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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前传全文阅读

作者:罗森     六朝云龙吟前传txt下载     六朝云龙吟前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回扣

    雲苍峰默不作声,显然想看程宗扬如何处置。程宗扬道:“老吴,把你的刀给老四。”

    那把厚背砍刀可是吴战威的命/根子,犹豫间,易彪解下佩刀,“用我的。”

    “不行。”程宗扬道:“你刀上北府兵的印记还在。老吴,先拿你的刀去凑个数,咱们再找些没有印记的兵刃。”

    “得。”吴战威把刀递了过去。

    祁远拿着刀出去,雲苍峰低咳一声,“程小哥?”

    程宗扬低声道:“瞧瞧他们玩的什么花样再说。”

    雲苍峰本不想节外生枝,但程宗扬这样说,他也不再坚持。

    吴大刀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他那把刀足有五尺多长,刀背两指多宽,祁远拿出去这一番天花乱坠,说得鬼王峒那些人眼都直了。

    隔了一会儿,祁远再回来,脸上的表情古怪之极。

    没等程宗扬开口,吴战威就抢先问道:“我刀呢?”

    “那个……吴大刀……”祁远堆起笑脸,“作哥哥的欠你一份人情,那刀……我送人了。”

    吴战威晕船的劲头顿时醒了,“啥!”

    祁远身後人影一闪,一个女子跟了进来。祁远苦笑道:“那家伙说刀不错,要跟我换。珍珠珊瑚随便挑,真不行,就用人跟我换。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要是不换,她肯定活不了。”

    祁远一个劲儿的作揖,“兄弟兄弟!说起来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吧?你那刀包在哥哥身上,等回去,我说什么也给你打一把上等的好刀。”

    吴战威这一肚子的气,恨不得踹他两脚。程宗扬拽了他一把,问道:“那个家伙说了什么?”

    祁远连忙道:“他说要跟咱们做军器生意。只要咱们开出价,运到南荒,有多少他都要了。除了兵器,jīng铁和铜也要。这会儿正等着咱们回话呢。”

    程宗扬与雲苍峰对视一眼,说道:“我去和他谈。”

    …………………………………………………………………………………

    “你也是白湖商馆的商人?”

    使者倚在竹榻上,一手搂着一个碧鲮女子,一手转动着手中的陶罐。

    “敝姓程,”程宗扬递上一枚三寸宽的竹片,微笑道:“五原城白湖商馆的执事。”

    听祁远说,六朝也有一种类似名片的物品,称为竹刺,以剖开的竹筒制作。最大的有三尺多长,打磨锃亮,上面写着官员的职位名讳。不过这些竹刺大多是通传使用,极少有人当真收下来。

    程宗扬递上的竹刺仿照自己以前用的名片,三寸宽的竹片削成卡片状,上面用墨笔写着“五原城白湖商馆”,中间写着“执事程宗扬”,背面写着商馆的经营种类,当然兵甲武器是刚添上去的。整体设计不错,就是字迹惨了些。不过比起商队那些汉子,知道怎么拿毛笔的程宗扬不但要算知识分子,还得是高级知识分子。

    不过程宗扬这俏媚眼可算做给瞎子看了。使者也不认得那竹片是什么,随手丢到一边。

    “南荒只有一族,”使者傲气十足地说道:“就是我们鬼王峒。你们若做生意,只和我们做就够了。”

    使者包着头巾的头颅摆了摆,那根鬼角从头巾间伸出,弯曲着拖到脑後,仿佛毒蛇的尾巴。

    程宗扬露出职业的笑容,“我听祁远说,客户们准备采购些兵器,不知道需要哪些种类?”

    “你们有什么?”

    “上好的钢刀,每把十枚银铢;”程宗扬道:“剑分长剑短剑,长剑十二枚银铢,短剑八枚银铢;斧有长柄短柄,长柄斧三十六斤,二十枚银铢,短斧二十斤,十二枚银铢;甲胄每套五十枚银铢……”

    这个年轻商人狮子大开口,无论刀剑都索价不菲。使者听的直皱眉头,忽然他话风一转,压低声音道:“这些都是市价,如果贵使诚心想做这笔生意,打个八折,贵使也好向上面交待。”

    程宗扬笑眯眯道:“另外我再抽出一成利润,作为回扣,请贵使笑纳。”

    使者怔了一下,“回扣?”

    “贵使为鬼巫王大人办事,辛苦费当然是少不了的。每笔生意,无论总价多少,都有一成是支付给贵使的。”

    使者明白过来,接着露出一丝贪婪的神sè,“一成有多少?”

    “如果以银铢计价,每把刀十枚银铢,一千把就是一万银铢,一成就是一千枚。加上剑斧甲胄,每一千套有上万银铢的抽成。”

    使者胸口起伏片刻,“八折?”

    “这是用银铢计算的价格。如果贵使资金不好周转,也可以用物品抵价。无论珍珠珊瑚,都好商量,绝不会让贵使吃亏。”

    使者看了怀中的女子一眼,“用奴隶抵价呢?”

    程宗扬对贩卖人口有着感情上的抵触,闻言露出一脸苦笑,“贵使该知道,六朝严令禁止贩卖奴隶。不是小号不愿收,实在是不敢收。而且奴隶的价格也不甚高,说实话,祁远那把刀完全是给贵使的见面礼。单是那把刀,价格就抵得上十名女奴。”

    使者露出一丝失望,随手把怀中的女子扔开,“没用的废物。”

    程宗扬尴尬之余,心中大定,兵器的价格是雲苍峰提供的,自己凭空加了一倍。不过这一笔回扣拿出来,立刻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连鬼巫王座下的使者也

    使者道:“我叫阁罗,是鬼巫王大人的仆从。在我们鬼王峒,最亲密的朋友才一起分享一个女人。这女奴今天挨了鞭子,比平常更卖力。朋友,你先试试她的身体,等你高兴起来,我们再来交换。”

    程宗扬一脸尴尬,这算什么事?自己即使跟段强也没这样分享过一个女人,何况是跟这家伙?鬼王峒的风气还真够野蛮的。

    程宗扬一脸尴尬,阁罗却显得兴致高昂,“一成的利润我很满意。或者我们应该商量一下,怎样支付这笔金钱。”

    程宗扬道:“只要你们如期付清款项,我会在五个工作rì内,把属于你的一份打到你指定的帐户上——哦,你指定的任何地方。支付类型可以是钱币,也可以是等价的物品。”他很贴心地补充道:“毕竟南荒商业不发达,有时候拿着钱也买不到合适的东西。”

    阁罗哈哈笑道:“朋友,你的承诺让我很高兴。我觉得我还能再幹一个女奴!”

    房门吱哑一声推开,一个纤美的身影踏了进来。

    小紫穿着那件紫sè的衫子,整条雪白的右膀白生生裸露着,肌肤有着冰玉般的洁净与白美。她明亮的美眸像寒星一样闪亮,那隻绯紫sè的珊瑚臂钏戴在手臂上,散发出宝石般的光泽。

    就像一个美丽的小jīng灵突然飘落凡间,小紫踏入房间的刹那,每个人眼睛都是一亮。她柔艳的小嘴又红又嫩,唇角弯弯翘起,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小紫眨着眼,浓密而弯翘的睫毛一闪一闪,好奇地说道:“阁罗叔叔,你在用棍子戳她的屁股吗?”

    阁罗大笑道:“碧奴的女儿还和以前一样傻啊。”

    那个蛇一样的随从喉中发出嘶嘶的笑声,“我听说碧奴生她的时候,鬼巫王大人顺手捏坏了她的脑袋。”

    另一名随从伸出黑sè发黏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傻是傻,不过越来越漂亮了……”

    “小紫,你已经很久没见过你娘了吧?”

    “嗯。”小紫点了点头,“小紫好久没有见过阿娘了。”

    阁罗手掌向上摊开,挑起尖长的食指勾了勾,“过来,让叔叔摸摸小紫长大没有。”

    小紫摇了摇头,“我不要。娘说,女孩子不能让人随便摸的。”

    阁罗皮肤紧绷的脸颊抽动一下。所有人都知道,小紫是鬼巫王大人的禁脔,从出生那一刻起,她就属于鬼巫王大人所有。

    程宗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把自己当成隐形人,在一旁默不作声。小紫却欣喜地发现他,“和花苗人一起来的外乡人,你也在这里啊?”

    “花苗人?”几名随从交换了一下眼sè。

    程宗扬硬着头皮道:“我们是在途中遇到的,大家结伴而行。”

    小紫高兴地说道:“花苗的姊姊们都好漂亮呢。”

    阁罗的鬼角微微昂起,“花苗人进献新娘,怎么会走到这里?蛇傀,你们去看看。”

    两名随从踩着“格吱格吱”作响的竹梯,离开竹楼。

第一百三十七章:珊瑚铁

    “这个女奴太平常了。”阁罗道:“我的商人朋友,如果来鬼王峒,你可以试试碧鲮族的jì女。她的皮肤像脂玉一样莹白,柔软的身体能随心所yù摆出各种姿势。”

    程宗扬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个碧奴,名字里有个碧字吗?”

    阁罗满不在乎地说道:“一个碧鲮族的女奴,谁会关心她的名字。”说着他大笑起来,“我的朋友,即使你走遍南荒,也找不到比她更妖艳的女人。”

    程宗扬心跳越来越快,表面却只露出恰如其分的好奇,“她比这个女奴还美貌吗?”

    “鱼目永远不可能胜过珍珠。那个女奴是碧鲮族长的女儿,但被外乡人搞大了肚子。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後来碧鲮人把她当成礼物,送给鬼巫王大人……”

    程宗扬终于敢肯定,阁罗口中的jì女就是谢艺一直在找的人。他眼神古怪地看了小紫一眼。这个小女孩就是岳帅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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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那么一慌神,被浪头从树上卷下来,当时就喝了好几口水。我寻思着,我祁老四这回算是交待了。听天由命,冲到哪儿是哪儿吧。等我浮出来,赫!周围连一片陆地都看不到,谁知道这鬼地方会有这么大的cháo水……”

    祁远向众人述说自己怎么被cháo水冲进海里,又怎么被返程的碧鲮人救起。听说石刚也被cháo水卷走,下落不明,祁远神情惨然。石刚是头一次走南荒的新手,没想到到了最後,又只剩下自己、吴战威和小魏三个。

    那个年轻的碧鲮女子递来一隻刷洗乾净的水囊,祁远双手接过来,连声道:“你歇着!你歇着!赶了几天的路,早就累透了的。”

    那女子一声不响地退到一旁。

    角落里,雲苍峰轻抚着玉佩,“你是怎么看的?”

    “南荒这些部族购买军器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这樁生意,我觉得有些邪门。”程宗扬皱起眉头,“阁罗的意思,第一批刀斧弓甲,每样就要一千件,算下来要十万银铢——鬼王峒哪儿来这么多钱?”

    雲苍峰神情凝重。鬼王峒已经拥有了半个南荒,却在此时大量购置军器,甚至购置铜铁来自己冶炼兵刃,不能不令人起疑。联想到他们对白夷等族的横征暴敛,他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另一边,武二郎和苏荔爆发出两人第一次争吵。

    蛇傀和黑舌对这支送亲的队伍会走到临海的碧鲮族并没有多作追问,却对花苗的女子表示出莫大的兴趣。苏荔有意让族中的女子去接近他们,却遭到武二郎的强烈反对。

    “我们花苗女子本来就有择偶的权力。”

    武二郎压着火道:“这是择偶吗?你们这样做,与碧鲮族有什么区别?”

    苏荔冷静地说道:“不要忘了,花苗名义上也是鬼王峒的附庸。如果花苗人拒绝他们的要求,会引起他们的不满,甚至疑心。”

    “你考虑过她们想法吗?她们会同意你这个族长吗?”

    “她们离开花苗时,已经把生命和尊严献给神明。为族人的利益献身,是她们的光荣。”

    武二郎低吼道:“如果他们挑的是你呢!”

    苏荔也恼怒起来,尖刻地说道:“你知道我做得有多好!”

    武二郎脸sè铁青,最後一把搂住苏荔,像要把她揉碎般用力。苏荔挣扎着,**的纤足使力踢着他的小腿,力气却越来越小。

    程宗扬乾咳一声,提高声音道:“阁罗马上就会走。”这句话虽然是对雲苍峰说的,声音大小却正好能让苏荔听到。

    果然苏荔从武二郎怀里挣脱出来,“为什么?”

    程宗扬一笑,“因为我告诉阁罗,有几个南荒的部族,正密谋要刺杀鬼巫王大人。”

    苏荔玉脸蒙上一层寒霜,手掌不易察觉地一翻,握住背後的长弓。

    “玩笑!玩笑!”程宗扬连忙赔笑道:“只是开个玩笑。其实阁罗是急着回去安排地方,好接受那笔回扣。”

    苏荔挑起眉头道:“他有那么急吗?”

    “可不是嘛。就算大家谈定了生意,第一笔交易最快也要一个月,我从来没见过像阁罗那么着急的。好像明天属于他的那份就能飞来,掉进他口袋里。”程宗扬耸了耸肩,“看样子,那个鬼巫王平常给他们的薪水并不高。”

    苏荔鬆开弓,嗔怪地横了程宗扬一眼。

    程宗扬正待开口,却突然竖起耳朵。武二郎怒气未消,虎着脸跟苏荔较劲,雲苍峰低眉沉思,谢艺恬淡地坐在角落里,不知在想些。剩下的几个人或是低声交谈,或者是沉默不语,程宗扬却听到靠近自己的屋角位置,有一个轻微的呼吸声。

    程宗扬猛地跃起身,手中寒光一闪,从竹墙间刺出。弯角状的刀刃从屋角透过,一股鲜血随即喷在竹墙上,沿着发黄的竹子蜿蜒而下。

    众人从房中奔出,只见一个碧鲮人以扭曲的姿势盘在竹梁上,他耳朵贴着竹墙,颈部几乎被整个切断,没有任何挣扎地死在梁间。

    祁远脸sè越发青黄,“我见过他——我和阁罗说刀剑的时候,他一直在和那个黑舌头的随从交谈。”

    众人省悟过来。这是鬼王峒安插在碧鲮族的眼线。可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难道阁罗对自己一行起了疑心?

    程宗扬出手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谢艺风一样掠了出去,顷刻间绕楼一周,这时才施施然拾阶而上。

    “没有其他人。我猜他只是自己来打探消息,好去向主人邀功。”

    众人都鬆了口气。碧鲮人尸身处理起来虽然麻烦,但总比走漏了风声要好。

    楼外传来一声象鸣。那头巨大的白象载着阁罗离开了碧鲮族的村落。

    作为阁罗生意上的伙伴,蛇傀和黑舌没有来打扰商队。众人重新安排了人手jǐng戒,易彪和几名护卫拖走尸体,雲苍峰却盯着程宗扬手里的短匕,眼中露出惊讶的神sè。

    程宗扬把匕首递过去,笑道:“正想让雲老哥瞧瞧呢。”

    雲苍峰也不客气,接过来仔细翻看。

    那柄匕首锋刃只有半个手掌长短,刀锋弯曲犹如牛角,柄部却比锋刃长了一倍,形状如同珊瑚。它的刀鞘也是一截暗红sè的珊瑚,合起时浑然一体。中间的锋刃打磨得很薄,雪亮的刀身有种冰玉般的通透感,由于沾了血,边缘流动着微红的晶光,仿佛一片滴血的寒冰藏在虬曲的珊瑚中。

    程宗扬苦于没有防身的兵器,平常背着两把钢刀,不方便不说,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刀贩子。这柄匕首是自己从鲛人身上拣来的,用起来还算合手,当即不客气地据为己有。

    听说是鲛人身上的匕首,雲苍峰神情更加慎重。他摘下腰间的碧玉佩,倒转匕首,用柄部的珊瑚轻轻一划,佩上便多了一道划痕。雲苍峰犹豫良久,终于还是没敢用匕首的锋刃来试玉佩的硬度。

    “夜叉珊瑚盛产jīng铁,传说有一种铁乃万年寒冰所化,质地锋锐异常,用来切割玉石如切油膏。这种铁在海底万年,往往被珊瑚覆盖,受其铁质所感,附在其上的珊瑚也坚利之极。人称珊瑚铁,为天下奇珍。”雲苍峰将匕首递还给程宗扬,微笑道:“恭喜程小哥。”

    “珊瑚铁?”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思索间,武二郎一把将匕首夺了过去。那厮眯着眼瞧了半晌,腮帮的横肉跳动着,然後把匕首扔了过来,气哼哼道:“什么破玩意!”

    程宗扬哈哈一笑,“二爷当然识货。那四大假还是你说的,什么灵飞镜、珊瑚铁、玄秘/贝……二爷当然不放在眼里了。”

    吴战威在窗口盯了半天,这时转过身来,“那家伙走了。”

    说走就走,这阁罗还真是个急xìng子。但他的随从却没有离开,蛇傀带着奴隶搜罗了碧鲮人采集来的珠宝,用箱子一一装好,却没有看到黑舌的身影。

    武二郎与苏荔重归于好,两人谁也不再提那两名随从的要求,并肩携手离开竹楼。

    这边祁老四却闹了个大红脸。众人安排宿处,给祁远和那个叫碧星的碧鲮族女子留了一个单间。那女子一声不响地入了房,祁远却说什么也不愿进去。

    “你们当我老四是什么人?”祁远脸红脖子粗地说道:“她救我一命,我拿刀去换她那是报恩!这种事我能幹吗?”

    “得了吧老四,”吴战威道:“我瞧那女的白白净净,相貌也是上等,你可占了大便宜了。就你祁老四的模样,还挑三拣四?你要嫌弃,我老吴一句话,立刻让她出了这门。”

    祁远说什么也不答应,死乞白赖跟那帮汉子挤在一起,半步也不往房里去。

    谢艺轻轻抚了下衣摆,从容道:“程兄,可有意到海边/散步?”

    程宗扬看了他一会儿,“半夜到海边/散步?谢兄很有雅兴啊。”

    “水浪接天,cháo打长礁,这样的景sè在六朝是看不到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找机会再收拾你

    蛇傀带着奴隶继续勒索财物。可以看出,鬼王峒在这里拥有绝对的权威,阁罗走後,蛇傀像主人一样发号施令,碧鲮人生满花朵的jīng巧竹篱被奴隶们推平,扩出大片空地,然後用毛竹搭起架子,将没有采捞到足够珠宝的碧鲮人吊在架上拷打。

    程宗扬和谢艺默契地避开那一幕,一前一後朝海边走去。

    “岳帅曾说,海中的cháo汐是月亮引起的,每到满月或者完全看不到月亮的时候,都会出现大cháo。碧鲮海湾地势奇特,两条伸入海中的山脉形成一个圆形,海水易入难出。他处cháo水升高五尺,湾内就能升至两丈。”

    程宗扬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心里却在思索谢艺找自己要说什么。

    林中传来一声压低的叫声,程宗扬与谢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身朝礁石走去。

    程宗扬悻悻道:“二爷这趟来南荒,倒像是专门来配种的。”

    谢艺淡淡道:“武二是男儿本sè。”

    “那祁老四呢?”

    谢艺道:“祁远是义气深重。选择虽然不同,却各有各的长处。”

    程宗扬笑眯眯道:“那谢兄你呢?”

    谢艺淡淡道:“哦?”

    “谢兄虽然跟我们混在一起,但拔了毛的凤凰还是凤凰。只衣服干干净净这一条,就把我们这些粗人都比下去了。这一路对谢兄抛媚眼的花苗女子也不少,可谢兄这表现……啧啧,修行多年的老僧也没你这么装的。”

    谢艺忽然停下脚步,“程兄,借手一用。”

    程宗扬jǐng惕地退开一步,“幹什么?”

    这家伙不会真是个基佬吧?程宗扬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如果谢艺突然兽xìng大发,自己可真没把握能逃脱他的魔掌。

    谢艺伸手拉起程宗扬的手腕,食指、中指、无名指按住他的脉门。良久,谢艺鬆开手,“无论程兄练的是什么功夫,最好都不要练了。”

    “为什么?”

    “你刚才出手,角度和方位很准,手也很稳。这样的天赋,如果你愿意当杀手,会是一个不错的杀手。”谢艺望着程宗扬道:“但你出手时过于强猛。我看到你试图控制力量,却犹豫了至少三次。”

    程宗扬笑道:“这你可看错了。如果不杀那个偷听的家伙,可能死的就是我们,我根本就没打算控制力量。”

    “是你的手在犹豫。”谢艺道:“你自己也许并没有注意到,你出手时,力量的重心在匕首上变换了三次。”

    程宗扬听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你的真气并不纯正,气脉行进间yīn多阳少。再练下去,有害无益。”

    谢艺口气很慎重,程宗扬却并不在意。自己刚刚吸收了两股死气,真气如果纯正毫无杂质才是怪事。不过这家伙眼光可真不错。只看自己出手,就能猜出这么多。

    程宗扬道:“对了谢兄,你不是说碧鲮族有一种丝,和霓龙的天丝很像,sè彩七彩纷呈,在什么地方?”

    “我是从《天茧名丝编》中读来的,具体出自碧鲮的什么地方,非谢某所能知。”

    程宗扬奇怪地看着他,“谢兄以前是做什么的?”

    谢艺微微一笑,“你猜呢?”

    “我知道你是跟随岳帅,但在此之前呢?祁远说你在军队待过,打的绳结都是拴马结。”

    谢艺点了点头,“祁远是个人才。在商馆可惜了。”

    “但我觉得有些奇怪。易彪他们也是军伍出身,都是典型的文盲,别说博览群书了,‘非谢某所能知’,这样的话打死他们也说不出来。”

    “追随岳帅之前,我在长安的皇图天策府。”谢艺淡淡道:“你知道,我姓谢。”

    看着程宗扬成竹在胸的表情,谢艺微微笑了起来。

    程宗扬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吧,你的那个皇图天策府,还有你姓谢是什么意思?”

    “皇图天策府是一所学院,简单来说,是培养军事指挥官的讲武堂。六朝的高级将领,一半都出身于皇图天策府。我和王韬一样,家都住在建康。”

    建康,王谢……“哦!”程宗扬猛地明白过来,手指着谢艺,“你是王谢家族的人!”

    晋朝的豪门世家首推王谢,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首诗程宗扬多少也知道一些。

    “虽然我和谢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谢艺道:“但这终究是个骄傲的姓氏,不是吗?”

    程宗扬点头同意。王谢两家轮流把持晋国朝政,人物风流,千载之下仍令人向往,确实有他们骄傲的理由。

    “我准备到鬼王峒去。”

    “是吗?”

    “你知道,”谢艺抹着手指,慢慢道:“那个家伙骗了我。”

    在白夷族,那个鬼王峒使者在谢艺的刑逼下,说碧宛已经死了。对照阁罗的话,很明显他在撒谎。在一隻手都被削成白骨的情形下还要撒谎,可以想像,那个使者知道碧宛真实的生存状态比死亡更难以令人接受。

    “我们不幹涉岳帅那些女人的生活,但决不容忍她们受人欺凌。”谢艺口气很平静,却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压力。

    程宗扬咳了一声,“我和阁罗约定,交易在白龙江口进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我们就会离开。”

    “哦?”

    “阁罗曾邀请我们到鬼王峒去,但我拒绝了。坦白的说吧,”程宗扬摇了摇手,“南荒这地方我不准备再来了。这一路,我们已经死了太多的人。我打算在自己的小命还没有丢掉之前,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谢艺沉思片刻,然後道:“那么,祝你们一路顺风吧。”

    谢艺的背景消失在波涛间,程宗扬叹了口气,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谢艺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已经拒绝了他的提议,决定与星月湖保持距离。但失去这样一个机会,还真有些心痛。鞠社……如果他们拥有的是一个篮球社,也许自己已经答应了吧。

    想起篮球,程宗扬不禁手痒,他捡起一隻椰子,在手里拍了拍,作了个标准的投篮动作。

    椰子划过一道弧线,没入灌丛。“呯”的一声脆响,然後传来一声闷哼,有重物“噗通”倒在地上。

    程宗扬瞠目结舌,听着灌丛後的惊叫和纷杂的脚步声。

    有人叫道:“蛇傀大人被袭击了!”

    “抓住刺客!”

    “是碧鲮人!把他们都杀光!”

    乱纷纷中,几名手持长刀的随从带着奴隶从灌丛後冲出来。

    “往那边逃了!”程宗扬指着波涛翻滚的海面,厉声道:“是个鲛人!”

    “鲛人?”几名随从停下脚步,面面相觑。这会儿风急浪高,跳到海里追杀比鲨鱼还敏捷的鲛人,跟送死差不多。

    很快有人提出建议,“我们立刻禀报阁罗大人!夜叉珊瑚的鲛人违背约定,偷袭我们鬼王峒的勇士!”

    没有人怀疑程宗扬,阁罗宣布过,这个北方来的商人是他的朋友。

    那些随从很明显不是用来作战的武士,听说袭击者是鲛人,就失去了追杀的勇气,准备撤退。

    程宗扬扯住一名随从,“蛇傀不是在村子里吗?怎么会来这里?”

    “那些碧鲮人的惨叫声打扰了我们的休息,蛇傀大人决定在他们都被吊死之前,先到这里来。没想到会被鲛人袭击。”

    “只有蛇傀?黑舌呢?”

    那随从露出暧昧的笑容,“也许正在哪个碧鲮女人床上吧。”

    突如其来的椰子击中了蛇傀的後脑,使他昏厥过去。鬼王峒的随从虚张声势地叫骂了片刻,然後退回村子,声称等天明再来报复那些狡猾而可恶的鲛人。

    程宗扬不想和鬼王峒那些人同行,索xìng沿着海岸走了一段,然後在礁石上坐下,等他们离开。

    程宗扬摸了摸小腿,上面的伤口已经平复许多,估计明天就可以痊愈。而明天,他们这一行也该踏上返程的道路。

    想起朱老头领的路,程宗扬气就不打一处来。那老头指的一多半都不是路,要不是他们这支队伍有那些强悍的北府兵jīng锐,只是开路就能把他们累死。

    雲苍峰能陪自己走到这里,已经够仁至义尽,这份人情自己算欠下了。祁远估计过,除了那块价值难定的龙睛玉,单是在白夷族换来的珍珠,还有寄存在熊耳铺的货物,运回五原城差不多就有十倍的利润,可以说赚了个盆满钵满。但最要紧的霓龙丝,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不过霓龙丝本来就是自己编出来的,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都难说。况且自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回白湖商馆,等回到白龙江口,就和雲苍峰一同北上,前往建康。

    苏妲己……等我找机会再收拾你。

第一百三十九章:程头儿,你吃吗?

    月亮西移,汹涌的cháo水渐渐变得平静。程宗扬百无聊赖地捡起一隻贝壳丢到海中,却猛地打了个突。

    海面上漂浮着一双诡异的手,黑sè的爪尖在水中时隐时现,被海水泡得微微发白。

    程宗扬一阵心惊肉跳,死人自己这段时间已经见过不少,没有什么可怕的。可那双僵硬的手已经探出水面,却始终保持着半个手掌的高度,不沉不浮,实在太过诡异。

    程宗扬盯了差不多有五分钟,然後深深吸了口气,俯身潜入水中。

    月光透过海水,呈现出诡异的蓝sè。一个人像长在礁石上的植物一样,双手和头髪向上浮起,身体扭曲着随波浮荡。

    程宗扬紧紧攥着珊瑚匕首,朝他潜去。在水流的扰动下,那人面部慢慢转了过来。他失去血sè的面孔一片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惊骇的神情。嘴巴大张着,仍保持着死亡前呼叫的姿态,一条黑sè的尖舌从他口中伸出,仿佛一条恶毒的细蛇。

    程宗扬朝下望去,只见黑舌两隻脚被一隻巨大的蚌壳夹住,那蚌壳距离水面不过一人多高,可就是这样的高度,使黑舌无法呼吸到水面的空气,只能在触手可及的距离活活溺死。想必他死之前很恐惧。

    程宗扬一口气耗尽,踩着水向海面游去。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碧绿的光泽在礁石黑sè的缝隙间一闪而过。

    “噗!”程宗扬吐了口水,浮上水面用力喘着气。接着他听到一缕奇异的歌声。

    那歌声像月光一样透明,仿佛长着莹白的翅膀,在不同的音阶间轻盈地跳动着。世间没有任何声音能比得上它优美的旋律。

    程宗扬怔怔听着,歌词是一种他未曾听过的语言,但咏叹中的哀伤和希翼却像cháo水一样涌来,把他包围。

    程宗扬忘了呼吸,直到口鼻没到水中,被水呛到才惊醒过来。

    “咳!咳!”

    程宗扬狼狈的咳着攀上礁石,然後他看到自己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少女侧身坐在礁石上,丝一般柔美的秀髪从颈後披散下来,仿佛cháo湿的海藻,贴在她莹白的肌肤上。

    程宗扬已经见过小紫的美貌,可月光下少女宝石雕琢般jīng巧的五官更让他深深惊叹。她侧着脸,秀美的鼻尖微微翘起,长而浓密的睫毛下,眼波如水般清滢明澈。娇艳的红唇轻轻开合,jīng致的唇线上仿佛有星光流淌。

    小紫娇小的躯体像雪一样白嫩,充满纯美无瑕的童稚感,**的髪丝波浪般贴在雪肤上,勾勒出胸部圆润的曲线。她rǔ/房大部被髪丝遮住,从两侧露出浑圆的弧线,像晶莹的雪球一样白滑而又挺翘,充满青chūn的气息。

    小紫腰肢很细,软软的仿佛一手就握住。然而在她腰/臀以下,却是一条流线型的鱼尾。原本应该是双腿的部位被银sè的细鳞覆盖,小紫轻轻唱着歌,那条柔美的鱼尾没入水中,长长的尾鳍在碧波中顽皮地轻轻拨弄,不时甩出一串珍珠般的水滴。

    人类对于美人鱼的想像,最好奇的莫过于她们人类的躯体怎么与鱼尾天衣无缝地连接在一起,但小紫侧着身,只能看到她低垂的髪丝下一侧洁白的雪/臀,却看不到她腹部与鱼尾的连接。

    见惯了人类女xìng修长的双腿,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人鱼,程宗扬以为自己会惊奇于这种人身鱼尾的生物。但小紫鱼尾那样美丽而自然,尾鳍有着柔软的碧蓝sè鳍骨,连结在鳍骨间的鳍膜却是透明的,衬着银白的鱼尾,jīng致而又完美,让程宗扬禁不住以为这才人类本来该有的美态。

    歌声停止,程宗扬心中像一根弦断了般,泛起一丝不舍。接着,他看到小紫白玉般的小手。少女白嫩的指尖被鲜红的液体染红,鲜血一滴一滴淌落下来。

    月光下,娇小的美人鱼提起滴血的手指,然後将指尖放进口中,轻轻吸吮,她jīng致的面孔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柔嫩的唇瓣沾着一滴血迹,显得,神秘而又诡异。

    小紫抬起眼,天真地笑道:“远方来的客人,来尝尝小紫打的猎物吧。”

    刚才看到黑舌尸体时,那阵心惊肉跳的感觉又回来了。她说的猎物,不会是黑舌吧?

    程宗扬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看到小紫从身後拖出一隻海龟。

    “小紫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的壳砸碎。程头儿……你吃吗?”

    小紫柔嫩的声音与吴战威的破锣嗓子迥然相异,程头儿这几个字从她舌尖跳出,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轻盈地旋转舞蹈。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小紫还没有吃东西啊。”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不用火烧吗?”

    “我们碧鲮人不用火啊。只有死了人才用火焚烧。”

    程宗扬努力想从小紫的容貌间分辨岳鹏举的痕迹,但小紫和月霜的容貌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让程宗扬怀疑她们这对异母姊妹都没有获得那个家伙的任何基因,而完全是她们母亲的翻版。

    程宗扬心头莫名地揪了一下。小紫平常的容貌已经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化身为美人鱼时,美貌更是出类拔萃,堪称绝世尤物。而她的母亲,也曾经和她一样美丽过……

    “程头儿……你也尝一口。”小紫扬起小手,递来一缕撕下的海龟肉。

    月光下,白sè的龟肉呈现出淡淡的蓝sè。像她这样的美少女软语相求,就是毒药也会甘之若饴了吧。程宗扬苦笑着伸出手,接过那条带血的龟肉。

    小紫眼中闪过一缕寒光,被她惊人美sè迷惑的程宗扬太阳穴忽然一跳,斗然发现,她的笑容如此令人心悸。仿佛一株妖艳的罂粟,在星光下吐露出诡异的香气。

    “程头儿!”

    破锣般的叫声打断了程宗扬的惊惧,小紫睫毛跳了一下,目光又变得透明,她鱼尾一摆,轻盈地滑入水中,消失不见。

    程宗扬呼了口气,不用看,这么破的嗓子,肯定是吴战威那粗胚。

    “不好了!”吴战威狂奔过来,“他们,他们动手了!”

    程宗扬“呼”的站了起来,“有人受伤了吗?”

    “不是咱们!”吴战威喊道:“是碧鲮人!那帮孙子在杀碧鲮人!”

    …………………………………………………………………………………

    “放火!放火给我烧!”

    蛇傀脑後包着绷带,喉中嘶嘶作响地叫道:“把这些贱人统统烧死!”

    几百名碧鲮人都被驱赶到最大的一幢竹楼上,鬼王峒的奴隶们在楼下堆起燃火的竹木,然後点燃。碧鲮族只剩下手无寸铁的老人和妇女,他们在火焰间哭泣哀求。楼下,几名试图逃跑和反抗的碧鲮人身首异处。

    蛇傀蛇一样细小的瞳孔转动着,“碧鲮的贱奴们!敢勾结鲛人袭击鬼巫王大人的使者,蛇傀今天就要让你们该死的部族彻底绝灭!”

    商队众人都默不作声,腮帮的咬嚼肌却一个个鼓起。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见惯了血腥的厮杀,但这种对老人和女人一边倒的屠戮,激起了每个人的怒火。

    刚打扮成新娘的乐明珠听到叫嚷声,溜出来扯起盖头,只看了一眼就张大嘴巴,眼中充满惊恐。

    “什么都别说了。”程宗扬拿起刀,“动手吧。”

    “武二!蛇傀是你的!易彪、老吴!那几个随从是你们的。”说着程宗扬抬起头,“凝羽呢?”

    凝羽悄无声息地从yīn影中走出,她像一个沉默的影子,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存在,但需要她时,她总会在自己最近的地方。

    “你和祁老四、小魏留在这里,守好雲老哥,别让他们冲上来。”

    “不。”凝羽冷漠地说道:“那个人是我的。”

    凝羽指的是那名正在蹂躏女奴的随从。程宗扬不愿拂了她心意,“好吧。你还有伤,小心些。”

    武二郎提起双刀,眯起眼打量了一下,然後一脚将整面竹墙踹开,接着狂吼一声,鹰隼般扑了下去。然而凝羽比他更快,就在竹墙破碎的刹那,她身体羽毛般飞出,手中月牙状的弯刀光芒只一闪,那名随从头颅便失去重量般直飞起来。接着易彪和吴战威也并肩抢出。

    除了留守的祁远和小魏,另外几名雲氏商会的护卫也分别从楼上跃下,甚至卡瓦和几名花苗族的汉子也混在他们之中。

    鬼王峒一行只是来领地掠取财物,除了几十名奴隶,携带武器的随从只有五六个,而且还没有鬼武士,商队的力量完全是压倒xìng的。

    “谢兄,”程宗扬对谢艺道:“把风的事就交给你了,鬼王峒的人,一个也别让他们逃出去。”

    谢艺一手按住刀柄,淡淡道:“放心。”

    “还有我。”

    苏荔踏了出来。她脸上仍带着未褪的cháo红,目光却亮如寒星。在她身後,阿夕脸sè苍白,眼神像受惊的小鸟一样微微战慄。

第一百四十章:七彩海藻

    “呯!”武二郎拎起长刀,将蛇傀的头颅钉在用来拷打碧鲮人的架上。

    打斗的过程平淡无奇,凝羽一击得手,武二郎也只用了一个照面,就斩下蛇傀的首级,剩下的就是和易彪他们追杀那些四处逃亡的随从。那些人也就能吓唬吓唬碧鲮族的老弱,动起手来根本不堪一击,倒是逃跑的水准不俗,慌乱间,竟然有两个随从蹿了出去。当然,在村口迎接他们的是谢艺。程宗扬估计他们到死都没有看到那家伙的刀。

    “他们怎么能这样……”乐明珠瞪大眼睛,明媚的眼眸中充满泪水。

    鲜血染红了碧绿的草地,生满花朵的竹篱被无数纷乱的脚掌践踏过,零落的花瓣沾满血污和泥泞。哀嚎和惨叫声在村中不同角落响起,但施暴者由鬼王峒变为碧鲮人。长久的恐惧在这一刻释放,他们用手打,用脚踢,甚至用牙齿撕咬他们曾经的征服者。无论是阁罗的随从,还是跟随他们来的奴隶,都成为碧鲮人发泄愤怒的目标。

    程宗扬曾经试图阻止他们的滥杀,但很快就放弃了。那些碧鲮人不少都在烈火中被烧伤,面对死亡的惊恐一旦释放,就无法克制。即使最怯懦的少女,这一刻也被复仇的yù望驱使,作出她们从来不敢想像的疯狂举动。

    这一幕让乐明珠无法接受,“那些人是奴隶!和他们一样的奴隶!”她跺着脚道:“不行!我要告诉她们!”

    程宗扬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你这会儿过去制止,她们会把你也吃了。”

    “可他们也是受害者!还有那些碧鲮人,他们都受了伤!”

    程宗扬低声道:“这些碧鲮人已经疯了,等他们冷静下来,你再去给他们治疗。”

    “那我们就看着奴隶被他们杀死吗?”

    “除非,你把这些碧鲮人杀光。”

    “呜……”乐明珠忽然哭了出来,把脸埋在程宗扬胸口。

    程宗扬心中也充满苦涩。仇恨的种子一旦滋长,就只有用鲜血才能洗清。而播下仇恨的总是少数人,鲜血更多的来自无辜者。就像那些奴隶。但他们的无辜在仇恨中微不足道。

    “别哭了,小香瓜。”程宗扬刚拥住乐明珠的肩膀,就被一隻手打开。

    苏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丰满的红唇微微张开,用耳语般的声音道:“小家伙,明天再找你算帐。”

    程宗扬一阵心虚,不会是她发现了什么吧。

    …………………………………………………………………………………

    一名碧鲮族的老者战战兢兢坐在席上,目光闪烁着,不敢与人对视。

    程宗扬心里摇头,果然像朱老头说的那样,碧鲮族的人才已经在历次战斗和屠杀中被杀掠一空,剩下这些都是懦弱而猥琐的家伙。

    经过昨晚的杀戮,阁罗带来的人无一漏网,除了几名随从,其他人都死在碧鲮人手下。疯狂过後,几乎所有的碧鲮人都呆若木鸡,仿佛不相信那一切是他们幹的。天亮後,程宗扬找出现任的族长,把他请来,询问情况。

    “老丈,你们碧鲮人被鬼王峒征服有多久了?”

    “很多年了……我,我已经记不清了。”

    “有十五年了。”那个救过祁远的碧鲮女子说道:“那时我还很小。鬼王峒闯进村子,杀了很多人。”

    老者想了起来,“本来我们村子还有一千多人,那次被他们杀了一半。”老者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颤声道:“那些鬼王峒的战士,简直是魔鬼,我们最勇敢的战士也无法抵挡他们的屠刀……”

    程宗扬皱起眉头,“你们不是能在海里生活吗?为什么不逃走?”

    老者低声下气地说道:“鲛人……海里有鲛人……”

    “我的母亲是在海中被袭击的。袭击我们的是鲛人。”碧鲮女子说道:“他们和鬼王峒的魔鬼一样残忍。後来我们才知道,鲛人与鬼巫王已经结盟,共同对付我们碧鲮族。鲛人同意鬼王峒把我们当作采珍珠的奴隶,条件是碧鲮族不能再有成年的男子。这些年我们碧鲮人越来越少,现在剩下的只有三百多人。”

    “当年有一个叫岳……”

    程宗扬还没说完,老者已经全身发抖地喊道:“他是魔鬼!就是他!给我们碧鲮族带来厄运!”

    程宗扬一拍桌子,“老吴!请族长下去喝茶。”

    吴战威半扶半拖地把情绪失控的碧鲮老者带下去。程宗扬接着问那个碧鲮女子,“他为什么叫那个人是魔鬼?”

    “听说他亵渎了海神殿,还带走了老族长最漂亮的女儿。”

    “然後呢?”

    碧鲮女子咬了咬牙,“我们被鬼王峒屠杀不久,族长的女儿回来了,还为他生下一个孩子。老人们都说是他亵渎海神,才给我们碧鲮族带来厄运。族长的女儿刚回来,就被他们捆起来,送给了鬼巫王。”

    “他的女儿呢?”

    碧鲮女子身体微微发抖,“她是魔鬼的女儿,比魔鬼更邪恶……”

    程宗扬讶道:“她不是个白痴吗?”

    “即使是白痴,她的灵魂也和魔鬼一样邪恶。”

    程宗扬和谢艺对视一眼,悄声道:“看来你们大帅没幹什么好事啊。”

    谢艺板着脸道:“不过是在海神殿一边幹女人,一边指挥战斗,难道算是亵渎吗?”

    程宗扬咧了咧嘴,“让我说,这肯定算。如果你们大帅不巧是霸王硬上弓那种,搞的又是海神的後裔,那就更算了。”

    谢艺只轻蔑的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你们碧鲮人能够变身吗?像人鱼那种?”

    碧鲮女子流露出一丝哀伤,“我们在岸上生活得太久了,只有受海神眷顾的碧鲮人才能保留变化的能力。但他们都已经战死了。”

    “一个都没有了吗?”程宗扬怀疑地问道。

    碧鲮女子摇了摇头。

    程宗扬想起月光下的小紫,她童稚的身体,天真的笑靥,还有那条银白sè的鱼尾和深碧的尾鳍。

    “对了,”程宗扬道:“你们知不知道周围的山林里,哪里有霓龙丝?”

    “霓龙丝?”碧鲮女子茫然道。

    “是一种很细的丝,有各种颜sè,非常漂亮。”

    碧鲮女子想了很久,最後摇了摇头,“没有。”

    程宗扬彻底失望了。

    碧鲮女子离开後,程宗扬摊开手,很抱歉地对祁远说:“真不巧啊,霓龙丝竟然没找到。”

    祁远嘿嘿一笑,朝吴战威伸出手,“拿来吧。”

    吴战威悻悻然从囊里掏出五枚银铢,拍到祁远手里,一边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嘟囔道:“这小子可真能骗人的。”

    “你们这是幹什么呢?”

    祁远抛了抛银铢,笑嘻嘻道:“在白龙江口我跟吴大刀打赌,赌你是不是逗我们玩的。一注五个银铢。多谢程头儿帮忙,让老四发了笔小财。”

    屋内轰堂大笑,连雲苍峰也不禁莞尔。程宗扬尴尬地笑道:“你们早看出来了啊?怎么不早说,让我也好下两注,挣吴大刀点银子花花。”

    “得了吧。”吴战威道:“这趟跑了个空腿,我们还好说,货挣的不少。又托雲老哥的福,捡了条商道,你小子怎么跟掌柜的交待?”

    “交待什么?”程宗扬轻鬆地拍了拍衣服,“你们跟掌柜的说一声,我炒了老板的鱿鱼,主动跳槽,不给她老人家幹活了。”

    祁远和吴战威都是一怔,雲苍峰却面露笑容,抱拳道:“请二位上覆尊上苏夫人,程小哥有意与我雲氏商会合作,往後有生意需要帮忙,一切好说。”

    “本来我打算回到白龙江口再提这事的。这一个多月,有几位兄弟帮忙,我程宗扬多谢了。”程宗扬郑重地一拱手,“老四、老吴,还有小魏,这趟南荒走下来,大家都是生死之交。我也不瞒大家,白湖商馆我是回不去了,如果有意和我一道走,有我程宗扬的,就有各位兄弟的。”

    几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吴战威和小魏颇为意动,祁远却露出苦笑,“这批货是掌柜的。我就是跟大伙走,也得先把货给掌柜的送回去。祁老四没什么本事,但受人之托,不管怎么说,也要把事情办了。”

    正说着,那个碧鲮女子突然推开竹门奔进来,手里拿着一团cháo乎乎的物体,“是这个吗?”

    程宗扬猛地站了起来,她手中拿的东西自己见过。在神殿时,那些礁石上生满了这种细丝般的海藻。可自己从没想到这会是一种丝。

    那些海藻很长,比最细的髪丝还要纤细,在阳光下呈现出鲜艳的绿sè。程宗扬试着抓起一把,除去水分,藻丝像烟雾一样,轻盈得似乎没有丝毫重量。

    “山里面没有你说的丝,但海里有种藻和你说的很像。我们碧鲮人最不喜欢这种海藻,它虽然很细,但比头髪还结实,不小心陷到里面,很难逃出来。”

    程宗扬压抑着心头的激动,小心问道:“雲老哥,你看看,这种丝能织成衣物吗?”

    雲苍峰拿起来看了一下,皱眉道:“这丝太细了。深海有种鲛丝,比它结实得多,织出来的鲛绡入火不燃,堪称珍品。这种丝即使十股合一,织出来也薄如蝉翼,用来当窗纱也嫌太薄了。”

    薄?怕的就是它不够薄,程宗扬还有些担心,“韧度呢?”

    “当然不能和棉纱相比,略用些力就能扯断。”雲苍峰试了试,“弹xìng倒是很好。程小哥莫非想用它来织衣物?”

    说着雲苍峰笑道:“这个不成的,即使能织,织出来的纱也轻薄易损,没人会穿,远不及棉布实用。”

    程宗扬笑逐颜开,“要的就是透亮,换成棉布就没用了。”

    雲苍峰只笑着摇了摇头,对他的异想天开不置可否。

    他转过脸,“这海藻只有一种颜sè吗?”

    碧鲮女子道:“颜sè很多。生在礁石上的有黑的绿的,生在珊瑚上的有红有白,如果礁石里含有铜,颜sè会是黄的。你说是七彩的,我才想起这些藻丝。”

    程宗扬拍板道P:“我每种都要。告诉你的族人,我真金白银的收购。要完整没有切断,而且晒乾也不会褪sè的。”

    碧鲮女子虽然不懂他们要这些海藻作什么,但看出祁远很开心。她挽起那些藻丝,转身去通知自己的族人。

    突然间峰回路转,霓龙丝有了着落,祁远也喜不自胜,但心里还有点没底,拿海藻来冒充霓龙丝,这位爷也真幹得出来,“程头儿,这成吗?”

    “只要比头髪结实就没事。”

    “成。”祁远挠了挠头,犹豫道:“程头儿,既然东西找到了,掌柜交待的活也结了,你……”

    不等祁远说完,程宗扬就拍了拍他的肩,“你在她手下也幹了不少时候,怎么还这么天真呢。我不回去也就算了,如果回去,肯定没好事。”

    祁远嘿然不语。

    程宗扬攀住祁远的肩膀,用力搂了一把,“不管你什么时候来,都少不了老四你的一份。”

    然後程宗扬抬眼望向凝羽。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众人心里都明白。祁远他们只是在白湖商馆打工的,想走不是难事。但凝羽是苏妲己的侍卫长,无论如何苏妲己也不会让这个对自己了如指掌的人离开。

    在众人的注视下,凝羽淡淡道:“我不回去。”

    “我要去鬼王峒。”

    此言一出,程宗扬顿时一呆。乐明珠却得意地朝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一副“我把她说服了!看我厉不厉害!”的表情。

    “不行!”程宗扬断然道:“那太危险了!”

    “我要去。”凝羽口气虽然冷漠,却有着不容说服的决心。

    程宗扬一拍桌子,“那大家来表决!要去的举手!先说好,少数服从多数,咱们商队都回去,你也不能留下!”

    乐明珠第一个把手高高地举起来,“我!我!”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伸那么长,小心脱臼!”

    乐明珠白了他一眼,“我愿意!你管我!”

    “还有谁?”

    苏荔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接着是武二郎,然後是谢艺。这几个都在程宗扬意料之中。但接下来小魏、易彪都举起手,就让程宗扬大感意外了。易彪的兄长被鬼王峒的人炼成行尸,去报仇也能理解,小魏跟武二郎那没骨气的家伙差不多,在花苗族也有相好的,这都能说得过去。可易彪一举手,雲氏商会的护卫们也都一一举起手,剩下雲苍峰也只好苦笑着举手。

    情形就此脱离了程宗扬的设想,这边吴战威犹豫了一会儿,最後拍了拍易彪的肩,也把手举起来。最让程宗扬崩溃的是祁远。看到那家伙试试摸摸想举手,程宗扬终于忍不住抱怨道:“老四,你添什么乱呢?”

    祁远臊眉搭眼地小声道:“鬼王峒那事不办妥了,小津也不安心……”

    “小津是谁?幹!不会是刚才出去那姑娘吧?”

    “怎么说人家也救我一命不是?咱老祁是有良心的,知恩图报……”

    “得了吧。”程宗扬打断祁远还絮絮叨叨的辩解,怀顾一周,终于找到自己唯一的盟友。

    朱老头哭丧着脸道:“我说凝姑娘,咱们可是说好的,到这儿咱们就回去,进了熊耳铺就给钱,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程头儿是好人

    丛林间传来几声鸟鸣,背负着货物的马匹、走骡在枝叶间鱼贯川行。cháo湿的泥土上印着巨象深深的足痕,铜盆大小的足印每一步都隔着数丈的距离,一路向东行进。

    雲氏商会用的都是军马,白湖商馆的走骡也腿长体健,朱老头那头草驴混在里面,活像一隻大耗子。

    朱老头一路都哼哼叽叽的抱怨,说他们这些北边来的人心眼都坏透了,不厚道,雇人带路还不给钱,一群几尺高的汉子欺负他一个老人家,缺德啊。

    程宗扬很体贴地告诉他,如果急着有事就先回吧,自己跟着脚印走就行。反正鬼王峒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大家有缘的话,下次来南荒说不定还能见面,到时就把向导的钱给他结了。

    下次是什么时候?这可说不准了,你要让我自己摸着良心说吧,这辈子我都不想再来南荒这鬼地方!可人这缘份从哪儿说起呢?也许过个十年八年,哪天老天爷不开眼,又把我打发来了。

    程宗扬一通鬼扯,朱老头听得脸都绿了。

    雲苍峰有意落後一步,客气地说道:“这趟辛苦你老人家了。此间事了,雲某会亲自去拜见殇侯。”

    朱老头这人吃不得软的,雲苍峰一客气,他那把山羊鬍立刻翘到天上,用鼻孔说道:“殇侯哪儿是那么容易见的?换作你六弟来还差不多!”

    凉爽的海风被隔在山後,空气渐渐变得闷热。花苗女子唱起山歌,让这段枯燥的旅程多了几分欢快。商队沿着白象的足迹一路行进,周围的灌木越来越密,到中午时分,已经进入密林。

    几隻金黄sè的猴子在林间出没,忽然队伍里传来女子的惊叫。一隻猴子从树上垂下,抓住乐明珠的头髪,扯掉她头上那圈白sè的狐毛,然後作了个鬼脸,飞快地跳上枝桠,消失在林中。

    乐明珠像傻掉一样拉着鬆开的髪丝,过了会儿才惨叫一声,“我的头冠!”

    朱老头嘿嘿笑道:“这山里的猴子就喜欢抢人的东西。别怕,不就几根白毛吗,大爷再给你弄一个。”

    程宗扬知道底细,那顶朱狐冠是乐明珠师门宝物,如果丢掉,这丫头恐怕真的自杀了。

    “我去追。”说着程宗扬追了过去。

    祁远一把没拉住,急的真跌脚,“我的大少爷!南荒你也走了一个多月,这林子哪儿是随便进的!”

    猴子在树枝间飞快地跳跃着,金sè的皮毛时隐时现,一边跑,一边不时停下来朝程宗扬呲牙咧嘴,还抓起树上的果子乱砸。

    程宗扬猝不及防,险些被它砸中,想要还击,那猴子已经跳上另一棵大树,只露出一隻红红的屁股在枝叶间一闪。

    程宗扬只好咽下这口气,猴子在树上跑,自己在地上追,辛苦不说,还要小心不被藤蔓绊到。好在那猴子跳跳停停,一直没逃出视线。

    猴子又一次停下来,从树枝摘下一颗拳头大的果子,朝程宗扬丢来。程宗扬暗叫一声来得好,高高跳起,以一个接球的姿势接住果子,随即一手托住果子底部,一手前推,用力一投。

    “呯”的一声,投篮命中。那猴子脑袋被果子砸中,在树枝上晃了一圈,然後头下脚上地栽下来,在草中微微喘气。

    程宗扬从猴爪中夺过狐毛,气直起腰,才发现自己来到树林边缘。一条小河弯弯曲曲从林中淌过,水面不时漂过浮萍。

    回头看时,商队早没了踪影。眼前尽是一模一样的树木枝叶,连自己从哪个方向追来都辨不清楚。

    “老四!”

    程宗扬放声高喊,叫声惊动了一群白首翠羽的野鸟,扑扑擞擞从林中飞起,随即又陷入寂静。

    那条河并不很宽,两岸树木丛生,低垂的枝叶几乎触到水面。忽然,一条碧绿的尾鳍从水面扬起,在空中轻轻一甩,溅出一串水珠。一具洁白的躯体仿佛贴在水面下的倒影,在河中轻盈地游动着,逆流而上。

    “喂!”程宗扬叫了一声。

    鱼尾微微摆动,那具纤美的身体转了一个圈子,上身浮出水面,露出一张jīng致的面孔。

    “程头儿……”小紫欣喜地扬起小手。

    昨晚清除蛇傀那些人的时候,小紫就没有露面,众人还以为她被吓坏了,没想到她会在此地出现。

    程宗扬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紫要去见阿娘啊。”

    娇美的小美人鱼游到岸旁,然後露出水面。她的鱼尾已经消失不见,**着雪白的双腿踏到岸边绿茵般的草地上。刚从水里出来,小紫身上没有任何衣物遮掩,只在腰侧束了一隻海兽皮缝制的小袋子。

    程宗扬不由得屏住呼吸。小紫肌肤晶莹,通体洁白如玉,虽然童稚未褪,仍jīng致得令人难以置信。她双rǔ又圆又润,宛如两隻jīng美的水晶球。稚嫩的rǔ/头又小又翘,呈现出淡淡的嫩红sè。波浪般的秀髪从rǔ侧垂下,贴在雪嫩的肌肤上,不住滴着水迹。

    小紫似乎还不知道在别人面前裸露身体有什么不对,笑靥如花地走到岸上,阳光透过林叶,斑驳地洒在她雪滑的胴/体上,在晶莹的肌肤上映出一层淡绿的光泽。

    自己已经见过小紫纤细的腰身,却是第一次看到她人类的下肢。少女雪玉般纤软的腰肢下,胯骨带着柔润的弧度微微张开,然後收紧,下面是两条光润的美腿,紧紧并在一起,中间没有丝毫缝隙。她小腹光洁而白滑,小腹末端隐约能看到几丝纤细柔顺的毛髪,根本看不出她曾经有过鱼尾的痕迹。

    这样看着少女稚嫩的**,竟然有种犯罪的感觉……程宗扬乾咳一声,“你的衣服呢?”

    小紫提起那隻海兽皮缝制的小袋子,“在这里啊。”

    小紫低着头拿出一条白sè的棉布巾,忽然“咦”了一声,跑到程宗扬身後。她蹲下来,同情地说道:“小猴猴怎么了?好可怜哦。”

    “哦,它只是晕过去了。”

    小紫拨了拨猴子的小爪,然後仰起脸,央求说:“救救它好吗?”

    程宗扬摸了摸鼻子,“它又没死……”

    “我们可以把它种活啊。”

    “什么?”

    “我们挖一个坑,把小猴猴种到里面,然後浇上水,小猴猴就会长大。”

    真是个好主意……

    程宗扬为难地说道:“可惜我们没有挖坑的工具。”

    “好可怜啊……”小紫失望地收回手,眼睛盯着小猴子,一边起身,将雪白的棉布巾放到腿间。那布巾只有程宗扬手掌大小,四角系着细绳。小紫笨拙地将两侧细绳系在一起,却总是系不好。

    小紫扬起脸,“你帮我系,好不好?”

    看着她小手在腰侧稚拙的动作,努力想把那块巴掌大的布片系到腹下,程宗扬鼻血都快飙出来了。小姑娘两腿微微分开,细嫩的小手将雪白的棉布巾按在下腹,布巾四角的细绳低垂下来,在雪嫩的大腿内侧摇晃,一眼望去,触目满是晶莹的肌肤。

    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然後蹲下来,从小紫腿间扯起细细的系带。少女肌肤上散发着淡淡的海藻气息,曲线优美的双腿又白又嫩犹如脂玉。

    克制住心底的激荡,程宗扬低笑道:“这么笨,连带子都系不好?”

    “小紫不会系啊。”

    “哦?你以前不穿内衣吗?”

    “嗯。”

    手指不可避免地碰触到少女腰侧的肌肤,那种滑/嫩的触感让程宗扬心头一阵荡漾。似乎是觉得痒,小紫格格轻笑起来。

    “你娘不是说过,小紫的身体不能让别人随便碰吗?”程宗扬吃力地说道:“为什么让我帮你?”

    “因为程头儿是好人啊。”

    阳光透过枝叶,影子在草地上慢慢移动。小紫一边说,一边悄无声息地从海兽皮袋里摸出一根骨质的尖锥,她两眼亮晶晶的,巧笑倩然的唇角露出一丝嗜血的兴奋。这支海兽牙齿磨制成的利锥足以刺穿这个男子的脖颈。只要避开他颈侧两条大动脉,顺利穿透他的喉管和气管,他就会喘不过气来,无法呼吸,也无法呼救,只能像濒死的野狗一样挣扎,抽搐着流尽最後一滴血……

    “好了。”

    程宗扬放开手,笑呵呵地抬起头。

    从下面看去,只见小紫两隻圆润的**皮肤紧绷着,紧紧并在胸前,rǔ/头像受凉般翘起,颜sè也比刚才上岸时略深了一些。

    “程头儿……”小紫软软说着,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一隻水果。

    程宗扬笑着摇了摇头,旁边忽然金黄的颜sè一闪,那隻猴子一把抢过果子,朝他呲了呲牙,然後飞快地跳到树上逃跑了。

    小紫吓得躲了一下,然後又高兴起来,“小猴子活了呢!”

    一隻猴子,活就活了吧。本来自己就没准备处死它。程宗扬努力把视线从小紫耸动的**上移开,一边转过话题,“你是一路游来的?”

    “是的啊。”小紫把陷入股缝的棉帕拉好,然後穿起衣服,一边好奇地问:“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去鬼王峒,和你的阁罗盘叔叔做生意。”程宗扬又看了看密林,这会儿还没听到动静,可以肯定自己和商队失散了,不然凝羽肯定会追来的。

    “小紫,你知道路吗?”

    “知道啊,沿着河往上游。”

    “一直游到鬼王峒?”这恐怕要游上几天几夜,程宗扬自问没这个本事。

    “不是啊。再往前走,水就分开了,然後就要走路了。”

    程宗扬断然道:“那好,我们一起走。”

    小紫系好衣带,奇怪地问:“你的伙伴呢?”

    程宗扬无奈地说道:“我和他们失散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让他被阴蛛吞掉

    又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小紫心里浮现一张脸sè青黄的面孔。祁远道:“是不是走错路了?”

    朱老头叫起屈来,“好端端的,咋会走错了呢?准是你们那马欺负了俺那驴……”

    废墟外吵嚷声响成一片,程宗扬耳朵被缠住,只勉强能听到一阵嗡嗡声。小紫眼睛转了几下,然後拿起兽牙锥,用力朝一根蛛丝挑去。

    小紫说,她昨晚就睡在海里,天亮时才离开海湾,沿着自己曾经游过的路线进入山林。被鲛人击败後,碧鲮人曾经试图离开海洋,到内陆生活,但南荒闷热的气候对他们的威胁,丝毫不逊sè于鲛人的鱼叉。经过数次不成功的尝试,碧鲮人没实现定居陆地的梦想,却与鬼王峒有了最初的接触。

    沿着这条碧鲮人称为淇陶的河流向上,经过一个白天的水程,会在河流分叉的地方看到南荒最古老的道路:龟纹古道。

    那几乎是南荒唯一可以长距离通行的道路,形如龟背花纹的石径绵延穿过丛林、山坳和沼泽,一直延伸到大山深处。

    龟纹古道并不是完全连续的,无数年来的山洪、地震和泥石流,使道路出现了许多处断裂。而且古道两旁分岔出无数小径,这些小径有的被山峰阻隔,有的消失在河流之下,还有的会通向一些不知名的神秘区域——比如这处类似巨石阵遗址的地方。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仰起头,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的废墟。

    月光下,一堆巨石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这是一座倒塌的巨型建筑,太过久远的时代,使这些巨石表面布满风蚀的坑洞。一座门形的巨大建筑立在废墟前,黑沉沉的方形洞口仿佛怪兽张开的巨口。

    小紫有些发呆地看着这一切,过了会儿才可怜兮兮地说:“小紫好像是迷路了……”

    程宗扬跟着小紫走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才从密林中找到一条几乎被藤萝覆盖的小径,没想到小径尽头却是一座废墟。

    这就是相信一个弱智的代价。程宗扬没办法责怪小紫,只能怪自己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明知道不可靠的目标上。这会儿天知道自己在南荒哪个方位,离商队有多远。

    “看来,我们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小紫有些胆怯地看着周围,然後抱住裸露的手臂,小声道:“好冷……”

    程宗扬只好很绅士地脱下外衣,给小紫披上。小紫高兴地笑了起来,那一瞬间,她jīng致的面孔犹如奇花初绽,美丽得令人心悸。

    这样美丽的面孔,即使是白痴也可以原谅的吧。程宗扬肚子里叹息一声,突然莫名地一阵心惊肉跳。他不安地望望周围,除了那座废墟,并没有什么异常。

    再破败的废墟也比野兽出没的丛林更让人有安全感,程宗扬领着小紫翻过零乱的碎石,踏进石门。他本来想在随便找个避风的地方,但小紫显得很害怕,于是便领着她往废墟深处走去。

    看得出,这处废墟是某座远古建筑的遗迹。宽阔而积满碎石的走廊,折断的石柱和倒塌的墙壁构成的房间。程宗扬尽量挑选容易通行的地方,七绕八拐,终于一处比较乾净的角落,他让小紫乖乖坐好,然後道:“我去找些东西吃,你不要乱走。”

    小紫认真点了点头。

    程宗扬想了一下,从背包里拿出那柄珊瑚铁制成的匕首,用刀柄在石头上刻了个三角标记。废墟面积足有四五个足球场那么大,残存的断垣残壁形状大都相似,程宗扬怕自己迷失了位置,一边走,一边沿路在醒目的位置刻上标记,最後一道刻在门上,这才进入森林。

    黑暗的森林浮动着诡异的气息,仿佛有无数生灵趁着月sè在林中飘荡。程宗扬不敢进得太深,他在森林边缘找到几丛蘑菇,按照祁远教的那样,避开sè泽鲜艳,菌冠尖长的,只挑那些灰扑扑不起眼的采了几株。幸运的是一隻野兔被他惊动,从栖身的草窝蹿出,让程宗扬顺手牵了羊,拧着耳朵提到手里。

    废墟灰白sè的石块寂然无声,石上自己留下的标记清晰。程宗扬带着猎物,沿着自己留下的标记一路走进废墟。东绕西拐走了差不多半刻钟,隐约看到最後那个标记。忽然,耳边仿佛传来小紫低低的抽泣声。

    程宗扬心里一紧,连忙加快速度,朝她藏身的地方冲去。

    那个抽泣声一闪而过,废墟又恢复了平静。程宗扬匆忙辨认着石上的标记,脚下没有丝毫停顿。刚绕过小紫隐蔽处的巨石踏进两步,就仿佛撞在一张无形的大网上。没等程宗扬明白过来,身体就猛的向後弹回,接着两脚悬空,在空中来回摇荡。

    程宗扬仍保持着刚闯进来的姿势,四肢张开,大字形悬在半空。连手中的野兔也僵硬地飞在半空。他急忙往角落里望去,眼前空荡荡的碎石上生着发黑的苔藓,完全不是自己和小紫分手的地方。

    “小紫!”程宗扬大叫一声。

    一阵轻微的震动传来,程宗扬头颈都无法转动,他勉强转过眼珠,只见一条生满黑sè毛刺的尖腿正从头顶的方向伸入眼帘。

    一隻巨大的蜘蛛出现在岩石上方,它触肢细而尖长,黑sè的外壳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四颗大小不一的眼珠同时朝程宗扬望来,透出慑人的寒光。在它腹部下方,生着一隻箕形的嘴巴,无数细小的触肢在嘴巴边缘蠕蠕而动,仿佛在择物而食,令人毛骨悚然。

    程宗扬背後掠过一阵寒意。是yīn蛛,自己曾经在南荒遇到过。但那隻体形比它小了许多,更没有这样可怕的嘴巴……

    yīn蛛眼珠转动着,然後伸出尖长的触肢,往空中一踏。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那是一根透明的蛛丝,比草茎粗不了多少,从岩石上方一直延伸到自己身体下面。无数蛛丝以比普通蛛网更复杂jīng巧的方式编织在一起,形成一张透明的大网,将自己牢牢黏在上面。

    程宗扬竭力抬起手臂,想伸进背包。以自己现在的力气即使同等粗细的麻绳也能挣断。但看似脆弱的蛛丝不仅结实之极,而且充满黏xìng。自己使尽力气,也仅能把蛛丝拉得变形。

    手背被蛛丝黏连的皮肤传来一阵轻微的麻痒感,渐渐像火烧一样变得刺痛。突然,一股鲜血淌到手背上,顺着手臂流到脖颈中。程宗扬喉结狠狠动了一下,就在自己手掌边缘,那隻脸盆大小的yīn蛛从腹部下方伸出一根尖刺,刺穿了野兔的皮毛。

    充满腐蚀xìng的消化液注入野兔皮肉内,野兔的血肉、内臟随之腐化,变成可供yīn蛛吞食的腐肉。

    如果被这玩意儿扎一下……程宗扬打了个冷战。

    “程头儿……”小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程宗扬大叫道:“别过来!”

    小紫雪白的面孔从另一侧出现,惊讶地看着蛛网上变成猎物的自己。

    “快跑!快跑!”

    小紫却像呆住一样,站在原地。

    “程头儿……”小紫怯生生地小声道:“你怎么了?”

    “我被蛛网粘住了。”

    那隻野兔已经被yīn蛛吞食乾净,只剩下一张空皮悬在网上。yīn蛛拔出尖刺,四颗黑宝石般的复眼同时朝另一隻猎物看来,那根滴着红褐sè汁液的尖刺缓缓挺起。

    程宗扬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那尖刺慢慢接近,忽然喷出一条半透明的细丝,落在他鼻尖。

    对于体型较大的猎物,蜘蛛通常会用丝把猎物裹起来,确定它无法挣扎,再开始猎杀。很显然,这隻刚吞食过野兔的yīn蛛并不饿,只是它把程宗扬的脑袋当成猎物,像纺一隻茧那样,用蛛丝把他脑袋一圈圈缠起来。

    隔着蛛丝,依稀看到小紫唇角微微挑起,程宗扬以为那是视角的变形,接着他听到小紫娇柔的声音道:“程头儿,我来救你好不好?”

    “不……不……”程宗扬努力吐着字,想阻止小紫自投罗网。

    小紫一手背在身後,笑靥如花地朝程宗扬走来。这个男子真的很笨,她握着那根尖硬的兽牙锥,心里想:连自己重刻了标记都没看出来,就那样闯进yīn蛛的巢穴。

    让他被yīn蛛吞食掉,场面肯定很好看。但如果有鲜血,小紫会更喜欢。

    “朱老头!你指的这是什么路!”一个破锣般嗓子响起。

    朱老头似乎也愣了,过了会儿才嘴硬地说道:“没错,就是这儿!那个……啊,咱们说过的,今天就在这儿歇!”

    “我呸!”那个粗豪的声音道:“你说的可是村子!这鬼地方连根人毛都没有!你让大伙住野地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该逃就逃

    “这……这是从哪儿说起呢?”

    那隻yīn蛛被武二郎大卸八块,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这边几个人把程宗扬救下来,七手八脚扯开他头上的蛛丝。

    祁远唠唠叨叨说着这一路的事,虽然婆妈了些,好歹程宗扬大致听明白了。自己闯进密林,就与商队失散了。众人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朱老头告诉大伙,前面有南荒人的村子。眼看天sè将晚,留在林中凶多吉少,众人商量不如安顿下来再来搜寻。

    凝羽和谢艺仍不肯放弃,众人便与两人约定了汇合的地方,然後和朱老头一同赶往他所说的村子。谁知那老家伙也迷了路,不知怎么摸到这片废墟。还算来得及时,正好救了程宗扬一命。如果晚来一步,他免不了也和那隻野兔一样,只剩下一张空皮囊了。

    yīn蛛的蛛丝带有毒xìng,程宗扬直接接触蛛丝的脸、手像被蚊虫蛰过一样又红又肿。乐明珠跑来看过,说毒xìng并不强,给他抹了些草药,说养两天也就好了。

    乐明珠走时没找到小紫,向她告别,这时遇到,可把小丫头高兴坏了。再接过程宗扬递来的朱狐冠,乐明珠更是开心,几乎想搂着他亲上一口。

    程宗扬失望地说道:“怎么不亲呢?”

    众人在废墟中清理了几处地方,将队伍安置下来。凝羽和谢艺两人始终没有回来,程宗扬虽然心头忐忑,但想到谢艺和他那把不起眼的刀,就放下心来。

    易彪在废墟中生起篝火,祁远将刚采的蘑菇和从碧鲮族带来的鱼乾一并拿出来,放在火上烧烤。赶了一天路,众人都饥火难耐,不一会儿就你一口我一口吃了个乾净。这边乐明珠却因为朱狐冠失而复得喜不自生,缠着程宗扬不放,非要问他怎么逮到那隻猴子的。

    “嘻嘻,你脸上都是草药,没有可以亲的地方呀。”

    “胡说。”程宗扬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里就没有嘛。”

    乐明珠皱起小鼻子,鄙夷地说:“我才不和你亲嘴呢。”

    程宗扬嫉妒地说:“你就亲小紫了。”

    “小紫好可怜哦。那些人对她一点都不好。”

    “谁?”

    “村子里的人,还有鬼王峒的坏蛋们。喂,我们帮小紫找到妈妈,然後把她带走吧。”

    “做什么?”

    “让她当我的小师妹好不好?”

    “别傻了,你师傅会收一个小白痴当弟子吗?”想到跟着小紫差点送命,程宗扬就不禁後怕。

    “那有什么!”乐明珠不服气地说:“我这么笨,师傅都收我了呢。”

    程宗扬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乐明珠白了他一眼,然後眼珠一转,小声商量道:“喂,你如果把她说服了,我就让你亲一口,好不好?”

    连这样的条件都摆出来,这丫头对小紫还真是好。程宗扬翻了翻眼睛,“我又不是没亲过。”

    自己本以为会逗得那丫头恼羞成怒,可乐明珠只撇了撇嘴,“肚子里都是你的味道!臭死了!臭死了!我以後再也不让你给我作人工呼吸!”

    程宗扬怔了一下,当时乐明珠曾经提起过,但因为被鲛人袭击,自己忘了询问。“你也知道人工呼吸?”

    “当然了,这些急救术都是我们光明观堂弟子必修的。不过我们才没有你那么笨呢!师傅说,至少要在别人嘴上放一块丝帕,不然很可能通过嘴巴的接触生病。压迫肺部的时候也不要太大力,免得压断肋骨。不过这都是什么不会的人才用的,像我们,最好的方法还是用针炙激发伤者自身的元气。”

    “是你们那本医药大典上传下来的吗?”

    乐明珠得意地说道:“急救术是我师傅整理的。除了人工呼吸,还有噎嗝急救的气管穿刺法、腹部压迫法……”

    小丫头叽叽咯咯说着,不远处,商队的汉子们已经吃完食物,正在搭建帐篷准备宿营。

    易彪提着刀从岩石後回来,低声对雲苍峰说了几句。雲苍峰眼中顿时jīng光大盛,“在哪里?”

    …………………………………………………………………………………

    废墟中心位置有一处空地,灰白的岩石上溅着暗红sè的血污。望着地上的图案,程宗扬颈後毛髪一根根耸起。

    一个圆形,一个三角,简单地构成一副大笑的鬼脸图案。用锐器刻成的沟槽深深刻入岩石,里面汇聚着凝固的血迹,散发出刺鼻的血腥气。

    祁远脸sè发白,“这里是鬼王峒?”

    朱老头一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表情,笑呵呵道:“没呢没呢。顶多是那帮孙子的营地。”

    “什么营地?”

    “养点儿战士,修炼点儿巫术,培养点儿怪物啥的。”

    易彪扭过头,寒声道:“朱老头,你挖好坑让我们跳?”

    他凶狠的样子让朱老头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误会!误会!我……我真迷路还不成?”

    程宗扬摸着鼻侧刺痒的部位,沉声道:“朱老头,你给我们说清楚。怎么这么巧,把我们带到鬼王峒的营地来?”

    朱老头哭丧着脸道:“真的是误会啊。南荒的路就这衰样,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走到哪儿了,这地方离鬼王峒越来越近,有他们的营地也算不得什么——小程子,你可没跟大爷一起,不也走到这儿了吗?”

    程宗扬朝四周望去,心头突然一凛,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又回来了。就好像自己床下卧着一条毒蛇,在自己视线未及的角落里张开锋利的毒牙……

    “咚!”

    一声金属般的鼓声响起,接着外面的马匹嘶鸣起来。

    “咚!咚!咚咚咚……”

    仿佛从地狱传来的鼓声越来越近,易彪当先带着他仅剩的三名手下闯出去,接着剩下的人也纷纷奔出。

    铜鼓的震响从密林深处传来,一步步逼近废墟。大伙升起篝火烧烤食物,单是火光和食物的香味就给林中的敌人传递了足够的信息。还没有接触,对方就擂起战鼓,显然对他们这些闯入营地的人动了真怒,眼前这一战已经避无可避。

    商队与鬼王峒交手几次,不是伏袭就是遭遇战,像这样双方对垒的状况还没有出现过。众人互视一眼,程宗扬断然道:“易彪,你打过仗,你来安排!我们都听你的!”

    “易雄!”易彪也不客气,立即厉声道:“把马牵到後面!列阵!”

    他旁边的护卫答应一声,将商队的健马迅速牵到废墟入口的地方。雲氏商会的马匹都是jīng选的战马,在他的cāo/弄下,十几匹战马头尾相接地盘腿卧地,形成一道半月形的屏障。

    谢艺和凝羽这两名好手不在,商队剩下的只有雲氏商会四名护卫,白湖商馆的吴战威、小魏和祁远,即使加上程宗扬才八个人。而他们对面,纷乱的枝叶声从十余丈的宽度内同时响起,显然数量不菲。

    要命的时候武二郎和苏荔又不见踪影,剩下的花苗人商议片刻,卡瓦带着仅存的两名花苗汉子也加入进来,

    易彪将小魏、祁远和一名使弓的花苗汉子放在战马围成的屏障之後,让他们使用的弓弩作为远距离第一道攻击力。自己和两名同伴拿起刀枪和沉重的钢盾,品字形站在战马前,形成一个突出的箭头。程宗扬、吴战威、卡瓦和另一花苗汉子埋伏在马匹後,随时准备接手。剩下的人,包括花苗族的女子、雲苍峰、乐明珠和小紫全部退进废墟。

    至于朱老头……

    “明白人啊。”祁远很佩服地感叹道:“吹牛的时候坚决吹牛,保命的时候坚决保命,丁是丁卯是卯,该逃就逃一点都不含糊!”

    “没他添乱正好。”程宗扬道:“易雄,把朱老头的驴放在最前头,打死了咱们正好吃肉。”

    易彪手里的长枪缓缓举起,众人立刻都闭上嘴。

    第一个头生鬼角的鬼王峒战士从林中出现,他挽着一张黑沉沉的铁弓,双臂拉开,将粗糙的铁制箭头瞄向易彪的胸口。

    “呵……喔……”

    失去舌头的鬼王峒战士发出低沉的吼叫,接连从林中现身。他们披着简易的甲胄,黝黑的皮肤像岩石一样粗糙而坚硬,手臂和大腿上,那些符咒般的纹身微微闪动着暗红的光泽,眼睛犹如跳动的鬼火。

    这些战士与商队曾经见过的鬼武士有着同样的种族特征:狰狞的鬼角,醜陋的面孔,岩石般强壮的身躯,尖利的牙齿和神秘的纹身。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头上的鬼角像刚刚生出来一样细小,显得很新。

    易彪提了口气,高声喊道:“我们是——”

    “绷”的一声,那名鬼武士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喊话一样,鬆开铁弓,箭矢带着沉重的呼啸声撕开空气,朝他shè来。

    “易彪!”雲苍峰在後面沉声喝道:“不用说了,他们听不到。”

    易彪举起钢盾,“噹”的格开铁箭,接着右臂一振,长枪笔直划过数十丈的距离,重重刺进那名鬼战士胸膛,穿透他的躯体,将他钉在地上。

    易彪的投枪揭开了厮杀的序幕。旁边的鬼战士无视于同伴的死亡,他们眼中闪动着嗜血的红光,嘶嚎着朝商队扑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看好小紫

    马匹後飞出几根箭矢。小魏的弩机力道最为强劲,箭矢穿透了一名鬼战士的大腿。另一名花苗汉子的弯弓也不错,shè中一名鬼战士的腰腹,只有一截白羽露在他岩石般的腹肌上,微微抖动。相比之下,祁远那一箭就差远了,箭头只勉强穿透一名鬼战士的皮肤,深度还不到一指,那名鬼战士甚至没有伸手去拔,手臂肌肉一鼓,就硬生生将箭头挤了出来。

    旁边的花苗汉子说了几句,意思是祁远使弓的方法不对,没有把弓弦完全拉开,shè出的箭矢缺乏力量。

    不过祁远也有办法,他扯下走骡背上一隻袋子,掏出一把乾树皮,塞在口里猛嚼,然後拔下酒葫芦的塞子,狠灌一口,把嚼碎的树皮合酒涂在箭头上。

    祁远“呸呸”地吐出嘴里的树皮渣子,然後一呲牙,“这可是好东西!山榉树皮跟酒一混,就是上好的麻药!”

    “麻药恐怕不行,”程宗扬伏在鞍後,眯眼观察着冲来的鬼战士,他见过祁远用这种麻药打猎,效果不坏,但是……“这些家伙一多半都是死人吧。”

    同样来自鬼王峒,前往白夷族的使者,在碧鲮族遇到的阁罗、蛇傀和黑舌和这些鬼战士并不一样。鬼战士虽然有呼吸和血液,但没有自我意志,像傀儡一样受人驱使。程宗扬猜测,他们和易虎一样,都是被巫术炼制的行尸。

    祁远打了个突,然後道:“赌一铺!这麻药是随着血脉走的,只要这些东西会流血就成!”

    三个人伏在马鞍後,拼命放箭。这时小魏弩机的劣势便显了出来,他动作虽然利落,但绞弦的速度比拉弓慢了许多,花苗汉子放出三箭,他的弩机只开了两次。等小魏第四次绞紧弩机,最前面的易彪已经扑过去,与冲来的鬼战士短兵相接。

    第一次与鬼王峒武士交手,正值大雾弥漫,後来在白夷族只来了易彪一个,直到这一刻,程宗扬才看到这些北府兵军士的战术。

    这时虽是夜晚,月光却极亮。很明显能看出这些汉子受过严格的训练,战斗纪律极为严明。易彪虽然勇悍,却绝不轻易冒进,他掷出长枪的同时,已经cāo刀在手。交手时一手执盾,往侧上方挡住对手的兵刃,右手长刀向下劈出,一刀砍断了那名鬼战士的小腿。

    易彪身後的两名军士用的都是长兵器,他们与易彪隔着一步的距离,一左一右刺向易彪对面的鬼战士,同时替他挡开来自侧方的威胁。三人形成一个攻守兼备的整体,无论进退都整齐划一。

    这一幕让程宗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己刚穿越这个世界时,曾遇到一小队骑兵遭受伏击,当时他们也采用类似的协同战术,以团体与敌方对抗,尽量避免单打独斗,一个点上保持压倒xìng的优势。

    这种战术在遇到崇尚个人勇武的对手时,效果十分显著。那些受过强化训练的鬼战士每个人拉出来都不比易彪差多少,但易彪三人同进同退,每次抓住机会袭击展开小规模的攻击,都形成以三对一的局面。虽然在人数上他们完全处于劣势,可攻击的一刻,却是以三倍的力量压倒对手。

    这个攻击团体不仅配合熟练,而且采取的战术灵活之极,将自己仅有的优势发挥到最大。他们从半月阵的弧顶开始进攻,始终保持着与後方的呼应,距离半月阵最远不超过五步,以避免被敌人从後方包抄。

    易彪以斜线的方式先将敌人的攻击吸引到左侧,然後逐步後撤,一直退到半月阵边缘,完全解除掉後方的威胁。接着对阵型距离稍作调整之後,再以斜线方式往右侧攻击,尽可能把敌人挡在阵前三到六步的距离以内,在此范围中来回牵引对手,使半月阵後的弓弩在短距离内最大可能的杀伤对方。

    三人组成的攻击小组成为整个商队的刀锋,或者第一道防线。在他们背後,是十几匹战马组成的第二道防线。那个叫易雄的汉子极擅长cāo控马匹,每有马匹受惊或者受伤嘶鸣挣扎,他都抢先快速调整阵型。直到鬼王峒战士展开攻击一刻钟後,还没有一名鬼战士能够冲过这道简单得称不上战阵的阵线。

    负责守御半月阵的除了易雄,还有卡瓦和他同族的花苗汉子。绝大多数鬼战士都被最前方突出阵外的易彪吸引,偶然有人试图冲击半月阵,也被弓弩和卡瓦的长刀解决掉。

    使用弓弩的小魏、祁远和另一名花苗汉子是第三道防线。小魏已经是第八次张开弩机,他的手虽然仍然很稳,速度却不避免地越来越慢。祁远拉弓的力道也渐渐跟不上节奏,shè出的箭矢甚至无法穿透鬼战士坚硬的皮肤。不过他的麻药并不像真shè在尸体上那样全无效果。几名被他shè中的鬼战士虽然受创不重,动作却迟钝下来。

    祁远一个劲儿地咂舌,“这帮家伙比牲口还壮,这药就是一匹马也麻翻了,他们还能扑腾?”

    受到麻药效果的鼓励,祁远乾脆放弃攻击,一门心思地替旁边的花苗汉子和小魏往箭枝上涂药。

    按照易彪的布置,程宗扬和吴战威始终伏在马鞍後,没有参与战斗。乐明珠愤愤不平,她认为自己也很能打,却没有人让自己出手,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过程宗扬只用了一句话,就成功避免了这丫头过来添乱。

    “看好小紫!”

    “嗯嗯!”乐明珠连连点头,很尽责地把小紫护在身後。

    程宗扬鬆了口气,易彪的战术很有效,如果让这丫头上来,天知道她会捅出什么漏子来。鬼王峒的战士几次冲上来,与卡瓦他们厮杀,程宗扬都忍不住想出手,但都强行压制下来。易彪把自己和吴战威放在最後,很明显是让他们作为埋伏的预备队。他们隐瞒得越久,杀伤力越大,商队支撑的时间也会更长。如果能支撑到武二郎、苏荔,甚至谢艺和凝羽赶回,大伙才有活命的机会。

    想到这里,程宗扬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剽悍的汉子来,手里就这十几张牌,还要扣起来两张。只不过面对数量太过悬殊的对手,仍然坚持“永远保留一支预备队”的指挥官条例,纵然正确,压力也未免太大。

    他们以前遭到的鬼王峒战士,数量最多也不超过十人,而这时从密林出来的鬼战士已经接近三十个,数量是他们的三倍。易彪利用战术消耗掉三分之一的鬼战士,其中被箭矢shè杀的就有六个。另外还有几名鬼战士虽然没死,但被带有麻药的箭矢shè中,已经失去战斗力。

    那些鬼王峒战士虽然身如铁石,力大超群,但相应的缺乏理智,就像一群凶猛的野兽,被易彪这个出sè的猎人利用战术一一击杀。但最幸运的,还是这些鬼战士并没有他们遇到过的那样强悍。这些鬼战士像是刚接受训练的新兵,互相之间基本不存在配合,数量虽然不少,但总能被易彪找到薄弱的一点痛下杀手。

    对方似乎也看出情形不对,铜鼓的声音突然一变,正在格斗的鬼王峒战士停顿了一下,然後分成两股,一股围攻易彪,一股朝半月阵冲来。

    易彪被挡在左侧,一时无法回援。卡瓦立刻跃起身,花苗人惯用的弯刀弧形挥出,劈向最前方的敌人。这边小魏也扔下弩机,提刀闯过去。祁远朝手心狠唾一口,吼了一声“拼了!”,腾身翻过战马。

    程宗扬与吴战威没有等太久,随着又一批鬼战士加入攻击,易彪终于发出信号。两人同时从鞍後跳起,一左一右朝前扑去。

    “老四!”程宗扬朝吴战威低喝一声。

    吴战威会意,刚才看了这么久,对易彪的战术也琢磨出一点门道来。他们两个没有与敌人纠缠,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抢到祁远身後,先把他正在交手的鬼战士砍翻。然後吴战威肩膀一扛,把祁远挤到後面,自己挡在最前方。

    “右边!”

    卡瓦和两名族人仍然采用最简单的战术,三人站成一线,分别迎向鬼战士。很快三人身上都挂了彩,如果不是程宗扬带着吴战威和祁远来援,他们三个在鬼战士第一波攻击下就尽数送命。

    一名凶悍的鬼战士执斧朝程宗扬劈来,他虽然身材并不高大,但力量极为狂猛。他鼻翼鼓张着,两侧的鼻翼上各穿着一隻野猪的尖牙。

    程宗扬双刀同时架住铁斧,刀斧相交,锋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磨擦声。那名执斧的鬼战士喷出一口粗气,铁斧连续劈来。程宗扬一连挡了三斧,感觉自己就像一颗核桃,正被人用锤子一点一点敲碎,浑身的骨骼都为之震动。

    盯着鬼战士额上崭新的鬼角,程宗扬向後略退半步,接着一个虎跃,左刀斜劈,右刀横扫,一招“猛虎过涧”,刀锋重重劈在鬼战士的弯角上。

    头顶的鬼角是鬼王峒的种族标记,程宗扬曾遇到的那些鬼武士,鬼角比坚铁还要结实,寻常钢刀砍上去立刻就会卷刃。而这名鬼战士鬼角却微微一顿,竟然被刀锋切开一半。

    那名鬼战士嚎叫一声,双手抱住额头折断的鬼角,鲜血从指缝中涌出。他慢慢抬起头,穿着兽皮的鼻翼收窄,幽深可怖的眼睛没有理会程宗扬,而是投向身後的密林,他张开口,被切掉半截的舌头费力地吐出两个字:“达古!”接着鲜血透过皮肤,从他每个毛孔中流淌下来,黝黑的皮肤迅速乾枯,变成一具乾尸。

第一百四十五章:神煞密营

    一个披散着头髪的巫师从林中出现。他穿着灰sè的长袍,额头的鬼角呈螺旋状,又粗又长,依稀带着血迹。月光下,巫师脸sè一片惨白,他面容皮肤鬆驰,像帘子一样一层层垂下来,几乎遮住眼睛。

    “咚!咚!”

    带着金属颤音的铜鼓声响起。巫师一手握着木杖,盘膝坐在一隻巨大的yīn蛛背上。yīn蛛尖长的触肢弯曲着支撑身体,那隻铜鼓悬在它腹下,两条尖肢不停敲击着铜鼓。

    巫师举起木杖,朝程宗扬一指。隔着数十丈的距离,程宗扬心头还是一寒。数名鬼战士放开各自的对手,蓦然朝他攻来。

    越来越多的鬼王峒战士从林中涌出。这是他们遇到的最大一股敌人,超过他们五倍的鬼战士一点一点迫近战马组成的半月阵,连易雄也加入战斗。

    终于,商队的阵型开始崩溃,随着易彪身後的一名军士被长矛刺穿小腹,失去一角的攻击阵型立即陷入停滞,很快被鬼王峒的战士包围起来。

    吴战威的大刀被祁远拿走送了人情,这会儿只拿了一把普通钢刀,用着要多别扭要多别扭。渐渐的,他们被逼到半月阵後面,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伤。

    程宗扬被数名鬼战士缠住,没有来得及後撤,顿时陷入苦斗。他几次高喊自己是来作生意的商人,但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我是阁罗的朋友!”程宗扬豁出去,大叫道:“一起幹过同一个女人的亲密朋友!”

    巫师眼皮翻开,露出一缕幽暗的光芒。他嘴唇一动不动,却从腹部传出一个奇异而低沉的声音,“杀了你们。我们会一起幹你们的女人。”

    “看到了吗?那个是献给鬼巫王大人的新娘!我们是给鬼巫王大人送亲的队伍!”难得这堆半死人有个能动舌头的,程宗扬像捞到稻草一样叫道。

    巫师翻着眼睛看了片刻,用腹部说道:“任何闯入密营的人。都该死。把你们杀光。我们会把新娘交给鬼巫王大人。”

    “叮”的一声,程宗扬手中的钢刀被一柄粗糙的长刀荡开。刀锋贴着他的肩膀劈过,只差寸许就能将他整条右臂砍下来。

    就在这时,废墟内传来一声弓弦的轻震。

    一道白sè的流星疾掠而过,白翎羽箭硬生生穿透鬼战士额头,强大的冲击力使鬼战士头颅猛然向後一仰,轰然倒地。

    月光下,一个美艳的身影出现在巨石顶端。她雪白的玉体裹着鲜红的丝绸,宛如一株玉树,摇曳生姿。苏荔纤手挽弓,一箭shè杀了程宗扬身前的执刀战士,接着又搭上一支利箭,瞄向鬼战士後面的巫师。

    旁边的武二郎一脸怒气,看谁都目露凶光,好像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欠了他二百多银铢。

    “我是花苗族的阿依苏荔,因为鬼巫王大人的命令,越过南荒的千山万水,赶往神圣的鬼王峒。”苏荔挽弓说道:“如果冒犯了你的领地,我们立刻就可以离开。”

    “你们冲撞了召唤神煞的密营。无论是谁都只有死!”巫师并没有被苏荔的箭术震慑,腹语中充满了傲慢和狠毒的意味,“花苗的阿依苏荔,达古会把你制成一具行尸,进献给巫王大人,你美艳的身体,会成为这些战士最好的玩物!”

    巫师腹部一阵蠕动,仿佛在念诵什么咒语,接着手中木杖一抬,一个被易彪砍断脖颈的鬼战士猛地直立起来,挺着无头的尸体,朝苏荔扑去。接着满地的尸骸断肢都在夜sè下蠕蠕而动,似乎在努力支撑起身体。

    鬼战士残缺的肢体比他们活着的时候更加可怕,场中的异变让所有人都心生寒意,连负责守卫小紫的乐明珠也禁不住玉脸发白。

    “去你娘的!”武二郎俯身抄起一块牛头大的岩石,然後虎躯一挺,劈手砸了出去。

    “篷”的一声闷响,上百斤重的岩石砸在那具无头尸体的胸口,一下把他幹出十几丈远。尸体直飞出去,连人带石撞到那巫师身上。突然增加的重量使yīn蛛四条後腿同时一弯,正在念诵咒语的巫师翻着跟头从蜘蛛背上掉到地上,断腔的污血喷得他满脸都是。

    巫师根本没有将这支商队放在眼里,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把达古砸得狼狈不堪,一时间忘了反击。

    挣扎着爬起的尸体、断肢摇晃了一阵,然後像散架一样掉了一地。失去巫师的驱使,那些鬼战士的攻击也陷入混乱。

    巫师腹部像青蛙一样急剧起伏着,脸上鬆驰的皮肤不住掀动。

    程宗扬叫道:“武二!就是这家伙坏了你跟苏荔族长的好事!只要幹掉他,那怕你们搞到天亮呢!”

    苏荔啐了一口,张弓一箭shè杀与卡瓦交手的鬼战士。这边武二郎根本不用煽动,单凭是达古那几句话,武二爷要不幹挺这孙子,就是小娘养的。

    武二郎双目凶光大盛,迈开大步径直朝巫师冲去。

    巫师坐在地上,木杖急忙一摆,最前面的鬼战士放开众人,挡住武二郎的去路。武二郎双刀一错,两道刀光交叉掠过,只一个照面就把他砍成三截,毫不停顿地闯进鬼战士的阵营。那种“挡我者死死死!”的庞大气势,让程宗扬不禁感叹,这老男人的怨念真不是盖的。

    武二郎的五虎断门刀比程宗扬高出不止两个级数。顷刻间,敢挡他虎威的鬼战士便三死二伤。巫师帘子一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惧意。他腹部的呼叫声越来越急促,剩下的鬼战士纷纷奔来,一圈圈围在他身旁。

    一旦数名鬼战士合力,武二郎无坚不摧的气势也被挡得一滞。商队这边人人带伤,除了苏荔用弓箭帮他清除落单的鬼战士,剩下的都在迅速包扎伤口,重整阵型。

    武二郎双刀如同双虎,咆哮着在身周盘旋飞舞。他脖颈中金黄的虎斑霍霍直跳,隆起的肌肉犹如镔铁,仿佛蕴藏着无穷jīng力。

    那些鬼战士几乎没有战术可言,完全是机械地在巫师身周围成一圈,没有利用数量优势对武二郎展开围攻。如果他们有一个易彪那样的指挥官,至少能把武二郎困住,不让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巫师惧意越来越浓,他一边望着外围武二郎飞舞的双刀,一边用木杖在地上飞快地划着什么,腹部的鼓动也越来越急促。

    忽然,一团黑影从人群中滚出。那隻绑着铜鼓的yīn蛛尖长的触肢缩成一团,球一般滚到武二郎身前,然後猛地弹开。yīn蛛的躯体足有桌面大小,它昂起头,八条触肢弯曲着撑起躯体,在它腹下,两条畸形的尖肢缓缓舒张开来,朝腹下的铜鼓击去。

    “嗷——呜!”

    一声虎啸蓦然响起。武二郎颈中的虎斑鼓胀起来,他张开大口,两对锋利犬齿闪动寒光,威猛无铸的咆哮声震慑全场,散发出令人胆寒的虎威。

    那隻yīn蛛本来已经挺起腹部的锥尖,那声虎啸使它本能地伏低身体。接着一隻大脚从天而降,狠狠踩住它的背脊。

    铜鼓在yīn蛛腹下低哑的响了一声,两根铁槌般的尖肢顿时折断。武二郎狞笑一声,一刀从yīn蛛腹背穿过,从它箕张的进食口中穿出。另一刀从它额头四隻眼睛正中劈入,将yīn蛛的头部劈成两半。

    黄绿sè的浓汁从刀锋下迸shè出来,yīn蛛躯体被牢牢踩住,八条触肢挣扎着扭曲成一团。武二郎狠狠唾了一口,然後抬起头颅,饿虎般恶狠狠盯着人群中的巫师。

    巫师灰sè的长袍被冷汗湿透,他忽然拉过一名鬼战士,从腰间抽出短刀,切开他的喉咙,一边从腹部发出嘶嚎般的叫声。

    那名鬼武士毫不反抗地束手待毙,任由巫师割断自己颈部的大动脉,采取血液,其余的战士疯狂地朝武二郎扑去。程宗扬看得莫名其妙,武二郎在外面杀,巫师在里面杀,难道嫌这些鬼战士死的不够快吗?

    论起处理鬼战士的速度,那巫师比武二郎可快得太多了。武二郎刚砍翻第五个对手,已经有六名鬼战士被巫师断喉取血。

    程宗扬心里一动,急叫道:“武二!小心他的巫术!”

    武二郎浑身浴血,背部多了一道枪尖划出的血痕。他狞笑一声,忽然收刀,将刀背贴在臂侧,锋刃朝外,然後侧身朝人群撞去。

    吴战威与易彪对视一眼,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两个也是使刀的好手,但做梦也想不到武二郎还有这种刀法。武二郎放弃了大开大阖的五虎断门刀,双手以刀贴臂,就像是在斗室中与劲敌搏命,双臂疾展疾收,时屈时伸,每一击最远只有三寸,更多的时候他手臂不动,完全依靠腰膀的力量狂冲猛/撞,在最短的距离内将腰膀腹背的力量使到最大,招法绵密而狠辣,速度极快,如同将整个人变成一柄淬过火的兵刃,硬生生从鬼战士中蹚出一条血路。

    武二郎魁伟的雄躯在人群中越闯越深,忽然“噗”的一声,武二郎左肘後露出半尺长的刀锋,刀尖从巫师肋下刺进,直入心臟。接着右手钢刀横挥,切向巫师喉头。他这一击速度如同雷霆霹雳,力道却控制极佳,巫师目光呆滞地盯着刀锋,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脑袋猛的一抬,然後缓缓向後仰去,只留颈後一缕皮肉还连在断颈中。

    “远方来的妖魔……”巫师脖颈鲜血迸涌,用腹部费力地说道:“南荒的鬼神会吸乾你们每一滴……”

    武二郎收回刀,然後一刀捅进巫师腹中,“我呸!”

    巫师折断的头颅掉在地上,尸体扭曲成弓状。

    失去巫术支撑,那些鬼战士一一倒地,尸体迅速变得腐烂,散发出刺鼻的恶毒。

第一百四十六章:阴煞

    巫师折断的脖颈间,鲜血慢慢乾涸。在他脚下,一个狞笑的鬼脸图案清晰可辨。鲜血淋漓的图案正中,却多了一隻浸染了血迹的草结。

    程宗扬已经是第三次看到鬼王峒的人施展巫术。蛇彝村那次,他们一行到的太晚,白夷族的地宫那次,鬼王峒使者的施法被凝羽打断,都没有看到巫术施展的场景。但鬼王峒巫师宁肯牺牲六名战士也要施术,可以想像鬼王峒巫术的凶险和诡异。

    雲苍峰双手满是冷汗,连连道:“侥幸侥幸。”

    以这些鬼战士的实力,完全可以把他们击溃,纵然有人能从屠杀中逃脱,在这片被鬼王峒yīn影笼罩的南荒丛林,也难保住xìng命。幸运的是,武二郎一刀击杀巫师之後,余下的几十名鬼战士都化为枯骨,才让他们躲过了杀身之祸。

    朱老头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装模作样地东瞧西看,然後傲然道:“这些都是还没有完全炼成的新兵蛋/子,要白夷族那些有这么四五十个,你们还想活命?”

    程宗扬擦着刀上的血污道:“我们如果被杀,你老人家也活不了。说起来,我们商队也救了你一命。我也不说让你报恩了,从现在起,往後的向导费给免了吧。”

    朱老头嘿嘿一乐,“我就是随便说说。小程子瞧你,又当真了不是?嘿嘿嘿嘿……”

    程宗扬扭头一看,讶道:“谁的驴被杀了?”

    朱老头像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我的驴哇!!”

    程宗扬牵起自己的黑珍珠,顺腿一脚,踢在灰驴屁股上。草驴夹着尾巴溜到一边,把朱老头心痛得左看右看。

    这边武二郎抱着膀子晃过来,上下打量着程宗扬,啧啧道:“小子行啊,那帮鬼东西竟然没砍死你?嗨,连道伤口都没留,运气不错啊。”

    “托二爷的福,你要多折腾一会儿,这五虎断门刀就跟我进坟墓了。”

    武二郎眉开眼笑地用肩膀扛了他一下,小声道:“啥叫折腾?啥叫折腾?不是二爷我吹牛,也就是咱们依依了,换成你那个不长翅膀的丫头片子,不够二爷翻腾的。”

    “依依?你也太肉麻了吧?”程宗扬小声道:“你们刚才搞完没有?没搞完接着搞,免得你内分泌失调,逮着人就往死里揍。”

    武二郎瞪了他一眼,把双刀挎在腰间,哼着小曲离开。

    乐明珠手忙脚乱地给伤者包扎伤口,小紫在一旁帮忙。有这一对绝配,受伤的几个算是倒了大霉了。不止一个因为包好的伤口忘了敷药,又重新揭开。只听见那丫头一连串的说着“对不起”,好像这七八个人的伤口都是她一个人砍的。

    虽然有两个受伤颇重,但没有人送命。小魏也受了伤,由他那个相好的花苗女子照顾,唯一没受伤程宗扬当仁不让地接过看管马匹任务。

    鬼战士的尸体大都迅速腐烂,恶臭难当,谁也不愿意靠近。程宗扬把马匹转移到另外的角落,把缰绳一一系好。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月亮刚升过中天,刚才那一战虽然猛烈,持续的时间却不长。如果不是易彪调度有方,战术得当,又赶上武二郎和苏荔及时回来,这会儿他们的骨头都可以用来敲鼓了。

    程宗扬伸了个懒腰,这会儿手脸被蛛丝蛰出的红肿已经消退,只剩下草药的清凉感。自己外衣给了小紫,身上就一套短褂,往好处说呢,至少明天不用洗衣服,不然这一身血污可真够瞧的。

    血迹渐渐发乾,沾在身上髒的难受。程宗扬索xìng解开褂子,光着上身。一低头,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多了几块腹肌。

    以前常和段强打篮球的时候,自己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身材。紫玫曾玩笑说,就是自己的六块腹肌把她吸引住了,没想到跟了他之後,这个勤快的小伙子越来越懒,眼看着六块腹肌一块块合在一起,最後变成一大块肚腩。

    现在自己又有六块腹肌——不,是八块,结实而紧凑的腹肌。如果紫玫能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一阵淡淡的香风飘来,程宗扬抬起头,看到苏荔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

    “依……阿依苏荔族长。”程宗扬乾笑两声,“今天可多谢你们了。”

    苏荔横了他一眼,“和武二在背後我坏话了?”

    程宗扬心里打鼓,在碧鲮族那晚,苏荔说要找自己算帐……自己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吧?

    苏荔在他身旁坐下,用树枝拨着篝火,过了会儿才淡淡道:“武二说你在打听蛊术?”

    程宗扬连忙点头,“我对南荒的蛊术很好奇,不知道族长认不认得擅长解蛊的高人呢?”

    “你们六朝人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在南荒,解蛊也需放蛊人。”苏荔凤目一转,“你中了蛊吗?”

    程宗扬笑道:“可能吧。”

    苏荔没有追问,她把那一小堆篝火拨得更旺,然後低声道:“阿夕是怎么回事?”

    程宗扬狼狈地咳了起来。

    苏荔眼睛微微眯起,“你知道,阿夕是献给鬼巫王的新娘。她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我们花苗的未来。哼,我知道阿夕一向调皮,胆子也大,却没想到她这么大胆,竟然在这种时候被你骗的破了身子。”

    “我可不是骗……”程宗扬说了一半,然後心一横,“都是我的不是。阿夕什么都不懂,这件事是我强迫她做的,不关她的事。”

    苏荔盯着他,忽然“扑哧”一笑,“你能强迫阿夕?如果她不喜欢,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得不了手。”

    苏荔叹了口气,“我太了解她了。阿夕虽然顽皮,但大错是不会犯的。她既然愿意和你好,肯定有她的理由。”说着,她摇了摇头,“只不过这些天,我看阿夕越来越不对……你可不能欺负她。”

    程宗扬心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对自己来说,阿夕只是一件他人送给自己来用的玩具。很多时候自己只是追求**上的快感,毕竟和自己在一起时,阿夕的心智被人封锁,想要交流也无从谈起。不过,苏荔却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甚至还为此准备原谅他们犯下的大忌。

    “我们花苗的女人都很傻。”苏荔轻叹道:“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阿夕我看她还好,整天只知道玩,本来想着她对男人动心,要等到她十八岁了。可这一趟路程,她就找到了你……”

    苏荔奇怪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好的?连凝羽那样的人也愿意和你一起?”

    程宗扬嘿嘿一笑,“大概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吧。”程宗扬口里说着,肚子里却暗自腹诽,武二那粗胚有什么好的?你还不是跟他搞到一处?

    一阵微风吹过,篝火跳动起来。苏荔看了他半晌,慢慢笑了起来,“你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阿夕虽然不知道轻重,总是没挑错人。”

    程宗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苏荔解释,自己怀疑阿夕背後的cāo控者就在花苗女子中间,却没有任何证据,只好沉默不语。

    黑珍珠在马群中“咴”了一声,竖起耳朵。苏荔轻轻拨着篝火,一边扬起手腕,不经意地拂了一下鬓髪,红绸下,雪白的手腕犹如凝脂。

    程宗扬倾了下身,一阵寒意突然涌上心头,接着右侧的太阳穴像火烧一样剧痛起来,像被一根燃着火焰的手指按住。接着手指离开,寒意如同一隻真实的利爪,在他心头一下一下握紧,然後沿着背脊掠下。血脉仿佛被冻僵般停滞,程宗扬牙关情不自禁地咬紧,手臂颤抖起来。

    苏荔讶然看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就看到程宗扬身体猛然一弓,仿佛被一隻坚硬的拳头击中小腹,把他打得蜷缩起来。

    苏荔美目光芒闪动,反手挽住弓身,玉腕一翻,将长弓拉成满月。

    眼前一边虚空,看不到偷袭者的身影。

    一缕乌雲掩住了月光。程宗扬像被人抓住脖颈般,身体凭空飞起,然後跌落在地。

    苏荔挽弓的手臂颤抖起来。

    一丛细草仿佛承受不住火光的压力,青翠的草尖微微弯曲。苏荔手一抖,羽箭没有脱弦而出,而是掉落在地。用蚕丝制成的弓弦像被锐器划断猛地鬆开,接着坚木制成的弓身一折为二。

    苏荔美目中透出惧意,“yīn煞!”

    她声音传出,却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在身旁不及两丈的范围中回荡,气氛寂静得令人恐惧。

第一百四十七章:阴蛛的来历

    微风再次拂来,打着旋掠起苏荔鬓侧的髪丝。髪梢像被无形的手指捻住,拉直。

    苏荔目光沿着髪丝移动,忽然一手拉起程宗扬,喝道:“走!”说着旋身跃出,姿势灵巧得如同一隻飞鸟。

    身体刚刚纵出,苏荔的小腿猛然一紧,像被一隻看不到的利爪抓住,身体定在半空。

    苏荔腿间的红绸飘起,露出大腿内侧雪白的肌肤。接着她丰润的**传来一阵波动,似乎被一隻大手粗暴地抚弄着,腰/臀间红绸被揉成一团,高耸的**凹陷下去,雪滑的rǔ/肉从红绸间鼓起,微微颤动。

    程宗扬抱着小腹,只觉内臟都被冻结。看到苏荔身上的异状,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苏荔却低喝道:“不要动!”声音中的恐惧仿佛要溢出来。

    苏荔美艳的胴/体在空中僵硬片刻,然後猛的跌落下来。

    “不要说话……不要动……”苏荔声音轻颤着说道,不知道是安慰程宗扬,还是安慰自己。

    “来自九幽的yīn煞啊,花苗的阿依苏荔路过这里,”苏荔并膝跪着,双掌合在一起,颤声轻唱道:“她是花苗的族长,鬼巫王大人的仆从,以月光照耀下的金蝎起誓,花苗人没有冲撞鬼神的意思……”

    水一般柔滑的丝绸向上卷起,像被人扯动般从腿间抽出。苏荔没有动作,只低声急促地祈祷着。

    “花苗人会献上珍贵的礼物。九溪的金砂和白夷的湖珠,将罗列在你面前,为她不经意的触犯恕罪……”

    忽然,仿佛有人扼住苏荔的喉咙,截断了她的祈祷。苏荔美目中惧意越来越浓,脸sè被扼得雪白,一隻手却拼命向程宗扬摆动,让他不要动作。

    终于,苏荔恢复了呼吸,她低喘着,身体微微战慄。鬓侧髪丝散开,一向从容优雅的面孔因为恐惧而苍白。

    一秒钟仿佛比一个时辰还要漫长,终于,苏荔扬起脸,美艳的脸庞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却带着化不开的惧意。

    冥冥中仿佛传来一声恶鬼般的厉笑。忽然,一团冰凉的气息扑面抓在脸上,程宗扬身体仿佛冻结,周身的血液凝固成冰,口鼻呼吸断绝,只有太阳穴那一处刺痛还隐隐跳动。尖锐的痛楚从额角一直延伸过去,像针刺一样进入丹田。突然那隻停滞的气轮一震,一股暖流仿佛挤碎冰层的喷泉迸涌出来。

    充满真阳的气息散发开来,血脉顿时恢复畅通,受到抑制的热流反弹般大肆奔涌,一直透出皮肤,朝四方喷shè。篝火的焰光腾然升起,光芒大盛,映出苏荔身旁一个血sè的影子。

    那影子很淡,只有一个不住变换形状的轮廓。

    苏荔抓住这唯一的机会,眉梢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然後奋力挣开反剪的双手,反拧着身体握住一支散落的箭矢,朝身後的幻影刺去。

    血影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那声音并没有通过耳膜,而是刀锋般在每个人心头响起。接着血影像雪化一样消淡,被风一卷,便退入在黑暗中。

    苏荔身体一软,伏在地上。接着她撑起身体,不顾一切地躲入程宗扬怀中,用惊恐的声音说道:“yīn煞!是yīn煞!”

    程宗扬凝固的血液刚才一瞬间仿佛变得沸腾,烧得自己浑身剧痛。火热的气息从丹田喷涌而出,源源不绝地涌向四肢百骸。他咬紧牙关,勉强通过内视,惊愕地发现,丹田中的气轮仿佛仿佛变成一隻太阳,光芒四shè,散发着无穷的热量和光明。

    一行字句从程宗扬心头流过:其一阳初始,萌于丹田。丹田者,xìng命之祖,生气之源,臟腑之本,经脉之根,yīn阳之会,呼吸之门……

    这是一阳的境界吗?程宗扬努力将真气聚拢,模仿韩庚、王哲施展九阳神功时的情形,试图在经络间聚出一隻光球。但真气经过时,经络间那些穴道只是微微一亮,并没有散发眩目的光芒。

    那股yīn寒的气息并没有消失,而是绕着程宗扬飞快地旋转。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自己却能听到它嗜血的吼叫声在心头不断响起。

    程宗扬抬起真阳狂溢的手臂,想捕捉住那个血影,但身体一动,丹田透出的热流随即停滞。察觉到他阳气减弱,那股yīn寒的气息立刻逼近,血sè的轮廓几乎贴到程宗扬面前。

    程宗扬不敢再移动身体,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让阳气自然涌动。迫近的寒意像被烈火烧炙般向後退去,与他保持着尺许的距离旋转,似乎仍在寻觅机会。

    旁边的马匹似乎意识到什么,一匹战马昂首yù嘶,那团血影妖魅般扑去,战马随即扑倒在地,口鼻溢出凝结的血迹。程宗扬连忙吹了声口哨,黑珍珠耳朵垂下,夹住尾巴,用沉默避开血影的愤怒。

    不远处,吴战威和易彪各自抱着刀,靠着一块巨石和衣而卧,对这边的情形一无所知。程宗扬毫不怀疑这边的声音被完全隔绝,不然只需苏荔一声惊叫,这两个睡觉都睁着一隻眼的汉子立刻就会发觉。

    另外一边,小魏手臂缠着绷带沉沉睡去,与他相好的花苗女子依在他身旁,恬静的睡容仿佛沉睡的百合。

    “不好!”程宗扬刚撑起身体,那股寒意便紧逼着袭来。苏荔脚踝一紧,险些被那股旋风扯走。

    身体略一移动,那股yīn寒的气息便随之迫近,时刻觊觎着身边的苏荔。程宗扬只好拥着苏荔,头皮发麻地问道:“这是什么?”

    “是yīn煞……yīn煞……”苏荔玉体不停颤抖,对那个无形的物体充满敬畏与惧意。

    程宗扬想起自己一行在山村住宿时,因为村口的草结,花苗人坚决不肯与他们一起入村。祁远当时说,村口挂的就是四煞草结,代表南荒的四种邪物。

    “yīn煞是什么东西?”

    苏荔咬了咬牙,然後道:“是一种怨鬼。怀着怨恨死去的鬼魂们,会在yīn气浓郁的地方聚积。它们没有灵魂,只有对生者的怨恨。每到月亮被黑暗吞噬的时候,它就会在南荒的丛林间游荡。吸取活人的魂魄。我没想到,鬼王峒的巫师能够召唤煞神。”

    “你见过的,”苏荔脸sè雪白。“处于繁殖期的yīn煞会和它遇到的每一个雌xìng/交/媾。有时是母兽,有时是女人。在她们身上发泄过生殖的yù望之後,yīn煞会把卵产在她们体内……”

    “生下小yīn煞?”

    “不。”苏荔眼中的惧意越发浓重,“是yīn蛛……”

    程宗扬猛然想起蛇彝村那些尸体。直到这一刻,自己才明白当时看到的那一幕意味着什么。

    鬼王峒的使者趁夜sè,用毒蝇伞炼制的毒烟控制了整个村庄,将蛇彝村屠戮一空,又用蛇彝女子的**摆成法阵,召唤yīn煞。後来在途中,自己和阿葭遇到一个死去的蛇彝少女,正是鬼王峒的使者从村中带走,被yīn煞繁殖过的牺牲品。

    白夷族那次,被用来施法的蛇彝女子腹中也怀着yīn蛛。难怪花苗人会坚持把阿葭的尸体焚烧掉。这一次,巫师的法术被武二郎打断,导致yīn煞比他预料的更晚出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希望他们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你身上很热。”苏荔拥紧他的身体,又是疑惑又是感激地说:“还没有人能用自身的阳气克制yīn煞。”

    程宗扬咧了咧嘴,“比武二还热吗?”

    “二郎是霸气。你的气息让人想起chūn天的原野,充满生机……”

    苏荔丰腴的胴/体与他贴得更紧。程宗扬心里升起一丝jǐng觉,这样抱着人家,似乎有些对不起武二那粗胚。他小心挪动了一下身体,避免碰到苏荔**的肌肤。

    苏荔注视着他,然後轻叹道:“远方来的客人啊。你身上有太多太多的谜……”

    程宗扬周围的空气变得冰寒刺骨,能清楚看到空气中的水份在眼前凝结成霜。

    面对传说中的鬼物,即使豪迈过人的苏荔也失去了抗争的勇气,尽力将身体蜷缩到程宗扬身侧,躲在他阳气的庇护下。

    这时的程宗扬早已苦不堪言,丹田中凝聚成一阳的气轮迅速消耗着自己的真阳,坚持到现在,几乎已经难以为继。

    面前的细霜随着呼吸慢慢浮动,离自己越来越近。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程宗扬一怔,险些惊叫出来。

    穿好套装的紫玫正立在门口,她弯下腰,一截光洁的小腿从套裙下伸出,向後翘起,一手扶着鞋柜,一手正将一隻jīng巧的高跟鞋套在脚上。忽然她上身毫无征兆地被推倒,鞋柜上的花瓶跌落下来,迸裂的碎片划破了她的手指。

    接着是阿姬曼。正在舞蹈的她被一团血影拥住,雪白的肌肤迅速枯萎。然後是凝羽、阿夕,还有乐明珠……

第一百四十八章:黑獠人

    真阳略一微弱,自己的神智就在不知不觉间被yīn煞侵蚀。

    这一切实在太真实了,狭小的居室,熟悉的空乘制服,jīng致的高跟鞋,鞋柜上蓝sè的花瓶……可正是这真实的一切刺痛了自己。

    程宗扬知道,那个世界,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程宗扬拿出珊瑚匕,手指在锋刃上一抹,将鲜血涂在眼皮上。

    异状随即消失,现出眼前的凄清冷月,莽莽丛林。程宗扬抬起手,将指上的鲜血用力弹出。

    “嗤”的一声轻响,血影冒出一缕轻烟。仿佛无数恶鬼同时嘶声尖叫,血影猛地散开,变成一股旋风掠入密林。

    无形的玻璃罩刹那间消失,声音重新传入耳中。苏荔伏在自己膝上,程宗扬咬牙抬起手,指上的伤口仿佛结了一层细冰,鲜血凝结。

    程宗扬握住受伤的手指,仿佛握着一块寒冰,禁不住浑身一抖。片刻後才勉强说道:“它走了。”

    苏荔抬起脸,小心看着周围。接着惊叫一声,捡起散落的红绸,朝远处的花苗女子掠去。

    苏荔将折断的弯弓投入火中,目光复杂地看着武二郎。武二双手挟在腋下,挺着胸,猛虎一样的头颅怒髪飞扬,目中凶光毕现。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偏偏还找不到出气的对像,二爷这一肚子的郁闷,恨不得把达古的尸体刨出来再砍一遍。

    花苗女子低声唱着哀歌,小魏单膝跪在火堆前,一直等到火光熄灭,握着弩机的手指像石化一样。吴战威和易彪站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

    “我本来想带她走。”後来小魏告诉祁远,“或者留在花苗。”

    但最终他只能带一缕青丝离开。

    树梢微微一沉,谢艺抱着一个人跃了下来。

    昨晚那一个时辰,程宗扬感觉比走了十天还要累,这会儿坐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愿抬。但见到谢艺抱的身影,他顿时打了激零。

    “凝羽怎么了?”

    看到他也在这里,谢艺露出一丝欣慰,“她没事。可能是昨天太辛苦,旧伤复发。”

    谢艺把凝羽交给程宗扬,然後对祁远道:“我遁着你们的踪迹追来。在河岔附近看到一条龟背石铺成的小径,还在奇怪自己是不是追错了。”

    朱老头立刻抢过来,“我就说离的不远嘛!走不了几里就是大路!”

    “十六里。”谢艺温和地说道:“折回去大概要一个多时辰。”

    吴战威瞪了朱老头一眼,“害我们走了三四十里的冤枉路!”

    “要不是我,你们能找到小程子?还有碧鲮那丫头?”朱老头看了一圈,涎着脸对乐明珠道:“乐姑娘,你说是不是?”

    乐明珠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朱老头眉开眼笑,“我就知道这姑娘最懂事。”

    雲苍峰跨前一步,扶起小魏,“死者已矣。小兄弟,看开些。”

    小魏僵硬地站起来。雲苍峰拍了拍他的肩,然後喊道:“收拾马匹,该上路了。”

    …………………………………………………………………………………

    雲氏商会那个叫易伟的汉子小腹被鬼战士扎了一枪,伤势最重。易彪等人用绳索结成网兜,把他负在马上。其余的伤者有些乘马,有些徒步。

    乐明珠成了商队最忙的人,这丫头虽然有点笨手笨脚,但用药的手段连吴战威这种老江湖也得说个服字。

    “这光明观堂出来的,还真有两把刷子。”吴战威道:“那一枪把老伟肠子都扎出来了。竟然也让她救过来。彪子,你的肺怎么样?”

    易彪用力唾了一口,然後挥拳擂了擂胸膛,粗着嗓子道:“还成!”

    他在碧鲮海湾被海水呛伤了肺,乐明珠不知道用什么烧成灰,和水让他喝了两天,也不再咳血。

    谢艺牵着他的座骑,缓步走在程宗扬身边,“凝姑娘的伤势是昨晚半夜发作的。谢某仔细探视了她的经络,未曾找到源头,只好封了她的穴道。”

    程宗扬一听时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触摸着凝羽冰凉的手指,他心情沉到谷底。说起来,凝羽这种状况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但自己怎么也想不到,段强带的药片会那么厉害。凝羽戒断差不多快一个月,还受到它的影响。

    沉默片刻,程宗扬叹了口气,放下凝羽的手掌,“如果我们昨天幹掉的是阁罗该多好。”

    “哦?”

    “那样,咱们就有一头白象坐了。”

    蜷在网兜里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小径窄得无法容纳两匹并行,用来安置伤员的网兜无法摊开,只能侧挂在马鞍旁。程宗扬估计,凝羽的症状还需要一个多时辰,太阳完全升起才能消除。

    “这东西太害人了……”程宗扬自言自语说道。

    雲苍峰神情古怪地看着凝羽,过了会儿徐徐道:“我们雲氏曾有一位前辈,服用阿芙蓉成瘾……”

    “是雲中客吧。”谢艺道。

    “哦,谢兄弟听说过?”

    “雲中客是游历大家。他的游记在下曾经一一拜读过。”

    雲苍峰点了点头,“先叔父无意商贾,却对旅行十分痴迷。昔rì他游历山海之间,从域外带回阿芙蓉,在苑中栽培。先叔父曾说,此物一旦外传,必然流毒天下。死前遗命,将苑中阿芙蓉铲除殆尽……”

    雲苍峰肯定是看出些端倪,但程宗扬一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谢艺在旁边道:“雲执事想必对山水也情有别钟。”

    雲苍峰一怔,然後笑道:“谢先生看得不错。老夫于经商一途,实非所长。这次走南荒,也是因为老夫对南荒景物略有所知。”

    谢艺却不客气,迳直道:“雲氏肯陪我们往鬼王峒去,说到底,还是对南荒的局势不甚放心吧。也许,这里面还有六先生的意思?”

    雲苍峰微笑道:“和气生财,只有和气才能生财。南荒如果被鬼王峒一家独掌,我们雲氏今後的生意不免大受影响。谢先生猜的很准,这确实是我六弟的意思。既然来到南荒,总要探探鬼王峒的底。若能拉拢几个亲近我们雲氏的部族,那最好不过。”

    程宗扬呼了口气,“雲老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然雲老哥这么肯帮忙,小弟一边感激,一边也免不了提心吊胆。”

    雲苍峰笑道:“大家往後便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程宗扬嘻笑道:“雲老哥是生意人。有句话说,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大家合作,各取所需,这样才愉快嘛。”

    程宗扬话里轻轻巧巧把把雲苍峰说的一家人抹去,暗示双方是平等的合作关系。雲苍峰久经江湖,一听便即明了,含笑道:“正是如此,希望我们雲氏能与程小哥合作愉快。”

    程宗扬鬆了口气。雲苍峰虽然没有恶意,但由于雲氏的势力,习惯xìng把自己当成投靠雲氏的门客看待。但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可没兴趣再去做谁的打工仔。

    一道斑驳的古道出现在众人面前。路面由形如龟背的黑sè岩石铺成,不知经历过多少岁月,早已起伏不平,表面布满了裂缝和坑洞。不过这毕竟是一条路,商队进入南荒後最好的一条路。

    商队越过盘江,深入到鬼王峒统治的势力范围,奇怪的是一路并没有遇到多少村寨。问起朱老头,那老家伙老气横秋地说:“这不都是托了我老人家的福?盘江南边这些**子,进去就得脱层皮……”

    程宗扬不耐烦地说道:“老实说!”

    “哎!”朱老头答应了一声,连忙换了一副嘴脸,老老实实道:“从白夷族到碧鲮,要走大路,有十几个村子。咱们不是着急吗?我就领着大伙抄了近道。不过往鬼王峒走这条道,路上就真没村子了。原来有几个,不是鬼王峒的人给杀光了,就是赶到山里做苦力去了。”

    程宗扬微微眯起眼,“鬼王峒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这咋说呢?”朱老头又是扯鬍子,又是翻眼睛,犹犹豫豫道:“鬼王峒也就是南荒一个部族,住在大山里头,终年不见阳光,族里人鬼模鬼样的,跟外界没啥接触。我琢磨着他们大概是弄啥巫术。也就十几年前吧,突然厉害起来。”

    “我听你说,那些战士都不是鬼王峒自己的人?”

    “我瞧着不像。昨天那一帮吧,有点像……”

    雲苍峰缓缓道:“黑獠。”

    程宗扬笑道:“我说他们鼻子上还带獠牙呢……”忽然他打了个激零,失声道:“黑獠?”

    …………………………………………………………………………………

    程宗扬一把拉苏荔,压低声音叫道:“你们想去送死啊!”

    苏荔面容沉静,“怎么?”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昨天已经看出来了吧?袭击咱们的那些,都是黑獠人!”

    “是的。”

    程宗扬几乎要叫出来,“黑獠不是你们的盟友吗?现在连黑獠人都被鬼王峒弄成鬼战士,你们还打个屁啊!”

    “我们出发之前,黑獠人和鬼王峒打过一仗。被俘了很多人。”苏荔不动声sè地说道:“按照我们的约定。黑獠会不断与鬼王峒战斗,把他们的战士吸引在山林中。我们花苗和红苗将趁这个时候,以送亲的名义进入鬼王峒。”

    程宗扬看了看周围,十分没底气地说道:“真的就你们这些人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鬼王山

    “我们不可能带太多人来。但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们都会尝试。”苏荔忽然一笑,“你放心。鬼王峒最凶猛的战士都在和黑獠人战斗,剩下的还要统治南荒这么大的土地,留下的人不会太多。”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是那个厨子报的信?”

    苏荔说过,鬼巫王身边有一个厨师是红苗人,他从送进宫殿的食物推断,看似严密的鬼王宫内,其实人很少。

    听到他口气里的质疑,苏荔微微挺起胸,“我们相信他。”

    程宗扬反驳道:“他说的是活人很少吧?你们不是说鬼巫王能驾驭鬼神吗?说不定鬼王宫里都是会动的死人!”

    “鬼战士并不是死人。他们也需要食物。”

    程宗扬瞪了她一会儿,悻悻道:“希望大伙运气够好,不要被他害死。”

    …………………………………………………………………………………

    脚下龟背状的小径,给众人带来难得轻鬆,至少他们不用再拖着受伤的身体分组开路。

    藤蔓延着道路两侧蜿蜒生长,成片的灌丛甚至长到一人高,将商队淹没在浓浓的绿sè中。

    朱老头又在吹嘘他的神木,不过少了石刚,朱老头吹起来也有些没滋没味。

    程宗扬道:“咱们连海边都到过了,怎么没到你说的比天还高的树?”

    “这点路还叫路?”朱老头哂道:“南荒好几千里呢,从东到西要走两个多月,你这才走了巴掌大一块能见着啥?往东的沼泽你没见过吧?大湖呢?彤雲山呢?”

    程宗扬笑嘻嘻道:“听着不错。要不你带我们去见识见识?”

    朱老头叫了起来,“小程子,坏良心啊你!不给钱还让带路!”

    程宗扬冷笑一声,“那你哪儿来那么多屁话?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做广告的呢。”

    朱老头仰起脸,一脸莫名其妙地说道:“啥广告?”

    “啥都不是。呸!”程宗扬呸了一口,“什么都不是!”也不知道朱老头那口带汁带味儿的方言哪儿来的,说着说着就被他带沟里了。

    朱老头说的没错。一连五天的路程,商队都没有遇到一个村寨。途中下了一场暴雨,一直时隐时现的象足印迹终于消失。苏荔越来越着急,按照约定,红苗人这时应该已经抵达鬼王峒。她们跟着商队绕了一个大圈,虽然有朱老头带路,给商队节省了不少时间,但她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荒草中露出一座黑石刻成的雕像,虽然石像表面已经因为漫长的岁月而风化剥落,但那种诡异与死亡的气息,仍令人感到不安。

    这些雕像是两天前开始出现的,越接近鬼王峒,数量就越多。大部分雕像类似于图腾石。一人高的黑sè岩石上,表面雕刻着诡异的人脸和纹饰。还有一些雕刻成未知的动物形状,长着蛇尾的鹰隼,带翼的猿猴,甚至还有长着两张面孔的人类。

    第五天起,荒芜的龟纹古道开始进入山区。两侧的山崖越来越高,也越来越陡峭,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而小径却一直向下,阳光随之黯淡,那天有一半时间,商队都行走在山崖的yīn影中。

    第六天,阳光终于消失了。两侧的山峰穹顶一样在空中合拢,只留下一道窄窄的缝隙透出天光。商队仿佛走入夜晚,即使在白昼,也不得不打起火把,来照亮脚下的小径。黑暗中,隐约看到两侧嶙峋的山峰,如同踞伏隐藏的怪兽。

    “这鬼地方……算是南荒最凉快的地方吧?”

    吴战威的玩笑并没有引起太多共鸣。这里给众人的感觉与其说是清凉,不由说是yīn冷。那些隐藏在黑暗的山岩散发出森森鬼气,脚下的龟纹古道长得似乎没有尽头,一直朝地底延伸,每个人心里都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仿佛他们正走在一条黄泉路上,赶往幽冥中的地府。

    这种感觉每个人都有,可连一向大嘴巴的武二郎也绝口不提,只是不断去摸他的双刀。黑暗中,他双眼像猛虎一样闪动着幽幽绿光。每一丝细小的响动,都让他目光闪电般掠去。

    “别那么草木皆兵。”程宗扬道:“咱们是来做生意的,又不是打打杀杀,轻鬆点。”

    武二郎鼻孔里哼一声,心神仍没有丝毫鬆懈。凝羽脚步像飞翔一样轻盈,没有丝毫声息。那天醒来後,凝羽又陷入沉默。由于这一路离鬼王峒越来越近,众人不敢再分散住宿。一到夜晚,凝羽就悄然进入密林,直到天亮才返回。

    程宗扬知道凝羽是不是愿让人见到她毒瘾发作的样子,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帮到她。他找乐明珠商量过几次,但一听到那些药片,小丫头就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立刻把他灭口的样子。

    至于小紫,她总是带着可爱的笑容,像小尾巴一样跟乐明珠忙前忙後,一路上让吃就吃,让睡就睡,一点都不给众人添麻烦。无论是商队的汉子,还是花苗的女人,都对这个小姑娘又怜爱又惋惜。

    谁也不知道他们深入地下有多远,头顶最後一点光线也被崖壁遮没,他们就像行走在地底,触目所及,只有黑sè的岩石和墨绿的苔藓。

    祁远咧了咧嘴,“在这地方住上一年,活人也变成鬼了。”

    武二郎冷笑道:“那帮孙子可是在这儿住了几辈子了。”

    水流声从远方传来,这里就像另外一个世界,有尖耸的山峰,奔腾的河流,仅仅少了一样:作为生命之源的阳光。面对这个诡异莫名的世界,众人心里多少都有一丝惧意。

    当然,完全不知道怕的人也有——比如乐明珠和小紫。

    这两个丫头更像是来旅游的,刚开始乐明珠东张西望地好奇,小紫兴高采烈地解释。後乐明珠看累了,两个人就开始玩猜谜语。

    “有一条狗,从一棵树上爬过去,然後就不叫了。为什么呢?”

    小紫想了一会儿,“不知道。”

    乐明珠笑嘻嘻道:“因为过木不汪啊。”

    “什么是过木不汪?”

    “就是……我再给你出一个谜语吧!小豆子和小包子打架,不小心把小包子杀死了,猜一种食物。”

    小紫又想了一会儿,“不知道。”

    “笨死了。是豆沙包啦。”

    “小紫最喜欢吃豆沙包了。”小紫高兴地说:“我喜欢吃红豆沙。乐姊姊喜欢哪一种?”

    “我也喜欢红豆沙。咦,你们不是总在海里吃生的吗?”

    “小紫在鬼王峒吃过啊。萨安叔叔做的豆沙包最好吃了。”

    “真的吗?”乐明珠瞪大眼睛,“鬼王峒有豆沙包可以吃吗?”

    小紫用力点了点头,“萨安叔叔做的豆沙,含到嘴里就化了。甜丝丝的,放了好多蜂蜜。”

    乐明珠使劲想着豆沙入口即化的美味,口水险些流了出来。

    苏荔忽然道:“小紫,鬼王峒还有多远?”

    “我不知道。”小紫说:“不过看到一座尖尖的山峰就到了。”

    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看着黑暗中那座刀锋般的山峰。

    巨大的黑sè山峰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很难想像,在地底深处会有足够的空间,容纳这样庞大的山峰,即使白夷族那座美女峰,也仅仅有这座山峰的一半。弧形的山峰宛如犀牛的尖角,或者一柄弧月弯刀。尖锐的峰顶仿佛要刺破天空,劈开这无尽的黑暗。

    山峰底部,遍布着蜂巢般的洞穴,黑沉沉看不到丝毫光亮。峰上光秃秃的岩石,让人怀疑这里能有生命存在。

    几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着同样的疑惑:这里就是南荒人闻之sè变的鬼王峒吗?

    谢艺叹道:“谢某原以为鬼王峒会是一座建在山峒间的村寨。未曾想到地下还有如此奇观。”

    雲苍峰神情很专注,显示出与他那位叔父同样的兴趣,“此处不见阳光,更没有飞禽走兽,鬼王峒的人多半是以苔藓蚯蚓为生,与老夫以为的生食血肉大相迳庭。”

    祁远抽了抽鼻子,“有柴火气。”

    吴战威笑道:“老四是属狗的,鼻子最灵。看来鬼王峒的人也用上火了。”

    祁远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水,讪笑道:“不瞒你们说,老祁这心一路都在嗓子眼里吊着。我还琢磨着鬼王峒到处都是死人,隔几十里都能闻到尸臭味。”

    程宗扬道:“怎么?老祁遇到过?”

    “可不是嘛。有年我跟商队过一个村子,正赶上村里受了灾,拿活人祭祀。都走出上百里,身上的臭味还没散,弄得我们几天都吃不下饭。”

    程宗扬道:“我看,鬼王峒的活人也不多。”

    程宗扬从未接触过如此浓郁的死亡气息,即使伏尸数万的战场,也不像眼前这座山峰,每一个洞穴,每一道石缝,都散发着浓浓的死气。只有长久不断的屠杀,才能让这里浸满死亡的味道。

    好在鬼王峒对尸体的处理还不错,空气中并没有腐尸的臭味。倒是自己太阳穴上那处伤痕,像久渴的鱼儿游入大海,持续不断地汲取着常人无法察觉的死亡气息。

    在遭遇yīn煞那晚几乎耗尽的真阳重新汇聚,眼目变得清明,头脑也清楚了许多。程宗扬jīng神一振,喝道:“老四!把商馆的旗号打出来!”

    “成!”祁远取出旗帜,悬在鞍侧。

第一百五十章:弥骨

    这边易彪也准备打出雲氏商会的大旗,却被雲苍峰止住了,他微微一笑,说道:“眼下咱们都是白湖商馆的伙计。程兄弟是商馆的执事,我是帐房先生。至于谢先生,就委屈做一回杂役吧。”

    谢艺微笑道:“好说。”

    商队这边安排停当,花苗人却遇到一点麻烦。乐明珠很痛快地披上盖头,继续当她的新娘,麻烦的是武二郎。他执意要混进花苗人的队伍,跟苏荔她们一起行动。但武二生具异像,头颈的虎斑怎么也遮不住。他跟花苗人一起,活像一头猛虎挤到小白兔队伍里,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最後还是程宗扬和雲苍峰出面劝说,二爷才不情不愿地与苏荔分开。

    道路两侧出现两行高大的图腾柱,柱上狰狞的图案刻迹尚新。隐约能听到一根石柱後铁凿在石上敲打的“叮叮”声。

    程宗扬把散开的头髪束好,朝凝羽摆了摆手,然後大步走过去,客气地揖了一礼,笑道:“请问……”

    那个佝偻着身体在岩石上雕琢着,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程宗扬提高声音,“请问……咦?”

    那人穿着一件灰sè的袍服,不知道多久未曾洗过,已经肮髒不堪。虽然从背後看不到他的面貌,但头顶那个胡乱盘成的髪髻,完全是六朝人的妆束。

    他回过头,用清晰的声音说道:“把右面第七把凿子给我。”

    程宗扬做梦也没有想到,进入鬼王峒遇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一名六朝人。

    石柱下只有一支很暗的火把,那人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有些邋遢,他接过程宗扬递来的铁凿,低下头继续雕刻石柱,专注的神情就像在雕刻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对身边的商队视若无睹。

    奴隶?程宗扬首先推翻了这个猜测。奴隶也许会很驯服,但没有任何一个奴隶会像眼前这个人一样专注。

    工匠?鬼王峒会从六朝请来工匠雕刻他们的图腾柱?

    那人专注的神情使程宗扬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眼前这个人——像极了一位艺术家。他冷漠的外表下,有种近乎疯狂的认真,仿佛将生命完全倾注在自己的作品中,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随着铁锤的敲击,铁凿在粗糙的岩石上熟练而jīng确地移动着。石屑纷飞间,一条优美的曲线渐渐浮现。

    这根石柱有四个面,上下分为八截,石匠完成的仅仅是最下面的一幅,其他仍是空白。石匠专注地修饰着自己的作品,已经磨秃的铁凿在他手中就像是画家手里的笔,在岩石上jīng确地勾勒出图案。

    程宗扬猛地退後一步,心头突突直跳。从未有哪具雕像能带给自己如此强烈的震撼感。冰冷的岩石在石匠雕琢下被注入生命,自己就像亲眼目睹了画面上真实的一幕,如同实质的冲击使他背上都是冷汗。

    看到程宗扬失魂落魄地回到队伍,凝羽反手握住刀柄。

    程宗扬定了定神,简短地说了一个字:“走。”

    乐明珠什么都没看到,扯起盖头一角,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嗯!”小紫认真点了点头,“我不知道。”

    “喂,”乐明珠踢了他一脚,“怎么了?”

    程宗扬吁了口气,“没什么。”

    回过神来,想到被一副雕刻吓成这样,程宗扬自己也觉得可笑。只能说,那个来自六朝的工匠工艺太jīng湛了,整个过程中,他的手没有任何颤抖和犹豫,把全部心神都放在雕刻上,每根线条都一样jīng确和仔细,从头到尾没有任何错误。

    能把jīng力集中到这样的地步,简直是可怕……

    “程头儿!”祁远在前面喊道。

    道路在一道鸿沟前终止,头顶的山峰布满蜂巢般的洞窟,外面悬着一座粗藤结成的吊桥。黑sè的河水在火把下缓缓流动,洞窟内隐约能看到鬼战士强健的身影和他们箭矢反shè的寒光。

    程宗扬吸了口气,放声道:“我们是白湖商馆的商人!阁罗大人的朋友!”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时间,吊桥带着巨大的响声从空中落下,溅起一片尘土。

    …………………………………………………………………………………

    众人一个个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的世界。一条狭窄的峡谷出现在他们面前,山峰内部几乎被数不清的洞穴掏空,两侧崖壁布满了不同形状的洞窟,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头顶看不到的高处。让程宗扬感觉自己就像一隻蚂蚁,不小心钻进一块巨大的面包或者nǎi酪里面,面对着洞窟组成的迷宫。

    面前的鬼武士披着坚硬的犀甲,额头的鬼角又粗又硬,显然比废墟中遇到的那些鬼战士资历深得多。他沉默得像一块岩石,无论祁远怎么变着法儿的套话,都像没有听见一样一言不发。

    程宗扬比了个手势,祁远才想起来这些鬼武士舌头都少了一截,只好讪讪地住了口。

    一个像猿猴一样的影子从洞窟内钻出来,翻了个筋斗,落在祁远牵着的马匹前。马匹受惊地“咴”了一声,耳朵竖了起来。那个猴模猴样的家伙向前一扑,作了个凶恶的鬼脸,马匹惊惧地扬起钉着铁掌的前蹄,祁远连忙拽住辔头,连声喝止。

    猴子泥鳅一样闪到一边,发出恶作剧一样的尖笑。带路的鬼武士低沉地吼了一声,指了指商队。

    看样子这才是来接他们的人,程宗扬站出来一拱手,还没有说话。那隻猴子便蹿到他面前,瘸着腿围着他东瞧西瞧。

    那家伙身材瘦小,还不到一米四高,脑袋却极大,手臂和面孔都长着浓密的毫毛,看起来三分像人七分像猴。它不仅跛了一条腿,脖颈还有一处拳头大的伤口,伤处肌肉已经腐烂,能清楚看到血管在腐间一鼓一鼓的跳动。

    “你们是北边来的商人?我是弥骨阁罗大人的仆人。你们商队马匹很多。阁罗大人吩咐弥骨来接待你们。弥骨很久没有吃过马肉。阁罗大人给你们安顿了宾客居住的地方。”

    他语速极快,常人说一句话的时间,他能说两到三句,中间几乎没有停顿。程宗扬根本插不上话,正被他几件事交叉来说的语法弄得头晕,那猴子眼睛忽然一亮,“哈哈,这是小紫吗?”

    小紫露出天真的微笑,“弥骨阿叔。”

    弥骨伸出湿答答的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处女的香气真好闻。你旁边的是花苗人吗?你要成为鬼巫王大人的女人了。弥骨听说她们送来鬼巫王大人的新娘。弥骨也能尝尝小紫和花苗女人的味道啊。”

    弥骨飞快地说着,身後忽然传来一阵吵闹。

    那名鬼武士把商队交给阁罗的手下,却要把花苗人另外带走。武二爷肯和苏荔分开,已经给足雲苍峰和程宗扬面子,这孙子竟然得寸进尺,顿时让二爷火冒三丈,他横眉竖眼双手抱在胸前,一边拿肩膀去挤比他矮不了多少的鬼战士,一边嘴里还不乾不净地骂着。“孙子!你再挡着试试!鸡/巴长头上,充什么大个!有种放马过来!二爷不把你黄子挤出来,就是你养的!”

    鬼武士神情木然,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

    弥骨前蹦後跳,看得不亦乐乎,“大个子是你们的人?漂亮的花苗女人。很久以前虎族就离开南荒。你们是阁罗大人的客人。弥骨崇拜传说中虎族的勇士。她们是鬼王峒的奴隶。弥骨喜欢花苗的女人……”

    弥骨颠三倒四的说着,让程宗扬恨不得把他的舌头打个结,叫他别说得这么玩命。

    “阁罗在哪儿!”眼看武二就要开打,程宗扬好不容易从弥骨说话的空隙里挤出一句。

    弥骨七缠八绕说着,意思是阁罗有事,他们来到鬼王峒,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休息,晚些时候会来与他们会面。

    就说话这会儿工夫,另一边的局势已接近白热化。武二郎挺起胸脯,开始拿他的胸大肌跟对面的鬼武士较劲,一副存心找事的模样。

    这会儿连苏荔也没用了,她几次去拉武二郎,可她越拉武二越来劲,连拳头都亮了出来。程宗扬看得清楚,那家伙双刀都掖在腰後,反手就能摸到的地方。这厮肯定是存心来鬼王峒大闹一场。什么计策谋略指挥若定,二爷根本不尿这一壶,一开始就是奔着大开杀戒去的。

    进入鬼王峒时,众人都把兵刃收了起来,这会儿易彪、吴战威等人眼看着情形不对,有意无意地往马匹旁边靠。

    弥骨不时呲牙露出鬼脸,显得十分兴奋。程宗扬手心里都是冷汗,再怎么说这里也是鬼王峒的地盘,贸然动起手来,武二痛快了,自己这二三十号人就麻烦了。

    武二郎目露凶光,恶狠狠推了鬼武士一把。那名鬼武士身体纹丝未动,瞳孔却猛地一缩,变得血红。

    “让不让路!”武二郎勾着头,口水直喷到鬼武士脸上,一手朝鬼武士肩头拨去,另一隻手却悄悄伸向背後,反握住刀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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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yy的枯燥小说,更新慢,一个失业民工意外穿越异界,挣扎求生的冒险故事。六朝云龙吟前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六朝云龙吟前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六朝云龙吟前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