美胸却丰满坚挺,紧紧顶在程宗扬胸腹处,充满了诱人的弹xìng。她伏在程宗扬胸口,身体微微战栗。

    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无法再正常思考。程宗扬用力抱紧怀中那具**的娇躯,铁杆不安分地挺了起来。

    好运就这样降临到自己头上了吗?程宗扬几乎不敢相信。少女纯真的表情让他不知道阿姬曼是在诱惑自己,还是仅仅出于天真——即使她的是一个任人贩卖的女奴,也没有理由来诱惑自己。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也是一个奴隶。

    一只柔滑的小手伸到程宗扬腹下,挽住他火热的铁杆,轻轻摩挲着。阿姬曼在他胸口呢哝道:“你好干净……”

    程宗扬一路风尘仆仆,别说洗澡,连脸都没洗过。但刚才入定内视,真气运转下,使他的身体从内到外都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如同新生一样洁净。

    当阿姬曼在台上,表演xìng感的腰腹舞时,下面每个男人都转着同样的念头。程宗扬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自己就能梦想成真。

    阿姬曼摸索着,分开他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程宗扬心头一热,抱住阿姬曼滑腻的臀部,将她娇小的身体托起,铁杆直挺起来。

    阿姬曼扬脸看着程宗扬,唇角含笑,眉眼间却有着一丝难以索解的表情。

    程宗扬看着她娇俏的面孔,低声道:“你真美。”

    阿姬曼唇角笑意绽开,犹如一朵带着宝石光泽的奇花,在这间yīn暗的地牢中绽放。她翘起白嫩的双腿,缠在程宗扬腰间,目光闪闪地看着他。

    当程宗扬又一次狠狠进入,阿姬曼的身体柔若无骨,腰肢反弓得超过九十度,仍没有丝毫勉强,程宗扬俯视着少女的**,她腰肢弯成弧形,脐中那颗明珠嵌在雪白的肌肤间,闪动着迷人的珠光。

    “你……是处女?”

    这实在是一个意外。阿姬曼年龄虽然不大,但身材发育得不输于任何成熟女xìng,尤其是她的美胸,肥硕而又充满弹xìng,丝毫没有少女的青涩。程宗扬下意识地认为她已经是破过体的女子,但眼前鲜红的血迹却告诉了她真象。

    阿姬曼紧紧咬着唇,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她扬脸看着程宗扬,眼中流露出一丝痛楚,接着却展颜一笑,用柔媚的声音说道:“再来……”

    程宗扬有些心痛地埋怨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男人会在乎吗?”阿姬曼仍在笑着,程宗扬这时却发现她的笑容如此勉强,表情中有着难以名状的凄凉和……恨意。

    “会。”

    程宗扬回答得很认真。阿姬曼没有开口,但神情间分明不相信他的回答。她平淡地拭去泪痕,然后翻过红裙,用红裙内侧抹去腿上的血迹,直到染红的肌肤恢复莹白。

    阿姬曼并没有像程宗扬想像中那样扑到自己怀中,一边哭诉她所受的遭遇,一边说她如何如何欣赏自己,才以处女之身相许。她平静地清理着自己的身体,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些yín辞媚声并不是她所发出的。

    就这样,刚经历过一场莫名其妙的艳遇,两人又陷入沉默的尴尬境地。程宗扬抓了抓脑袋,问道:“你是天竺人?”

    阿姬曼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市场上的女奴虽然不值太多钱,但阿姬曼这样的尤物从来都是难得的珍品。程宗扬猜测她很可能是天竺贵族豢养的舞姬,不知为何会流落到五原城。

    “他们买来的。”

    “东天竺的女奴很多吗?”

    阿姬曼擦去身上最后一抹血迹,淡淡道:“很多。”

    程宗扬对这个贩奴生意很好奇,“他们怎么把你买来的?”

    阿姬曼重又露出她妖媚的笑容,嫣然笑道:“那时候我们都没有吃的,就被卖掉来换粮食。祁主人用两车稻米换了三十名女奴。路上死了一些,剩下的运到五原城陆续卖掉了,只剩下我。”

    程宗扬想起那个sè衰的女奴,“不是还有一个吗?”

    阿姬曼道:“我不认得她。”

第三十四章:凝羽侍卫长

    大概她们不是一批的吧。经过下午的奔波,程宗扬对于这个世界的物价略有了解。一张无馅的素饼价格是一个铜铢,一斤稻米在两个铜铢左右,一车稻米大概两千斤,两车也不过四千斤,折合八十个银铢。也就是说,一名女奴的价格只是两个多银铢。即使考虑到运费和损耗,成本也低得惊人。

    看到市场的天竺女奴标价三十银铢,处女六十银铢,程宗扬已经觉得很便宜了,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大的利润。难怪往东天竺的路那么难走,还总有人走。

    程宗扬很奇怪,“为什么你没有被卖掉?”

    “主人为我开的价格是五十个金铢。”

    程宗扬吓了一跳,五十个金铢相当于一千银铢,起码能买二十个漂亮女奴,或者五个半兽人战士奴隶。没想到阿姬曼的身份会这么贵。

    阿姬曼笑吟吟道:“现在只值五百个银铢啦。”

    不是处女就降价一半,如果被商馆老板知道自己占了五百银铢的便宜……程宗扬干咳一声,“商馆的老板是个女人吗?”

    “是啊。这家商馆本来是她夫家的,但她丈夫很早就死了。”

    原来是个寡妇。程宗扬摸着颈后的烙印,恨恨想道。

    阿姬曼穿好衣裙,又成了那个娇俏的舞姬,她用手指梳理着红褐sè的长发,仿佛不经意地说道:“你想逃走吗?”

    猛然听到这句话,程宗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想逃走吗?”阿姬曼作了个手势,“离开这里。”

    程宗扬心头一热,“怎么逃?”

    牢门被铁链锁着,难道水牢有通往外面的道路?

    阿姬曼拿起盛饭的陶罐,从罐底取出一枚钥匙,轻松地打开牢门。

    “外面没有锁,只要顺着路走就可以了。这会儿他们都在睡觉,小心一些,没有人会发现的。”

    程宗扬小心地推开牢门,眼前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地道,转弯处有一片微明的光芒,不知通向何方。他走了两步,却发现阿姬曼仍留在原地。

    “来啊。”

    阿姬曼摇了摇头,“我不走。”

    “为什么?”程宗扬不认为自己是个无比善良的天使,但这个少女已经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把她一个人扔在地牢里,是个男人都作不出来。

    “我带你一起走。别担心,我养得起你。”虽然程宗扬这会儿身无分文,连人都是别人的奴隶,但话说出来还是信心十足。

    阿姬曼晃了晃小腿,脚踝上的铃铛立刻发出一串脆响,“这铃铛取不掉的,让他们听到,连你也走不了。而且商馆盯得我很紧,如果我也逃走,他们一定会全城寻找。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就是逃出去,也会被他们抓回来。”

    “不行!”程宗扬固执地说:“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不如你先走,到了外面再想办法救我。”

    程宗扬思索片刻,断然道:“那我一个人走!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救你!”

    脚下的岩石又冷又硬,好在程宗扬鞋子早已经丢了,光着脚没有发出响声。他扶着岩壁,小心翼翼地走出山洞。

    洞口外面就是那间挂满刑具的石屋,这时里面空无一人,那个姓孙的疤脸不知钻到了哪里,竟然是毫无防备。石屋的门没有上锁,程宗扬轻轻推开门,眼前是一片青石铺成的庭院,月光洒在上面,仿佛闪动着一层水光。

    站在石阶上,程宗扬有些不相信自己能这么轻易就逃了出来。他暗骂一声,这群废物!牢房看成这样,没有人逃跑才奇怪!

    就在程宗扬踏入庭院的一刹那,背后“绷”的一声,传来弓弦震动空气的低响。一支利箭从高墙上疾shè下来,穿透了他的小腿。

    戈龙手下一名汉子站在墙上,握着弓矢高声道:“戈三爷!有奴隶逃了!”

    紧闭的房门突然推开,戈龙、孙疤脸,还有下午抓他的另一名汉子同时跃了出来。孙疤脸挥舞着一柄弯刀,尖声道:“别让奴才逃了!”

    程宗扬一手按着小腿,跪倒在地,长箭贯穿了他小腿的肌肉,痛彻心肺。孙疤脸大步上来,一脚把程宗扬踢倒,踩住他的背脊。

    程宗扬重重撞在地上,已经愈合的肋骨又传来一阵刺痛。一片嘈杂中,他看到一个绯红的纤影从甬道出来。阿姬曼脚踝的银铃轻轻鸣响着,脸上带着奚落和不屑的表情。

    程宗扬昂起头,嘶声道:“为什么!”

    程宗扬还不了解这个世界,但他不是傻子。自己能这么轻易逃出囚牢,只有一个原因——是他们故意让自己逃跑。给自己打开牢门的阿姬曼并非是帮他,而是他们的同谋。可程宗扬不明白,他们费力耗时地把自己抓进来,严刑拷打,迫使他承认自己是逃奴,为什么又故意让他逃走?

    “因为这样他们才理由杀死你。”阿姬曼轻盈地走过来,“你知道,在商馆里面,奴隶是不能随意损坏的,但逃跑的例外。”

    盯着这个明媚的舞姬,程宗扬齿间涌出一股血腥味。

    阿姬曼俯下身,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最恨你们这些男人。你们下流得像路边的野狗,贪婪得像食腐的兀鹰,肮脏得像老鼠。”

    程宗扬咬牙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做?是施舍吗?用你的处女之身向一个被你害死的人施舍?”

    “呵!”孙疤脸扭头瞪着阿姬曼,“你这贱——”

    “傻瓜,一点假血就骗到你了。你以为这里会有处女吗?”阿姬曼高兴地拍着手,“哈,看到你上当的样子我真开心。”

    孙疤脸还想再说,戈龙在后面一声断喝,“疤脸!还等什么!杀了他!”

    “成!”

    孙疤脸举起弯刀,朝程宗扬颈后劈去。

    被他踩在脚下的程宗扬忽然扭过身,孙疤脸踩在他背上的右脚滑开,接着腹下一痛,被一支尖锐的物体穿透腹腔。

    孙疤脸瞪大眼睛。在他眼里,这个在当铺撞到的陌生人无论是落泊商人,还是乞丐,都只是个软弱可欺的外乡人。但就是这个外乡人,硬生生拔出小腿的羽箭,将滴血的箭头送入自己腹中。

    孙疤脸身体晃了一下,手中的弯刀锵然落地。

    程宗扬拖着受伤的小腿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孙疤脸的领子,面无表情地将箭矢再次送入孙疤脸腹内,这一着是程宗扬忍痛准备的,偷偷拔出箭矢,藏再手里的那一刻,差点没痛晕过去,但再怎么痛,这件事仍是得做。

    孙疤脸软绵绵伏在程宗扬肩膀上,眼珠上翻,露出死鱼一样的白sè。阿姬曼奚落的笑容在脸上凝固,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程宗扬冷冰冰握住箭矢,一下又一下往孙疤脸腹中猛刺。他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染红,小腿上的伤口血肉模糊。

    程宗扬重复着捅刺动作,对满身的鲜血毫不理会。当一股微弱的yīn寒气息透入太阳穴的时候,他知道这个疤脸汉子已经死了。

    这是程宗扬第一次杀人。自从来到这世界后,他便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也已想像过许多次,他以为自己会恐惧,战栗到浑身瘫软,像一只软脚蟹一样,紧张得无法站立。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当鲜血飞溅的时候,他会兴奋异常,发现自己有嗜血狂魔的潜质。

    然而这两种情形都没有发生。在别人看来,他不停捅刺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像是疯狂得神智已经崩溃,事实上那是程宗扬在掩盖自己的惊愕——当自己亲手把箭矢刺入仇人腹内时,他心底无比平静。手指没有颤抖,呼吸也没有急促,他只是感到被鲜血浸透的箭杆变得湿滑,要用尽力气去捏紧。甚至他还能冷静地去观察孙疤脸的表情,看他脸上的刀疤如何因为惊痛而变得弯曲。

    在这过程中,程宗扬甚至还有些疑惑,“这么瘦小的个子,居然会有这么多的血?”

    墙上持弓的打手还在发愣,戈龙已经暴喝上前,他翻腕拔出腰间的长刀,仅剩的独目凶光闪动。

    程宗扬把羽箭留在孙疤脸腹中,俯身抓起地上的弯刀。戈龙速度极快,身形一闪就越过五米的距离。程宗扬匆忙举起刀,兜头猛劈过去。他没有把握能对付这个凶悍的家伙,但手里有把刀,能安心不少。

    戈龙实战经验超过程宗扬好几百倍,何况是这破绽百出的一刀。他上身微微一晃,避开刀锋,一步跨到程宗扬面前,然后头颈一勾,用额头狠狠撞在程宗扬脑门上。

    程宗扬感觉脑袋像被一只铁槌击中,颅骨几乎裂开,身不由己地斜飞出去。戈龙如影随形地欺身向前,手中长刀发出一股尖锐的啸声,直取程宗扬的咽喉。

    戈龙身手不凡,长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就像一条有生命的怪蟒,刀法准确而狠辣。程宗扬作为一个只在球场打过野架的现代人,那点打架经验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程宗扬身在半空,眼看着戈龙的长刀就将掠到喉咙,避无可避。颈后忽然一紧,身体硬生生被拖开半尺,那柄长刀收势不及,贴着程宗扬肩膀将地上一方青石劈得粉碎。

    程宗扬喘了口气,颈后那只手忽然一松,他一跤坐倒,身体几乎压到手里的弯刀。

    戈龙收起长刀,独眼恶狠狠盯着庭院中多出来的那个身影,然后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原来是凝羽侍卫长。”

    程宗扬面前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穿着黑sè绫衣,衣上暗sè的斜纹望之犹如寒冰,衣内却套着一袭质密的皮甲。从背后看去,这女子肩宽腿长,身高较之程宗扬也不逊sè。她左侧腰间悬着一面小小的圆盾,右侧配着一柄弯刀,形如月牙,刀鞘由硬木制成,上面的纹饰质朴无华,充满了蛮荒气息。

第三十五章:夫人有请

    凝羽抓着程宗扬的脖颈,把他拖出险境,接着随手把他丢到一边,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条丝巾,将接触过程宗扬皮肤的手指一一抹拭干净,最后把丝巾也随手丢开。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那种厌憎却根本不屑掩饰。

    凝羽头也不回地说道:“下午去钱家当铺典当的是你吗?”

    程宗扬还没回答,戈龙便大声道:“侍卫长看仔细了,这是商馆的逃奴!”

    程宗扬道:“我是商人!被你们抓来的!”

    戈龙冷笑一声,“死奴才!你脖颈里烙着商馆的印记,还敢说不是奴隶!”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商馆在册奴隶共有六十三名,四十一名锁在商馆货仓,十七人留在市场,由祁远看管。这间别院共有奴隶五人,一名受过刑,两条腿已经断了;两名囚在水牢;那名天竺哑奴在你们房内,这里还有一名舞/奴。戈龙,这名奴隶是哪里来的?”

    戈龙没想到她会把奴隶算得如此清楚,顿时语塞。

    凝羽冷冰冰道:“你藉着商馆的名义私卖奴隶,如今事情败露,想要杀人灭口么?”

    程宗扬张大嘴巴,原来自己这么倒霉,不但被抓为奴隶,还是底下人私自贩卖的奴隶。至于这名女卫的来意,分明是与自己典当的物品有关——难道有人看出来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戈龙握紧长刀,沉声道:“侍卫长,休要血口喷人。我戈龙为白家卖命的时候,还没有你呢!”

    凝羽淡淡道:“那你是不服夫人管束了?”

    戈龙此时已无退路,他独眼一翻,挥刀在地上划出一道深及寸许的刀痕,厉声道:“姓苏的贱妇杀夫夺产!毒如蛇蝎!我戈龙与白湖商馆一刀两段!从此再无瓜葛!”说着耸身往后跳去。

    “想走么?”

    凝羽手腕一动,程宗扬还没有看清她的动作,一柄月牙弯刀便脱鞘而出,无声地掠到戈龙背后。

    戈龙跨出两步,看似要拚命逃生,突然身体一旋,长刀寒光乍现,将凝羽手中的弯刀劈开。

    一般人逃跑时,背后都不免空门大露,戈龙却反其道而行之,用逃跑诱敌,实则暗藏杀机,趁凝羽不备,突施杀着。他距离凝羽不过一步之遥,这时突然止步旋身,倒像是凝羽自己送到刀锋上。

    凝羽月牙状的弯刀封住长刀,身体连退三步。戈龙随即踏步上前,连追三步,刀光霍霍,像波涛一样朝凝羽卷去。

    戈龙手里的长刀长及五尺,单是刀柄就有一尺多长,刀刃却只寸许宽窄,刀身修长。他利用腰背的力量劈削挑格,辗转连击,身摧刀往,刀随人转,进退连环,刀法剽悍雄健,凌厉之极。

    凝羽那柄弯刀只有戈龙长刀的一半长短,面对他疾风暴雨般的攻势,却进退自如,显得从容不迫。戈龙一轮猛攻全无效果,再次错身交击时,他左手忽然松开刀柄,扬手打出一枚袖箭。

    由机括发出的袖箭比普通弓矢速度更快,凝羽离戈龙近在咫尺,根本来不及躲闪避让,却见凝羽左手食指一伸,轻轻点在箭锋上。

    指尖触到的空气仿佛吸收了天际的月光,荡出一圈银白sè的涟碕,那支疾shè的短箭在空中一凝,箭上蕴藏的力量仿佛一瞬间被波动的空气抽尽,就那样悬在凝羽指尖...这很显然不是单纯的武功。

    戈龙大吼着收刀回撤,在身前洒下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光。凝羽弹开袖箭,弯刀一挑,像一片被微风吹拂的柳叶一样透过刀光,掠出半尺。然后回刀入鞘,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般转过身,冷冷看着程宗扬。

    一点血迹从刀光中迸出,戈龙拚命挥舞着长刀,大吼已经变成恐惧地嚎叫。

    凝羽没有理会背后的刀光,冷冷对程宗扬道:“你典当的是什么物品?”

    程宗扬喉头动了一下,这时他才看到凝羽的面容。这位戈龙口中的侍卫长年纪其实很轻,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四五岁。她身着甲胄,很难看出身材,但容貌已经是上等的美女,只是那种冷冰冰的神态,令人望而生畏。她眉毛比一般女子更长,像一对飞扬的黑羽,眼睛大而空明,虽然在看着他,视线却仿佛透过他的身体,一直望到虚空尽头。

    “是……几条汗巾。”

    戈龙这时已经使脱了力,长刀脱手飞出,朝凝羽这边飞来。凝羽抬手一拍,那柄长刀“铮”的直落下来,嵌入青石。

    戈龙双膝跪地,嘶嚎着捧住脸,鲜血从指缝淌出。刚才的交手中,凝羽只攻了一招,却一刀没入他密不透风的刀影,挑出他仅剩的那只完好眼珠。另外两人看到戈龙的惨状,连逃跑的勇气欠奉,同时跪地求饶。

    凝羽冷冰冰看了阿姬曼一眼,然后移开视线,说道:“戈龙留待夫人发落,这两人发往石场作苦力。”

    几名同样外着绫衣内套皮甲的女子跃入庭院,拖走孙疤脸的尸体,把戈龙和那两人踢进地牢。

    凝羽对程宗扬道:“夫人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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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惫的身体浸在热水中,舒服得骨头都仿佛酥了。程宗扬把热腾腾的布巾盖在脸上,躺在木桶里不愿起身。

    纱幛外面,四周各站着一个黑衣女子,她们背对身后的木桶,各自握着腰间的配刀,像一群忠心耿耿耿的卫兵。

    程宗扬叹了口气,从桶里爬出来,擦干身上的水迹,换上一旁的新衣。凝羽只给他留了一刻钟的洗浴时间,看她的神情,如果自己超过时间,她很可能会闯进来劈碎木桶,把自己直接拖到外面去。

    想起凝羽那张冷冰冰的脸,程宗扬就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这女人,实在是太冷了。有她在,夏天喝啤酒都不用冰镇。

    程宗扬换好处新衣,凝羽已经在外面等候。路上程宗扬试图套些话来,可无论说什么,凝羽都一言不发。他也只好闭了嘴,四处打量这座庄院。

    五原城没有城墙,说不清这里是城内还是城外。不过门外的街道已经上了年头,青石被车轮轧出浑浑的辙痕。一路行来,道路两侧都是大大小小的宅院,很有些像他来的那个世界里的别墅区——这些别墅绝对是名符其实的豪宅,一连过了三个院子才到正院。而宅院女主人的住处还在后面。

    穿过一道月洞门,一座两层的木制楼宇出现在眼前。虽然楼宇不高,但飞檐斗角,气势恢弘。木制的立柱、扶手和围栏都涂着朱红sè的油漆。这些漆料丝毫没有干涩的感觉,而是泛着一层琥珀般的光泽,显示出经历的悠久岁月。

    楼梯并不宽阔,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地毯,毯上的纹饰繁复华丽,有着俗世的热闹与美感。此时已是深夜,檐下的游廊却挂满灯笼。乍然看去,这里与一般的富贵商户没有什么区别,但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隐隐站着几个与凝羽相同装束的女子。

    程宗扬心里暗想,身边跟着这么多女侍卫,这位夫人莫非是做过什么亏心事怕被复仇?

    忽然,房内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又媚又sāo,放/荡之极。程宗扬听在耳中,蛋蛋本能地为之一紧。单是这声音,就可以想像屋内那位妇人是个妖媚之极的绝世尤物。

    凝羽却仿佛没有听到,她在门前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说道:“禀夫人。典当物品的人已经找到。奴婢奉命把他带到此地。”

    笑声略一止歇,一个妩媚的声音说道:“凝羽,你这xìng子总也不改,冷冰冰的,将来怎有客人上门呢?让他进来吧。”

    凝羽粉腮微微变紧,不作声地退开一步,隐藏在灯光的yīn影中。

    一名小婢拉开房门,只有十二三岁,jīng致得像一朵丁香。她举目看了程宗扬一眼,然后抿嘴一笑,低头掩上房门,房内垂着一层绯红的轻纱,影影绰绰能看到几个人聚在一起。程宗扬拉了拉自己奴仆装束的青布衣衫,昂首踏进房内。

    那小婢一面拉开轻纱,柔声道:“夫人。他进来了。”

    眼前的客厅是三间相连而成,仅这一间,就比程宗扬在那个世界订购的住房大上两倍。地上满满铺着一整张地毯,鲜红的丝绒犹如长草,几乎盖到脚面。厅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映出地毯中间一朵硕大的牡丹,那牡丹嵌在丝绒之间,花瓣繁盛茂密,如同云锦霞光,艳丽逼人。厅角放着几只高大的黄铜薰炉,虽然是夏天,炉中仍燃著名贵的香料,空气中异香不断。

    厅内立着一张长及丈许的屏风,屏风前是一张宽大的锦榻。一个女子侧身躺在榻上,一手支着粉腮,正格格娇笑不已。她长发瀑布般垂在地上,雪白的两颊犹如两粒朝下的瓜子并在一起,下巴尖尖的,双目波光流转,眼角微微挑起,带着一丝媚惑的笑意。

    一眼看去,程宗扬脑中就浮现出无数词语——千娇百媚、艳绝桃李、妍姿媚质、蛇蝎美人、风情万种、红颜祸水……

    更让程宗扬浑身燥热的是,这位夫人竟然是裸着身子,那具曼妙的玉体横陈榻上,一双丰挺的美胸高高耸起,只在腰间掩了一条鲜红的绸巾,遮住下体,灯光下雪滑的肤肌香艳无比。

第三十六章:苏妲己

    在她身边,围绕着五名男奴。这些男奴有的肤sè犹如古铜,体型高大强悍,有的却像是白面书生,举止温文,只不过这时他们都浑身**,跪伏在这位艳妇身边,其中两名托着女主人**的玉足,用舌头舔舐她白软的脚掌;另一名捧着她的手臂,亲吻着她的手指,另外两名则伸出手,小心地按摩着她的**。

    女主人媚眼如丝,雪白的**在锦榻上妖冶地扭动着,不时发出柔媚而妖/yín的喘息声。

    换了别的男人,看到这香艳的一幕定然是心神俱醉,那具白艳的**,让程宗扬也禁不住大晕其浪,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那艳妇睐了程宗扬一眼,然后不经意地侧过身,那两只高耸的美胸立刻颤动着荡出一片白花花的肉光。

    艳妇伸出手,娇媚地翘起一根玉指,朝程宗扬勾了勾,美目**满是诱惑的chūn意。

    和她猜想的一样,她手指一勾,那年轻人便晕乎乎走了过来。看他的神态,只怕这会儿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艳妇得意的一笑,这样的登徒子,最好应付不过了。

    那年轻人脚步虚浮地走过来,炽热的目光在她身上从发梢一直掠到脚尖。艳妇妖娆地舒展着**,待他看得血脉贲张,媚声道:“公子……你在当铺当的那些丝物是何物品?”

    那具白腻的**艳光四shè,异香扑鼻,让程宗扬眼花缭乱,他吐了口气,有些晕眩地说道:“是内衣。”

    艳妇翘起手指,按在他干涩的嘴唇上,轻轻抚弄,“是什么丝物织成的?”

    “尼龙丝。”

    “尼龙丝?”艳妇怔了一下,然后目光亮了起来,“你说是霓龙丝?从哪里得来的霓龙丝!”

    程宗扬两眼盯着她雪滑的胸脯,对她的询问置若惘闻。

    艳妇见他痴迷到如此地步,不禁傲然一笑,一面诱惑道:“你若说了,妾身便……”

    一直盯着艳妇**的程宗扬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声越来越大,然后伸出手,毫不客气地弹了弹她殷红的蓓蕾,在她rǔ上捏了一把。

    艳妇脸sè顿时大变。

    “夫人这副yín浪的媚态,骗过不少人吧?”

    程宗扬嘻笑道:“那些男人是不是一看到你的身子,就忘了自己爹娘是谁?夫人问什么,他们就说什么?”

    艳妇脸上媚态尽收,盯着这个年轻人,冷冷道:“你要说什么?”

    程宗扬直起腰,“夫人如果只是贪/yín乱xìng的荡妇,何必一见到那些衣物,就让人连夜去找那个当东西的人?更何必追问这些织料的来历?”

    看着艳妇娇媚的面孔,程宗扬收起嘻笑,认真道:“夫人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这些织料的不同,知道这上面注定有一笔大生意。这份见识,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夫人。”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程宗扬施出对付客户的功夫,先试探对方的底牌,再捧上几句,果然那艳妇重又面带笑容,顾盼间媚态横生。

    她柔声道:“公子真是个可人儿,公子可有意与妾身共享富贵么?”

    程宗扬一笑,“免了。眼下夫人身边虽然有五个男人,但贴身的护卫却都是女子。如果夫人真相信男人,只怕这些男奴不会只敢舔舔你的手脚吧?”

    艳妇神情一瞬间冷厉起来。

    程宗扬不理会她的神情,自顾自地说道:“夫人这么美的身子,这些男奴却不敢越雷池半步。若不是他们敷衍了事,我还看不出夫人是个外sāo内端的正派人呢。”

    艳妇踢开身边的男奴,抬手拍了拍,凝羽和几名女侍卫涌进厅内。

    艳妇道:“拉下去,全部砍了。”

    那些女子动作极快,几名男奴来不及求饶,就被她们摘掉下巴,拖到房外。接着楼下传来几声闷叫,那几名男奴已经是身首异处。

    程宗扬后背冷嗖嗖的都是冷汗。他刚才说得堂皇,其实一开始他也被这夫人的艳态迷惑。只不过这名艳妇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程宗扬虽然年纪轻轻,对这些艳景的见闻广博却是这个世界无人能及——拜网络大神所赐,程宗扬早已在欧美rì系各类爱情动作片中浸yín多年,那艳妇演的活chūn/宫虽然维妙维肖,他也一样当激情片看了。

    这一看,不由看出破绽。那艳妇虽然与身边的男奴配合无间,但那些男奴只敢在她手脚肩颈上抚摸,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的胸脯和腰/臀。如果一部sè/情片镜头只敢在女主角的非重点部位游走,那连三级片都算不上,顶多只能算一部纯情写真。

    这让程宗扬jǐng觉起来,等到夫人开口询问,更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商馆的女主人,绝不像外表看上去这么简单。只不过一句话就杀掉五名男奴,这也太狠了吧……

    凝羽无声地回到厅内,衣角还沾着一点血迹。艳妇扯起红绸,裹住**的胴/体,坐在榻上淡淡道:“既然公子是明白人,便不须多言。说出霓龙丝的产地、采集方法,妾身便放你出门。否则……”她嫣然一笑,“妾身院里的牡丹池下,不介意再多埋几个人。”

    程宗扬随口说的尼龙丝,鬼知道她怎么当成霓龙。在程宗扬的世界里,尼龙早已泛滥成灾,但他一个人外语系的学生,对尼龙的制作方法一无所知——就算段强那本小册子里有,自己也没信心能在这个世界里制作出来。

    见他犹豫,艳妇眉梢一挑,凝羽上前一步,拧住程宗扬的手臂,将他按得跪倒在地,一边按住他脑后,露出脖颈。准备随时一刀砍掉他的脑袋。

    情急之下,程宗扬高声道:“夫人知道霓龙丝是怎么来的吗?”

    艳妇娇声道:“雌龙出水时,有霞彩万束,化为云霓。传说以昆吾之刀可裁得霓丝。霓龙之丝所制衣物,柔如chūn水,轻若浮云。你一个落泊商人,是从哪里得来的!”

    凝羽手腕一紧,几乎拧断程宗扬的臂骨,程宗扬叫道:“霓龙丝产自盘江以南!地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南荒么?”艳妇盯着他道:“你若知道霓龙丝的产地,早已成了六朝闻名的钜商,怎么会流落到五原城?这些衣物,莫不是你捡来的?”

    “我在途中遇到劫匪,货物都丢了!只剩这两套霓龙丝制成的衣物我自己带在身上,只好拿去典当,可当铺的人不识货,当成汗巾只给十几个铜铢!”

    “那霓龙丝的产地究竟在南荒哪个地方?”

    程宗扬痛得冷汗都下来了,“那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所有的知情人都被劫匪杀了,如果你把我也杀了,就永远都找不到霓龙丝!”

    艳妇笑得花枝招展,“还在嘴硬。凝羽,剥了他的皮,看他还说不说。”

    “等等!”程宗扬叫道:“你想发财!我想保命,大家可以商量!那地方周围几百里都没有人烟,我就是告诉你,你也难找到产丝的地点。你想要霓龙丝,我可以去帮你采!”

    艳妇掩住红唇,格格笑道:“让你去采,是放你走么?”

    见她口气松动,程宗扬连忙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派人跟我一起去。你即使杀了我,也需要人给你做事,不如我带人帮你去做。有人看着,我绝对跑不掉。”

    艳妇看了程宗扬半晌,然后道:“凝羽,放开他。”

    程宗扬骨骼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几乎被拧断的手臂终于被人松开,他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捧着手臂心里又气又恼,这些女人都是她娘的疯子!

    艳妇悠然道:“往南荒产丝处,需要多久?”

    天知道会化出霓丝的龙躲在哪里,时间当然越长越好。

    “至少要三个月。”看了看艳妇的脸sè,程宗扬又道:“来回至少半年。”

    半年时间足够程宗扬乘游轮环球旅行两趟了,但那艳妇却不以为异,从五原城到南荒,来回半年,时间并不长。

    艳妇笑道:“那么就是半年。如果六个月内你还没有回来,妾身就让你尝尝炮烙的滋味。”

    看着艳妇狐媚的俏脸,程宗扬心头不由一阵发凉。他勉强笑道:“夫人真是快人快语,杀伐决断。”

    艳妇娇笑道:“那我们便说定了,明rì你就去给我采霓龙丝来。”

    程宗扬眨了眨眼睛,然后伸出一根手指,“生意如果作成的话,我要占一成股份。”

    艳妇失声笑道:“你想要股份?”

    程宗扬道:“既然大家合作,当然要利益共享。”

    艳妇笑吟吟道:“莫忘了,你脖子里还有烙印,是我商馆的奴隶。为主人做事,是奴隶的本份。你几时见过奴才还要股份的?”

    程宗扬抗声道:“我是被人陷害的!他们藉着商馆的名义,私下贩卖奴隶,在我身上烙了印记,可我根本不是奴隶!”

    “是吗?不过你身上有烙印,便是奴隶,”艳妇嘲笑道:“莫说五原城没有官府,就是有官府,你一个无凭无据的异乡人,入了牢还想出来么?”

    程宗扬摸着颈后的烙痕,露出一丝苦笑。看来自己这个奴隶是做定了。

    小婢奉上茶盏,艳妇举盏浅浅饮了一口,“我姓苏,名妲己。是白湖商馆的主人,你就叫我夫人好了。”

    妲己?程宗扬露出古怪的表情。这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几千年来没有一个重名的。大名鼎鼎的妖妇。难怪她说炮烙,原来就是她亲手发明的。想到她九尾妖狐的身份,程宗扬情不自禁地朝她臀上看了一眼,那只被红绸包裹的丰/臀圆硕异常,却看不出狐尾的踪迹。

第三十七章:南荒神具

    苏妲己媚眼一转,“怎么?”

    程宗扬干咳一声,“夫人是不是有两个姊妹?”

    苏妲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至少程宗扬还看过封神演义,九尾狐狸jīng、九头雉鸡jīng,还有一个玉石琵琶jīng,当年就是这三姊妹搞得商纣王国破人亡,堪称绝代妖姬。今rì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虽然商纣王的妖后在这个时空成了一家商馆的女主人,但那种狐媚冶艳而又残忍的气质一如传说中的狐jīng。不过她既然主持商馆,明显是隐藏了身份。如果揭穿,只怕这妖妇立即会杀自己灭口。

    不等苏妲己开口,程宗扬连忙道:“是我弄错了。”

    苏妲己深深看了程宗扬一眼,然后吩咐小婢,“香蔻儿,把东西拿过来。”

    看到小婢拿出的东西,程宗扬心里一阵激动。一件是他典当的情趣内衣,另一件是他那个沾满泥污的背包。自己被戈龙打晕,这只背包也被他们夺走,没想到居然又找了回来。

    明知道背包里是一堆完全不靠谱的物品,什么蕾丝内衣、电动按摩棒、杜蕾斯安全套、从段强身上找出的药丸、粉末……在这个世界还不如一盒火柴有用,但程宗扬还是忍不住激动。这是自己从那个世界带来的仅有物品,是自己和从前唯一的联系。

    苏妲己道:“你贩卖的物品倒是少见。这两件霓龙丝衣款式奇异,不知该怎么用呢?”

    程宗扬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这件是胸衣,这件是下身用的,长的这件披在外面。”

    苏妲己娇笑道:“这么小的衣物也能穿上么?”

    程宗扬道:“霓龙丝制成的衣物最是奇妙,夫人若是不信,一试便知。”

    一边说,程宗扬一边心里在想,不知道这狐狸jīng穿上现代的情趣内衣会是什么样。

    苏妲己也同样好奇,她反覆看了几遍,然后道:“凝羽,去把它换上。”

    凝羽冰冷的面孔猛然僵了一下。

    苏妲己却毫不理睬,指着背包里取出的一堆物品,对程宗扬道:“这些是做什么的?”

    “这个是……”程宗扬拿着那瓶摇/头丸,半晌才艰难说道:“是……棋子!乡间玩的小东西。我在外面经商,拿来解闷。”

    那些摇/头丸有两种颜sè,一种玫瑰红,一种苹果绿,上面还镂刻着一些奇异的符号。听说是棋子,苏妲己便没了兴趣,再怎样她也不会想到这些制作jīng致的物品会是药物。

    “这个呢?”

    程宗扬再也编不下去了,苏妲己指的那根按摩棒完全是仿真品,器官外形一应俱全,若不是硅胶制成的表面通体乌黑,活生生就是一根男人的命根。

    程宗扬干笑两声,“这个就不需要解说了吧。”

    苏妲己吃吃笑道:“原来你这商人贩卖的都是这些物件。”

    程宗扬大为尴尬,本来好端端一个死上班族,没想到穿越过来,居然被人当成贩卖sè/情物品的小店主。

    苏妲己毫不避讳地拿起那根按摩棒,审视着道:“听说南荒有些部族擅长巫术,能将活人制成行尸……”

    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正容道:“夫人说的不错,这是南荒部落用巫术制作的神具,只要依法使用,可令人yù仙yù死,比真人强过百倍。就是再贞烈的女子用上它,也难以自持。”

    “哦?”苏妲己轻抚着那支按摩棒,这支神具酷似男子的下身,但更为粗壮长大,握在手中能感觉到它表面的弹xìng,几乎与真人无异,与五原城贩卖的角先生相比,不啻云泥之别。

    程宗扬道:“这支神具在南荒也是难得的宝物,夫人若是喜欢,就送与夫人一用。”

    苏妲己横了他一眼,“好大的胆子!”

    程宗扬讪讪地住了口。看到这绝代妖妇拿着现代的假铁杆把玩,真是给了他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仿佛这一切都是作梦,商纣王的妃子居然拿着按摩棒……

    “你说它用是巫术制成,能令人yù仙yù死?”

    程宗扬道:“试一下就知道了。”

    苏妲己忽然一笑,“凝羽。”

    凝羽冷着脸从屏风后走出,程宗扬抬眼一看,险些把眼珠都瞪了出来。那位冷若冰霜的侍卫长已经除去甲胄,换上那套崭新的情趣内衣,效果好得出奇。这套内衣原本是按着紫玫的体形买的,而凝羽身材比紫玫更高挑丰满,那套透明的情趣内衣紧绷绷束在身上,将她躯体的曲线完全勾勒出来。

    程宗扬没想到这个冰山美女隐藏在甲胄下的躯体会如此火辣,两只丰满的美胸高高挺起,黑sè的丝织rǔ罩包裹着两团浑圆的美胸,在胸前颤微微抖动着。雪白的美胸将薄如蝉翼的丝料完全撑满,在黑丝下暴露出白腻的肌肤光泽,随着脚步的移动,雪白的美胸在黑丝中上下抖动,那种若隐若现的艳态,比**时加倍诱人。

    可以想像一下古装剧里的杨贵妃穿上情趣内衣的情景,那条缕空的透明纱衣披在凝羽**的娇躯上,纱衣只有腰间一条系带,束着她细致的腰身。透过菲薄的纱衣,能看到她下体纤小的丁字裤。内裤两侧的细丝带贴在胯骨上,形成一个xìng感的V形。

    内裤边缘镶着漂亮的蕾丝花边,中间用来遮挡秘/处的织物,却是一片透明的薄纱。灯光下,女xìng下体的沟壑起伏一览无余。凝羽俏脸犹如冰雪,嘴唇却红艳yù滴。她紧紧咬着红唇,步伐僵硬地走到主人面前,眼中的寒光似乎想要把程宗扬杀死。

    苏妲己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侍卫长,然后道:“转过身去。”

    凝羽咬牙转过身,从后面看时,她几乎通体**,那条细丝般的内裤陷入沟壑,整只翘臀完全暴露出来,两条修长白滑的美腿并在一起,根本看不到内裤的痕迹。

    苏妲己掩口笑道:“这衣物倒是节省织料。只用一丝半寸就做成一件。”

    程宗扬回过神来,谦虚地说道:“霓龙丝数量稀少,只好省着用了。”

    苏妲己笑吟吟道:“你说那神具上附有巫术,能令人yù仙yù死。妾身与你打个赌,如何?”

    程宗扬先问道:“赌注是什么?”

    “你若赢了,我便升你作商馆的头目,此去南荒由你负责。若是妾身赢了……你就得签下身契,在我这商馆终身为奴,终生不得背叛。”

    程宗扬一脸难sè地说道:“商馆的头目也就是个大点儿的奴隶。这样的赌注我太吃亏了。”

    “那你想要什么?”

    “我若赢了,要占三成的股份!”

    苏妲己一口答应,“好说。”

    程宗扬连忙道:“还有一桩!如果我赢了,夫人要陪我一晚!”

    苏妲己用手背掩住口,吃吃而笑,粉面桃腮一片chūnsè,媚态横生,“你这死奴才,还敢打主子的主意。”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赌什么?”

    苏妲己一指凝羽,“给你一柱香时间,用它让这奴婢泄了身子。”

    ......................

    ..................

    ...........

    程宗扬一颗心就像掉进了冰洞里,一片冰凉。

    苏妲己慵懒地扯起红绸,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输了呢。香蔻儿,取来身契让他签了。从今往后,他就是家里豢养的奴隶了。”

    程宗扬表情像涂了层水泥一样僵硬。

    苏妲己笑吟吟瞥了程宗扬一眼,“怎么?你这奴才不服么?”

    程宗扬大声道:“我跟你再比一次!”

    苏妲己舒展了下腰身,娇躯曲线毕露,娇笑道:“妾身可不想比了。这次如果不是妾身运气好,险些就让你赢了呢。凝羽,起来吧。”

    泄过身的凝羽软绵绵躺在chūn凳上,裸露的下体汁水淋漓,**满是淌出的液体。她勉强撑起身体,一脚踩到地上那根湿透的按摩棒,脚下一滑,跪倒在地毯上,浑圆的臀间又滚出一股液体。

    苏妲己挑起唇角,鄙夷地斥笑道:“一个姑娘家,在男人面前光着屁股,浪得滴水,好不知羞。还不滚出去。”

    凝羽抱起衣物,踉跄着离开,脚步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虚浮。

    小婢已经拿来文书笔墨,摊开放在程宗扬面前。小婢抬头去看他的脸sè,程宗扬狠狠一瞪,香蔻儿小脸顿时红透了,垂着头不敢作声。

    程宗扬咬牙切齿在文书上签上名字,心里又是恼火,又是气恨。

    苏妲己接过文书看了看,“程宗扬……好难听的名字。香蔻儿,带他去柴房住了,明rì往管家那里点过卯,再安排住处。”

    程宗扬板着脸道:“多谢夫人!”

    苏妲己道:“这是主子的恩典,当然该谢,你这奴才倒知道礼数。”

    程宗扬气怵怵拿起背包,俯身去捡那支按摩棒。手指还末碰到,苏妲己纤手一招,按摩棒便飞了起来,落在她手中的丝巾上。

    程宗扬叫道:“那是我的!”

    苏妲己惊讶地睁大眼睛,“连你这奴才都是本夫人的,这物件自然也是本夫人所有,那里还是你的?”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不怀好意地笑容。他低下头恭敬地说道:“一点薄物,请夫人笑纳。有一事奴才要禀明夫人:这神具一念过咒语,就失去了禁咒,任何人都可cāo控。如果要让它转动,只需在神具下连按三次即可。”

    苏妲己像是没有听到,她用丝巾包住湿透的胶棒,扔在榻上,一面嫌弃地说道:“好脏的东西。香蔻儿,带他去吧。”

第三十八章:理科不行转文科?

    小婢领着程宗扬离开主楼,从楼后的月洞门来到一处偏院。

    那果真是一间柴房,周围四处漏风,门口别说房门,连条草帘都没有。房内一半堆着干草,一半是劈好的木柴。

    香蔻儿道:“你今晚就睡这里好了。记得啊,天亮前就要去点卯,误了时辰可是要受罚的。”

    香蔻儿一面小声说着,一面脸红红的,不敢抬头。程宗扬本来一肚子气,看到她的娇俏的羞态,倒觉得好奇。

    “你在这里做什么的?”

    香蔻儿小声道:“我是夫人的贴身奴婢。”

    “这间商馆都是你们夫人的吗?”

    “我们老爷很早就过世了……”

    香蔻儿声音小得像蚊子,双手拧着一角娇黄的丝帕,那种面热心跳的样子,让程宗扬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大灰狼,盯着一只鲜嫩的小白兔不住流口水。这丫头实在太小了,差不多是个还在上小学的女生。把手伸过去,他会有罪恶感的……

    “呀!”

    香蔻儿小小的惊叫一声,拿着丝帕的小手掩住口,明亮的眸子怯怯看着肩头上多出来的手掌。

    程宗扬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伸出手,抓住香蔻儿柔嫩的肩头。这小丫头,身子还真又软又滑……

    程宗扬尴尬地放开手,为了补救自己的形象,他顺势拍了拍香蔻儿光滑的小脸,像一个大叔不怀好意的大叔一样,夸奖道:“小妹妹真可爱。”

    香蔻儿一边后退,一边讷讷地细声道:“夫人还没睡呢……”说着她脸sè通红地转身跑开。

    程宗扬还没明白过来,小丫头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这么小的女孩就急着要做女人了吗?

    看着那堆乱糟糟的干草,程宗扬为自己失去的良机后悔不已。

    那小婢明显是chūn心已动,如果不是自己装好人,这会儿已经把她压在草堆上了。程宗扬是个守法公民,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并不介意尝试一下禁忌的味道,更何况...这个荒唐的世界似乎没有禁忌这回事。

    月过中天,四周一片寂静。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程宗扬最不习惯的就是失去了清晰的时间。在以往世界里时间随处可见,在这里却无从知晓,只能靠太阳和月亮的位置,大致区别白昼与夜晚,上午与下午。

    看月亮的角度,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吧。程宗扬不确定地想着。他把头枕在手上,眼中毫无睡意。

    回忆起这些天的经历,就像梦一样不真实。原本应该飞往上海的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世界。看到了半人半兽的巨人,目睹了罗马军团与六朝军队的大战,经历了好友的意外死亡,又撞到两场艳遇。

    这样算来,这次狼狈的穿越并不是特别难以接受——单是月霜和阿姬曼这两个美女,就值回票价了。

    最初发现自己穿越时的惶恐已经平淡了许多,程宗扬现在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问题:自己要靠什么生活?

    第二个问题:往后要做什么?

    穿越的前辈很多,但相当一部分穿越时直接附体在某个贵人身上,什么帝王将相、王妃公主,最差也是个富家少爷,生活根本不成问题,只要混个痛快。这些前辈的经验对程宗扬全无用处。

    另外一些情况和自己相似,属于整个人原封不动穿越的类型。在段强的转述中,这些人依靠自己的知识和智慧白手起家,不仅解决了吃饭的问题,还创造了属于他们的光辉历史。听段强钦羡的口气,显然是把这些前辈当成了穿越者的楷模。

    但那些人不是具备某方面的专长,就是运气好到逆天。想造玻璃就造玻璃,想高炉炼钢就高炉炼钢。那恢弘磅礴的气势和《圣经》开头有一拼——他说要有炸药,于是就有了炸药;他说要有盘尼西林,就有了盘尼西林;他说天下的美女要聚在一处,充实他的后宫,事就这样成了。

    程宗扬考虑了一下,自己可能还没有这样逆天的力量。别说玻璃,他连一枚扣子都不知道怎么造。

    的确,程宗扬生活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自己所接触过的文明技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像神迹一样炫人耳目。他可以坐在家里,与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人交流,了解对方的想法,听到对方的声音,甚至看到对方的相貌。

    人们可以不费一点力气地周游整个世界,从天空飞过高山与大海。医生们能把断掉的肢体重新接回,甚至可以从一个细胞复制出一个完整的生物体;技师们开发出一分钟shè击三十万子弹的枪支,可以让一个王国的军队灰飞烟灭,更不用提可以抹掉一个国家的核武器。

    科技的发达,让种种神话变成现实。程宗扬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里。

    可是程宗扬仅仅是这些产品与技术的使用者。自己知道用枪支会比弓弩更容易地杀死敌人,但不知道怎么做出一把手枪,更不用说适合枪支用的弹药。

    身边电能的应用无处不在,自己却不懂得怎么发电,更不知道怎么制作那些电器。

    他学过化学的元素周期表,知道这个世界是由原子构成的,却不知道那些元素出自哪里,由原子组成的种种物体都有什么用途。

    他会求二元二次方程、填字谜,知道地球是圆的,化石是远古遗迹,树木在地下变成煤,石油中能够提炼沥青,塑料的出现改变世界……

    但程宗扬一种制作方法都不会。比如最简单的火柴,他知道火柴头外面包的是红磷,但火柴盒上面涂的自己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在这个异时空的夜晚,程宗扬终于认识到,自己长期以来所接触到的各类信息,仅仅是一些肤浅的常识,而不是能够改变世界的知识。

    好吧,至少我可以当一个科技上的先知,告诉工匠们什么可以实现,而什么技术完全是错误,没有出路的。程宗扬这样安慰自己。

    但程宗扬很怀疑,有没有哪家作坊会聘请一个只会说空话的家伙,毕竟他所具备的常识和这个时代至少相差了一千年。没有知识的积累,这个时代的工匠不可能在他一句话的空洞说明下,凭空就造出钛锰合金。

    比如那根按摩棒,自己还带的有样品,但那些硅胶、电池、电线外面的绝缘体,就不可能被模仿出来。

    程宗扬叹了口气,死了这条用技术吃饭的心。毕竟自己是文科生,与那些传说有着丰富理科知识的超能穿越者专业不同。

    文科呢?是否有机会?

第三十九章:小药丸的威力

    在程宗扬所处的时代,文化的发展同时惊人,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历史学家会比李白更了解他所处的唐代,比苏东坡更了解宋代;人类所有的文字典籍都被转化为数字,用一只硬盘就可以全部装下;历史上最博学的智者,也不会比强大的搜索引擎更渊博。

    出于个人爱好,程宗扬对历史略有了解。据说曾经有一位穿越者,就是文科的高材生,利用自己的文科知识,由文化宗师而一跃成为权臣,改写了历史。

    预言更是穿越者的酷爱,这就好比预先知道号码再买乐透,看了第二年的股市表现再去选股,先开枪,再往墙上画靶子,想不中都难。

    不幸的是,程宗扬面对的这个世界,和他所了解的历史只能说似是而非。

    这个世界用着他所知道的语言和文字,有他听说过的历史人物。可参加特洛伊之战的阿伽门侬成了凯撒的儿子,纣王妖艳的宠妃变成了一间商馆的老板;连罗马与汉军的战争,这种历史上完全没有发生过的桥段都出现了。

    用程宗扬所了解的那点历史知识,想掌握这个颠倒错乱的时空,就像是拿一把汽车钥匙去开保险箱,完全不对路。

    直到现在,程宗扬也不知道六朝是哪六朝,更不懂秦国为什么能和唐、宋并存于一个时空,在同一片大陆相安无事。

    这是一片神奇的大陆,程宗扬只好这样告诉自己。

    面对这样一片神奇的大陆,雄心勃勃的穿越者都会把征服当作自己的梦想。他们会积蓄实力,用科学方法训练出一支现代化的军队,然后横扫天下,江山美人、权柄声望一网打尽。

    假如说最开始程宗扬还有类似的雄心壮志,现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程宗扬见到了王哲,更目睹他麾下的天武、天策、天霁军团。程宗扬不相信自己会是一个比王哲更出sè的统帅,更不相信如果让自己带领一支军队,能比那些坚如磐石的军队更强悍——即使面对坦克,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迎上前去,把它踩平吧。

    尤其是见识过那场与罗马军团的血战之后,程宗扬对战争有着深深的恐惧和厌恶。他不想再看到那些钢铁般的汉子勇敢地相互厮杀,用鲜血染红原野上的青草和黄沙。

    即使自己能够像一个强者那样去征服,去实现自己的野心,程宗扬也不愿意因为自己个人的yù望把这些勇士们变成青草下的枯骨。他们本来应该是强壮的丈夫,可亲的父亲。

    也许,我终究只是个平凡的小人物吧。程宗扬苦笑着想到。

    不过有哪个小人物会像自己一样,刚签过卖身契,睡在柴房的干草堆上,还在思考是否要征服天下的大问题呢?

    程宗扬拍了拍额头,还是考虑一下明天怎么应付那个妖妇吧。

    想到妲己妖艳的媚态,程宗扬就禁不住胯下发紧。不愧是华夏五千年第一妖姬,那艳妇一颦一笑都媚态横生,有着勾人心魄的诱惑力。看她对男xìng的态度,这妖妇肯定是个控制yù极强的女人。她不相信男人,对身边的女侍卫长也未必有几分信任——她居然毫不在意地拿凝羽打赌,让自己演示按摩棒的神迹。

    程宗扬想起凝羽颀长白滑的**,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多摸几把,想必苏妲己也不会反对。

    还有阿姬曼……

    程宗扬心头像被毒蛇咬了一口,隐隐抽痛起来。

    现在程宗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孙疤脸和戈龙等人一起,专盯着那样些走投无路,到当铺典当的异乡人,暗中把他们掳为奴隶,然后藉着商馆的名义私下贩。很不幸,自己也成为了这些人的猎物。

    大概在自己被囚在商馆别院地牢的时候,苏妲己发现当铺收到的货物,派人追查典当者。戈龙等人听到消息,以为贩奴的事情败露,于是叫走阿姬曼,让她骗自己逃跑,好以逃奴的名义杀掉自己。

    阿姬曼也是这样做的。自己毫无戒心地听信了她的话,逃出地牢,随即被戈龙等人围住。若不是凝羽正好赶到,自己的尸体这会儿都已经冷了。

    程宗扬不明白的是,阿姬曼既然要杀自己,为什么要主动跟自己做?仅仅是因为怜悯?认为自己是一个快要被杀死的人?

    还有她的血迹和红褐sè的头发……

    程宗扬脑际一闪,捕捉到一处关键所在。他终于明白阿姬曼为什么会这样做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是从地下传来,带着无比的压抑感,在夜风中忽隐忽现。若不是此时夜深人静,程宗扬又有了粗浅的修为,也无法听到。

    程宗扬屏住呼吸,心头慢慢绷紧。当他的心神集中在听觉上时,那声音仿佛又近了几分,越发真切起来,隐隐还听到水滴的轻响。

    程宗扬好奇心起,悄悄从草堆上爬起来。

    柴房一侧,有座废弃的假山,嶙峋的怪石聚在一起,在月sè下投出浓黑的剪影,仿佛一群凶狞的怪兽。那声音就是从假山下传出。

    程宗扬小心翼翼地朝假山走去。走近时才发现那假山规模竟然不小,因为没有人打理,一些岩石颓圮下来,石缝间杂草丛生,面积显得更大。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程宗扬爬过假山,在岩石间找到一个狭窄的入口。这里本来是一个山洞,但一块巨石滚落下来,将洞口堵住一半,只留下一个狭窄的缝隙。

    那声音愈发清晰,断断续续从洞中飘出。程宗扬壮起胆子,弯腰钻进山洞。

    绕过一块折断的屏风石后,程宗扬看到一片雪白的月光。

    几块巨大的岩石斜指天际,组成一个三角形的穹顶。一缕月光从岩石缝隙间透入,cháo湿的岩石上泛起淡淡的水光。那些细微的细迹凝聚在低垂的石尖上,渐渐变大,最后凝成一滴水珠坠落下来,溅在洞内一座方形的水池内。

    轻微的水声在洞内回荡,引出一声压抑的低叫。一个女子伏在水池边,两手抓着池侧的条石,长发散乱。水珠不断滴下,她洁白的脖颈也随之左右摇摆。

    月光从三角形的石隙中照shè下来,映出那女子雪白的屁股。她衣物零乱扔在地上,双膝跪地,大腿间紧紧夹着一根石柱,又圆又翘的屁股高高耸起,白滑的翘臀上湿淋满是汗水,在月光照shè下白花花一片。

    她一边拚命摇头,一边用耻骨顶住石柱边缘,撅着屁股用力磨擦,喉中不时发出含混的叫声。

    程宗扬瞪大眼睛。他这才想起来,凝羽服下摇/头丸,到她离开,只有十五分钟。而通常情况下摇/头丸的药效这时才开始发作,一直持续六个小时以上。也许是那种红sè药丸的原因,凝羽服药后症状出现得更早,那一次高cháo显然没有缓解药物的压力。

    关于摇/头丸的效力,程宗扬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个倒霉的家伙刚服过摇/头丸,准备好好嗨一把,不幸遇到停电,只好拧开水龙头,听着水滴声摇了一夜的头。

    凝羽的状况与他差不多。何况还服了麻古——那是已知药物中催情效果最强的一种,据说在一块鲜肉上放两颗麻古,两小时之后鲜肉就被烤熟。在药效驱使下,这个冷若冰霜的侍卫长几乎是下意识地来到这个废弃的假山岩洞里,对着水滴,光着屁股,一边摇头,一边自/慰,臀下那根石柱已经被液体湿透。

    程宗扬正睡不着,这会儿看到凝羽两腿夹着石柱,高翘着雪白的屁股,充血的部位在石柱光滑的顶端来回磨擦,xìngyù顿时高涨起来。

    刚才拿按摩棒打赌时,程宗扬已经充满绮想,有心把她搞上手,当下也不客气,直接走过去,在她白生生的屁股上拍了一掌。

    “爹爹……爹爹……”

    凝羽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哭泣着低叫道:“爹爹……”

    程宗扬没有多想,心里嘲笑道:这就干得哭爹喊娘了?

    已经高cháo的凝羽不再磨擦下身,头颈却还在摇摆。看她的样子,只怕真要摇到天亮了。

    “别摇了,早点睡吧。”

    “爹爹……”

    凝羽发出细微的抽泣声,尖石上的水珠滴下,在池中溅出一圈涟漪。凝羽月光似的俏脸映在水中,神情间充满了羞耻的哀伤。

第四十章:这个舞姬,我买了

    “现在我传你一篇口诀,然后有三事相托——你可记得么?”

    “让我想想……”

    “一件是锦囊……清江玄真观……一件是苍澜太泉古阵……”

    “还有一件……”

    程宗扬想了起来——守护好岳帅后人。可月霜多半只想杀死我吧?

    咦,好像有些不对。这个女人,不是月霜……

    “公子!公子!”

    天还没亮,香蔻儿的叫声就打破了程宗扬的美梦。

    程宗扬从梦中被吵醒,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用衣袖盖捂住耳朵。

    “公子!公子!”

    小婢用力摇着程宗扬的肩膀。

    程宗扬闭着眼,不耐烦地说道:“我是商馆的奴隶,不是什么公子!”

    香蔻儿不由分说地扯起他的耳朵,大声道:“夫人叫你!”

    这一声终于把程宗扬吵醒,他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会儿来叫我?去南荒还差这点时间?”

    “快点吧!”香蔻儿用力推着他。

    程宗扬一肚子的不乐意,昨晚他可是辛辛苦苦忙了半宿,刚躺下没两个时辰就被拽起来,难免心里有气。

    在香蔻儿的催促下,程宗扬终于爬起来,来到苏妲己居住的画楼。商馆的女主人此时还没有起身,只让他在外面等着。

    这一等又等了半个时辰。小婢香蔻儿给他递了杯香茶,就掩门退了出去,想找个人说话也没有。程宗扬靠在椅子上,一手支着下巴,脑袋一勾一勾地又了睡过去。

    朦胧中,一个妩媚的声音响起,“公子……”

    程宗扬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睁开眼睛,只见一个媚艳的妇人正倚在卧房门外的花架上,笑吟吟看着自己。

    苏妲己乌亮的长发盘成云髻,身着盛装。她上衣是用朱红sè的丝绸jīng心裁制而成,宽大的襟领像百合花瓣一样高耸着翻开,上面绣满云丝状的花纹。jīng美绝伦的襟口间,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肤。下身是一条艳丽的红裙,长长的裙摆拖在丝绒地毯上,迤逦生姿。

    程宗扬打着呵欠道:“夫人起得好早,真是辛苦了。”

    苏妲己用纤指攀着一支芍药在鼻下轻轻嗅着,漫不经心地说道:“公子睡得可好?”

    急急忙忙把自己找来,尽说些废话。程宗扬道:“托夫人的福,本是来睡得好好的,还没醒就被人叫起来。”

    苏妲己嫣然一笑,耳下两枚翡翠坠子垂在腮侧,一荡一荡,在她雪白的脸颊上映出两片翠绿的光泽,那张白滑如玉的瓜子脸更显得妖媚无比。

    “妾身请公子来,是想知道公子往南荒去,可要准备什么东西?”

    程宗扬打起jīng神,“要几个押货的人。不需太多,三四个就足够了。”

    鬼知道霓龙丝在什么地方,人少一些,自己要跑路也方便些。

    可苏妲己似乎早料到他的心思,“三四个人未免太少。商馆里有几个长年走南荒的,让他们随你一同去。再则南荒部族众多,难免会有冲突,凝羽在我身边也没有事做,叫她也同去好了。另外你再去挑些力气大,能走路的奴隶,路上好做事。”

    其他的倒也罢了,让凝羽跟自己一同走,程宗扬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那丫头被自己搞上手,路上说不定还有便宜可沾。不过有她跟着,自己想跑路就没那么容易了。

    “听夫人吩咐。”

    这本来是句平常话,苏妲己听到,身子却忽然一颤,攀着花枝的纤指猛然拧紧,指间花茎折断,那支盛开的芍药低垂下来。她扶着花架,红裙轻颤,似乎里面的双腿在微微颤抖。

    程宗扬皱起眉头,思索着道:“如果人多的话,这一路花费可不少。要有马匹、运货的车辆,还要有帐篷、粮食、衣物……”

    苏妲己打断他,“这些自然是要配备的。公子不必多虑。只是……”苏妲己松开花枝,“公子擅长南荒的巫术,可知道那支神具的来历?”

    程宗扬胡诌道:“那神具是我从南荒深林中的一个部族遇到的,传说是南荒魔神的分身。只要依术唸咒,南荒魔神就会附身在神具上。幸好我学过咒语,才花费重金把它买来。”

    苏妲己道:“不知公子的咒语是从哪里学来的?”

    程宗扬咳嗽一声,“那是很多年以前了,有天我在路上走……”

    程宗扬正拿着烧饼,蹦蹦跳跳地穿过马路。一个背着九只麻袋的乞丐突然出现,挡在年少无知的程宗扬面前。

    “靓仔!我看你骨格清奇,相貌不凡,有一道灵光从天灵盖冲出,乃是万中无一的咒术天才!这里有一本《南荒秘咒》,记载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神秘、最恐怖的禁咒!只要很少一点钱就卖给你!”

    苏妲己道:“他要多少钱?”

    “十个铜铢。”

    “十个铜铢?”苏妲己有些失神。

    “哦,我身上只带三个铜铢,所以他把我的烧饼也要走了,交给我一本《南荒秘咒》。”

    苏妲己呆了一会儿,“你就是这样学会了南荒的巫术?”

    程宗扬沉思着,缓缓伸出手指。

    “六十个金铢。”

    “什么?”

    程宗扬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可不是敲诈啊。算是给我预支的工钱吧。每个月十个金铢,我先预支六个月好了。”

    苏妲己咬牙切齿地说道:“商馆当铺的朝奉……每个月工钱是六个银铢!”

    程宗扬并不担心苏妲己会翻脸,六十金铢虽然不少,但比起霓龙丝可能带来的利润,并不算高。况且眼前的状况也不容苏妲己不允。

    程宗扬往椅背上一靠,“夫人再考虑一下,不合适的话那就算了。”

    “就六十个金铢!”

    昨天签卖身契的笔墨还摆动在案上,程宗扬把笔塞到苏妲己手中,“夫人写个条子,一会儿我好去支钱。”

    苏妲己手指发颤地写完,程宗扬正靠在椅上,享受商馆女主人的服侍,厅外忽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夫人。塞外的消息。”

    “晚些——再说。”

    凝羽顿了一下,“是左武军第一军团。”

    苏妲己立刻改变了主意,“说。”

    凝羽的声音像冰冷的泉水,不带任何感情地从门外传来,“王大将军出塞之后,每隔五rì必遣人回塞上报讯。到前rì已经失约两次。馆内得来消息,十rì前

    大将军帐下曾有人以水镜传讯,说在草原中遇到拜火教祭司,此后便再无音信。目下城中已经传出流言,说左武军第一军团在塞外遇伏,全军覆没,王大将军身死。”

    苏妲己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王紫阳死了?”

    程宗扬心里也是惊涛翻滚。他亲眼目睹了王哲之死,看到他麾下的军团血战至最后一刻,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程宗扬,很难理解王哲的死意味着什么。现在他隐约认识到,想必有很多人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王哲的死亡。

    苏妲己欣喜的表情让程宗扬本能地生出一阵反感。与王哲相识的时间虽然很短,自己却受惠良多。无形中,程宗扬已经把王哲看作自己的良师益友,一个可以信任并且尊敬的人。

    苏妲己道:“立即去探听!”

    密集的鼓声越来越急,台上舞蹈的阿姬曼伴着飞快的鼓声扭动腰肢,雪白而纤软的腰身仿佛一条灵巧的雪蛇。鲜艳的缨络,金黄的饰片在**的腰腹下飞舞着,眩人眼目。

    面纱下,舞姬含笑的唇瓣仍和从前一样柔软嫣红,但仔细看去,却多了一分冷漠。

    台上的女奴陆续被人买走,祁老四乐得几乎合不拢嘴。如果不是越过大雪山往东天竺这条路风险太大,每年只有两个月时间可以通行,单这条线的贩奴生意就够商馆经营了。

    与往常一样,也有不少人对阿姬曼青眼有加,问价声此起彼伏。祁老四满脸堆笑,口风却咬得极紧,一千银铢,一个子都不少。

    说实话,祁老四觉得这个价钱开得还是低了,像阿姬曼这样的美女,如果贩卖到晋国和唐国,莫说一千银铢,就是再多上几倍,那些一掷千金的豪门钜富也

    不会皱一下眉头。夫人虽然眼光超群,手腕高明,可不知为何只困守这五原城,从不涉足内陆。五原虽然商旅云集,毕竟是边陲之地,怎么能和临安、建康、长安那样的名都大邑相比。一千银铢这个价钱,问过的不少,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掏钱。

    阿姬曼一曲舞罢,正待离开,忽然“哗啦”一声,一只沉甸甸的钱袋扔到她脚下。

    “这个舞姬——我买了!”

    台下静默片刻,然后发出一阵轰笑。祁老四拱了拱手,半是客气半是揶揄地说道:“尊驾听仔细了,这舞姬售价是一千银铢。”

    祁老四把“一千银铢”咬得极重,那钱袋虽然份量不轻,大小却是平常,装满也不会超过二百枚银铢。只是那付账的小子身着青衣,多半是那个富商的小厮奴仆,祁老四面上也不敢怠慢。

    “二十银铢兑一枚金铢,一千银铢折五十枚金铢——这个价格没错吧。”

第四十一章:不是每个男人都卑鄙

    祁老四伸手捞起钱袋,入手一沉,就知道自己看走了眼。他打开钱袋,呼吸顿时一窒。袋里满满的都是黄金制成的铢钱。由于黄金沉重,金铢形制比银铢略小,厚度也略薄一些,但制作jīng致却非银铢、铜铢所能比较。金灿灿的钱币一如平常的铢钱外圆内方,四周棱线分明,打磨光亮,中间是略暗的金砂,正面是四个突起的隶字,“六朝金宝”,背面镂刻着“麟龙龟凤”四神图案。

    眼看着这小厮付账的都是金铢,台下都安静下来。六朝钱币通用,最多的是铜铢,其次为银铢,金铢虽然也流通天下,但由于货值贵重,寻常交易中极少使用,台下这些看客,倒有一多半未曾用过金铢。这五十枚金铢,按官方比价相当于一百贯,十万枚铜铢,实际交易中价格还要再高一些。

    昨天阿姬曼抛出rǔ纱的时候祁老四也在台上,这会儿看着程宗扬颇有几分面熟,只是程宗扬换了一身奴仆装束,修饰一新,与昨rì那个乞丐模样的家伙怎么也联系不到一处。

    祁老四一枚一枚数过金铢,最後束好钱袋,赔笑道:“五十枚金铢,一枚不少。请尊驾到敝馆一坐,待小的奉上茶水,把这舞姬的身契签好。”

    程宗扬最不想去的就是白湖商馆,他被苏妲己狠摆一道,走起路来两条腿都是软的,这会儿太阳一晒才有了些力气。别人不知道他的金铢是哪里来的,苏妲己却是一清二楚。如果回去,苏妲己肯定是一手收了金铢,一手留下阿姬曼。

    程宗扬脸一板,“该给的钱一分没少,这会儿推三阻四,难道想反悔么?”说着他转过身,高声道:“各位!白湖商馆收了钱,却不愿给人,天下还有这种道理吗?”

    台下的看客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闻言立刻鼓噪起来。

    祁老四在台上满脸赔笑,想要解释,却哪里开得了口。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看到远处一个披着黑sè披风的女子。

    程宗扬身上带着霓龙丝的大秘密,苏妲己岂会容他轻易离开。程宗扬一出商馆,凝羽就尾随着跟了出来。

    看到凝羽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祁老四顿时放下心事,笑道:“客官息怒。既然尊驾付过钱,这舞姬就是尊驾所有。待小的取来身契,大伙便钱货两清。先请到後面用茶。”

    这边有人鬆开绳索,把程宗扬请到台後的帐篷内。阿姬曼看了他片刻,然後从台上下来,默默跟在程宗扬身後。

    祁老四拿了身契出来,一边叹道:“阿姬曼可是敝馆最出sè的舞姬,像她这种姿sè在东天竺也不多见。敝馆花重金买来,又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调教,使在她身上的钱足够再买一个这样的舞姬……”

    这不过是商家卖货时的惯用伎俩,程宗扬也不理会,一手接过身契,说道:“还有一个女奴呢?年纪大了些,没有舌头的那个。我也一并买了。”

    祁老四愕然道:“那个哑奴?”他搓了搓手,赔笑道:“真是不巧,上午刚刚被人买走。”

    程宗扬一惊,“什么?”

    祁老四有些尴尬地说道:“那哑奴卖了半年也没卖出去,今rì调了价格,被人用十个银铢买走。”

    程宗扬站起来一把拉开门帘,只见外面那隻木笼空荡荡,只剩下一堆零乱的乾草。

    “谁买走了?”

    “听口音,应该是个晋国的商人。”

    愣了片刻,程宗扬扔给祁老四两枚金铢,“帮我换成银铢,再叫辆马车。”

    按市面价格,两枚金铢换成银铢至少能多挣一枚的赚头。这种豪客祁老四自然打点起jīng神应承,一面让人去叫马车,一面取了四十枚银铢递了过来。

    不一会儿叫好了马车,程宗扬拿起身契,对阿姬曼道:“走吧。”

    …………………………………………………………………………………

    祁老四叫来的马车颇为豪华,程宗扬惊奇地发现,马车的窗户上居然镶了玻璃,虽然sè泽发绿,质地不佳,但绝对是玻璃制品。

    敲了敲车窗玻璃,程宗扬有些失望地想道:“又少了一条发财的路啊。”

    东方世界的瓷器与西方世界的玻璃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都被彼此认为是珍品,西方人认为瓷器是用珍珠、玛瑙、各种宝石为原料烧制成的,东方人则认为玻璃是用水晶、美玉再加上未知的jīng砂烧炼而成。对于穿越者来说,玻璃几乎是所有人的最爱,连程宗扬说到穿越,先想到也是拿一袋玻璃珠骗钱。

    叹了口气,程宗扬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自己不知道玻璃是怎么烧出来的,想靠这发财也不可能。

    阿姬曼跟着他上了马车,却只垂着头,脸sè冷冷的,一言不发,倒像是多了一个冷若冰霜的凝羽,让程宗扬浑身的不自在。

    看着一脸木然的阿姬曼,程宗扬笑了笑,“没想到吧?”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张,“这是你的身契。”

    阿姬曼慢慢抬起脸,碧绿的眸子落在程宗扬脸上,目光闪烁着,似乎想看透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程宗扬抽出手,把那纸身契一撕两半。

    “你zì yóu了。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程宗扬把撕碎的身契放到少女手中。

    阿姬曼握着零乱的碎纸,身体僵硬着。她不明白这个昨天还是奴隶的年轻人为什么能突然拿出一笔巨款,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这笔巨款轻易抛弃掉。

    阿姬曼忽然抬起头,生硬地答道:“是的。我是和他们勾结起来,想杀你。你准备怎么惩罚我?”

    程宗扬道:“我说过,要救你出来。”

    阿姬曼红润的唇角嘲讽地挑起,“主人怎么虐待自己的女奴,我见过很多。你是会打断我的手脚,还是会把我放在木笼里,为你挣钱?”

    望着阿姬曼的眼睛,程宗扬忽然发现,这个看似柔媚如水的舞姬,其实有着倔强的一面。

    程宗扬咳了解一声,说道:“那血是真的吧?”

    阿姬曼唇角嘲讽地挑起,程宗扬止住了她,“我不是傻子。虽然你的表现超乎我的想像,但你肯定还是个处女——你身体不会骗我。”

    阿姬曼脸sè沉了下来,“是处女又怎么样?”

    程宗扬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道:“你有红褐sè的头髪。”

    阿姬曼的头髪是富有光泽的红褐sè,宛如耀眼的赤金。

    “还有一个女人,头髪也是红褐sè的。”程宗扬停顿了一下,然後道:“其实,你们母女长得很像。你们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巴……”

    阿姬曼突然喝道:“不要再说了!”

    “昨晚,他们叫你出去,是用她来威胁你吧?”

    阿姬曼仿佛受到莫大的羞辱,玉脸一瞬间涨得通红,“我不认得她!”

    程宗扬有十足的把握认定那个被割掉舌头的女奴与阿姬曼是一对母女,虽然一个已经过早的衰老,一个正值豆蔻年华,但她们容貌间有太多相似之处。

    阿姬曼脸颊慢慢恢复白皙,“为什么不要我?是因为我长得不够美,无法让你动心吗?”

    这样一个漂亮的舞姬脱光了放在面前,说不动心那是假的。问题是:程宗扬这会儿只有动心的力气。那妖妇用嘴巴将自己整个人几乎都吸空了,面对着阿姬曼这样娇艳的裸女,作为一个男人,程宗扬很尴尬地处于有心无力的可耻境地——那怕她给自己留一点也好啊。

    程宗扬想了一下,然後说道:“我不是因为想得到你的身体才要买你。”

    这并不是假话。程宗扬自认为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对于自己的女人——即使她别有用心——也应当承担起责任。如果阿姬曼留在这里,要不了太久,她鲜花般的容颜就会凋零、衰老,和她母亲一样,被尘埃埋没。

    但阿姬曼并不相信他的话,她唇角翘起,满含讽刺地说道:“我只是一个跳舞的女奴,除了身体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身体,又是为了什么?”

    看着这个对男人充满戒心的少女,程宗扬有一丝心痛的感觉。他认真说道:“没有人面对你的美丽会不动心,但不是每个男人都和你认为的那样卑鄙。我买下你,不是要当你的主人,而是因为我答应过,要救你出来。”

    这是程宗扬第二次说到这句话,阿姬曼讥讽的笑容僵在脸上。车厢内沉默下来,只有马蹄踏在青石上的声音不住响起。

    这一趟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如果苏妲己发现自己拿了她的钱,买走了她最值钱的女奴,用脚後跟也可以想像她的愤怒。程宗扬不准备冒这个险。

    “把衣服穿上吧。”

    阿姬曼默默穿上胸衣和舞裙,最後用一条长长的斗篷裹住身体,连脚踝也遮掩起来,没有露出一丝肌肤。

    程宗扬把剩余的金铢和银铢都取出来,递给阿姬曼,“我的钱都在这里了,如果省着用,足够你回到东天竺。小心些,不要再被他们抓到。”

    阿姬曼没有去接,她一手捏着襟口的斗篷,望着程宗扬,然後目光又一次垂了下来。

    “是因为我出卖了你吗?”

    “嗯?”程宗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是因为我出卖过你,你才不愿意要我,把我扔掉吗?”

    程宗扬倒是很想带上阿姬曼一起走,但阿姬曼要往西回东天竺,自己是向东去清江,只能分道扬镳。

    程宗扬苦笑道:“就算是吧。”

    “我不走。”

    “什么?”

    “我不走!”阿姬曼固执地说。

第四十二章:冰蛊

    “再往前就该出城了,”车夫的声音传来,“客官要往哪边去?”

    程宗扬探出头,刚看了一眼,然後猛的缩回头,“呯”的关上车窗,险些把上面的玻璃震碎。

    前面是一条三岔路口,路上行人往来,也不出奇,但路口几个人披的黑sè斗篷程宗扬分外眼熟。那是苏妲己身边的女侍卫。她们大半面孔都被斗篷遮住,只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手握剑柄,从行人脸上一一看过。

    程宗扬压低声音,急道:“调头回去!”

    车夫不乐意地嘟囔道:“这是赶路呢?还是拉磨呢?”

    程宗扬道:“少啰嗦,一个钱也少不了你的。赶紧找个僻静些的客栈,越安静越好!到地方我重重赏你!”

    听说有赏钱可拿,车夫立刻jīng神起来,一面兜转车头,一面嚷道:“客官就放心吧,寻的地方保你满意!”

    程宗扬小心掀开车帘,看到那些女侍卫没有留意这辆马车,才鬆了口气,对阿姬曼说道:“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这些女人多半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会儿各个路口都少不了有人把守,只能在五原城里躲避一时了。

    阿姬曼用斗篷遮住面孔,没有作声。

    程宗扬留意着街道两边的景物。不多时马车在一处客栈停下,程宗扬给了车夫一枚银铢,乐得他没口子的道谢。程宗扬含糊几句,领着阿姬曼进门,却只在里面兜了一圈,等马车离开,然後转身出来,另换了一家路上看到的客栈。

    那马车是祁老四叫来的,商馆的人如果追查,很容易就知道他们在哪家客栈落脚。五原城是她们的地头,小心些总没坏处。

    对于住惯了星级宾馆的程宗扬来说,这个世界的客栈条件未免简陋了一些,但好处是面积阔大,整个偏院只有三间客房。讲好了一枚银铢一天的价格包下整个院子,程宗扬闩上院门,紧吊的心这才放下。

    苏妲己还指望着自己给她寻找霓龙丝,绝对不会轻易杀掉自己,但好端端的商务jīng英,跑到这个世界给人当奴隶,绝不是程宗扬的追求。离开白湖商馆,程宗扬就没有打算再回去,如果不趁这个机会跑掉,那才是傻瓜。

    现在出城的道路都有那妖妇的侍卫看守,自己一个异乡人,带着一个异族女奴,想从她们眼皮下溜走无异于痴人说梦。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五原城躲一阵,等风声过了,再设法离开。

    阿姬曼坐在床角,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宗扬取了几枚银铢,把剩下钱币交给阿姬曼,“把这些钱收好,我去买些衣服食物,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走。”

    阿姬曼沉默着,让程宗扬禁不住怀疑斗篷里面包裹的是一具木偶。他不安地伸出手,小心地掀开斗篷,只见阿姬曼眼圈发红,jīng致的面颊上满是泪水。

    “你怎么哭了?”

    阿姬曼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别哭,你现在不是奴隶,应该高兴才对。”程宗扬小心翼翼地安慰道。阿姬曼的泪水让他满心不安,不知道自己哪里作错了,让这个少女如此伤心。

    阿姬曼抹去颊上的泪珠,泪水仍不断流出。

    程宗扬连忙道:“我去打水给你洗脸。”

    难道这丫头不喜欢自己给她赎身,想留在商馆当奴隶吗?带着一肚子纳闷,程宗扬拉开房门,脸顿时垮了下来。

    凝羽冷冰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蠢材。”凝羽冷冷说道。

    亭前曲池流水,杨柳依依,使这座位于边塞的庭院,有了些许江南风光。

    苏妲己换过一袭白sè的丝袍,并膝跪坐在一方淡绿的茵席上,左手挽着宽长的衣袖,右手持壶,慢慢斟着茶,那种淡雅的气质与昨晚的sāo/媚仿佛换了个人。

    青瓷制作的茶盏晶莹纯净,犹如冰玉雕成,杯中的茶叶形如瓜子,翠绿的sè泽仿佛刚从枝头采摘下来。沸水沏入杯中,氤氲的水雾蒸腾而起,清香四溢。

    苏妲己将壶放在手边的红泥火炉上,持杯浅饮一口,在舌尖慢慢品着。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凝羽没有告诉苏妲己自己买下阿姬曼,并且试图逃跑的事,这让程宗扬的担心少了一层。他跑了一上午,这会儿闻到茶香,不由感觉口乾舌燥。但他现在身份是商馆的奴仆,只能摆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垂着手站在旁边。

    一盏茶饮完,苏妲己似乎对程宗扬老实的样子很满意,嫣然笑道:“这是妾身新得的齐山雲雾茶,香蔻儿,赏他一杯。”

    小婢答应一声,给程宗扬沏了一杯清茶。程宗扬虽然口渴,捧着这杯滚热的茶水也喝不下去。苏妲己见状笑道:“妾身却忘了,让香蔻儿给你取一盏酸梅汤吧。”

    小婢斟了一盏酸梅汤,双手奉给程宗扬。酸梅汤在井中湃过,凉凉的又酸又甜,口感近似于果汁类饮料,一口喝下去,顿时满口生津。

    程宗扬本来提心吊胆,怕这妖妇吃过亏後来报复自己,没想到她言笑晏晏,满脸的温和柔顺,不禁忧心尽去。

    苏妲己笑吟吟看着他,吩咐香蔻儿再给他倒上一盏,然後亲手拿起细长的银羹,从一隻陶瓮中取了些冰块,调入汤中,

    这次滋味更佳,一盏冰凉的酸梅汤下肚,浑身的汗意都消失无踪。程宗扬放下瓷盏,赞叹道:“没想到这么热的天气夫人还藏的有冰,真是难得。”

    苏妲己笑咪咪道:“也是没法子的事。冰蛊只有在冰里才能活,一旦冰融了也就化成了水。瞧,为了养这些冰蛊,妾身可是费了好大力气呢。”

    说着苏妲己用银羹取了一勺碎冰,递到程宗扬眼前。

    阳光下,每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晶中,都盘着一条细小的虫子,透明的虫体仿佛与冰块融在一起,如果不细心观看,怎么看不出这些普普通通的冰块中竟然暗藏玄机。

    程宗扬脸颊抽动了一下,他就知道这妖妇没安好心,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冰里下蛊。虽然不知道冰蛊是什么东西,但只要带个蛊字就没有好事。这下可狠狠栽了个跟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运气再爬起来。

    苏妲己微笑道:“冰蛊最不耐热,失去寄身的冰块便会四处游动。冰蛊游动时冰寒刺骨,一不小心就会让它冻了心臟、脑浆……”

    说着她屈指一弹。一股寒意立刻从程宗扬手臂涌到指尖,手指像冰冻般变得僵硬,皮肤上显出冰块的光泽。

    苏妲己伸手一抚,程宗扬冰冻的手指恢复原状,她风情万种地抿嘴一笑,柔声道:“还有些被它冻住了不该冻的地方,轻轻一敲就变得粉碎了呢。”

    想到那种惨状,程宗扬立刻打了个寒噤,感觉腹内沉甸甸仿佛塞了一个会游动的大冰砣子。

    程宗扬凛然道:“我生是商馆的人!死亡是商馆的鬼!夫人有什么要求,奴才就是拼上命也一定给夫人完成!”

    苏妲己笑道:“真乖。”也不理会他说的口响,一面吩咐道:“凝羽,带他去采石场,挑选些奴隶。你去知会祁远,让他在商馆挑些护卫的人手,备上车马钱帛,两rì内准备齐全,一同往南荒去。”

    “等等!”程宗扬连忙道:“夫人是不是先给我解了冰蛊?如果半路上被冻成冰块,我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怕误了夫人的大事。”

    “谁让你不小心,连冰蛊都敢吃?”苏妲己笑着宽慰道:“不过你放心,这些冰蛊上都加过禁咒,要三个月後才会发作,只要你安心办事,从南荒回来再理会不迟。好了,磕过头谢赏,就去做事吧。”

    …………………………………………………………………………………

    这次乘的是商馆的马车,车帘上白湖两个字让程宗扬想起自己脖颈中的奴隶标志。自己的逃走大计这里下算是彻底泡汤了,不用有人看守,只要肚子里冰蛊一rì不除,自己就跑不出那妖妇的手掌心。

    想起苏妲己那副妖媚的艳态,程宗扬就恨得牙根发痒。被按摩棒幹的时候那妖妇,又乖又听话,一转脸就给自己下了蛊,摆出一副後娘的脸,把他当成奴才使唤。早知道就不拔出那根按摩棒,免得她有闲心算计自己。

    程宗扬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见到凝羽的影子。这个冰美人似乎总有办法隐藏自己的踪迹。

    程宗扬暗自猜测,不知道她对昨晚山洞里的经历是否会有印象,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占过了她的便宜。如果能把她收过来,此去南荒也不会太寂寞。

第四十三章:武二爷

    白湖商馆的采石场占了一整个山坳,穿着葛衣的奴隶散在山间,锤凿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凝羽没有露面,她先到了采石场交待了夫人的指令,程宗扬一到,采石场的执事,一个管家打扮的壮汉就迎上来,领着他挑选场里的奴隶。

    这里的奴隶分为两类,抡锤的奴隶大多体型高大,身材强壮,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反抗,不少人手脚都带着沉重的锁链。

    相比之下,持钎的奴隶身材就瘦弱了许多,他们蹲在要开采的石头上,一手扶着铁钎,抡锤的壮汉一锤砸下,铁钎“铛”的一声巨响,溅出火花。随着铁锤的敲击,石屑四处纷飞,岩石的裂缝越来越大,一名持钎的奴隶躲闪不及,被纷飞的碎石划破脸颊,脸上顿时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开采岩石最累的是抡锤,将近三十斤的铁锤每天要抡上数千次,身体稍弱一些,就难以支撑。而最危险的,则是持钎。铁锤数千次的抡击中,有一次落点不准,就会砸在持钎人的手上,轻则断指,重则整个手掌都会被铁锤砸扁。

    程宗扬看了看,捡着几个受过伤,身体虚弱的奴隶要了。那执事心里奇怪,但这些残疾的奴隶留在采石场也是累赘,有人愿意要自然最好不过,当下无有不允。程宗扬挑一个,他便叫一个,不过时就挑了十几名奴隶。

    “咦?”

    程宗扬游目四顾,看到一个高大的汉子正蹲在岩石上,两手扶钎,他手脚带着沉重的铁镣,身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石粉,两眼都是瞎的,不是戈龙还能是谁。

    执事道:“这厮原本是商馆的护卫,谁知他吃里扒外,被夫人废了眼睛,送到这里来采石。”说着“呸”了一声,“挨刀的孬货!”

    只一夜工夫,那个生龙活虎的汉子就仿佛被人抽乾了所有的jīng气,随着铁锤的敲击,扶着铁钎的手掌不住颤抖。

    这样的下场比一刀杀了他还痛快几分,程宗扬心里总算出了一口气,说道:“不用再挑了,有这些就差不多了。”

    执事拎起皮鞭,在空中虚抽一记,喝道:“你们几个!都过来!”

    那几名奴隶惴惴不安地走过来,在程宗扬面前站成一排。程宗扬倒是一片好心,想借这个机会让他们脱离苦海。可一说要去南荒,几个上了年纪的奴隶就露出惧意,似乎南荒比这随时都会被人砸断手臂的采石场还可怕。

    程宗扬低声道:“怎么?他们都不想去南荒?”

    执事二话不说,抡起皮鞭一个个抽了过去,打得那些奴隶满地乱滚,然後笑呵呵道:“你问吧。”

    程宗扬苦笑道:“不用问了吧。”

    执事也不客气,粗声道:“商馆要派人去一趟南荒,挑了你们这些挨刀的死奴才,往後你们就听他吩咐,明白了吗?”

    和预料中一样,那些奴隶一个个都把头点得飞快。

    执事满意地收起皮鞭,对程宗扬说道:“一共十三个,到外面按了手印,就让他们跟你走。”

    执事住的院子在山脚下,外面是光秃秃的石山,烈rì几乎把铁钎都融化掉,这里却是浓荫蔽rì,山风吹来一片清凉。

    一进院子程宗扬就本能地退了一步。一条彪形大汉盘踞在小院内,他身型魁梧,四肢又长又壮,两道浓眉如同刷漆,头颅硕大,脖颈粗豪,犹如一头威风凛凛的猛虎,额角和脸颊上隐隐显出虎皮的斑纹,身上葛衣袒开,露出胸口一片黑黄相间的浓密胸毛。那模样让程宗扬想起草原上遇到的兽蛮人,这汉子比鬃头獠牙的兽蛮人略微顺眼些,但那种威猛无俦的气势比兽蛮武士更凶悍。

    别的奴隶都在山间砸石扶钎,这名奴隶却大模大样躺在竹椅上,手摇蒲扇,旁边还放着凉茶。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葛衣和手脚粗大的铁链,倒像是这里执事的大爷。

    那位凶悍的执事一进门就仿佛见了猫的老鼠,先把皮鞭扔得远远的,然後赔笑道:“武二爷,在这儿纳凉呢?”

    那位姓武的二爷哼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伸出一隻大手在怀里挠着,腕上铁链拉的“铮铮”作响。

    程宗扬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奴隶,压低声音道:“他是谁?”

    执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大汉就吼道:“二爷姓武!族中排行第二!人称武二郎!有话当面问二爷!背後叽叽歪歪,算什么好汉!”

    那大汉声如霹雳,震得人两耳发麻。

    执事连忙道:“当rì徒手打死两头老虎的,就是这位武二爷。”

    打虎的武松?程宗扬顿时来了兴趣。看起来这汉子更像是一头猛虎,头颈的虎斑,身上的虎纹,粗壮的四肢肌肉隆起,剽悍无比。

    程宗扬把执事拉到院外,小声道:“他怎么在这里?”

    那执事像刚嚼了一枚苦胆,口鼻都挤到一处,一张凶脸满是苦相。

    听了他的叙说,程宗扬才了解到,馆里不知从哪里买到这名奴隶,也没有名字,只说叫武二郎。馆里看他有把力气,就送到石场砸石头。这执事在采石场说一不二,遇到这位武二爷可算是受了罪了。刚开始执事还想摆摆威风让他幹活,反而被武二郎夺过鞭子抽了个半死,几次交手都被这个带着镣铐的死奴隶打得落花流水。说来也奇怪,这武二郎一身好功夫,偏生还不跑,倒像是把采石场当了家。执事打不过,赶不走,现在已经被打怕了,只好把他当大爷敬着,由着这位凶神作威作福。

    程宗扬低声道:“他说没说他有个哥哥?还有个嫂子?”

    执事倒抽一口凉气,脸sè隐隐发绿,“他还有个哥哥?天爷!那大郎该凶成什么样?”

    武大郎凶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估计身高顶多能到武二郎的大腿吧。

    看到那些奴隶宁愿被砸也不愿往南荒去,程宗扬已经隐约感到这趟南荒不是那么好走的。眼见着这里还蹲着一位大神,程宗扬不由大为心动。如果能把武二郎带上,路上就算遇到什么危险,有他在也安全得多。

    “别愁眉苦脸的了!”程宗扬大度地拍了拍执事的肩膀,“这个奴隶我也要了!”

    那执事正求之不得,又是作揖又是打躬,求程宗扬早点把他带走。

    程宗扬回到院内,客气地朝武二郎拱了拱手,“武二爷,明人不说暗话。馆里找人走一趟南荒,二爷可有兴趣?”

    “南荒?”武二郎虎目一翻,“不去!”

    程宗扬鼓动道:“武二爷空手打死两隻老虎,这么好的功夫,待在采石场当个奴隶太没前途了。不如跟我走一趟南荒,两三个月时间就能回来,有好处肯定少不了二爷一份。”

    武二郎身躯一动,压得竹椅吱哑作响,似乎随时都会四分五裂。他从鼻中嗤笑一声,“南荒那鬼地方,十个进去有六个回不来,就是回来也得少活三年!你以为二爷是傻的,被你一诳就跟你去送死?”

    程宗扬还不知道南荒有多可怕,听武二郎也这么说,心里不免又打了个突。不过去南荒还有百分之四十的可能活命,如果不去,自己连百分之一活命的机会都没有,迟早会被冰蛊冻成冰棍。他们还有选择的余地,自己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既然南荒这么危险,无论如何也要把武二郎拉上了。程宗扬先捧一道:“久闻二爷是条好汉,武功盖世,义薄雲天!”然後发出一声大大的冷笑,“没想到这好汉竟然对南荒畏之如虎,可笑啊可笑!”

    武二郎看似鲁莽,却对他的激将无动于衷,摇着扇子道:“二爷在这里舒服得很,没点好处去南荒那鬼地方幹嘛?任你说破大天,二爷就两个字:不去。”

    这么说只要给足了好处,一切都好商量。程宗扬立刻摆出豪气干云的架势,“二爷开个条件出来!”

    武二郎张开大嘴,仰天打了呵欠。

    程宗扬伸出一隻手,“五个银铢!”

    看着武二郎一脸不屑的神情,程宗扬连忙补充道:“商馆當铺的朝奉每月才拿这个数。”

    武二郎呸了一口,连眼珠都不转。

    “十个银铢!”

    武二郎乾脆闭上眼。

    “十五个银铢!”

    执事脸上的横肉一阵抽搐,他管着采石场,每月也才拿十五个银铢。

    程宗扬一咬牙,“二十个银铢!”

    武二郎扇子也不摇了,拿起旁边的凉茶“咕咚咕咚”喝完,打了个声震屋宇的猛嗝,然後“呼呼”的打起鼾来。

    “五十个银铢!”

    “一百个银铢!”

    ……

    最後程宗扬心一横,“十个金铢!再多就没得商量了!”就当自己没赚钱好了,十个金铢都算这孙子的。

    执事脸上的横肉已经颤抖起来,程宗扬开出这样的高价,连他也忍不住想丢了手里的差事,跟他跑一趟南荒。来回三个月,就是三十枚金铢啊。

    这样的高价很少有人能拒绝,果然武二郎鼾声一停,虎目睁开一线。

    程宗扬立刻道:“十个金铢!只要跟我走一趟,每个月就是二百枚银铢!怎么样,武二爷?”

    武二郎摸着脸上的虎斑,沉吟多时,让程宗扬看着心里直打鼓。

    武二郎挠了挠脖颈,先看看天,又看看地,最後勉为其难地抖了抖手上的铁链,“先把这玩意儿给二爷解开!”

第四十四章:报答

    “主人买下曼儿时,曼儿其实心里很害怕。害怕主人会和别的男人一样,惩罚他们不喜欢的女奴。可主人却把身契给了曼儿。还说,主人答应过,要救曼儿出来。”

    少女小声哭了起来。“曼儿不是坏人……只是,只是他们……”

    阿姬曼扬起脸,双手放在胸口,认真说道:“梵天在上,自从知道主人真的宽恕了曼儿之後,我,阿姬曼芭娜,就发誓要报答主人。”

    阿姬曼的话语和泪水,让程宗扬心里又酸又甜。他伸手将阿姬曼抱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像哄小女孩一样,一边抹去她脸上的泪珠,一边说道:“那会儿你就是因为这个哭的?”

    阿姬曼点了点头,泣不成声地说道:“是我说了谎……”

    程宗扬安慰道:“别难过了,我不会怪你。”

    阿姬曼泪水涟涟,呜咽道:“主人为什么对曼儿这么好?”

    “也许……”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也许我真的很像你哥哥吧。”

    程宗扬大喜过望,立即转头问执事,“钥匙呢?”

    执事苦笑道:“如果有钥匙,我早就两手捧着送给二爷了。钥匙都在大管家手里,我这边委实没有。”

    终于说动了武二郎为自己效力,程宗扬笑逐颜开,一把钥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钥匙好说。就在这儿按了指印,我带二爷他们回去。”

    执事飞奔着捧出一张纸,先喝骂着让那些老弱病残的奴隶按了指印,然後恭恭敬敬递到武二郎手边,赔笑道:“二爷这一去可是虎入山林,龙游大海。小的照顾不周,还望二爷海涵,海涵。”

    武二郎张开蒲扇大小的手掌,往纸上“呯”的按了一记,然後站起身来,被他压扁的竹椅“吱哑”一声,如释重负地恢复原状。

    武二郎一站起来,程宗扬就发现他比自己想像中更高,壮硕的身形至少超过两米三,就是放在兽蛮武士中,也是一条壮汉,他脸上的虎斑又深又长,一双虎睛jīng光四shè,就像一头直立的猛虎,给人一种强烈的威压感。

    程宗扬叫来,武二郎挽起手上的铁链,毫不客气地挤了进去,宽阔的肩膀几乎把车厢挤碎。他大模大样地一伸胳膊腿,足够坐四个人的车厢立刻被他庞大的身体挤满,对旁边的程宗扬理都不带理的,连一点缝隙都没给他留。

    程宗扬只好客气地说道:“二爷坐得舒服就好。”然後自己拣了匹马来骑。

    回到商馆,程宗扬找到大管家要拿钥匙。那个胖胖的管家也跟执事一样,肥胖的五官挤成一团,苦着脸道:“他的钥匙不在我这里,是侍卫长亲手拿着。”

    “凝羽呢?”

    “侍卫长陪着夫人出外办事,要明rì才能返回。”

    程宗扬想了半晌,只好空着手回来。

    武二郎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两手一扬,铁链“哗啦”一声兜住程宗扬脖颈,劈头喝道:“钥匙呢!拿来!”

    程宗扬好言安抚,拍着胸脯保证明天一定拿钥匙来,如果拿不来,就让二爷把自己头拧下来当球踢着玩。武二郎这才悻悻然收了杀气。

    好不容易安顿住武二郎,程宗扬抹着额上的汗水出来,不知道自己弄来这头猛兽作帮手究竟是福是祸。他安慰自己,武松怎么说也是侠肝义胆,豪勇过人,在江湖中响铛铛的好汉,吐口吐沫也能在地上砸出个坑来。虽然脾气暴燥了些,主要是因为小时候没上过学,缺乏教养的缘故。这种汉子粗鲁是粗鲁了点,但xìng子直爽,既然答应了自己,为着仗义这两个字,这趟南荒也是非走不可。

    苏妲己、凝羽,还有那个小婢香蔻儿都出了门,程宗扬想找个人说话都找不到。有心和武二郎套套交情,可那厮呼噜打得震天响,光凭声波险些能把柴房拆了。程宗扬隔着院墙都坐不住,只好拍拍屁股走人。

    苏妲己一走,那些女侍卫也踪影全无。她在程宗扬身上下了冰蛊,那比绳索镣铐还管用,根本不担心他会逃走,没有再派人看管他,程宗扬一路出来,没有一个人理会。

    离开苏妲己的大宅,程宗扬便叫了辆马车。这个世界的的士没人管理,什么样子的都有,比起上午嵌玻璃的豪华车,这辆就寒酸多了。

    说了客栈的名称,程宗扬一边走一边琢磨。自己拿着苏妲己的钱给阿姬曼赎身,如果说那妖妇一笑了之,程宗扬第一个不相信。解释只可能是苏妲己还不知道,或者知道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趁苏妲己和凝羽都不在的机会,一定要把阿姬曼送走,如果她的再被抓回商馆,自己就白费力气了。

    另一方面,能让苏妲己亲自出面,肯定是要事。难道是王哲麾下左武卫第一军团有消息传来?

    虽然目睹了王哲撼动天地的一击——在他粉身的刹那,刺眼的白光吞噬了整个战场的生灵,但程宗扬还有些隐隐的期待,希望能有一些军士从战场和蔽rì的烈火中脱身。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希望太过渺小。

    王哲一死,在他生前被压制的各种势力都开始蠢蠢yù动。不知道苏妲己跟王哲有什么恩怨,如果让这妖妇知道自己和王哲的关系……

    程宗扬忽然想起那隻锦囊,连忙打开背包。药丸、安全套都在,那隻锦囊却无影无踪。程宗扬背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第五章

    阿姬曼仍裹着那条长长的斗篷,安静地坐在床角。听到房门响动的声音,她抬起眼,静静看着程宗扬。

    那个年轻的男人脸sè很不好,像遇到什么烦心事一样,眉心拧成川字。进了门,就倒在椅中,疲倦得连手指也不愿抬起。

    阿姬曼走过去,蹲下身子,捧起程宗扬一条脚,放在膝上,然後帮他除下靴子,按住他的脚趾轻轻按摩。

    那年轻人明显怔住了,等清醒过来,连忙闪电般收回脚。阿姬曼扬起脸,微笑道:“是曼儿按得不好吗?”

    “不!不!”程宗扬急忙摇手。

    阿姬曼再次伸出手,程宗扬却把腿藏了起来,摇着手苦笑道:“不用按了……我有些不习惯。”

    程宗扬去过浴足城,但那是商业交易,他掏钱,对方提供服务,天经地义。阿姬曼却不同,让这样一个美貌少女给自己服务,让程宗扬生出一丝亵渎感。

    阿姬曼道:“曼儿是主人的女奴,女奴就应该服侍自己的主人。”

    “你的身契我都撕了,你已经不是奴隶了。”

    “曼儿是主人的奴隶,不是因为那张纸。”

    程宗扬头大如斗,这丫头怎么这么固执,跟月霜那死丫头有的一比。

    “主人出了好多汗,曼儿帮主人擦洗一下吧。”

    程宗扬叹了口气,“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对了,不要叫我主人,叫我宗扬好了。”

    “好的。宗扬主人。”

    程宗扬只好不去管她。

    阿姬曼在木制的脸盆里打了水,将一条布巾浸湿,然後绞的半乾,俯下身,仔细抹去程宗扬脸上的灰尘和汗迹。

    布巾是用厚厚的棉布制成,比起程宗扬以前用的毛巾略显生硬,但浸过水的布巾覆在脸上,那种清凉的感觉,让程宗扬忍不住舒服地呼了口气。

    每擦三下,阿姬曼就重新浸一遍水,始终保持布巾的湿凉和洁净。她细致地擦过程宗扬的头颈,然後解开他的上衣,在他胸前细细擦过。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美妙的享受。阿姬曼的手柔软而又细致,被她抹过部位立刻变得清凉,身体燠热和烦闷一点一点消失。

    程宗扬不明白这个倔强的少女为什么要以女奴自居,他也懒得再去想。也许是因为清晨被那妖妇吸得太狠,程宗扬一整天都觉得手足酸软,jīng神委靡不振。奔波一天之後,这会儿已经累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清凉的布巾在身上轻柔地擦拭着,房间安静得仿佛被密封在盒子里。程宗扬闭上眼,呼吸渐渐变得平顺,在少女的服侍下沉沉睡去。

    朦胧中,下身忽然一凉,程宗扬惊醒过来。

    外面的天sè已经暗了下来,身上的衣服都浸在盆中。自己不知睡了多久,身上已经被擦洗得乾乾净净,这会儿那少女正用布巾擦拭自己最後的部位。

    阿姬曼停下手,“是布巾太凉了吗?”

    人被吵醒时往往困意最浓,程宗扬模糊地点了点头,然後又朦胧睡去。

    程宗扬还沉浸在那种久违的感觉中,发现服侍自己的是那个天竺少女,而不是梦中的女友,不知道心里是高兴还是失望。

    程宗扬勉强笑了笑,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没有水了吗?”

    “井里新汲的水太凉,会吵醒主人。”

    程宗扬甩了甩头,把刚才梦幻中的一幕和锦囊丢失的忧虑都抛到脑後。

    如果是紫玫和自己一起穿越,程宗扬不知道他们俩是否有命离开草原,更不知道他们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该如何养活自己。这一切,还是让自己独自面对好了。

    程宗扬抛开心事,笑着说:“现在该怎么办?”

    阿姬曼回过头,问道:“这样舒服吗?”

    程宗扬笑道:“比我想像的还好。”

    阿姬曼顿时焕发出光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曼儿是第一次做……”

第四十五章:送别阿姬

    “对不起,我不知道——还痛吗?”

    阿姬曼笑盈盈转过身,脸上丝毫看不出痛楚的表情。

    “主人不应该向自己的女奴说对不起。”

    程宗扬挠了挠头,苦笑道:“我都说过一百遍,你已经不是奴隶了。你都离开商馆,身契也没有了,无论是谁,也不能再把你当成奴隶。”

    阿姬曼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她看着程宗扬的眼睛,认真道:“只要曼儿的罪还没有赎清,就永远是主人的奴隶。”

    程宗扬一怔,“什么罪?”

    “主人把身契给曼儿的时候,曼儿很害怕……”

    程宗扬不解地说道:“应该是高兴吧?怎么会害怕呢?”

    阿姬曼眼圈慢慢红了,她抱住**的胸脯,低声道:“曼儿在想,如果那天主人真的被曼儿害死了,等他们发现曼儿已经不是处女,一定会很生气地把曼儿卖掉。”

    “主人买下曼儿时,曼儿其实心里很害怕。害怕主人会和别的男人一样,惩罚他们不喜欢的女奴。可主人却把身契给了曼儿。还说,主人答应过,要救曼儿出来。”

    少女小声哭了起来。“曼儿不是坏人……只是,只是他们……”

    阿姬曼扬起脸,双手放在胸口,认真说道:“梵天在上,自从知道主人真的宽恕了曼儿之後,我,阿姬曼芭娜,就发誓要报答主人。”

    阿姬曼的话语和泪水,让程宗扬心里又酸又甜。他伸手将阿姬曼抱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像哄小女孩一样,一边抹去她脸上的泪珠,一边说道:“那会儿你就是因为这个哭的?”

    阿姬曼点了点头,泣不成声地说道:“是我说了谎……”

    程宗扬安慰道:“别难过了,我不会怪你。”

    阿姬曼泪水涟涟,呜咽道:“主人为什么对曼儿这么好?”

    “也许……”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也许我真的很像你哥哥吧。”

    阿姬曼唇角弯起,似乎想笑,泪水却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的手臂抱紧程宗扬,哭泣道:“哥哥……哥哥……”

    阿姬曼恸哭道:“哥哥……你走後第三天,城就破了。那天,黑sè的死亡女神迦梨用她的衣袍遮住了整个羯陵伽城。崇拜战争之神塞建陀的敌人冲进城市,杀掉了所有男人,把父亲的头颅砍下来,悬挂在城上,然後把我们带进军营。”

    程宗扬哄劝道:“别伤心了,那些事都已经结束了,不会再发生。而且……至少他们没有欺负你。”

    阿姬曼泪眼模糊地说道:“那时我还不到十三岁,他们把我当成小孩子。”

    程宗扬心里发出一声叹息,还不到十三岁的小女孩突然间家破人亡,作为被俘虏的奴隶目睹了这一切,难免会给她造成心理的创伤。怪不得她会对男人那么仇视。

    阿姬曼已经哭成个泪人,让她一直哭下去不是个好主意,程宗扬抛开心头沉甸甸的压力,说道:“阿姬曼是个勇敢的女孩呢。”

    阿姬曼扬起脸,迟疑地说道:“是吗?”

    程宗扬笑道:“昨天在地牢里,你流了那么多血都不怕痛。”

    阿姬曼刚要综绽露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咬住唇,过了一会儿才道:“在军营里,每个想吃到东西的女人都要那样做。”

    程宗扬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又触到她的伤口,只好闭上嘴,把少女微凉的娇躯默默抱在怀里。那一刻,程宗扬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无论他多么同情阿姬曼,都永远无法了解她所有的经历。他想起一句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自己了解得再多,也终究无法代替别人的感受。

    少女抽泣着,白滑的肩头在程宗扬胸前耸动。她洁白的脸颊和rǔ上被泪水打湿,在黑暗中散发出**的雪sè光泽。

    程宗扬忽然拿起布巾,在桌上勾描起来。阿姬曼慢慢停住哭泣,疑惑地看着他用湿巾在桌面上绘出的图案。那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圆滚滚的脑袋比身体还要大,它伸出手,一张可爱的大嘴巴傻乎乎笑着,手掌圆圆的,肚子上还有一个大口袋。

    程宗扬专注地勾描着,最後在它嘴边加上几根鬍鬚,才放下布巾。

    “知道它是什么吗?”

    阿姬曼迟疑地说道:“是……一隻猫?”

    “是叮当啦。这是它的鼻子,一公里外铜锣烧的味道它都能闻到;这是它的嘴巴,张大的时候,能放下一个大号的脸盆;这是它的四次元口袋,里面有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像能飞的竹蜻蜓,装在头顶人就能飞起来……”

    “像羽人那样吗?”

    “呃,可能有一点区别……对了,它还有任意门。”

    程宗扬画了一个门的图案,“只要打开门,就能去你任何想要去的地方。还有幸运饼,吃下去就能交上好运。还有鬼故事火球,无论对它说什么话,它都能营造出最吓人的气氛,专门用来自己吓自己。还有空气枪,把枪管套在手指上,说声‘篷’,就会把人吹倒……”

    程宗扬画出被空气枪打倒的大熊,逗得阿姬曼“格格”笑了起来。

    “还有愿望实现簿,上面有很多格子,只要按格子填上条件,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真能实现吗?”

    “当然能!”程宗扬信誓旦旦地说道。

    阿姬曼望着桌上满脸笑容的机器猫,带着一丝崇慕道:“你们的神灵和梵天一样强大。”

    程宗扬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异世界给小叮当找到了一个信徒。还是很虔诚的那种。

    程宗扬很难向阿姬曼解释动漫作品与神话的区别。对她而言,有着数不尽道具的小叮当和传说中的大梵天一样,都是神灵的化身。

    “怎么了?”阿姬曼疑惑地看着程宗扬的表情。

    “……没什么。”

    程宗扬可不想在这个世界创造一个崇拜小叮当的宗教,他抱着阿姬曼起身,“把眼泪洗洗吧。”一边笑道:“你身体真轻。”

    阿姬曼在房内洗沐着,然後穿上衣裙。程宗扬打开房门,清凉的夜风涌入室内,拂去了身边烦闷的空气。淡淡的月sè洒在青石上,犹如满地水光。

    程宗扬索xìng坐在石阶上,两腿伸直,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阿姬曼走过来,侧着腿偎依在他身边。少女长长的髪丝在风中飘荡着,刚洗沐过的身体散发着淡柔的清香。

    这种感觉真不错,明月在天,清风徐来,身边还有个听话的小美女。可惜这样的时光太短暂,在来客栈之前,程宗扬就打定主意,要趁苏妲己和凝羽都不在的机会,今晚就把阿姬曼送走。

    “你还有个哥哥?”

    阿姬曼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阿姬曼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那就好。”程宗扬放下心事。如果没有人收留,他还真不放心阿姬曼一个人在外面生活。

    “你把那些钱币都拿上,去找你哥哥。”

    阿姬曼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曼儿知道了。”

    她这么善解人意,倒让程宗扬惊讶了。

    阿姬曼扬起脸,“曼儿知道,主人现在不方便带上曼儿……”

    程宗扬苦着脸看着自己的装束,自己现在还是商馆的奴仆,把阿姬曼带在身边,何止是不方便。

    “但主人要答应我,一定要来找曼儿。”

    “我答应你。”

    阿姬曼一笑,眼圈却红了。程宗扬连忙岔开话题,“你知道怎么走吗?那么远的路,如果……”

    阿姬曼道:“主人给曼儿的钱币,买十名奴隶也够了。”

    在五原城,五十枚银铢就可以买三名强壮的奴隶,即使一名凶悍的兽蛮人奴隶,卖价也不过一百银铢。在阿姬曼身上花的钱,足够买下七十多名普通奴隶,或者十二名兽蛮奴隶。这样一折算,程宗扬才意识到,自己从苏妲己身上敲的的确是笔巨款。

    “你今晚就走。”想了想,程宗扬又叮嘱一句:“小心别被白湖商馆的人看到。”

    阿姬曼聪明地没有多问,她弯下颈子,在程宗扬脚背上轻轻一吻,低声解释道:“这是我们的风俗,女奴与主人分别时,要亲吻主人的脚背或者脚跟。”

    程宗扬很想告诉她,你已经不再是奴隶了。但不等他开口,阿姬曼就说道:“主人原谅曼儿了吗?”

    程宗扬笑道:“你猜呢?”

    阿姬曼轻笑起来,“曼儿知道,主人已经原谅了曼儿。”

    “为什么?”

    少女眨了眨眼睛,小声笑道:“主人那个的时候,曼儿就知道了。”

    “哈,”程宗扬笑了一声。“怪不得你非要撩拨我。”

    “主人对曼儿的服侍还满意吗?”

    “嗯,”程宗扬装模作样地摆起架子,“还可以吧。”

    “曼儿第一次做,还有些生疏,往後会努力的。”

    程宗扬笑道:“往後可要好好努力啊。”

    虽然阿姬曼没有说,但程宗扬完全可以想像戈龙那些人是如何胁迫她的。想通事情的原委之後,程宗扬就没再怪罪过阿姬曼,而是对她充满了同情,所以才不惜得罪苏妲己那妖妇,把她赎出来。

    分别在际,阿姬曼有些留恋地挽住主人的衣袖,良久才低声道:“越过大雪山,在森林里有一座叫耽摩的城市。曼儿会在那里等着主人。”

    程宗扬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城市,多半是座不知名的小城,阿姬曼在那里有亲哥哥照顾,想必会得到安全。

    “主人已经买下曼儿,多余的钱曼儿会替主人保管。”阿姬曼将双手放在心口,诚挚地说道:“梵天在上,等主人来到耽摩,阿姬曼芭娜会把自己和主人的财富都奉献给主人。”

    那天晚上,程宗扬终于没有看到阿姬曼离开。

    主人不应该像送别朋友一样送别自己的奴隶。阿姬曼这样说。她服侍着程宗扬睡下,直到自己的主人睡着,才悄然离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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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前传介绍:
非yy的枯燥小说,更新慢,一个失业民工意外穿越异界,挣扎求生的冒险故事。六朝云龙吟前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六朝云龙吟前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六朝云龙吟前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