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美人恩重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荒地,不时见着沼泽,满是枯萎的草木,乱蓬蓬的在风中颤抖,一股雾气弥漫着。冰@火!中文
奇异的是,有着雾气缭绕,可天上月轮照耀,却有着两轮,柔和洒落着水银一样的清光,灵气潮汐浓郁得要滴出来,让人心悸。
这是一片迷离的梦境,少女在雾气中怔怔而立。
芊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可此时自己顶着三尺清光,朦胧眸子中一丝警醒,就清楚是自身的梦境,而非界域,更非现实。
“公子说起过,人是有潜意识,就和海下的冰山,沧海之广非仙人不能穷尽,但真人就已身心一体,神明无碍,进退自如,不会被噩梦所伤。”
第一次用崭新视角打量着这梦境,芊芊再没有恐惧,反有些兴趣。
“自修炼后身心纯粹,已很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就看看这梦里有什么才是……”
这是成就灵池的第一夜,入梦的芊芊,决定做一次探险,于是不言不动,放开灵池束缚,任一阵风将身子吹起飘远……
芊芊在蔓荒无人的蓬蒿上空飞行着,越过一段山岗,绕过一片长满芦苇的沼泽,前面渐渐入了灯火之处。
她很想仔细观看,可继续飞的快,似前面就是目的一样。
突前面传来一声闷响,芊芊一望,遥遥有些灯光闪烁,走近了瞧时,原是一个小院子,内屋有着一盏油灯,在里面亮着。
芊芊落下,踩着地面,怔怔盯着这盏油灯,这灯光带着一种温煦,很是适意,芊芊暗暗思量:“咦,是小院子,有点熟悉。”
突见着两个连少年少女都不算的在里面说话,木桌上仅仅只有着两个菜:青菜豆腐、炒豆芽
男孩上了桌,女孩给他盛了饭,男孩就让她上桌一起吃,女孩也不推辞,坐姿端正同食,细嚼慢咽,尽量不出声音。
灯下的晚餐静悄悄,别有一种温馨,这种真是非常美好。
“啊,是我小时和公子一起的岁月。”芊芊顿时明悟过来,她深深吸了口气,不知何时,梦里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让她非常期待:“下面是什么呢?”
场景一变,时间在推移,许多小时遗落在心中的小小闪光都一一浮现,这些属于丫鬟的幸福和困扰,那些独处一人的孤单、倔犟,甚至曾害怕火,怕打雷……
“这都是我。”她平静接受着自己的过去,还有其它来自外界的许多很有意思的信息……
寻找是件需要耐心的事,潜意识的探索更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当她醒来时,天都要亮了。
摸摸枕边,没有人。
空气中存在异常的灵气流动,吸引了真人神识的注意。
芊芊披衣着履出去。
天还黑着。
除了细雨蒙蒙,正是冬天的景色,举目而望,神识穿透过去,假山、花树、池水笼罩着淡淡薄雾中,肃杀严寒下潜藏着生机,灵气潮汐滋润地上一切生灵,甚至不需要功法,就能有着点滴的细微进益。
屏退了暗中护卫的亲兵,又避开巡逻的士兵、早起的丫鬟,芊芊一个人延小径慢慢走着。
小雨静静落下,空气湿润清凉,花草树木对着她招手,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见证着变迁,叶家庄里没有她不熟悉。
道路的排水做得很好,这时莲履轻盈,并不沾湿多少,而裙袂抚过路边的花草树木,芊芊都能聆听到她们单纯喜悦。
“你好啊,你好啊……”她们这么说,少女真人就笑眯了眼睛。
一丝神识冥冥指引让她来到庄子西边,一处小小的荒园。
细雨中,一柄焦黑的残剑戳在园中央石台上,公子握剑而坐,肃杀的金气在流动着,方圆一丈草木尽折,让人见了叹息。
“在炼剑么?”芊芊从容跪坐在他身侧。
从这角度看去,青年的侧脸看上去很是淡漠,有种钢铁的冰冷,斩杀一切,不近人情。
芊芊心中柔软下来,记得每次大战结束时他都会这样,延续着战时的锋芒毕露,也不喜欢说话,对战事外的事反应迟钝。
书上说许多杀伐过重的金脉修士会有这种病症,但过两天就没事了。
“恩。”叶青转头看她一眼,又转过头去,只见剑上一丝锈蚀在缓慢褪去,显出仙境出产的记忆性金属材质。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解释着说:“剑仙已完结了任务,这仙灵剑胚就是私下的酬劳了。”
芊芊放下心来,又为仙灵的效率暗自咋舌,好奇感应着残剑内蕴的仙灵气息:“残剑重新洗炼成胚,到可供人祭炼的程度,要多久?”
“两个月吧……”叶青盯着剑锋,又一丝锈蚀缓慢褪去:“大阵没有了,否则会缩短到十日。”
“哦。”芊芊看出他没说话的心思,就不再多问,在旁安静修炼起来。
大道苍茫,人生有穷,不敢不努力,许多时属于道侣的就是这样平凡相处
带着泥土的清香,草木葱郁的灵气,争先恐后涌入周身百脉,而灵池青莹莹荡漾着,带着自然灵光,反过来增益周围的草木,甚至方圆一丈被金气催折的细草,又抽芽成长了起来。
循环往复,时时刻刻都在修炼,获得数倍于同阶真人的进境,随时会有着体悟,这是先天道体的好处。
东面的天色渐渐亮起来,隔着浓浓乌云,都能感觉到这只金色的大火球。
太阳属火,但光色又不全是……书中称之为纯阳。
少女真人静静望着,若有所思。
不久,叶青结束了炼剑,芊芊跟着起身,自然而然握着他的手一起回去。
迎着族人、士兵和仆婢们的恭敬目光,却是平静的感觉在心怀里酿着,让她有些许感触……携手而不自卑的感觉。
路上,她似是想起了些:“公子,我梦见魔巢废墟,土壤放出七色毫光,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叶青随口回答,语气平平。
又是这样……芊芊扁扁嘴,明白公子也并非通晓一切,就不再提起此事。
叶府摊子铺的大了,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吃过饭她就再没见过公子。
战后,平凡的一日就这样过去。
直到晚间吃饭前,有只花盆一样的小罐子被人送到她手里,芊芊讶异接过:“一罐泥土?”
叶家的主母,还是真人,这士官不敢多看她一眼,恭敬说着:“是主母要的泥土,在下奉命自魔巢废墟取得,快马递送于主母。”
芊芊有点晕,自己什么时候说要这泥土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晚餐桌上,她想和公子说句什么,但看一眼大大方方说笑着的表姐,就又闭口不说。
一直到庭院后的例行夜话,一家人聚在一起聊聊,都没再提起过这罐废墟泥土。
半夜里,少女真人又自梦境里的七色毫光醒来,捧着这罐废墟泥土,琢磨一会,又看看枕侧安睡的公子,不知什么时跑过来,因对他的气息不设防,一时专注于梦中,没有觉。
良久她才叹一口气,起身下了床,开了窗,迎着月光看了出去。
成就真人,芊芊只穿着一身罗裙,腰系丝绦,月光照了下来,秀丽入骨还罢了,只见她眸子里,隐隐有着青色流转。
真人修到大成,有着碧眸,要是这样想,或觉只是提前,但芊芊却有一种隐隐却非常明确的感觉——不是
似是一种潜质,在芊芊抵达真人境界后,终于露出来。
她抿了抿嘴,自己身上有些从小就有些特征,不见于书籍,就连公子也不明白,但她不觉得是偶然,就想找到答案。
答案只有从自己身上找。
或许能帮到公子。
“傻瓜……”芊芊怔了片刻,在黑暗中咕哝了这一句,又钻回了被窝,靠在了他的肌肤上,沉沉入睡——沉回梦境里面继续探索。
芊芊入睡了,叶青却没有睡,他和芊芊睡当然不是没有用意,贴着滑润的肌肤,就感受到一丝丝难以形容的气息自她的女体上,渗到了自己身体内。
眯着眼看了下去,要是粗粗一看,却是青木生机,能促进自己伤势的愈合
要是粗心就认为这只是精纯的青德修行之气罢了,但叶青换个角度,凝神看了过去,就只见一丝丝青色云气,虽极薄弱,但遥遥在上,垂而连接。
“这不是青德之气。”
五德修行中,青德虽显青色,而只要一仔细观察,可就现互不相属,其实并不相同,却并非是真青。
这丝丝青气就不同,是货真价实的青气。
青气是大贵之气,万中无一,论官必须到省部才有。
天庭更是难得,能有青者必是大罗天仙,甚至一道一派之主。
不要奇怪这为什么,凡人生死不过百年,青紫又如何,而神灵或仙人近于不朽,同是青紫,极是难得。
芊芊修成了真人,这一丝青气就若有若无出现,本来这种贵气尚隐,外人绝看不出来,但见着情况,芊芊却绝不对自己设防,才能被自己看见。
并且一半渡了过来,为自己加持。
美人恩重,不知如何回报才是,想到这里,叶青长长叹息一声:“罢了,这先不说,过几日,巡查下庄园才是。”
第三百四十四章 种子
过去外人说起叶家,往往都和南淤河联系在一起。
南淤河其实并不淤积,但过去在冬季会枯水,显出沙石河泥,是季节性河流。
大蔡运输以水为主体,没有长年畅通河道,就不会有多少繁华,实际上平寿县西北,甚至更西北的山竹县河流多半是这样,这导致了县南各家说起北面这些邻居,天生带着一丝俯视。
当自吕尚静受命主持修缮后,南淤河这几年没枯过了,甚至有点泛滥……谁能想到外域碰撞引天文潮汐呢?
幸修缮的好,河畔的军营,还有正在扩建的工坊区都不受于扰,甚至连码头都开始建了。
这再往后许多年,每次过高大整齐的河堤,从成排的杨柳下散步走过,眼望繁华忙碌的码头,矍铄的老人就会夸赞榜眼公有先见之明。
“大爷你说点新鲜的行不,榜眼公的聪明还用得着说?”
“就是就是……”
再是眼界开阔的老人,也拿机灵的后辈们没辄:“这小兔崽子……想听什么?”
“榜眼公打仗的故事。”少年眨着眼睛,年轻人就爱热血。
“这说来话长了,想当年……”
时光催人老,白驹过隙,一年又一年,谁能出这生死藩篱呢?
但以后的老人,这时都很年轻,在封闭军营里奋力训
一个临时决定的事情震惊了各家,联军被挽留了三日,甚至不允许探访。
叶青这几天都没有露面,统领江晨传达的说法是集中训练,几让疑心重的家君以是叶家反悔要篡军权。
私下里的就多了许多秘密会面,人人都在观望后续。
军营占地五十亩,这在过去五百叶家军而言是空荡荡,这时塞了三千军也不见有着拥挤。
这种“先见之明”让各家都觉不安。
三日之后就证明虚惊,军营开放出来,进去参观,各士卒除变得更精悍,并没有别的异样。
当兵的生活自是极简,询问过只是说在里面训睡觉、吃肉、吃灵谷,这时恰好是用餐时间,香飘四溢,让问的家君都差点流了口水……于是许多人找着借口挤在军营食堂用了一顿便饭。
“泥腿子吃得比我们还好,这世道……”这是吃饭时骂娘的嚣张家伙,让一些叶家兵愤然变色,按案而起:“你这厮说什么”
这人还待反骂,但能做到家主这种极品还是少见,终归是有眼色居多,立刻有人拽了衣角,打了圆场:“算了算了,榜眼公对联军一片公心,我等算是开了眼界。”
一片公心路过打饭的张方彪强忍着笑,板着脸过去,大饭缸往窗口一顿:“来大碗肉,三十个馒头”
被饭量震慑一样,瞅着这将敦实身板,腰间长刀血腥杀气不散,县南家君的私话都小了许多,县北的联盟各家则是放大声音。
“就是,枉南面那一些家伙还各种猜疑。”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太平久了都这样……”
话风就此转向,在各家君南北对立、放松警惕时,不知不觉中,一本《叶家初级武经》的小册子在各家一些青年士官手中流传起来。
有人能看到讲武堂内部一本名册,就会现这些士官名字赫赫在目,数目有三十个,几遍及各家,形成一张暗网。
雨已不是那样大,但还是没完没了下,不时传来阵阵雷声,让叶青浮出一丝苦笑。
冬雷阵阵,这外域的域场,已经和本世界的域场相互影响了,才有这层出不穷的雷霆。
想必,外域也是一样,想了想,叶青继续上前,要去抵达营帐。
天阴,营帐内很暗,营口随风飘进的雨丝,带着冰凉,江晨瞥了一眼同僚:“这些事隐瞒不了,但主公增送武经,并不要他们做什么,只给他们一个晋升之阶,应景的时就能挥用处。”
主营帐里灯火煌煌,江晨亲自藏好这名册,对张方彪、洪舟、江鹏说着:“除了修士,还有比武人更渴望力量么?少壮派的武人更是渴望,我家掌握着最高明的武经,这放在整个北地都是垄断资源,放出点初级的也不由得人不上钩。”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叶家军的特色是普遍年轻,士卒不必说,基层士官到中高层将领都是如此,就连统领江晨都只有二十三岁,可想而知。
江鹏年不过十八,朝廷巡骑营累代军户出身,年纪轻轻就是资深的骑兵火长,可谓是前途无量,却为了一位草原解救出来的青梅竹马而投效了叶家,自是年轻热血,对此深表认同……
当然因为他投效的早,那位贵女现在是叶子凡的义女,他已是叶家姑爷身份,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正式就任一支巡骑队正,不会拿自己和新晋的武人比较。
洪舟也是武人,年纪稍大一点,三十许,为朝廷效力时在队正一职上熬过许久,就很是感慨:“现在这乱世气息如此鲜明,人心思动,主公不过顺势成了他们心中的旗帜而已。”
“听说接下来还要用兵?是打哪里?草原还是别县?”张方彪嘿笑着问,他只对这个感兴趣。
“你这浑人别又乱说,主公自有安排。”江晨这样说,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有些好奇。
清退联军后,就只有叶家五百军,还有五百新兵蛋子,能攻哪里呢?
晨鼓响起来,早操的时间到了。
将领们本身都是练气武士,并不怕吃苦,反是一日不操练,浑身骨头都痒痒,这时就纷纷出去。
掀开帐门,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黑水子旗高悬在军营校场上,带着威严和肃杀。
江晨就是喜欢这样军队,更想念母旗的风采。
这时只带人沿各营房踹过去,大喝着:“当一天兵,守一天军纪各家联军就算中午都要退了,早上的操还是要出,主帅今天要来巡查,都打起精神来
士兵匆忙收拾着餐具,蜂拥而出,甚至包括治好的轻伤员,都随同进行着恢复性训练,校场上又热闹起来。
自点将台上望去,只见一片军气汇聚,化形子旗上,让各将领都振奋。
“这些底子已不错,就算按巡骑营标准都能合格。”江鹏有些可惜。
江晨知道他意思,对这同姓不同宗的军中后辈有着宽容,只是笑了笑:“各家精兵么,自是好苗子,又经过了大战、整顿……但该送走还是要送走,说的最直白一点,养兵八百都已捉襟见肘,我家还养不起这三千兵。”
张方彪和洪舟都是点头,一千私兵几是郡望的极限,除非获得地方政权支持,否则没法再升。
江鹏张了张口,联想到了那名册,有些眼晕的感觉原来在高层心目中,这些是寄养在别人家中的兵么?
他感觉自己有点落伍了,轻咳一声:“咳,钱的问题,襄田厅没办法么?
周风这时听着鼓声从营外过来,内卫已全由妹妹掌管,乡巡警备工作已经渐渐放下,逐渐移交给襄田厅,他自己的工作逐渐转向纯军事方面,主管五百新兵的预备训练事务。
他的细心和严格,当然更重要的是忠心,都让叶青放心。
目前周风也兼着掌管对外军事谍报体系,他更清楚许多对外情报:“日食以后和草原回易的渠道最近被木尔部封锁,酒业收入锐减一半,又尽数花在各郡据点升级、人员培养上,除非打通木尔部的封锁你这小子胆大的很,怎么,想去试试?”
江鹏擦汗,职业军人的家庭出身,他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己军可能面对的敌人都有过详细了解。
“木尔部原是亲朝迁的草原大部落,拥骑上万,盟属部落十余个,甚至和大仙门七兵宗的渊源很深,原先那个连亲姐妹都下手的逆伦之辈就算了,在达什篡夺即位木尔汗后,彻底倒向北魏,蜕变成了总督都要头疼的敌对大势力。
他扳着手指,又强调一遍:“拥骑上万啊,用主公的话来说,量变产生质变,州里都很忌惮。”
“主动攻击的话,我军是动摇不了这样的敌人……换成防守的话,北邙山路险恶,叶火雷凶猛,我有这个自信,来个一万都是死。”自他被榜眼公问太守讨要以来,长期身处一支所向无敌的军队,不沾染这种自信都难。
江晨对此兵棋推演过无数次,敲了敲这脑袋:“叶火雷的威力谁都知道,这还要你说。”
“要集军气就要集人,不单是养活,还要调动人的活力、培养提升,这些归根到底,还是钱的问题,叶家在实力上已是郡望,但摊子要铺大,所需资源不是凭空掉下来,一旦受阻就容易中断势头。”
“其实战争红利也是有的,魔巢废墟也搜得金银余财不少,全让襄田厅抽了过去,按吕先生话说——又是一段艰难积累期,我们军队要自己撑过去。”
“好不容易撑出建军期,这扩军又是这要自己撑啊——”众将一片哀号,顿时没了先前意气奋,一个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别哭丧了,主公过来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密议
袁世温沏了酽茶,静静等待,过了片刻,就听一声传话:“请进”
接着见两盏大灯导引,袁世温这才进来。<冰火#中文
“我正给誉郡王写生日禀帖礼,你看看有没有疏漏,再誊寄。”总督头也不抬,手不停书,直到写完,吐了一口气就沉吟不语。
袁世温接过禀帖,只略一过目,就见着上面洋洋满满,却见贡品是野猪、鹿肉、野鸡、山楂、梨、黄米、蜂蜜、白菜、花菜……
看罢不禁心里暗笑,这看上去密密麻麻,其实不值几个钱,又是给王子过生日的贺礼,任凭谁也说不上话来。
但这本身就是心意。
话说,有的藩国进贡朝廷,只进贡野鹅一对,但这就是表示尊敬天子——哪怕进贡一根鹅毛,都是名分。
当下笑着回着:“王爷大寿,大人这写得极是,王爷必会欢喜。”
“庆寿宴是非多,我只能这样了。”总督淡淡一笑说着。
袁世温心里雪亮,这位总督毕竟是总督,自存体面,不可能摆出明显臣属相,自也不敢多说,只是一想,笑:“就是大人这话,万岁严令不许奢侈,就算是王爷也不会在这时顶着。”
“很好。”总督笑了笑,接着就面沉如水,把一份文件给着:“你看看,情况也不隐瞒你。”
“是”袁世温赔笑接过,又敛了笑容,端容看着,才一看,就脸色大变,看了一眼总督,见着他也双眉紧蹙,就沉下心去,一字字看着。
除了本文,还有着帝都消息。
“南沧郡魔巢在平寿县山中,贼军破城,县令6明,翰林叶青率县绅抵抗,大胜贼军。”
“得天庭剑仙指令,联合水府趁势围剿,成功剿灭魔巢,只余小部越过县疆流串潜逃?”
反复看了几遍,陡起惊觉,正思量着,就听总督冷冷一笑,说:“你看这个,有何感想。”
袁世温眸子里闪过一丝黑光,却叹了叹:“这奏文是叶青越过郡州直接到中央?这不合法度,置郡州何地呢?”
说着,看了下总督脸色,又说着:“但是措词几无懈可击呐”
“县令6明,翰林叶青率县绅抵抗,这是全县背书。”
“得天庭剑仙指令,才联合水府趁势围剿,这私调神道之罪又挂不上去。
“成功剿灭魔巢这是大功,连小部越过县疆流串潜逃都报了上去,彻底没有责任,以后想弄个手尾都难——怕是这榜眼公的手笔了。”
“……你说的很对,那就只有由得他破坏法度了?”总督冷笑一声,看了看这个男人。
袁世温眸子又一黑光闪过,说着:“现在这事已经通天,不管合不合规矩,已经由不得郡州里处置了。”
“不过,由此看来,榜眼公怕是要跳龙门了,这里池子还是太小,此人非是池中之物啊”
“?”总督一惊,瞿开目,怔怔望着此人,说着:“你说什么?”
袁世温目光炯炯,说着:“我是说,应州池子太小了,养不起两条大鱼
总督被他沉甸甸的语气震撼,久久才说着:“不至于罢……”
袁世温一笑:“我查过他的档案,十六岁前潜伏读书,甚至被族人欺负而不反击,本来这很正常,但十六岁读成,要考童生,就敢违抗族里意思,悍然当场杀人而面不改色,挥袖而去。”
“挥袖还罢了,还能从容考试,得以中童生,这是什么心性,大将大臣的器量,不过这样的程度罢了。”
“而到州试又重来一次,一夜杀得数十人,并且几杀得俞家继承人俞帆,得罪了州郡世家,还敢从容入州考试,这又是何种胆气?”
“这人叫人害怕……潜而后,断然处置,毫不畏惧,现在大人和他打擂台,原本能压制还罢了,此子善于跳出圈子,再卷土重来,一旦得势,又会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总督眯着眼问着。
袁世温没有说话,到了蜡烛前,一吹,顿时房间里暗可一半,这举平淡,总督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说着:“做不得这种事。”
袁世温倏转身:“在下土世界无妨,此事就交给我了。”
他心知这一答应,自是有无穷祸端,但是要真杀得叶青,不少人会很满意
生死荣辱之间,哪能不冒风险?
想到这时,一个闪电,天裂成两半,接着又恢复黑暗,只有大雨倾泻。
叶府
叶青睡中,远远听得雄鸡一声长啼,就醒了过来,见芊芊已披衣坐起了,笑着:“这样早,你可以睡晚些。”
“睡得差不多了。”芊芊起身趿了鞋,斟了一杯温茶,连着小盆端来:“你漱一漱口,清爽些再起来”
叶青漱了漱口,起来穿衣,就听着她问着:“公子,梦里的天空,为什么会有两只月亮?”
“我不知道。”
“哦……”少女真人有些怏怏,没有留意到叶青眸中的微澜。
每一天的梦境都是不同。
但奇怪的是都从同一处开始,苍茫的夜,天空上有着两只月亮,灵气潮汐浓郁得要滴出来,让人心悸。
为什么有两只?
芊芊希望能找到答案。
但在这之前,她要继续着修行,以及日常的事物,今天要跟着叶青去校场为联军士兵送行。
这时叶青和她出去,有两个亲兵立在门下,见他过来,都是行礼,叶青只含笑摆手命起身。
此时东方曦光已透明,雨停了,山青水秀,炊烟远远近近升起,透着一种安祥,而临近军营,气氛却变得一片庄重肃穆。
营门口,二排亲兵钉子一样站着,给人一种微带肃杀的气氛。
见叶青进了门,几个人立刻迎上来。
“许多人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吧。”芊芊望着不远处聚拢私语的家君,颇感有趣地想着。
眼见前面就是军营校场,芊芊不想露面太多,留步在主帐后面观礼亭中,和曹白静小声聊着。
她们望见叶青去了校场点将台,面对着军士说了几句送别的话,就退回台下,立在那里,闭目养神。
要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他没再多说一句话。
一应事务就有江晨负责交接。
大战之后余波,总是这样匆匆,大军解散,旗帜如林,人声马嘶,嘈杂的很,远远都能闻到人马的汗臭味。
芊芊皱了皱鼻子,真人视角中,只觉天地前所未有清晰,她还留意到许多细节。
每家一支的精锐,少则数十,多则上百,喧嚷着各自辞别,商量着结伴而行,又不时有家君过来告别,芊芊只见着一**的实权人物,对着自家公子恭恭敬敬、俯贴耳的样子。
她还见到,校场上未散的军气,还源源不断涌入叶青身体,这让他更愉悦,身上隐有一种白帝之气大圆满的味道。
叶青站了会儿,和几个重要的家君说了些话,就直接闭目不动,不再理会
“夫君又在借机修炼呢。”芊芊叹息,对营门口路过的纪才竹传音,示意他过去帮衬。
有别于世情普遍的悠闲,这种时时不忘修炼的积极态度,越是亲近的家人越是能体会出来,总让她们也受着感染,就熄了许多无关念头。
在真人的神识监察中,偌大的军营沸腾着,也牵动着叶家庄上上下下和附近一带住民的心。
战争刚刚结束,伤痕犹在,叶家庄上到夫人小姐,下到仆妇婢女,女人间也会谈及这种话题,各种夸大性说法都讨论的很有兴味,更别说是两个直接参与过来的女修士。
曹白静望着各家引兵而去,消失在远方,笑着置评:“临时联军毕竟针对一役,但辉煌胜利过,种子就会埋下,将来要投效时想到的第一个名字必会是叶家。”
这个典型的北地姑娘,高长的身形,白玉似肌肤,眉目开朗,凤形坠玉的金步摇插在际,捏着仕女团扇,让她有种健康大气的美丽。
练气三层的女术师,在南沧郡里都找不出第二个,力量自有,让她言谈间更有天然的自信。
芊芊身子小小,但坐在她身侧,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真人气度,闻言赞同:“再来个两次,不必夫君出口,平寿就直接姓叶了以夫君行迹恶劣,定会找人当托,这是肯定的事。”
各家聪明人不少,能想到这点的绝不止她们,两女都猜测会有人找麻烦,就静静等着看好戏。
果就见又一波喧嚷过来,当明明看见叶青坐着静修,却喊得大声:“榜眼公——”
芊芊远远望一眼来人,就是摇:“这个人不好。”
“是南边的仓家?老牌县里大户了,听闻家主是忠信之士。”曹白静有些讶异,这中年男子看起来很是恭谨,会是这人先出头?
可做为正统术师出身,曹白静不留意还罢,这时被人提醒,留意观察,很快就意识到这人隐藏的一丝倨傲和固执。
对这种真人级的洞察力,她心底稍许羡慕,甚至微酸自己练气三层,在仙门里已算中层术师,但和夫君、芊芊相比,差距越来越大了。
“可不能被落下。”曹白静咬牙想着。
第三百四十六章 短梦
“或说不上坏,而是坚持太平时节的秩序吧,夫君不会理会这种人。<冰火#中文”芊芊笑着结束这个话题,并不想炫耀真人的神识观察,继续回到女红上:“夫君要我向表姐学灵针五色绣法,我猜是要我们自己来培养术师了……”
曹白静回过神来,微微迟疑:“男女有别,许多传承是不方便……我在幽水门里都是有专门的女修传授。”
“当然,我们负责的肯定只是女术师。”芊芊点头说,心想有时说不定还是女术师更可靠,因她们基本没别处可去。
曹白静也想到这一节,笑起来:“这就没有问题了,灵针五色绣法非常简单,芊芊只需……”
校场上,叶青闭目养神,汹涌白气在体内转化着,原本在成为盟主时,就抵达白德大圆满,现在只裹挟大胜之势,更是积蓄深厚。
《白帝七杀经》运行,就隐隐有一种玄而又玄的隔膜出现在周身,带着白色的冰凉光泽。
这层隔膜是开启灵池的预兆……和周铃凝聚剑种产生的隔膜差不多,但叶青身受天庭青藉,道禁已开,没有她那种让人绝望的限制。
前世的经验让叶青知道,破开这层,立刻就是真人了,前世他就是金德真人,清楚其中关窍,一切可说是驾轻就熟。
但这时只视而不见,压抑着不破,川林笔记青光照下来,于涉灵脉,突轰的一声,这滚滚的白气就缩小了数倍,化成一片片赤气。
当下就转运起了《赤帝应火经》,周身带着一丝丝赤色,这正是进入赤德的表现,下面只有土德和木德了。
已吩咐随从解释过,听到又有打扰的声音,本能有些不耐,并不理会,纪才竹适时迎上:“我家主公还有修行要务,暂由我接待一应事情。”
直接拦下了这波人。
以他这种锋锐策士,对纵横说服的手段熟稔的很,这仓家家君根本讨不好,碰一鼻子灰愠怒而退。
回看一眼在校场的叶青,看起来闭目闲坐的样子,这让仓家家君心中更是怒火如炽,这也叫有事?
本来他做为老牌大户,就算在郡望面前也要拿捏一下姿态,试图受庇护又想平白捞点好处,这已是地方上悠久习惯了。
不成就是心生恨意,冷笑:“你叶家想成为郡望,就是这么礼贤下士的么
后来连着几波,都少不了这种迟钝的人,纪才竹解释了几次主公的行为,觉无用,还指望这些能一改骄矜理解?
他只目送这些家君拂袖而去,记下了这几个家族……真是蠢的要死,不知道这已是乱世了么?
“到主公这步不用再顾忌小节,而我等做臣子的就要把事情办好,消弭祸端。”纪才竹心里这样想着:“不需要什么阴谋,只需要以后再逢着乱时,本家应景对待可以了。”
“没有点差别阶梯待遇,怎体现积极向我家靠拢的好处?”
取出纸笔写了些,回见主公还沉浸在修炼中,就去向芊芊和曹白静一礼:“两位夫人,这是各家的分级名单,一共三张,按靠拢的积极程度划分……
……过了中午,联军已成为历史,在南面各家退兵后,校场为之一空。
这时叶青却似失去参观自家军队的兴趣,已带人在巡查坊区,听李怀绩对叶火雷的缩小化试验进度。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连响着,内部试验场上坑坑洼洼,纵然缩小了晶石量,还是余波汹涌,防护法阵被撞击得闪烁不定。
“这里有些狭小逼仄了。”叶青扫一眼这片场地。
李怀绩一身灰扑扑的粗布工作服,各种脏污,正伸长脖子像鸭鹅一样探视场上情况,听到这个就搓起手,很是期待:“要换场地么?上次军营校场挺大,只残局不好收拾,江统领那里不……呃……”
江晨恰好带人过来,还要仰仗着军器改进,他只作没听见,报告了情况:“主公,县城、县南三十一家都退去,兼程南下。”
“赶的很急么。”叶青并不在意,这些都是浮萍一样的存在。
江晨怔一下,暗自打量自家主公,觉不知何时,竟透一丝赤德火脉气息,而早上见时分明还是白德金脉大圆满来着?
又改了么……
他擦着汗,对主公奇特修炼品味着实没话说。
“听说东面上林县和南面平河郡都有邪魔出现,有人奸贼寇流窜骚扰,有几家讨取联系,我分派了人手过去,携带讯盘联系哦,对了,讯盘费用是他们出。”江晨想起的解释了一句。
叶青笑了笑,这是典型的叶家风格了。
说完这正事,江晨又笑说起南面有几家想要入盟,被吕先生婉言谢绝,只记下了名字,也汇入纪先生掌握的分级名单。
“恩,6明府还在,我们要给他这个面子。”叶青平静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江晨和洪舟几个都是心中一动,这话可是耐人寻味
6明府还在,当没有必要对自己盟友拆台。
可6明府不在了呢?
听说州里准备派什么戚秋明下来……介时换成了戚明府,可就有好戏看了
张方彪只是要去南边扫荡流窜贼寇。
叶青不许。
“还不到时候,我的名义还不够,再等等上面天庭和朝廷的反应,有些该有的赏赐也差不多要下来了……”他这样说,扫一眼张方彪失望,有些失笑:“不过本县的,你可以先去做,只给你三天时间,接下来我要用兵。”
“又要用兵了?”张方彪大是振奋。
叶青笑起来:“是用兵,但这近于练兵性质,主要是锻炼新兵用,可能会让你们很意外,可能会让某些人失望,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这样拿捏不明说,虽猜测有着特殊内情,但人性就是如此,众人心里被勾得更痒痒,张方彪更直拍胸脯,说着:“有仗打,我就不会失望……主公用我做先锋吧”
“好。”叶青于脆应下。
张方彪一惊,大呼:“糟糕,中了激将之计了”
众将大笑。
玩笑看过,叶青眯着眼,感受着丝丝气运入得自身,又转化成赤气,心里暗叹:“这五德都修的大道,极是不易,现在修到赤德,叶家就无法提供更多了,也亏得这次大胜,才有些收入。”
“不过,天庭和朝廷必有赏赐,这一次性下来,怕是立刻就是赤德大圆满,这点赏赐应该还有。”
“再去里世界历练下,就可晋升到黄德了。”
“统一里世界,再获得天庭和朝廷承认,希望真正能五德圆满,到时一旦开辟灵池,必数倍于普通真人”
心里寻思着,对朝廷和天庭的赏赐,就心里更是期待,这时不好多说,又挥了挥手:“你们在军营里办公,我再去巡查。”
“恭送主公”几人都连忙说着,一排亲兵就连忙跟随,芊芊和曹白静,也都连忙跟了上去。
下一步,是工坊区
这里日以继夜喧嚣,铁匠打着铁,制造着一批批工具和武器,到了现在叶青这地步,这种程度已经不算什么了。
芊芊这样想着,这时天气不好,她们都留在车上,没有进去,但见工坊区已粗具规模,内设十二间火炉,在四周营建店铺房舍。
看着看着,突眼前朦胧起来了,芊芊怔怔看了过去,见着眼前大不一样,红光将山庄渲染如昼,只见几只高高耸立烟囱里,蒸汽不时释放,出呜呜声鸣,充满着一种陌生的力量。
这是公子新做的锅炉,蒸汽机,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而在兰院,在河畔里,同样有着几只。
繁茫的人流,还有笔直码头,这一切都是这样陌生。
三尺清光照耀着,芊芊突一笑,这又是梦,只是怎么在车里就作了。
风又一吹,直落向地面上,水畔一庭院,芊芊刚一落地,准备探索一下,耳畔传来了声音:“芊芊——”
梦境轰的破碎,入目是车中,空气飘着淡淡清香,曹白静探进螓,俏脸上带着惊讶:“怎么睡在里面了,没有被子,会冷。”
“没有事”芊芊对着表姐一笑,起身整理下衣服,摸了摸少妇的髻,心中安宁,现在真的很好。
曹白静知道她的性子,不以为意,说着:“夫君回来了,说明天要去大将军祠,我们回去吧。”
“恩,知道了”她回答说着,若有所思。
真人视角总是这样古怪,纵熟悉的马车,也透着一种清透新奇,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已苏醒,又仿佛天地间,都被雨水洗了一遍,连一粒尘、一点光斑、一滴灵气,都变得清澈明白……
用了好些时间,芊芊才习惯这种变化。
书中称天人交感。
公子说,这就是真实的视域,或说婴儿的视角。
无论怎么说,这种世间一切都变清晰,一切都了然于心的感觉,是这样美好,让她心中自然而然生出愉悦和自信。
“别呆了……”表姐又在催促。
芊芊笑应一声,就听到喧鸣声,车身一动,启程了。
只是这短暂的百日梦,又是怎么回事呢?
第三百四十七章 善始善终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户缝隙洒下,叶青就醒了过来。
随后,一声清脆的铃铛声传遍了整个院子,所有人在听闻这声后,都忙碌起来了,芊芊吩咐着丫鬟,将一桶热水挑了进去。
叶青点点头,脱了衣服,进入这桶内淋浴,在药材之下,一丝丝药力渗透到了里面,叶青仔细体会着,感觉自身丝丝强壮,五脏六腑已完全修复。
在战后一周时间中,通过药浴,终于修复完毕。
闭目调息,感受到利用大易武经和道门法门,把**已经打熬的接近现在能抵达的极限了,余下的只是水磨的功夫。
由于有着黑德,水德的积蓄,火德一旦修成,并不是从开始,已经是第二层了,下次转成黄德就是第三层,转成青德就是第四层,离大圆满不过半阶
“芊芊,今天过后,就不能在自己久住了。”叶青说着。
“我知道,应该陪陪表姐她们。”芊芊虽有点心里滋味,还是说着——芊芊知道,这个世界是有阴暗面,人也是这样,就算是芊芊自己都是。
夫君负伤了,来自己这里修养,是很是自然,但如果自己把着不放,就算再和气,也会裂痕甚至仇恨。
芊芊当上了真人,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读过的书,就莫名其妙有着种种感慨和感悟涌了上来。
不单是内房,就是外面也一样。
百万年青史,很多人努力过,九州风云多变,落在每个人的视角中复杂到难以预测,从来没有为自己量身打造好的完美攻略。
出、寻找,迷雾重重,荆棘处处,跌跌撞撞,左右冲突,从生到死,受伤百千次,最后所获无多,两手空空陨落,这才是常态。
就和这大劫中的阴云,只有极少数人能抓住云中偶现一线天光,追索着,最终沐浴在阳光中,清洗阴晦,修补征衣,减负行囊,倒掉鞋子里硌脚沙石,继续走的更远,获得更多的力量和寿命。
在凡间而言,真人是其中佼佼者,灵池开启,神明自照,治愈潜意识中最深层的伤害,这是最基础的自疗法,
恍惚中掠过一片丫鬟时的记忆,神识随风飘荡,又见熟悉的南廉山,月光投下它陌生的阴影,皎洁银霜染着南淤河畔的庭院、水榭……盛宴光亮映着远远近近的楼台。
叶青躺在了桶中,略有些思量,只见这个少女俏俏的站立着,黑色长垂下,山川起伏的女体,肌肤似雪,几年前的丫头现在已彻底长开,倾国倾城,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眸子里那一丝丝淡而悠远的青意。
她又失神了,在她没有自觉前,叶青不由心里一沉,挥了挥手。
“啊,公子”芊芊吓了一跳,自快增长的无尽智慧中醒过来,连忙倾下身来,给着叶青擦洗。
一对雪白的白兔坚挺着,叶青浏览着风光,眸子却有些深沉。
洗完穿上衣服,吩咐:“去大将军祠罢”
“是”
大将军祠离此三十里,公子每年这时都要来这里,但除了“还愿”修缮,很少这样大规模兴师动众。
芊芊骑在马上,啃着面饼作早餐,回望向行进在蜿蜒山路上的军队,挤挤挨挨,人马喧嚣,包括五百新兵在内,县北联盟的一千五百兵都在这里,甲胃俱全,武器齐备,托言是野外训练,但士官以上都知道是作战,就在前面不
黑龙马往上一跃,山谷已映入目中,还有修缮一新的堂皇神祠,深隧的山谷前有平龟驮碑,碑上勒石为记,字刻如剑:“古魏战场”
“大将军那里出问题了么?”芊芊问着。
她读过州志,知道此处大魏古战场,山谷后面曾是通向草原的重要关隘,现在是道门封印了的阴地,联通着世界的阴面……就是下土。
苍茫大地,万类竞争,伴随着一次次物种兴替,无数血腥沉淀于阴面,都在自然循环圈的消化限度内。
直到仙道崛起的这百万年内,人类世界对自然物种的掠夺、内部的征伐、仙道对人道的抽血压制。
在阳面,修士、贵族、神明、异种,没有一个中间阶层不心藏怨气,又反过来苛刻剥削底层的庶民,越是如此越是引着“布衣革命”、“草莽真龙”,量劫虽在时间上被延迟,但一次比一次激烈,说明哪怕仙人自我克制、道门科举改革也只是缓和了矛盾,本质上呈现仙凡两极分化,全凭天庭强大的武力镇压。
在阴面,一代代人困顿在永生之门前,失败后坠入冥土,但人心难服,万类憎恶更是难消,伴随着天道被控制,自然循环圈中积蓄下来的怨灵越来越多,这就是仙道世界的因果,三君五帝仙座底下最深层的黑暗。
无论起初原始的道门,还是后来建立的天庭,都不忌讳承认这黑暗,甚至在凡间真人、龙女这样的级别都能知道天庭在地下封锁着一层憎恶一切生灵的无垠之海。
这或是出于力量的自信,但随着和外域的冲撞渗透,天庭对世界阴暗面的压制失控,磅礴的灵力潮汐滋养壮大着一切种类,这封印要是失去军气和神明镇压,下土远古怨灵冲击到地上,复苏而异变的怪物、阴兵甚至修罗就会潮水般涌出来。
莫名其妙,芊芊就对此有所领悟,而且前两年还做过这样的噩梦,印象深刻,明眸中就有些焦虑。
“没有,只是拿里面怪物练兵。”叶青说着翻身下马,周围是一片脚步声,这是随身的六个亲兵……
雪雨,是前天已停住了,只是天色没有晴,一直是乌云,远处村庄可见,山岗蜿蜒延伸,令人为之精神一爽。
叶青进了门,觉台阶都修了,正殿左右都种着松柏,由于才种没有几年,树冠都不高,但是叶青还是很满意——过几年就成了气候了。
叶青看着殿,大殿匾额暗金,里面丝丝白红气弥漫,不由暗叹。
就算修了神祠,实际上香火还是不多,只能说还能说的过去罢了而已
“主公?”江晨问着。
“没甚么,我只是有点感慨……”叶青笑着,到了里面,就见得大殿正中一个大将军神像,当下只是一躬身不语,江晨就忙燃着了香捧给叶青,叶青插进炉里,后退一步,又是一躬身,算是礼成。
香火上丝丝金色,能看见的都暗露喜色,叶青就出来,看了一眼亲兵,对江晨说着:“已获得大将军许可了,除正殿不可骚扰,早晚进香,别的厢房都可动用,外面百米内,都可以扎营。”
“时间有限,要在晚上阴气大盛前就扎完营。”
“臣领命”江晨答应一声,就去指挥。
一时人马进出,忙碌着扎营,此时天色放亮,云布满天空,叶青眯着眼看着周围,在当初,这里是危险地带,但是在这时,已经是新手区。
选择这种有“军神”镇压的古战场,就是为了风险可控,不至于突然直接引了袭击,提前引爆下土世界,害人又害己。
这种程度不难,不仅新兵得到锻炼,老兵也获得与这种怪物潮对抗的经验,军气会有所增益。
叶青能感受到,一丝淡红若隐若现,这是净化阴面,这于天道有益之事。
甚至对大将军也有好处,封镇压力减轻,它的神域消耗会变小,就算擅于抚平世界阴暗面的神明,它们的缺陷在于神道展有着天然局限性,生魂能给它们带来的力量比死灵的力量高出千万倍,效益使它们本能选择更好,非天旨硬派任务强压的话,谁也不愿把宝贵的神力消耗在这上面。
这种各方得益的事情,很快就会在九州大地上普及开来,叶青只是抢个先手,多刷些经验,就递交给天庭。
想到这里,叶青又看向了江晨。
红气凝聚不散,似有虎豹,他越来越成熟了。
帝都誉郡王府
这时就算在寒冬,由于帝都调控,谈不上春温花开,也是温暖许多,筑于人工湖上的殿阁楼台,栖在烟波上,水色苍碧,弥漫着贵气。
誉郡王背着手,在桥板上散步,阳光灿烂,周围却没有半点人声。
誉郡王看着池面,下面是一**波纹,露出了笑意。
四哥昨天被加封,但是这并没有使誉郡王失望,反而使他的脚步格外轻快
本朝皇子不封,现在屡加恩,就是异处,如果说要立四哥当太子,太子又不废,只是让着斗。
而不知不觉中,自己又加了几个担子。
这一切对印证了二个谋士的分析。
誉郡王向着湖中心的石亭而去,亭台处铺着厚软地毡,左侧有着一个大铜炉,下面是无烟炭,上面是香料,不仅仅取暖,清烟徐徐,香气弥漫。
誉郡王坐下,取出了二份旨意,看了上去,片刻,只是一笑,眸子眯着,若有所思:“叶榜眼,你果是屡见战功,不能不封,不能不赐。”
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对上位者来说,叶青的这些功勋反是坏事,说明彻底出了朝廷和郡王的范畴,真正死了招揽的心。
“罢了,五品翰林,廉山伯爵之位,就算是你我一场缘分的善始善终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谣言
雨水连绵,看看离班安县的县城还有十里之遥,天色乌沉沉,隐隐还能听见风声。
“主公……您?”寇先生见俞帆止住了骑,脸上似喜似悲,不知何故,上前询问。
“哎,沙场征战,几人能回啊”
一千军在幕色下回归,甲衣上有未褪尽的血色,肃杀气氛里,人人沉默不
贼兵不单是平寿县,别的郡县都有。
俞帆见贼兵一起,他是一县之主,更是名正言顺,将俞家私兵安插到了军队中,这在郡望世家都如此,已不是秘密,当也并不公开。
这次围剿贼兵,算是凯旋,但是归来十分低调,因是折损过二成。
大凡野心勃勃之辈,都觉得只要能自己掌握兵权,就可建功立业,但真的有了,才觉步步艰难。
这次折损二成,其中就有一些俞家的嫡系,虽不多,可这样消磨下去,怕是连家底都花的于于净净。
“收了旗鼓罢”俞帆吩咐的说着。
“是”就有人应命。
路上大张旗鼓,宣传着胜利,到县城附近还是收了旗帜,熄了鼓乐,新任太守俞承恩……和三千巡骑营都还在。
父子、上下,还有朝廷法度都要顾及。
见着闻声而来的官员,一辆辆牛车把城前整片空地都挤得满满,让要归府的俞帆都皱起了眉,大劫的压力让他改变许多,他已有些不喜欢这种浮华喧嚣
随即眉头舒展,这不是什么坏事,就上前。
一番见礼迎接后,才得以进府,进得了里面,隐隐一排灯光,走近了瞧时,原是府内里的人迎接。
挥了挥手,就直接去书房,俞帆乍自雨中到庙门下,进了此地,踩着青砖,怔怔会,才醒过神来。
“主公,这是最近情报,包括别州情报传来,本州情况汇总……”寇先生跟了进来,手里已经有一叠文件。
“晤”俞帆接过,定了定神,开始翻阅。
心里估算,入冬以来,北魏和朝廷,还是有着军事摩擦,但已经没有万人以上大战,和朝廷进入僵持期……
朝廷在各边州大规模试行烈酒,倾销草原,魏王震怒……
“震怒?说的和真见过一样。”俞帆失笑,寇先生也是一笑,知道这种事情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朝廷展现雄厚的生产实力与掌控力,北魏在经济上吃了暗亏,但至少获得更多烈酒了。
记得这多亏叶青上交的酿酒法,但物是人非,俞帆知道叶青和州府本来缓和的关系又变紧张起来。
“叶青啊叶青,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太平时节的朝廷利益,战乱时节的朝廷利益,终归是不同了。”
俞帆心情舒畅笑了起来,又往下看,各州英杰自封土应征归来,实力大增,对着贼兵的剿杀也在继续,战事正酣……
史传已毁的玄黄地坛自夏州下土重现,现者向道门汇报,道门土德帝君一脉关注此宝,随即消息走漏,中原震动,朝廷连夜下旨介入……
天下人都知大蔡就是土德,虽有了“原初封土”国器重宝,对镇运法宝是怎么都不会嫌少,俞帆在这条上圈点了下,很感兴趣:“关注这件土德宝物的后续,我要知道各方开出的赏金。”
“是。”寇先生立时应着。
俞帆翻过这页,继续浏览,由于本州特殊优势,各地邪魔被杀了许多,打散了潜伏有之,分散侵扰有之……鉴此,严慎元都督建议朝廷甄别额上黑印,确认者立诛,余者无论嫌疑大小,都送到战场上去消耗……北魏做法是尽数诛灭。
谁也不会对北魏蛮夷说什么,俞帆想着摇摇头,再往下看,就皱起了眉。
“又是叶青……”
都是些不利的琐碎消息,串联起来叫人心惊,仙召、水府、功,大捷,联盟……看着,天上又响过一阵雷声,俞帆怔怔,目光在一行小字上停住:“掌水使敖惊雨协同出战……雨量……洪水……”
俞帆怔一下,忆起龙宫水殿中清丽柔婉的侍女,伪装考察选婿的公主……可恶,那本来该是……
他脸色扭曲了瞬,又回醒地平复下来,抛去无于杂念,让所有关于叶青近况的信息串联起来。
龙宫……水府……龙女……叶青……恍惚间,一个线索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俞帆手指敲打着几案,一个想法在心中渐渐渐明晰,就笑出声:“接讯州城,关于叶青我有了个新想法……对总督大人是顺手的事,他会乐意助推这致命一击,寇先生你看……最后到那时,就是墙到众人推,瓜分盛宴的时就到了
寇先生一开始不觉,越往下听越脸色变化,慎重点头:“是,为了万全,还要散播些流言下去……”
平寿县
随县北联盟各家网络进一步形成,叶家庄一带透出一种活力,南淤河建立了一座座水坊风车,军营附近的工业区,翻新了道路……
工坊区高大锅炉和烟囱的出现,每日里冒起炭火的黑烟,很是瞩目。
围绕着叶府,已有了乡人自的集市,还有街道,一直到新条里一带都是很多人气,这时正式做了规划。
各种专业人才聚拢参与,从地下到地上,面面俱到,街区整齐,就连花木都是芊芊亲自规划。
这天,叶青领人在巡查。
“按远景,叶府是中心,往东到曹家,往南到花家旧地,往西到新条里官道,往北到南廉山福地,方圆四十里范围都进行建设。”
吕尚静兴致昂扬,随行做着汇报:“当现在只是雏形,没有这么多资金,先是建东南西三个集镇,同时经营北面福地……重点是把本家和福地间十里用围墙拢起,新建工坊区,这是先期容易做的工程,钱也花得流水一样了……”
吕尚静话语一顿:“只靠魔巢废墟的缴获不是长久之计,木尔部在山北阻挠后酒业收入锐减,作后续投入还有些不足。”
叶青想了想,问:“花家一半遗产划归我们,田地且不说,资财也有十万两吧?”
这事是纪才竹在负责,这时应声:“近半仆人佃户投入我家,安顿收拢这千余人,新建院落屋舍就要花掉五万,剩余五万要做此次伤亡抚恤、叶火雷物资补充。”
“这些天周统领训练新兵费用,更是靠田税在撑……”一个执事也在抱怨着。
“联盟各家有些钱,却藏得紧……”这是哪个胆大的家伙。
耳听着这些,叶青敲着手指,考虑起来。
家里好不容易出了个真人,又携对邪魔大胜之威,这个“势”不能中断,那就只能冒一次险了……
这时只能说:“再撑一段时间,我想想办法。”
“多久?”吕尚静问,纪才竹等七名执事都目光灼灼,越是做事,越是缺钱——大量的建设成就,就伴随着巨大的资金缺口,赤字直线上涨的度实在是走钢丝一样,快要把他们逼疯了。
“半个月,如果安排得当的话,我们家很快就会有……”叶青说着一顿,止住了话,看向远处。
一个密使在远处奔驰而来。
叶青不动声色继续吩咐几句,就过去,阅了密信,翻阅着,心里就是一沉,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南沧郡兴起了总督组织世家对付叶青的流言……”此处僻静幽深,叶青放下信,散了一会子步,就站住了脚,注目看着远处,才漫不经心招呼:“吕先生,你过来看看罢”
“是”吕尚静忙答着,取了信,才看了一眼,心中就不禁凛然,阅完了,不言声随后跟进。
叶青微睨一眼吕尚静,忧郁说:“你有什么想法?”
吕尚静定了定神来,说:“这件事虽是事实,可都是里面的事,从不外传,这时郡一级都传得人尽皆知了?”
“总督不至于这样不智,或是别人所传。”
“但是这样一来,怕是本来平稳的局面又有动荡。”吕尚静怔怔的沉思着,口气不无担忧着。
一州总督和一个虚封南廉子爵,能量级别差距实在太大,大到连天人的身份也不能真正可靠。
要绞杀一名天人或难,总能找到办法,只是代价问题……甚至不绞杀只是堵塞成长空间,这更是反掌之间,真是防不胜防……
别的不说,本来依附的联盟,怕就是又有了心思了。
这是人之常情,你叶青带我们财击贼可以,但是要和总督对抗,恕我们不能奉陪了——大家都是这心思。
“这联盟不能算是错,但不能变成包裹,你们也不要追究,只要盯着看,记录下来就是了”叶青踱了几步,止住了步,带着冷笑说着。
“我们叶家实力是核心,一直在壮大着,这才是我们能依靠的力量。”
“在总督压力下,还跟着我们的家族,就是我们的真正盟友,以后自有着他们的利益和位置。”
“在总督压力下动摇,但是没有明显反戈者,还是要团结”
“至于有反戈的,那就要坚决打击,踢出去。”说到这里,叶青有些沉郁:“以前组织联盟,是因酒业初建,不得不依靠他们。”
“现在酒的配方交给了朝廷,我们只有二成利益,不算多少了,就不是我们求着他们了,是他们求着我们。”
“贼军四起,他们不依靠我们,我们何必保护他们——让总督保护他们去吧”说到这里,叶青语气冷冷,只有一丝杀意。
第三百四十九章 火德
外面起了风,黑云压得很低,笼罩了一片灰暗,只有檐下铃铛,不甘寂寞在风中响着,台阶上站着曹户扇,台下站的是曹思远,都紧皱着眉头想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曹户扇粗重吐了一口气,说:“你太急躁了,还是要谨慎点,我没有儿子,你就是我曹家的继承人,怎么能这样”
“叔父,这事上不能谨慎”曹思远叹了口气,说着:“总督对付姐夫的传闻扩散起来了,别人都可以转变,而我们曹家却不能。冰@火!中文”
“一就是我们已经是叶家家主的姻亲,还是最直接,不是妾,是正妻,就算我们想转投,别人会信么?”
“二来我们已经在叶家得了不少好处,这时要是左右摇摆不定,就是表里比兴,这样的话,就落个小人名声,谁会待见我们,只怕日后想投靠谁都投靠不了,谁愿意接受一个连姻亲对叛的家族呢?”
“当然要是生死关头,这没得选择,可现在还不到这位分上。”
曹户扇见着曹思远立定,带着冷笑,一一分析,目光一跳,垂下眼睑沉思了片刻,一笑说着:“原以你还年轻,不想有此见识,令人刮目相看,这真是本家之福”
“依着你,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要迟疑,叶青始终是天人,翰林,家里又有真人,能支撑这局面,就算万不得已,也不会彻底倒了”曹思远露出了坚毅目光:“我们曹家现在不能有丝毫退缩,要不比不嫁女还要错失——就要把各家动态告之叶家”
曹户扇听得两眼放光,不过转眼又黯淡下来:“可这就大大得罪了这些家族,这善后……何其难也”
曹思远一拍大腿:“叔父,这时还能考虑这样多手尾?你考虑,人家可不考虑我们,要不总要给我们打个招呼,而不是我们自己刺探出来”
听了这话,曹户扇身子一颤,望着侄子,不想这侄子比自己这个叶家岳父还要上心,良久,叹了一声:“去罢,你就告之罢”
“是”曹思远目光炯炯,连忙去了。
叶家庄
夜里是下了一场雨,天上雾水一样洒着,水打在了青砖上,少许积水。
叶青脚下一双木履,二个亲兵紧紧跟随,过了门,就见曹思远过来行礼。
“你久候了”叶青笑着看了一眼说:“都是自家人,多礼于什么,刚才过来见着你有说有笑,怎就不吭声了?”
说罢手一让,又说着:“你这次早早来,我们到屋檐下说。”
曹思远点点头,就过去站了,说来奇怪,他本身剽悍,在叶青面前,变得循规蹈矩,不敢丝毫放肆,当下一一把自己掌握的情况说了。
“昨天,仓家施宴请人,有十几家去,我已经知道了。”叶青听着,踱着步子,语气沉甸甸:“有你的话,就更清楚了。”
说着欣赏的看了一眼曹思远,前世也是这人继承了曹家,素有勇武之名,但是这点勇武自是无法抗拒大势,后来灰灰。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抹杀此人的刚毅和奋斗。
“大道理不去说,小道理叫有恩有义,仓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就加入了酒盟,一年最少赚了五万两银子,这次又由于本家,而免了贼兵的祸端,本家没有什么对不起仓家的,不想会是这样。”
“这欠帐总要归还……我心里镜子一样,我知道最近流言,大家都不想若麻烦,但设身处地想想,就算避祸退出,总比当奸细,或恩将仇报好多罢”
这一席话,曹思远听得佩服,本以为叶青会大怒,不想现在心平气和,慢条斯理,井井有条,心中就暗想:“果是榜眼公,这心气就真不一样”
怔了少时,就听叶青说着:“这事还要议一议,你来了,就一起过去罢
说着脱掉外衣递给亲兵,又说着:“你也把外衣脱了,等会烘于了会给你送去,我们先过去吧。”
“是”曹思远应着,跟随着达到一处大厅,只见几个亲兵排列,里面是十几个执事,有的正襟危坐,有的在说话,自己二个一进去,就见着众人一下子沉寂下来,一起起身:“主公”
叶青笑着:“不必多礼,各自坐罢,思远,你自己找个座位,把刚才的话说说”
曹思远就知道现在自己进入了叶青嫡系,心中不禁大喜,就不隐瞒说了:“……别的还罢了,平寿县南面各家也要效仿着建立联盟,仓家几个老牌大户在牵头……”
叶青不动声色的向下看,这个不利消息,有种沉沉的黑暗感觉压在众人心上去,听描述,这倒是前所未见的精诚一致,但缺少一致目标,缺乏利益共沾基础,连过往合作都谈不上,什么让他们组合起来?
叶子凡这时听得心惊:“这是总督所为么?”
“未必,总督出手,就肯定直接要命,不会做什么流言来打草惊蛇。”叶青目光闪动:“恐怕还是我们的一些老对手……”
“俞家”江晨恍然,兵法的直觉让他破开迷雾抓住要害。
流言确实主要分布在南沧郡,有这能力和动机,俞家嫌疑最大,他冷声说:“他弄出这些事端,想要我们在州、郡、县的各方矛盾中疲于奔命”
甚至或有暗中真正的致命一击……叶青只是一笑,就见着一条细小的气运洪流,比起十日前,又少了大半。
“但是,总督肯定会对主公不利,还有这各方面异常……主公没感觉到,有张暗中针对我家的网么?”
“这联盟果不可靠。”叶青想着,就听着吕尚静报告,这报告可比曹思远汇报要完整多了,听的曹思远不由暗暗心惊。
“就只有曹、何、江、墨四家算是盟友么?”
“有四家已经算非常不错了,这就是根基所在。”叶青却毫不在意:“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吕先生,你对县里各家宣布消息,就说为了对付贼兵,以后要上交一定贡钱,并且派一定数目的兵到我家集中,受我指挥。”
众人听得呆,这时能这样做,不是把人逼到对立面去?
“这事在三天内就要确定,不愿意,但是没有明确倒戈的家族,就划到第二等级的名单去,明确倒戈的家族也不算敌人,但是划到第三等级名单去。”
见着众人面面相觑,叶青笑着:“我给大家看三件事,这就是第一件”
一挥手,江子楠就进来了,她看了下众人,清脆的说着:“根据我的情报,朝廷的赏赐已经到了应州,估计五天内就会抵达到县城。”
“赏赐的具体内容也不是秘密,主公将获得五品翰林的官衔,以及南廉伯的爵位。”
这话一落,顿时众人欢腾,连叶子凡都满面喜色,伯爵,自己叶家,居然出了一个堂堂正正的伯爵
见着众人喜色,叶青心里暗叹。
得知赏赐的瞬间,叶青反而是心里一片冰凉,自己的情况,已经向誉郡王说了,实际上他要的不是这空爵,空爵没有名正言顺的府兵。
哪怕是给个名义,对比这空爵好的多,现在叶府的兵,已经远远过了团练三百的限制,这已经非常危险了。
只要是要是实封的男爵,就有府兵权,就可名正言顺切割出地方郡州体系
可是等来的,却还是空爵和翰林官,不能说没有丝毫作用,堂堂五品翰林,伯爵,在这个危险时候,养几百兵,还不算太大的事。
总督现在沉默,就是要等自己再扩大些,最好过一千,就以雷霆之势,以私蓄甲兵之罪,来处置自己
堂堂誉郡王,一个千人的名份都不给么?
这些只能说是份内的事,有没有他都一样,想到这里,叶青心里一片冰冷
看来,还要看这天庭封赏……
叶青望着天,有些焦灼想着,面上不表露分毫,见大家欢喜过后,按了按手,说着:“所以叫大家在三天内完成,就是不想有人总是鼠尾两端。”
“说的是,总想占便宜,哪有这样好事?”江晨就喊着的说着。
众人都是大笑,在他们看来,这危机已经化解了,五品翰林,伯爵,总督想要对着于,也要掂量下了。
大笑后,叶青又按了按手:“这是第二件,本家剿杀火羽真人的五行混沌元胎大阵,这有许多人想求,不过这阵需要水府的灵器,并且是我家根本,自不能随意出卖。”
“不过曹、何、江、墨四家是我家的盟友,自是不一样,我家因此向四家派遣术师建造,由芊芊和白静领队,收费仅仅是十万两,至于阵法所需灵器,四家自己收集或向水府购买,可保证防御一个时辰以上。”
听了这话,吕尚静恍然大悟,有种金矿在面前开启的错觉,见此,叶青一笑,其实这还是简化本,只是不能这样说。
“第二阶梯的家族,我家派遣建造的售价是二十万两,至于县北联盟,我给优惠,三十万两……”
说到这里,叶青一笑:“本县有十八家,别说外郡了,我家术师团忙的很,不愿意,或者迟交的,正合我家的意思。”
叶青又从容说:“而且我很好奇,南面各家听到此消息,这联盟还能不能搞下去,有多少会拿自家小命过不去而拒绝购买大阵?”
众人都是大笑,摇:“他们又不傻。”
叶青调动起士气,适时泼凉水:“你们还别说,别小看人的固执,我敢说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结束的对抗,昏的人总是有,最后会亏得底裤都输掉。
身后扑哧一笑,有纤手拉了拉他的衣带:“夫君太粗鲁了。”
叶青毫不脸红:“我这做法目的是提高入场门槛,有些人想不付多少代价,就想得好处,又哪有这便宜的事,要下水就一起下水,谁别想轻松站在岸上
“这会不会太冒风险了……”芊芊说着。
“现在看起来是如此,但等着吧,等到天庭、朝廷的功赏下来,许多人会现他们的风险一直都比我们更大。”叶青笑了笑,说着,又摆了摆手:“第三件,就是我们和水府联系,通过水府快调兵,这事还有些远,就不多说了
这话一落,吕尚静听了苦笑,主公真是毫无技术含量破解,但不能否认这有效……尤其在叶家沟通水府体系,短期内掌握垄断性的安全资源时。
虽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但这法一出,根本不需要疲于奔命,全县就会随时间推移而自动整肃出新秩序……当这秩序整肃需要一定时间,不过破解眼前的危机已经绰绰有余了。
至于这水路行军,一旦成功,辐射全郡全县,这意义更是重大,在场的人,大半都有这个常识。
“主公拼命娶来这两位龙女夫人,太平时节还不觉有多少好处,现在再回顾,真是赚了天大的便宜啊……”这一刻是许多人的心声。
见着众人彻底稳定下来,叶青一笑出声,手上冒出赤色火焰,将一些密信烧了,就起身出来:“这事就这样定了,余下你们自己思量就是了。”
周围的江子楠呆一下,看了看手,让她心中翻滚起了巨浪……怎可能,主公之气,不是金德么?
“走吧”叶青说着。
少女紧跟着其后,感受着这个男人身上的火德……
叶青才有些诧异,就听着后面有人问着:“主公,你说过,有你就有大汉,是么?”
“恩,是蝉儿了啊,是,我是这样说,又怎么了?”叶青有些奇怪。
貂蝉笑了起来,擦了擦泪,赶了几步,静静跟着他,安心的说:“没事。
天以火德再兴汉,这一切是命运注定的么?
第三百五十章 还银
南沧郡郡城,城北少君祠。
这不是水府所在地,但有象征性的神祠联系,权作民众寄托许愿道场。
大雨停息,有许多人来祭祀,香火很盛……
“太守大人到”前面有人开道,左右香客纷纷退让。
俞承恩出了车,眯着眼看上去,只见这少君祠因香火好,很是壮观,有二丈高的主殿,左右是偏殿,在阳光下葱葱笼笼。
戏台、说书、戏法、卖药、拆字算命、卖零食都非常热闹。
俞承恩徐步四看,郡丞就是笑着:“大人雅兴不浅,此祠有不少碑碣画廊,观赏是好地方。”
俞承恩漫不经心,直直进去。
虽香客赶了出去,但座殿中门鼎上的高香火焰缭绕,离得三米就觉得炙热,俞承恩向殿中望去,同是香烟袅袅。
左右帐幔旗幡层层,供着一尊女神。
雕像原上百年都是个中年男神,半年前雨夜突变,就是这年轻女神了,容颜端丽,隐在帷帐后,见过的就会知道是惊雨。
新任太守俞承恩带官员就上前祭祀,主祭冗长,礼仪繁琐,给的酬金也多
出来众官车马起行,又恢复对百姓们开放。
一众百姓围观后,不以为意,在他们的观感中,往年也有这样正规祭祀、这是悠久的习俗了。
巨大的牛车可容多人,其中俞承恩闭目躺在软塌上,似睡非睡,许久问着:“自那夜郡北水量激增,这是我第三次求止雨,雨止了,我就来还愿……你猜雨不止的话,我会怎么做?”
郡丞同样新任不久,有种新妇面对新婆婆的谨慎:“下官愚鲁……可是再求?”
俞承恩笑起来:“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
几个属官都正色倾身,表示洗耳恭听,就听俞承恩说:“前前朝初年,本郡太守陈节因连续于旱,领众官僚属到少君祠求雨,求了一次,没有下雨。”
“陈节又求了第二次,还是没有下雨……到了第三次求完,还是一滴雨不见……你们猜他怎么做?”
郡丞张了张口,额头微汗,他饱读史书,知道这个典故,这时只有些凉
俞承恩看在眼里,继续讲述:“陈节指着水府少君大骂,你一方水神,司职水事,又天天享受百姓香火,就该保一方水事,现在这么久不下雨,岂非渎职?百姓怎么办?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享受香火?于是……下令把少君庙砸了,把少君神像扔进清水河里喂鱼。”
“刚刚早上的时候,我听帆儿说起这个故事,差点想这么做了……”俞承恩笑起来,见他们一个个汗流浃背,宽厚拍了拍郡丞的肩:“天晴了,注意减少衣服。”
一片冷场后,众人纷纷附和着:“是,是……”
有些甚至主动脱起了外衣,不顾这时节,这让俞承恩很是满意,扫向脸色变化的郡丞:“郡丞大人以为如何。”
这不称呼名字,而称呼职位,已透着一丝不太好的感觉,这时必须补上奉承,但不是直接上下级,还要讲究朝廷体面,且不敢得罪一郡水府使君,这郡丞赔着笑:“这故事好,我们为官,就要这样务实……”
“呵呵。”俞承恩笑眯眯的,点头表示接受了这个说法,心中却想着和儿子俞帆的交谈,当不是早上,而是前些天了。
本来为了避嫌,俞承恩当不了南沧郡太守,据说卢华郡太守任命都要了,还是转了任命,到这南沧郡当太守。
据说里面总督出了不少力量,这还罢了,有一句话让俞承恩认同——已非太平时节,叶青眼下风光,天人身份下的实力呢?
真正让总督不敢尽全力,不过是仗着龙宫,两位龙女夫人不倒,叶青就大有挪腾的空间啊
不知叶青怎么哄骗得她们私结道侣,现在没有正式下嫁,正式名份没有,已这样了,有她们在,谁直接用碾压来对付,都要投鼠忌器……”
俞承恩已经过了爱慕男女的年纪,对这只是一晃念,就回转到今天的事。
可惜天时不假,没找到飙机会,否则闹大起来必是暂停水府司职待查,虽最后多半会不了了之,但要的不就是个时间差么?
至于反噬,他并不怕,其实这陈节砸庙的传奇真是真,最后闹到天庭官司不了了之,内情却有点取巧,不全是偏袒,龙族自己有亏在前,再一个就是对香火无所谓。
和人类神道出身的一些水府使君相比,龙族不在乎这点香火供奉,因谈不上什么生死之仇,闹起来只是争个面子罢了。
它们坚持走的是自己的路,由有龙嗣血脉的万灵凡类,到蛟,到龙,既而龙君、龙王,传闻在龙王之上,曾有过帝君……史载好游历八方,常居于北冥
不过在天庭崛起时,最后一代龙族帝君就已离奇失踪了,在人族传说中,是它某一夜兴起,追着天空一颗彗星,直接游出了天……
龙族在战败后坚决不承认这种说法,并预言它有一天会回来……战败者的哀号。
想着这样的古史,俞承恩放下手中平寿县的战报,看着少君祠倒退着消失在窗,繁华的市井扑面而来,无论怎么样,这都是人族的天下了……
所以有些异族还是自觉点的好,不是么?
平寿县叶家庄
一辆牛车慢慢驶过,周围是几个亲兵。
同样的局面,在不同人眼中会有不同解读,6明就对叶青很有信心,这时透着窗而看了下去。
此时已入夜,只见叶家庄的人气越来越兴旺,纵横街道,街灯处处,连绵的屋舍新盖起来,花了点租金,一些中户都搬了进去,有的甚至于脆把本家的家具、牛马、细软财物都搬了过来。
或因直面过邪魔的侵略,大家族还罢了,中户对乱世最感到不安,私下里认为还是叶家庄一带最安全。
至少这个冬天他们是不走了,准备要在这里呆到春耕。
于是,这时只见到了晚间,叶家庄附近热闹,新坊工地连夜施工,灯火辉煌。
这在6明意料中,一些家族是因为岩浆和洪水摧毁了老窝而留下,更多家族却是凑着热闹——叶家正在大兴土木,缺乏人手,给出工钱招募青壮于活,贴榜上说明男女都计报酬,顿时吸引了许多人。
“真是土豪啊……”6明摇想着,辉煌灯火中,牛车驶进叶府内,留下深深车辙,似载着重物,一些亲兵扫一眼,就眯起了眼睛……打扫多了战场,对这可再熟悉不过。
“明府大人此来,必是有好消息了”叶青爽朗笑声传出来。
6明没有给他脸色:“专门给你个坏消息,大阵耗用费六十万两,州里根本不予回应,只拨下来两万作衙役抚恤费。”
“哦?”叶青神色不变:“愿闻其详。”
“剑仙的战令,名正言顺的军费耗用,还真能拒绝?看样子就是要拖着,弄这种手段对付你,有些人真是彻底不要脸皮了。”
“我算是被殃及池鱼。”6明只是摇头,让仆卫自车队上6续搬下了十几个箱子,打开来都是银两:“这钱我先还你,不过说好了,第一次三十万两是我欠你,第二次报销不成……就不是我的事了。”
说出这个数目时,6明脸色黑得锅底一样。
想自己堂堂6家,米、药、造船和船运生意遍布州南,甚至顺长河水道渗透到下游灵州,造船厂和船队本身就值钱的很,单单这两项就资产千万,这就是经济繁华地带的老牌郡望底气。
但流动资金分布各地,要一下调用到北地不是容易的事,而且平寿县本地钱庄实力又小,一时凑不整,他还是问妻子私房钱拿了五万填上……
叶青不知内情,只召了廉政厅两名执事过来清点了钱数,随即对6明说:“你准备吃这个亏了?”
6明也不遮掩:“这六十万两欠费官司我肯定要打下去,能有点补偿,不打就是一分钱也没有,而且这一点抚恤费只够抚平县里衙役,县衙重修、大阵重设、兵灾百姓赈济都欠缺大笔,我作父母官的这时不出声,什么时候出声?
“恩,是这个道理。”叶青微叹,见他要走,连忙说着:“来了也不忙走,一起坐坐吧。”
6明跟着进了兰院,扫一眼空落落无人,找不到半个仆婢,鄙视说:“你府上忙成这样,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我?”
叶青毫不心虚,传音叫芊芊过来:“现在都忙的很,连我院里几个厨娘都在帮忙着烧大锅饭,没什么好招待你,只有这清水一杯。”
6明只笑摇,一路看来,这人身上担子很重,一点也不比他少:“也罢,就来喝你一杯清水,我这三十万两买你一杯清水喝,这值还是不值?”
他开着玩笑,喝了这杯算是收到了心意,就挥袖起身:“别送了,我回晚了还要被夫人说……”
想起些,转身看叶青一眼:“南面仓家搞的事情,我会给你压着。”
“多谢。”
“只此一次。”6明衣衫翩然远去,车轮滚滚消失在黑夜里。
这或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了,叶青望他远去时,联系起前世一些,暗自想着
“哎,这么快人就走了……”芊芊赶过来时懊恼,又笑问:“夫君在想什么?”
叶青随口说:“我在想,这不仅仅是出兵冒险救他一家的好处,我救的人多了,但几家这样?”
人受到了恩惠,如果是小恩惠,大部分都会偿还,但是一旦大了,许多都会心疼,6明还这三十万两,已经是人中君子了。
叶青自己清楚内情,俞帆谣言九真一假,但大蔡天下承平三百年,各家敬畏权力已是惯性,来自州城的压力会点滴不漏,甚至放大地传递到他们身上。
芊芊现在心思通明,对这三十万两绕了两圈,咋舌余也就问:“6明没有问题么?”
叶青不会给她敷衍的回答,想了想说:“朝廷赏赐的五品翰林,南廉伯的利好消息,县里这些大户,还不知道,但是6明肯定知道了,所以才有这还银的事,只是现在6明还能支撑,但局面再坏下去这三十万两,就算是了结善缘了。”
说到这里,叶青笑一笑,没有再说,面对来自州府的压力,他不确定6明能撑多久,也不知道曹江几家核心盟友,能撑多久,但叶青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就算要倒,也要在所有敌人倒下之后。
总归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看来,不必顾忌,是得加快步伐了——比如说蒸汽机,比如说水域的正式联盟,甚至是迫切需要的名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封赏
外面有着雪光,楼上就有些暗,又有着烟腾雾绕,朦朦胧胧着。
仔细打量,有三十多个人,坐在桌前喝茶,偶有些品些果点,正在议事。
“仓兄说的极是。”一个县绅,用手绢擦了擦手:“瑾德兄受了风寒,我去看他,他说自己只想过些安稳生活,实在不想牵涉到这漩涡里去。”
“说的是,这叶青带着大家财,要我们交些上贡,我们都容了,要绑着我们和总督斗,这就是小人”挨着坐的一个中年人这时放下茶,斩钉截铁说:“他是榜眼公,听说还是七品翰林,子爵,或者不要紧——我们难道给他当过河卒?”
这时,一个三十岁的人就笑了笑:“无非是总督势大,我们不能牵涉进去,不过说句公道话,榜眼公带着我们了不少财了。”
“老马,你开什么玩笑——我是说,就算赚了些钱,能和家族基业比?”
“——就算我们讨着光赚了点钱,也不能和他绑在一块——我听说他不但得罪了总督,还得罪了京里的王爷,这样的人,能长久?”
这时几个县绅立刻附合:“说的对,而且没有了我们帮衬,就算是榜眼,能赚这样多钱”
“说的对,没有我们,这酒盟怎么赚钱,我们不但不欠叶家,是叶家欠着我们”
“能中榜眼,还是有才的,但是这种才人,多半是短命的很……”
仓光仁听着这群县绅口气,渐渐就自觉得自己有理,展到恨不得咬死叶青,有些感慨,身子一挺正要说话,一个中年人已过来了,这是马家的人,这人靠近了马家家君,递着眼色小声说了几句,这马家家主顿时一惊,盯了一眼,粗重吐了一口气,笑容也不见了,直接起身团团行着一礼:“不好意思,家中有事,我就先告退了。”
“……”诸人都是一怔,这是平寿南面准备商议联盟的会议,再大的事也要等结束了再说,半途退场,不怕得罪诸人?
正想着,又有三个人焦急过来了,仓光仁眉一皱,知道出了事,挥了挥手:“让他们进来。”
这三人忙答应一声“是”
进入以,迎着众人惊讶诧异的目光,却没人说话,就看着这三人低声和自己家主说着话,隐隐有“朝廷封伯爵”、“五品翰林”、“法阵”等等字眼。
说完了,三个家君顿时脸色都变了,虽没有直接退出,但很明显就有了迟疑之色。
再接着,就有自家管家匆忙进来,对着仓光仁说了几句,才说完,仓光仁就变了脸色了,遂对他说着:“你先下去。”
等着这几人出去,仓光仁知道隐瞒不住,阴郁的说着:“诸位,刚才接到消息,朝廷派了钦差到了叶家庄宣旨了。”
“朝廷升了叶青五品翰林,还封了南廉子的爵位”
见着诸位家君都是变色,有的甚至三三两两起身准备告辞,知道挽留不住,他也不挽留,只是一个提醒:“各位要沉住气,不要中了叶青的分化之计。
“不会,不会”回应的多半是敷衍口气,搞这个联盟本来就是地方自保,谁会大声嚷嚷着和郡望为敌?
这些县绅哪能理解空爵实位的区别,在他们看来,五品翰林就是和太守平起平坐,而伯爵更是相当正四品,这不是郡望,还有什么是郡望?
有人甚至轻笑:“我们团聚在一起,就是让人不易轻视,获得好处更多…
“是啊,这不,好处就来了么……”说的人有些得意。
“涉及身家安危,还是要买一套,这阵比县衙大阵牢靠……”
“走……”
终归是散场了,只留下空空的会场,到了寂寂无人之时,仓光仁才是脸色铁青,定了定神,才说着:“请俞家的人。”
过一会,一个黑衣人过来,见此,目光一凝:“这就是你对我家主公说的众志成城?”
仓光仁也没有好气:“叶家新封了五品翰林,伯爵,人心一下就乱了,而且还有法阵,你们俞家能出多少利?不要说你不知道,这个盘子我是没法接了
黑衣人一怔,想了想,说着:“请再撑几天,至少县南联盟对你们各家并无害处,州里郡里太远不说,就想想县城里6大人,肯定乐于各家制衡,这各方默许之事,又能扩大贵家影响力,何乐而不为?”
“扩大影响得拿出资源来,空口白牙的事……”仓家家君突住声,皱眉看这使者:“你们另有暗手?算了,这些我不管,现在叶家这样了,还要想把制衡联盟弄成,你们俞家也得再投钱,还有贸易优惠……”
黑衣人脸色难看,想不到此行会凭白生出波折,他没这权限,只说:“此事须禀报我家主公。”
“还请快些。”仓家家君端起了茶杯,做出了送客意思。
黑衣人转身而去,暗骂这些地方县绅,都是硕鼠和墙头草……
叶家庄
风似停了,一片片雪下了下来,把大地盖得严严实实,几百人都在门口迎接,不知谁说了句:“肃静,钦差来了”
顿时还有些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一片鸦雀无声中,众人向外看,果见几辆马车过来,蒙着毡上覆了厚厚的一层雪。
一声,马车稳稳落了下来,就见一个官员出来,却是一位清癯老者,后面还跟着一批亲兵,这次封赏规格就不一样了。
“恭迎钦差大人”此时有身份的人,都是起身作揖,现在还不是跪的时候。
迎到了里面,香案已是摆完,这老者就上前,稳稳站定。
叶青穿戴着簇新的七品官服,跪下伏地行礼:“臣恭聆圣谕”
这官员面无表情,自亲兵手中取过圣旨,徐徐展开宣读:“昭曰:叶青学问纯良,朕素深知,而尔还能屡挫贼军,灭此魔巢,国家制度,惟公义赏罚耳,今着叶青加两品,晋翰林侍读,又念军功,特赠南廉伯之爵,卿当勉之,钦哉”
“臣……谢恩”
一应下,二股气运就落了下来,虽来源一样,却并不混淆。
翰林编制,掌院大学士正三品,承旨学士和翰林直学士从三品,侍读学士正四品、侍讲学士从四品。
翰林侍读正五品,这是天人不真正加入朝廷能获得的最高官衔。
只见一股金黄之气下降,不过是真正太守的四成,但却比七品时无论是品质,还是数目都浓郁许多了。
叶青本是赤德二层,瞬间就觉得哗哗向上涨,转眼之间,就到了第二层巅峰,接着还有一股爵气,色泽金黄带青,量虽更少了,但品质很高,转眼之间,又使赤德冲破了第二层巅峰,达到了第三层中上。
而原本叶家的气运溪流,顿时又多了一片金黄色,渲染下去。
这都是瞬间的事,只见这官员一挥手,有二个侍从双手各捧着一个金盘,盘上各放着一套服饰。
前者是官服,压着一顶乌纱帽,还有一个金印,后者压着一顶银冠,银冠有着四颗明珠在着温润的光,这就是爵服了。
叶青又隆重拜下:“谢皇上赏赐,谢过钦差大人。”
传过旨意,就不是钦差了,这官员微笑,忙将旨意交到叶青手中,并亲自挽起叶青,说着:“这真是大恩典,大喜事……说句心里话,我真羡你,十五岁科举,一路顺风,十七岁就中天人,现在才二十一岁,就当上了五品翰林,还封了伯爵,这全凭您真才实学得来,知道的人,又有谁能不服?”
叶青顺势而起,笑着:“不敢,在岑大人面前,不敢受此赞,岑大人是名臣风骨,当年弹章一上,朝野震悚,我心里实在是佩服的很——外面雪大,还请到内说话。”
这钦差是岑题,是同进士出身,为人清正,因此仕途坎坷,熬到了快退休,总算才得了四品官,临退休前,落得这个钦差的职事。
叶青早就获得了情报,还是有些敬意,当下一摆手,请得入宴,又暗里吩咐:“给二百两金子备了。”
一宴用了一个时辰,还算欢快,见着酒宴结束,就又吩咐着伺候,待着出来了,才和吕尚静一起散步。
“主公,恭喜了,现在是伯爵了,余地又大了不少。”
叶青心里有一股热浪,有这个位业,就算没有别的,这赤德就能大圆满,但觉又觉得甜中带着苦涩。
他望着吕尚静,很想把心思倾诉一下,但又知道对方早就清楚,因此只是叹息:“这关节,树欲静风不止,又不想,会和朝廷和誉郡王断了情分。”
“主公,这是明摆的事,您现在所作所为,虽符合天意,却不符合朝廷的意思,朝廷虽不能呵斥,甚至不得不赏赐,却不会给你名分,使您能够名正言顺。”
“誉郡王和主公有过善缘,一者主公没有正式投靠确定名分,二者誉郡王毕竟是誉郡王,大蔡宗室,岂能支持您割据?”
“能有现在这结果,已经是很大度量了。”吕尚静说着。
“你说的是。”叶青闭上了眼,喃喃说着:“只是还是有点惆怅,这官场不由人啊,唉……”
他咂了咂嘴,不再说话了。
吕尚静思量着,又说着:“这事多思无益,主公还要放宽了心……这也不是无用,最少县令见了主公,就要反过来行礼了,许多事就有了余地。”
“县里县绅,在这县里算是一方之士,在这格局上就小了许多,他们搞不明白里面的关系,多半就会迟疑,这新结盟的事,就自然黄了。”
“这些县绅结盟本是小事,和总督他们渐渐决裂才是大事,如果有了名分,我就毫不畏惧,没有名分,就处处被动……哎,这事我再想想怎么解决。”说着,叶青抿了抿嘴,封赏的喜悦一扫而空,只是思量着。
第三百五十二章 交易
金玉阁
一处最隐秘的小厅,雾气缭绕,里面有一方小池,池畔用着暖玉铺地,这时看起来空无一人,只有星光丝丝垂落,化成了雾气,又化成了一丝丝清水注入池中,散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冰火#中文
淡金光一闪,门开了,进来一个身量高长的青年。
雾下小池中,隐隐一双金眸亮起来,随即白光一闪,恨云自池中探出来,她这时有着蛟化,螓上还长着两只小小的短角,看起来很是可爱。
“真是自成灵枢。”叶青感慨的看着,他灵犀返照神术日益精进,能看见丝丝白气在周围被吸取,而凝聚在此处,化了丝丝灵气,又注入了灵池,混合着一些灵药,更是浓郁清香。
风水堪舆高人本质不过是汇聚了龙脉灵气,而这个世界,几乎有点本身的人,都能这样,以此形成洞天福地。
恨云露出了香肩和半个酥胸,肌肤晶莹,隐隐见得高耸,一丝丝灵气精华化成了云雾围绕着她,她蹙眉看着叶青:“你又变成了火德了?”
“恩。”叶青打了个响指,火花一闪而收,看了看:“你姐姐呢?”
“有什么事非要找她。”恨云趴在池沿,光洁玉肩显露无遗,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笑得格外的甜。
叶青久经考验,视而不见,且这时没有心思想着,就鄙视她:“水府体系里的物价,你知道?”
“……”恨云撇撇嘴,不关心钻回水里,一只晶莹白嫩的蛟尾自池畔掀起,水珠溅了叶青一身,嬉笑声隐去。
“小妹又无礼了。”惊雨微嗔着自换衣间里转出,她只披着一件浴袍,头湿漉漉,散出一股香味,垂在雪白**上只随手拿了一块于毛巾擦拭:“夫君刚才说什么自成灵枢?”
“哦,看见了你们以灵池淋浴,我有些感慨。”
“以凡间论,这不逊于最顶尖的风水堪舆高人形成的风水局了。”
“凡人辛苦吐呐,打熬出一点真元,以此修行,和这一比,就什么都不是了。”叶青说着停住。
“这不是很正常么?”惊雨是蛟龙,她擦完了自己长,又过来用毛巾帮他擦着身上水,细密的纤维自脸上拂过,暗香浮动,那是伊人刚用过。
更惊艳的是,她稍弯下腰时,透过浴袍宽大的领口可以看到她两只雪白**,甚至绛红的凸点都能看见。
龙女此时没有戴抹胸,沿着浴袍向下看,甚至能看见雪白的大腿,叶青不由咽了一下口水,惊雨似是不觉,凝眉又给叶青除去湿衣,淡淡的说着:“你想知道神灵是怎么样看着凡人吗?”
有一种无形气氛感染,叶青原有些压力,现在感觉没有这样拘束了。
想来也是,蛟寿三千,龙寿三万,对龙族漫长光阴来说,有多少事是她们真在乎呢?要不是和自己结为道侣,她们或和前世一样留在龙宫,随着时节兴云布雨,年年岁岁,风霜雨雪,静静从天上俯视人间……
这是却在给他披上一件于爽新衣,帮忙围着腰带,没有丝毫不耐,正想着,就听她说着:“神灵看凡人,就是一块块田,一茬茬粮草或杂草。”
“贱民和草民所处的环境,就是贫困的野田,没有什么阳光雨露,更没有肥料,而好些的是开垦过的田地,这些就是地主和商人了。”
“而凡人中的权贵,就有着良田。”
“至于帝王将相,已经有着灵田了。”
“在神灵看来,许多凡人都有着更好的资质——野外难道没有灵芝仙草,只是只是灵田有限,这些种子长不大。”
“是故自认为有才,实际上很多是命薄,就算有着仙草仙树,没有良田灵田,能长出什么呢?”
“所以在神灵看来,养人和种植庄稼,或格调高些,种灵药一模一样。”
叶青这时正顺着浴袍缝隙,看到了她光滑的大腿间,这时听了一怔,粉红的心思一扫而空,就沉重起来,踱了两步,神色就有点迷惘。
他从没有这样想过,但是听了龙女的话,一想却是极是。
现实里,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地球,都和仙侠里一模一样,假如人是种子的话,所处的位置就是贱田、中田、良田、灵田的区别。
再好的种子,种在贫困的地上,什么都长不出。
而哪怕种子再不好,再本性不堪,种在良田和灵田里,就算不成材,都能葱葱郁郁。
想到这里,叶青深邃的目光凝视着龙女,惊雨原本被叶青看着里面的身体,对似而不觉,这时却被这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偏过脸一笑:“我这是随便说说,你这次来,是要买别的灵器么?”
“这次得了6明的还银三十万两,要购买大阵所需灵器……”叶青收敛了思想,转到了现实话题。
“照比前一次,我会代购过来,夫君还要别的么?”惊雨又自穿衣着履,回望着叶青,她知道家里缺钱了,也知道那个灵器转卖计划。
“再有,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简化版阵法,芊芊和表姐带队,早些时间从你们这里抽几个人,过程里就是培养我家的术师,能亲手参与建阵,会成长很快,几年下来,都会成了气候。”
“这是养自家术师打算,其次就是通过建阵大捞一笔。”
“第一阶梯出场费就是十万两,第二阶梯出场费二十万两,县北联盟出场费三十万两……”说到这里叶青不屑一笑。
别觉得这贵,爱买就买,不买就滚,大劫来临,不需要自己动手,这些吝啬的家族转眼就身死族灭,到时财富和女人,还有田地,都是自家的
“我家单是出场费就可以收到上百万两,至于阵法所需灵器,各家自己收集其实不太可能,只有向水府购买,你我都能赚上一大笔。”
“我已自曹、江、何、墨四家筹集了半数定金,二十万两,后续尾款先不说,还有第二梯队不少家族报名要交定金,钱是不缺,只缺乏术师……”
叶青说着停住,感觉她们不需要听自己说这些:“抱歉,刚下会议,没转过弯来。”
惊雨拂着,颇好笑看着这个男人,理解说:“宫里有些兄长,外出刚回来时,也是这样情况。”
“恩,简化版灵器六套。”叶青简单说,扫一眼池畔出浴恨云,她连浴袍对没有,**着女体,姿态迥异于凡俗,让他目光微微笑意:“越快越好。”
“又急用是么?”恨云穿着衣服,扁着嘴:“什么时候还钱?”
“小妹捉弄你的,她知道你暂时还不能还钱,姐妹那里还不急。”惊雨披衣送了叶青出来,风吹荡在林间,带着雨后的湿润气息,最精锐的一队亲兵早在等候。
他们从牛车上搬下来制式钱箱,打开来在女主人面前让她过眼,又搬进阁楼一层,忙忙碌碌,几十万银子仿佛一座大山,沉得让每个人搬运时绷紧了心脏。
但无论叶青和惊雨都不曾多加关注,难得雨后的晴天,两人只是在山坡上坐下来,就听龙女轻轻笑着:“你们人间,集钱真是快呢……”
“呵,人多嘛……”
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最后静下来,默默望着天空,星海璀璨,按星野八方汇聚,时而几颗爆着绚光,或就是仙灵在外域的交战……战争,其实从来没有停过,这方世界的安宁,又能维持几时呢?
良久,龙女叹口气,蹙额一叹,望着月影,说:“上一次回去,半个月前,见过了君父,它开启武库了呢……我见君父取出七宝玄武甲、浊浪龙蛇青戟
“君父自嘲,有五千年不曾动过刀兵,都生疏的不成样了……”
“五千年前……”叶青回忆着,搜索到川林笔记中的书藏,笑起来:“那已是仙人位业,与黑水洋大妖争锋,因……那件事而卸甲去东海武职,归来转入水府,自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怎么,天庭要重新启用?”
惊雨听了几句,愈听心中愈是惊讶,有些事,自己都不知道,真不知道夫君是怎么知道这些。
“我不知道,问母妃,母妃也不清楚……不过,母妃说君父就算不算神职,都是地仙巅峰了,震慑一方毫无困难,现在战事该还没到这……”她摇摇头,笑着不再说。
每个家庭都有难言之隐,叶青知趣转移了话题:“等你带回来灵器,大阵重启炼剑,十日后让你看看一把有意思的剑……”
夜空透彻如洗,星光冰凉垂落,犹如不可知的命运,静静照着山坡上这对将要分别的璧人。
周铃驾车在门口缓坡上等着,叶青举步上马车,又停步,回看着她:“阻截雨量之事,你说真话,有没有什么……”
惊雨眨了眨眼睛,噗嗤笑出声来:“说过了,汇报里只担了对半的责任,真的,不骗你。”
最后一句好笑又无奈,但叶青无动无衷,她还是试探问:“夫君你可是搜到了什么信息了?”
“州里藏书馆里的一名普通职员受过我家救助,后来展成眼线,这人不需要做别的事,只专门负责记录总督府管家的查阅目录,近日查阅的焦点在地火爆,我得到这个消息很不安。”叶青说完后盯着她,一言不。
这都让他查到了惊雨暗叹了口气,知道不可能再瞒,端正神色:“功罪功罪,牵涉到水府火府之争,岂是几个死板条款能说明?我知夫君担心我,体贴我,但水府的事,夫君你还是疏远了些。”
叶青皱眉:“水府的事我是不懂,但你瞒着我,这个我……”
“好啦,就是怕你担心罢了。本来就是可大可小的事,就算和火府博弈角力,君父那里总归不能叫我和妹妹这一双女儿吃亏,对不对?”
惊雨飞快堵住他的怀疑,见他展眉认可,就转了话题:“相对这事,我更担心夫君,虚封伯爵,名高实薄,没有开府建军之权,又处朝廷体系之下,总督真的不惜代价就很危险了。”
叶青摇头:“爵位是朝廷封的,我已用光了和誉郡王的情份,对此没办法
“夫君这就不知道了,所有爵位都是朝廷封的,君父的太平伯怎么来?天爵就罢了,夫君还弄不到,还有一些古老爵位,对应着天庭的功劳,却可弄到,当然条件也很苛刻就是……”惊雨转头看了看,一众亲兵撤出了阁楼,已搬完了。
她笑着拍拍手,金玉阁升起金色光幕,同时飞快缩小,化作一颗琥珀落入她手中,镶在一枚古朴钻戒上。
琥珀里微缩的精致房子,细小龙女在里面掀帘,恨云嬉笑着对自家夫君挥手,隔着界域听不见声音,或是炫耀和再见……
“须弥芥子,这可是兵家大杀器?弄得我也想买要一枚了。”叶青颇感兴趣说,前世大战中也只耳闻,知道这是战略物资,有钱也买不到。
惊雨当了真,凝眉思索着:“这是母妃家传的宝物,没有卖的,我问问看君父……”
“好了,开玩笑罢了。”
惊雨抬着看他,确认一样的点头:“哦……那我走了。”
龙女做事利落,是准备连夜往返。
第一百六十八章 媒人
四月二十,滂沱大雨,平寿县里张灯结彩,莹红灯笼在漆黑雨幕中透着喜意。
商家纷纷促销打折,酒肆老板放开了酒水供人取用……可免费的都是兑了水,而且还是大大的水
酒客喝得几口就淡出鸟来,再没有占便宜的滋味,纷纷嚷嚷着:“这大喜日子,拿这淡水对负我们,快上烈酒,当我们付不起钱么”
“我们可是刚走一趟草原回来,谁稀罕你这水酒”
“就要竹叶青酒”
灯笼映红了酒肆老板的老黄脸,嘴上连连道歉,心里乐开了花,叶家酒坊教的这法就是管用啊。
小二上来送烈酒的空当,有外地客商问:“这是什么喜事?是你们的知县要升任了么?”
“知县都是外地人,迟早要调走,不是升就是贬,值的奇怪?”有个半醉的酒客嗤笑,让人拉了一下,才醒悟过来的弥补:“当然这任知县是大青天,不过我们庆的不是这事,是我们平寿的大人物要回来了。”
“大人物?”外地客商摸不着头脑,暗忖才几年没有来,哪里就出了大人物,这时却讪讪不好多问。
酒肆老板眼睛贼亮,催使人上酒水,随口就问着:“客官,您怕是有几年没走这条线了?”
“是五年了,以前走草原在这里歇脚,你们县最近重修了道路,我就过来走一趟看看。”
“那你来的可真是时候,说起我们平寿县,自文曲星降下来,沾了福气,这几年可就大变了样。”酒客接过酒大喝一口,顿觉得一股烈火流淌,咂着嘴,咕哝一句:“就是要这个味。”
“文曲星?”外地客商醒悟过来,有些奇怪:“你们叶解元?不是赶考了,要是高中怎么也要在帝都待个半年……”
“呸呸”有个高壮酒客就喷着怒气,大手拍在桌上,震出一圈酒水:“你这厮会不会说人话什么叫若是高中,难不成还是灰溜溜回来?”
“客官你称呼过时了。”酒肆老板眼尖的打岔,笑着给着台阶下:“现在已不是叶解元,是榜眼公了”
外地客商呆一下,喃喃说着:“难怪……”
再没心思喝酒,不多时结帐出去,随之,陆续有人出去,门口灯光明亮,见得此人包裹里鼓鼓囊囊,有些眼尖的酒客,就暗吸一口凉气,不由有些后怕:“这些人是什么人?”
“草原上走狼镖,正经生意接,不见光的生意也接,你说什么来头?”酒肆老板宽慰拍了拍肩:“亏你这次没有莽撞。”
“这……这不就是马匪么?怎跑我们平寿县来了?”
不远处有同伴醒悟过来:“哪里有血食,这种人就扑到哪里,这看起来,怕是要出事啊。”
“叶家酒酿的太好了,听说获利万巨,具体不好说,可远销无数,有点眼色的都看得出利益,谁人不眼红。”
“不会吧,三十四家联盟可不是这样好对付…对了,榜眼公可是回来了?”
“这样人踪迹我们怎么会知道?或还在郡城里摆宴,或已在县尊大人府内喝酒,我听说县尊大人家里有位千金……”酒客嘿嘿笑了起来,钩得众人纷纷问,又一脸神秘了,实际上此人知道有限,偶尔八卦一下也罢,谁敢多传父母官的家事?
陆府上的确设着夜宴,风尘仆仆叶青被迎进了后院,算是一路吃着宴回到家,临到家还有一宴。
“下着大雨的,院中花都早已凋谢,这次宴就不在室外了”陆明亲自引入内厅,指了指宴桌说着,又埋怨说着:“榜眼公啊,你是逍遥得意了,可却把我摔在了坑里了。”
两人虽年纪差着一轮,以前还算愉快,现在都是进士(同进士),又都是七八品的官阶,论前途,还是叶青更胜一筹,陆明就彻底放下一县父母的架子了。
两世在这人治下,印象深刻,佩服这是为民办事的好官,重生了,第一桶黄金,就是争取得这人青眼,随意一句话,就改变了族意从而改变自己命运,但现在却真正分庭抗礼,协手并进。
叶青一恍惚,这时就回醒,知道说的是南廉山万亩荒地的事,口中却是叫冤:“我素敬重大人,哪里敢坑害”
陆明指着手,苦笑:“你堂堂榜眼公,天人,还不认帐,这南廉山万亩荒地,岂不是你坑我?”
“虽你中了榜眼,也有资格跨过这红线,但还是使我的考评,今年只得了一个良等的评价”
叶青一笑,许多事可以做,绝不可以说,可同样,有些情分就得领着,就得还着,不客气坐下,熟稔得千锤百炼,让陆明伸手请的姿态都来不及:“榜眼公,你这一趟去了帝都,不单是位份见长,这脸皮也见长了啊”
“这帝都和举子吃宴,别看都是一州举子,个个如狼似虎,稍些礼让就只得吃剩菜了,倒弄得这习惯。”
陆明听了,不由大笑:“好,好,把贡湖举子的规矩弄到我县衙来了……”
良厨精制的佳肴,映着红烛,洋溢喜气。
随任的妻子云氏出来见了面,是个温婉素雅的女子,有着大家气度。
叶青见了礼,这云氏出来,不是只见一面,却是有着通家之好的意思,又有一个少女出来,有意介绍:“这是小女娴儿,素来少见外人,就给她长长见识的,看看两榜进士,一方天人,是什么风度仪表”
这少女十二三岁,只算是明眸皓齿,但体态娴静、眉眼柔慧,颇有教养,盈盈行礼:“陆云娴见过叶大人”
叶青前世认识,甚至知道她这个名字,来源是陆家和云家合成,有个长兄陆云已考了举人,只把小女儿带着随身上任。
这时装作初识,不便多看,作礼就罢了。
席间说些话,隐晦对万亩荒田变成良田的“意外”表示歉疚,虽不明说,实就是认了这帐,陆明顿时就放下心来。
这榜眼公的人情,可不小,完全值了。
宴上一时气氛融融,陆明让小女进酒,叶青谢过,又听着陆明说着:“你这次回来早些不错,现在你家的竹叶青酒,越发的名声响亮,麻烦也不少,就据我巡捕房所知,就有不少可疑的人进入县内了。”
叶青点了点头,沉吟一下,笑着:“你看下这个”
说着,就取了一纸公文递了过去,陆明一看,就微微变色:“七品观察使?你上书受职了?”
叶青微笑不语,陆明有些诧异,仔细看去,才见得“权”这个字,这就是临时差遣的意思,又不由有些可惜:“哎,你们进士,就是这点不爽快,要是愿意上书就职,这权怕是要取消了。”
“我才十七,太年轻,就算想出来作事,也不是时候”叶青一笑说着:“再说正式受职后,许多事要避嫌疑,还是现在作事方便——就算是当官,家族还是自己的根本啊”
地球上的概念总有些贬低家族,到了这个世界两世为人,才知道家族的宝贵。
可以说,官位是朝廷给了,可以给自也可以收回,并且官权虽大,但并非没有节制,许多处并不能用,除非准备制造把柄和祸端。
唯家族之力,才是始终跟随,属于自己所有的力量。
“你这话说的不错,很对”身为世家的一分子,陆明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心情就有些复杂,自己同进士正九品入职,就算一路提拔,也花了六年时间才当到县令,这进士立刻就到了。
仔细阅了,又提高了些声音:“你还带了一营巡骑?”
“不止这些,还有一营团练”说着,叶青又把知府的批文给看了。
陆明又仔看了,在灯下就吸了一口凉气,这团练得来不容易,是有政治风险,可见着叶青的能量,心里寻思,就叹着:“原本我还想警告你,要注意着安全,不想你都未雨绸缪,都弄足了,那些打你主意的人,想必是倒霉了。”
叶青见着县令的神色,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这下想必县令会真正把他当成同一级的人,而不是“潜力”了。
就不经意的说着:“我回来还有一件私事,准备娶青梅竹马的表姐为妻,怕家里一些长辈眼高看不起这桩亲事,想让县尊大人作媒,为我向女方说合聘礼。”
陆明听了,不顾妻子的眼色,就笑着满口答应下来:“我没做得进士,就做一回进士的媒人罢。
叶青就不再多说,尽兴而醉。
陆明送了叶青出去,回来就听得妻子云氏埋怨:“娘家是一郡望族,又是你同进士的女儿,怎就算高攀了?好好的女婿就这样放跑,算怎么回事?”
陆明听了就是苦笑:“这不是高不高攀的问题,而是对方有没有这意思的问题,人家分明心有所属,堂堂进士又不需要看我们眼色,女儿就算嫁过去,日子能过的舒意?”
“那我嫁给你就不舒意了?”云氏白了丈夫一眼:“还是说你平日里看我眼色?”
陆明连忙抚慰,最后说着:“我家女儿不愁嫁,年岁还小,何必着急,这不也是岳父老人家说的话?”
云氏想了想,就不再多说,只觉得有些可惜。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十里夜雨迎
大雨飘泼如注,虽是春末,已有了夏日的感觉,阴云不时划过闪电,照亮了官道上的一支车队,人车牛马俱披着蓑衣。
一骑自前面奔来,持着乡巡信令,还是遭遇了骑兵拦阻检查,传信人就是周风,靠近了牛车,只瞥一眼妹妹,就对叶青禀告:“主公,我受族长之命,前来通报着消息”
“你说。”叶青拉开了窗口,说着。
“是,前些日子,曹家传警讯有子弟失踪,有乡巡和眼线撞见有些人自东面过来,刚刚又得到江家回报,山竹县这些失踪例子都有,消息既差异又吻合,就是北邙南麓一带绕了半圈左右”
“县里到庄子,本来应是没有多少问题,但族长还是不放心,派我来接应。”
叶青眯了眼,望着外面幽暗的夜,再是玻璃灯笼这时都点不成,问着:“你个人怎么看?”
“属下没有多想,俞家和草原部族上都有嫌疑,这是利益冲突主于,更混了不少积年老匪,真假枝杈这时难辨,如果遇到攻击,一并处理就是。”
能见识到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临危之下的器量,比起军队还少了些攻击性,但是守家卫族的坚盾
目光自黑沉沉的北邙山麓收回,叶青脸上微微冷笑:“说的没错,只怕眼红利益的不是这一家两家,三十四家联盟盘结网盖,应州北界地面上什么消息隐瞒得过?却只有曹家和江家送来讯信……看来这一年厚利太美味,把狗都喂成了吃不饱的白眼狼了。”
“还聪明的知道暗算,我就不知道怎么杀人?”
叶青淡淡说着:“你是公门的人,我不让你太为难,来人,阻挡下风雨,把灯点亮起来”
江子楠连忙喊人遮挡风雨,又把州郡县三级正式盖章的公文,交在周风手上:“你看看,心中有个底。”
凛冽的冷风自缝隙里吹进来,但周风看的都是微汗,映着飘摇烛火,眸中都是灼灼光华……这是可杀人执照啊。
敬畏而兴奋,这是周风的反应,周风是公门的人,虽投靠了叶青,但还不至于无条件,有心理障碍。
可有了这公文,却是毫无障碍,凛然应是了。
前世叶青身经百战,现在自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摩”敌人,但也不至于杯弓蛇影。
“你不必现在防备,以前有问题,是我没有中进士,我中进士的消息一传开,许多人都得改变态度和立场。”
“其次这样大雷雨,连道法飞讯都受天地潮汐于扰,对普通组队联系就更是灾难了,这些人是外人,能把握我的行程?”
“既赶上就都别回去了,我是注名天籍的进士,还会怕事情闹大?”叶青笑了笑:“还怕搅不起混水呢?”
心中对朝廷有的反应很是清晰。
这种烈酒发明在南面实是奢侈品,对国家来说,国本是农耕,其次是工业,看中的不仅仅是钱利,更有着物资技术变化,国运此消彼长之利……因此得利有限,前景有限,远比不得给誉郡王的钢铁工艺改进。
对北漠游牧,底层牧奴来说,这烈酒一用后食髓之味,苦寒之地必需品,他们有牛有羊,甚至能找到铁矿金矿。
这些天生地长,都不如烈酒来的重要。
叶青想着就暗暗一叹:“北魏名义上是藩国,却实有数千万人口,放在地球宋朝时,辽国人口有一千万,就敢号称中国天子,自上到下视自己是中原正宗。”
“而此世北漠宽广,有点类似蒙古加上俄罗斯的版图,秉承白帝肃杀,在严寒中苦苦生存,数千万人口凝聚的力量可能小看?我还是低估了这需求洪流。”
心中警醒:“这时烈酒产销扩张,私人再撑下去就是崩盘甚至粉身碎骨,实际上是已有些危机,必须朝廷接过……难怪朝廷和地方都对我这块肥肉不吭声,还以为是利小,可朝廷向来饥不择食,哪在乎这些?”
“一路童生秀才举人,直上两榜进士,有些忌惮也有道理,可还不够,不足以说明本因。”
“现在看来,无非是青史上的教训丨不是等我乖乖吐出,就是分崩离析的下场,这种心态,才是容了我这个进士,再独享一段时间。”
“现在就是看我应对,这些暗流都有北魏的影子,我如果能破解的于于净净,自可把这个竹叶青再把持几年。”
“要是不能,就自会接手,还是我必须恳请之下,才接手,那时自是什么利润也没有了。”
有这醒悟,自是把局面看的清楚,也不在意,继续吩咐前行。
眼前这一段路,是县里和族里对半出资,经过了南廉山,这时雨已小了下去,为了防止夜路湿滑的危险,族里就派乡巡过来迎路,持着火把,明明熊熊的油火将道路映着纤毫毕现。
叶青接过一支火把,晃照几眼,见着沙石稳稳,很是满意:“这些沙石路,让你们铺成这样,可见都没有偷工减料,不超过千斤载重的太平板车开上去,都不会损着了。”
“这是,族里出了不小的钱料人力,还用了您上次说过的灰制水泥,才算建了下来,至此原本叶家庄,就和南廉山连成一片。”周风已有些家臣的自觉,视自己是叶家一分子,说到这个很有些自豪
“道路、引水渠道、石制堤岸,算下来要花十万两银子,听说族里本来还有些意见,但主公一中榜眼,谁都没有反对意见了。”
这些和周风关系不大,但他依然得意:“主公,这建成了,就成了好大一片基业,本家一下子和积年郡王,都差距不大了。”
“还是有些差距”叶青正这样说着,远行的队伍里,传来了一阵惊呼。
原来雨越小了,道路和沟渠两侧,都点了火把,十步一支,一排排一列列,由主路向两面延展出去,这是倾族而出,几千人都迎接啊
这种气派,再加上火把呈现的万亩田地,似是南淤河上,长出了一片硕大枫叶,平铺这山脚下,造成了巨大的视觉冲击。
这使第一次过来的新人,第一眼印象是无以伦比,满是惊叹。
迎接的族人就有介绍:“这是万亩田,南面有三千水亩,还有四千亩旱地,总有一万七千亩”
新人面面相觑,在心中都是畏服而惊喜,只见着纪才竹叹着:“这就是郡望之家的实力啊……”
洪舟就忍不住小声咕哝:“还有谁说榜眼公出身县里小族?这种根基也算小族,天下还有多少大族了?”
夜色中细雨下着,带着杂议,风吹过件件蓑衣,越过了车辕。
叶青都是听见,连江子楠辨的清清楚楚,这时抿嘴而笑,说着:“他们不知道这可是公子奋起才有的基业,要是别人怕是要积累许多年”
的确,就算有人中了进士,要正常购买到万亩良田,至少要百万两银子,这笔巨款不花个二十年凑不起来。
更加不要说别的建设了,这都靠叶青以白菜价购买南廉山万亩良田,又有竹叶青收入宏大。
江子楠又看了看,说着:“公子,这沿途跟随投靠的规矩真是妙不可言,朝廷是怎么想出来,风气是怎么带出来?”
“一路上,不用我们特意招揽,就不断有人投靠,现在队伍这时已达到三百人了,公子要用人就得心应手了。”
这的确是规矩,别说是两榜进士,就是同进士回乡,沿途也纷纷有人投靠,充着家臣和门客。
叶青收人,还是很严格,要不就是拉出千人都可以,但千人的话,就过大了,会影响族内关系。
正想着,周风突一指:“主公,前面亭子里,是三老爷在亲迎呢”
夜色风雨,就见着一处亭子。
这亭不是花园的亭,实际上是一处警卫亭,后面占地颇广,有一个五间厢房,这时屋檐下,一批人正等待着,隐隐就看见了三叔。
“停,我下车步行而去”长辈亲迎,难道就这样大刺刺乘车过去?叶青果断吩咐的说着。
周风响亮的应了一声,就见叶青下车,急行了百步左右,深深一躬:“侄儿见过三叔,三叔十里亲迎,实在折杀我了。”
就看见三叔叶子凡,一身蓑衣,眉目间因妻儿留下阴郁散去了大半,时光是最好的药物不假,而且这时容光焕发,连连扶着:“受得,受得,你中了两榜进士,我们叶家举族受益,抬高了家格,这迎接算得什么?”
话说刚才,乡巡不断往来,一刻就报一次叶青的位置,叶孟秋年纪大了,雨中不便迎出来,叶子凡就必须代劳,并且还带着叶青的几个同堂伯叔,都已早早守在这路亭里了。
这等了有半个时辰,虽冰凉雨水,却浇不灭几个中年人心中火焰,这时见着叶青上前行礼,都相视一眼,连连扶起。
“大侄儿,你让我仔细看看”有个伯叔哽咽着,打着火把仔细端详着叶青,看了片刻,就突跪在地上大哭:“列祖列宗,你们看见了么,我们叶家终于有一个两榜进士了”
哭声嘶哑,却不使人悲痛,就算过去有些龌龊,这时都是浑身忘怀
两榜进士、一届榜眼、长生久视、名列天藉
这是叶家连梦里都不敢多想的福份,脸上更洋溢着神采,都是真心实意,绝非假装做态。
叶青感触莫名,连忙扶起了这个伯叔,想说些话,在这时说不出,最后化成了一声长叹。
第一百七十章 先热后冷
夜雨噼啪而下,叶家庄里洋溢着喜气,张灯结彩,不时有孩童到屋檐下翘首以盼,又被妇人拉回,而不见成年男人的踪影。
庄子静静,青石水泥的外墙沉厚肃穆,整座庄子不再是地主坞堡,更似是一座新兴的小城,而城墙上点着灯火,雨中照常着巡逻,不时有人警觉看向城外。
牛车驶了过去,渐渐靠近,叶子凡坐在了车中,望着远处深夜,手抚着额只是沉思,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车夫小心翼翼说着:“三老爷……现在已到庄门口了,青公子都已下车了!”
“晤!”叶子凡应一声,出了去,就见得灯火通明,两排都是族兵,还有大批族人和家生子排列,都鸦雀无声。
只见着叶青下去,上千人都跪了下来:“给榜眼公请安
“都起来,都是目己人,不必多礼!”叶青一摆手说着
“族长在里面等着您,您快进去吧,后面的事有我们来处理。”一个执事一面引着路,侧着身子笑说着。
叶青就向前去,见一带桃树葱茏,就笑着:“一去半年,回来时,不想连桃花都要落尽了!”
说着,微笑吩咐了江子楠一句,让她把一个盒子抱了跟来,就移步上得了楼去。
抵达了楼上楼的高阶,踏了进去,见里面点着一炉香烟,叶孟秋正在沉思,见着叶青进来,才站起身来。
叶青就上前行礼:“祖父,我回来了!”
叶孟秋按捺住情绪:“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叶青就一摆手,江子楠把木盒奉上,就乖巧的退了下去
叶孟秋的手有些颤荆,把这个打开,就见得了金黄色的文轴,一道是圣旨,册封叶青为正八品翰林编修和南廉子,一道是进士贡文,确定了叶青是榜眼,还有就是州里的临时差遣,郡里的团练委任公文。
这四道公文,每一份都在叶孟秋眼里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再下面,就是压着的冠服了。
许久,叶孟秋才说着:“这四道文卷,可庇护我叶族百年啊!”
顿了一顿,又说着:“你既是进士及第,光宗耀祖,规矩就得变一变,明天一早,就祭进士牌坊和家祠,这你有没有意见?”
叶青笑着:“这目是没有意见,按照规矩,是先祭进士牌坊,再祭家祠。”
叶孟秋点了点头:“明天祭祀,清晨祭进士牌坊,上午再祭家祠,到了中午,就去原本的族祠,我这就传位给你!
这话说的简简单单,叶青不由身子向后一仰,惊着:“孙子岂敢,祖父还很健康,再说还有三叔父他们这些长辈在……”
话还没有落,就见着叶孟秋摆手止了:“这些你不必说了,现在楼里没有人,闹起虚礼来,就没法办事了。”
“别说是你,就是任何一个人,能中进士,都是这待遇。”叶孟秋说到这里一笑,说:“说句难听点冇的话,我就算不放权,你是进士,族里还谁敢不听你?与其闹了生分,耗了族内元气,还不如大大方方!”
叶青听了一怔,凝视叶孟秋良久,突端了正容,深深一躬:“是,那孙儿就愧领了!”
“这才是我的好孙儿!”叶孟秋靠在椅上沉吟:“不过你要接任,总也有个章程,你说呢?”
“我并无异议。”叶青听了一笑,心里雪亮,知道这就是条件了,其实本质就是这样,叶青中了进士,族内谁敢不听?
就算是叶孟秋不退,也没有多少影2同。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叶青这次中了进士,名下又有万亩地,最近投靠者就超过了三百,只要五年时间,目己缔造个超过叶家庄的新叶族都不是难事。
不过叶孟秋目动传位,目是省了不少麻烦,名声也好听,当下就沉吟着:“我原本买的是万亩恶地,听说最近地气转佳,虽不至于立刻变成良田,也不过是几年时间罢了。”
“我划出三干亩到族内,具体怎么样划,还得祖父和三叔来主持。”
这话一落,叶孟秋就扶掌大笑:“大善,你有这个心,我就无忧了。
顿了顿,又说着:“明天我就把族内帐薄交给你,先给你透些底,族内存银实数是十匕万两!”
目光在叶青脸上一扫,又说着:“去年到今年一整年,竹叶青酒,本家赚了二十匕万两银子,可族里发放红利,修建道路和水渠,一下子花了大半,只剩了六万两银子,这十一万两,是以前累计下来。”
叶青听了并不在意,笑着:“竹叶青酒还能赚二年,至少有五十万两银子收入,以后就算去掉了这大项,献给了朝廷,朝廷也必有赏赐,也必能保些股份,一年有五万两银子红利是肯定。”
“再说那时,田宅都开发完了,二百顷左右的农田,还怕没有收入?”
叶孟秋并不说话,默默良久才问着:“这竹叶青酒,真的只能三年?”
叶青诧异的看了祖父一眼:“这里面利害,我不是早就分析给您和族里长辈听了?只能拿在手里三年,再多就要引得大祸,这些你们当时也都是同意了!”
“可你现在是两榜进士……”叶孟秋有些吞吞吐吐。
“两榜进士也不能顶!”叶青听到祖父和族里在打个主意,这时顿时再无笑意,立即硬邦邦的说着:“看见了赚钱,就利欲熏心连性命都不要了?”
“祖父,如果你存了这个心思,也别传位给我了,我立刻目立门户去。”
这话说的尖刻无比,顿时使叶孟秋受不住,怒着:“你就是这样对你祖父说话?你就是这样回报族里?”
原本和谐气氛一扫而光,叶青甚至话都不说,一挥袖子,转身就离去,叶孟秋气的全身哆嗦,指着背影喊着:“好好……羽翼丰了是不是……”
叶青理都不理,向着台阶而去。
目己重生来,几乎所有气运和资源都是目己争来,目己弄出了竹叶青酒,大半利润都足交给族内。
购买万亩荒田也是目己出卖股份目己赎买,这时中了进士回来,立刻又奉上三干亩给族内。
目觉已是尽了一切血缘上的义务了。
可族内被这一年几十万两的银子所利欲熏心,都说的清清楚楚,都知道大祸深不可测,还想叫目己顶上去?
这本质是什么?
是存了牺牲目己都要捞钱的想法啊,完全称得上丧心病狂!
对真正的亲人来说,也许就算这样,也难以一刀l刀,但叶青是什么人,是穿越者,这时连陪他们玩的心情都没有。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眼见着这个孙子理都不理,脚步已踏到了台阶第一阶,叶孟秋突有一种让他愤怒和伤感的明悟——要是踏了出去,族里就真正没有此人了。
“慢,回来!”叶孟秋说着。
就见着叶青停了脚步,转了身子,叶孟秋不由激烈喘息着,咳嗽着,许久才停了下来,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着叶青:“就算族内有对不起你的事,你也可驳斥和商量,一言不合挥袖而去,你就这样恨族内?这样干脆利落,这样毫不迟疑?”
见着叶青并不说话,良久,叶孟秋终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粗重喘了一口气,一下子老了十岁:“罢了,明天你就是族长,你想怎么办冇,就怎么办吧!”
叶青再一躬身,神态从容:“是,祖父,不早了,您请早点休息,我也回去处理些事情了。”
“那好.你去吧。”叶孟秋见着叶青又是一副微笑和睦的表情,呆呆的说着,说完起身徐徐踱了几步,抵达了楼栏口,向下而望,只见蒙蒙的雨夜,下面的族人却没有受到丝毫影2同,欢呼跳跃着,一副喜庆之气。
再往远处看,一片葱郁,万亩良田隐隐可见,又见着出门的叶青,正在庭院里和人打招呼,从容雍容,笑意盈盈,不由长叹一声,声音变得有些喑哑:“唉,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不想此子心思这样深,真是让人可怖可畏!
叶青却其实没有这心思,心中的秤很是简单。
合之,以恳挚之心治之
不合,仰天大笑出门去
只是这却是上上之士才有的器量,这里目有密不可说的大文章,这时见着众人在欢喜招呼,他怎么会一副冷面孔,顿时都融洽到这气氛中去。
“青少爷,帝都听说是天上人住着,肯定比这里好多了吧!”
叶青就微微摇首,笑着:“论人多,房子多,肯定是帝都,但金窝银窝不如狗窝么,比家里好的目是没有——就说你李嫂,作的扒玛,帝都就没有一家作出这个味道来。”
李嫂听得眼一亮,说:“难得青少爷还记得我作的扒玛——我今夜就作扒玛,必选着大公玛,肥嫩,明天早上我就给你送上几只来!”
叶青不禁鼓掌大笑,说:“有李嫂这话,我就口水都下来了,送三只罢,我和芊芊都喜欢。”
说着,摆手就向目己府邸而去,心里却浮现出了芊芊的人影,顿时眸子一沉,有着几分柔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只有道法
归来内院,主屋里亮着柔和灯光,在这样冰凉的雨夜中,无形中就有一种温暖的期待。
叶青突发现自己有点踟蹰,手停在了门上:“原来这就是近家情怯的感觉?”
纸窗上投落了熟悉的纤柔身影,油火哔剥声,影子飘摇了两下,似在剪着灯芯,又坐回去,隐隐持一卷,原来是在看书。
“弄个琉璃灯才可,用油灯对眼睛不好……”黑暗中静静站一会,体会这感觉,这样想着,推开门。
芊芊在灯下回首望来,充满了喜悦:“回来啦?”
“回来了。”叶青除去外袍,随手交在她手里,说:“族长留着有事,又和许多人说话。”
“没有留着用酒宴么?”芊芊问,没闻到酒气。
“天晚了,都知道我想你,谁敢不识趣请宴?”叶青恬不知耻说着。
“瞎说!”芊芊笑嗔着,脸上菲红一片,连忙转了话题:“虽有车棚,但衣服都潮了,去沐浴吧,我已经吩咐放了热水。”
叶青就进了去,内间里热气蒸腾,有种熟悉的药香,原是备好的药汤。
芊芊往浴桶里面又倒了些滚水,伸手试了试水温,脸上似笑非笑:“铃铃和我说是这种方子,你自己也趁热试试。
她将“自己”两字咬得清晰,显周铃已老实报告了公子拿她实验药浴的实情。
叶青厚着脸皮,装没有听出来,跳进浴桶里,见她要去拿新衣,叫住:“别走,陪陪我。”
芊芊就留下来,自然帮着洗着头发,无垢之体只不积累脏污,却阻止不了头发沾上尘秽,这时男女都蓄有长发,叶青在前世都是省力剃短寸,现在常常为这个洗头而烦恼。
芊芊听他抱怨过几次,不解又好笑,都帮忙洗着,洗完了发,叶青并没有起身,药汤自是要趁热泡着,再说外面还有人在烧水。
芊芊搬着小凳子坐在身侧,帮着擦背,就聊着些事。
叶青问起,芊芊说一说自己,可院子里生活很是简单,看书,晚间或写点心得,再就是修炼。
说到了修炼,叶青就注意到了芊芊,此时带着灵犀返照大衍神术的眼光,却一眼看见了她身体内流动的真元。
这是微弱而纯粹的真元,就算以现在的目光,也显的非常纯正。
当下不经意的问着:“芊芊每天都修炼吗?”
“你说是吐纳?芊芊每天都修炼,修炼后就很少作恶梦了。”芊芊回答的说着。
叶青若有所思,又说了些刚才见族长的事,不由冷笑:“有时真觉得,这世界有些荒谬,为族里作了这样多的事,还不满足。”
“宁知是非分的要求,但一旦不答应,就是心性凉薄,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伪君子横行了。”
“那怎么办呢?”芊芊有些惊慌。
“别怕,族长妥协了,真的有什么万一,我族里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带着芊芊走,我就一点也不留恋。”
冇听了这话,芊芊脑袋就有些“嗡嗡”响,想要压制,却忍不住满是喜悦,下面大半的话,都是叶青在说,她在听,偶尔问问,更多只是望着叶青,帮着擦着背,一点点笑靥就在脸上盛开了。
水温降下来,蒸汽减少时,叶青终发现了异样:“你在听么?”
“啊……”芊芊醒过来,努力回想着:“应该说到……
叶青无语,说着:“我通过向家里写过不少信,有六封给你,都寄到了?”
“有!”芊芊起身跑了出去,搬了只小红木箱子回来,打开锁,珍宝一样取出六封信:“都收到了,最后一封还是前几天才收到,最可气的是第四封,明明很早就发了,却在第五封收到后才到,问他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真是气人……”
想到这里,她还是难掩心里愤愤,当时可心焦等了两个月!
叶青失笑,望一眼薄薄信纸,望一眼小红木箱,没有几件珠宝,都是自己买来送给她的小物件。
最旧的是一只草编小手环,见她带过一段时间,后来不见了,不想是让她藏起来,可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叶青摸着它,眼神有些恍惚,芊芊似感觉到些,默默把信藏回去,小心问:“是不是有事?”
叶青想了想,正要摇首,芊芊就握住他的手,静静望着他,小手柔软,眼神认真,叶青这才想起,面前这少女顽强的守着这个家的固执,从来比她外表和名字更是坚强。
“是有件事——婚事!”叶青注视着她的双眼。
芊芊呆了呆,低着首,灯光下看不清神色,只是喃喃说着:“是婚事啊……是哪个王府的郡主,还是宰相家的女儿么?”
芊芊读书渐多,就知道的更多些,那些两榜进士的传说,哪个不是高攀而上去?
“不是,她们太高了。”
“那就是公卿,州部家的女儿?”
“也不是!”
“那就是郡里大官的女儿?”
“也不是!”叶青带着微笑,反握着了她的手:“都不是,我是寻常人,配不起这样高门。”
“公子又胡说了,你是进士,怎么会配不上?”芊芊嗔着,正要分说,突明白了一点,怔怔看着他。
“预定会是曹家,我的表姐曹白静!”
上一世蝼蚁一样挣扎,对母族印象已不清,可是曹白静适避在叶府而托庇得生,至少延续到叶家山庄毁灭时。
曹白静和叶青不无感情,更重要的是,曹白静是一种真有智慧的聪明,心性也相对宽旷,也许只有她,才能适宜这个位置。
芊芊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可是在他的眼光中,却兴不起抗拒心思,柔肠百结,化成一叹:“公子你真的……不必要这样。”
叶青笑笑不答,却问:“你不吃醋?”
芊芊皱眉:“要说没有吃醋是假的,我也是女人啊……甚至原先时,我其实吃醋吃的很厉害。”
“我自少……恩,大概三四岁,就做了公子的丫鬟,跟的太久了,都习惯了,就想一直这样下去。”芊芊怔怔的说着。
“但人总是要长大,公子中童生了,中秀才了,中举人了,中进士了……越来越招女人喜欢不说,族里人都高兴的和过年一样,对我也越来越客气,可我总有点惆怅……”
“子楠、白静……或对于两家的女人来说,公子就是参天大树……可芊芊还记得当年公子寒微时,家里屋子破了,下雨漏着水,族里忙着春耕抽不出人手,还是我们自己爬上去补着。”
叶青笑了:“当时你说自己比我大,是姐姐,要先来干活,我就在下面扶着梯子,看你在上面紧张都要哭出来,弄得我也很紧张。”
这是有意的打趣,芊芊却眼神恍惚,怔怔盯着灯火不语,似是回到了过去。
叶青心中一动,生出了些明悟,或对这少女而言,过去贫寒日子已随时光褪去了艰难和苦涩,成为记忆中最醇最美的美酒了。
“公子你还记得啊!”芊芊回过神,有点害羞,又有些幸福的笑笑:“虽有点恐高,但还是弄好了啊,不漏雨了!
“我知道,芊芊很能干,很勇敢。”叶青说着,父亲过世后,百亩田被族人以“代管”的名义收去,总算还有些粮米,可是生活中许多许多事,不是几袋米能打发过去。
想起当年,还是幼孩范畴的芊芊,冇是怎么撑起这个家呢?
芊芊摇摇首:“芊芊并不能干,还胆小的很,但我最喜欢公子一句话——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家而努力。”
叶青有些恍惚,但对这话并不意外。
前世今生遇人无数,总有些人,平平凡凡,又这样默默努力,他们自己不觉得,但这实是一种非常珍贵的人生财富
许多人富贵了,就忘记了当初,其实就是忘记了过去。
芊芊并不自觉,说出了心里话:“公子不要把芊芊想得多好……芊芊当时这样努力也是为了自己,我也没有哪里能去!”
“是真的么?”
“是真的!”芊芊低着螓首。
叶青久久不语,心里想着:“可是我当时也没有地方去啊!”
“我是说真的!”芊芊又猛的抬首,声音大了起来:“而且我心里还梦想着,公子会有惊叹我的一天!”
叶青生活两世,从来没听见芊芊还有这心愿:“惊叹你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芊芊红着脸:“公子就和参天大树一样,芊芊就和小草一样,怎么长都追不上,大树又需要小草做什么呢?”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我总觉得有这一天,公子都会为我惊叹——每次作了这个梦,我都会开心得在梦里笑出来
叶青沉默许久,没有说一句话,房间内宁静一会,只听得柔和呼吸相应,良久,突说着:“水都凉了!”
芊芊这才惊了一声,连忙起身:“我去帮你拿衣服!”
“慢着!”叶青说着,芊芊诧异的回过身来,却看见他满是凝重,说着:“明天我教你道法。”
“好。”
听着她不假思考的回答,叶青只是淡淡一笑,就看她答应的快,就知道她还不理解里面的本质。
婚姻也罢,宠爱也罢,就算是曹白静,到了这个位置,怕也有不少的可能,照样难容得她,唯一能真正保护她的,只有道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一百七十三章 传位
这时上百人济济一堂,都是相视一眼:“来了。”
叶孟秋似是非常疲累,灌了铅一样走到正中,说着:“赖祖宗之辛,历代奋进,今有子弟叶青中得进士,提升家格,吾老朽不堪,岂能阻着这新血更替?特对全族宣布,将家主之位传给叶青,诸位以后当听其命,凝聚一心,以图家族振兴!”
说到这里,叶孟秋眼中闪起了喜悦的光,渐渐又黯淡下来,一摆手:“你上来,我把家印传给你。”
人群都是一下沉默,都看着叶青。
叶青心中明白,此人还是有些不爽,“老朽不堪,岂能阻着新血更替”,这话中就有刺……但终是大位传承,这点怨气老人家要发就让他发。
当下整肃了神色,郑重拜下:“子弟叶青愚鲁,但恭谨不如从命,愿接受此位。”
叶孟秋看着,说了些要善待家人,尊老爱幼,和睦乡邻的话,见着叶青跪久了,终不能拖延,一挥手,将代表家位的铜印拿起来,就授给叶青。
按照朝廷规定,公家七品以上都用金印,七品以下用铜印,家族再大,也只能用着铜印。
叶青行一大礼,接过,站起来,举这金印展示,顿时引得一阵欢呼。
“拜见家主!”接着,叶子凡就第一个叩拜下去,接着所有的叔伯都一起叩拜下去,行着家礼。
这一拜下去,只见一点淡金落在了叶青的气运中,受着这牵引,祠堂上滚滚的红色气运,顿时产生偏移,落了下来
叶青身子一振,一道气运之柱冲出,虽不可能和朝廷天柱相比,却也冲出殿顶,一种举手投足间,就有力量随之的感觉油然而生!
接着,家族气运不断进入自己气运,源源不绝,只是片刻,叶青的气运就化成了淡金色。
几乎同时,远处万亩田中,丝丝白气正式凝聚成形,化成一条白红色的溪流,贯穿入内,加入了家族气运中。
又有着丝丝黑德之气,自叶青顶上弥漫,这改变着家族气运,使家族气运中多了几丝黑金色。
这正是叶青受到家族支持,又反过来提升家族位格,这是一个双赢的过程。
“诸位叔伯请起,你们都是我的长辈,本不敢受这大礼!”叶青只是一恍惚,就醒悟过来了,这是由于中了进士,位格本是很高,受这三千人的族位并不困难。
刹那间,叶青就接受了自己地位改变,说着:“不过既到了这一步,却不得不受这礼,这是祖宗规矩,为的是族祚考虑。”
叶青说到这里,虚手扶起,见上百人都站起来了,才笑着:“不过我还需要各位叔伯扶持,刚才受印时间虽短,却心里想得很多。”
叶青正容说着,在一片寂静中,声音铿镪:“自孝仁公到现在,我叶族已有二百年了,历代家主都勤勤不倦,自一百亩,到现在族人三千,亩七千之数!”
叶青冇扫视下面的人:“我不才,奉祖运而中了进士.现在又有一万亩地新加入,家族越过了这条红线,有人说,只要徐徐图之,二十年内就自成郡望,这话说的有道理,却不是我想着——这只是寻常的郡望,是郡里家族垫底了!”
“而且眼下看似太平,实危机四伏,单是北魏挑衅边关,就是一个大问题,应对的不好,这郡望世家都是空的,被兵一冲,什么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众人都不由一阵骚动,就见着叶青敛了笑容:“大家都知道,我除了两榜进士、权七品观察使,还有南廉男的爵位。’
“这爵位是虚的,但要是有军功呢?却也不是不可能升到伯侯,甚至争一个世袭罔替的子爵来!”
“到这时,我叶族才算真正兴旺,不逊于老牌郡望了。”叶青说到这里,脸色正容,深深一躬:“为了这个,还请大家助我!”
这话说的深刻,更有着督促,所有人都立刻理解这个少年家主的心思,却是要趁这机会,一举冲入郡望,使得人人都发达。
顿时就众人连忙应着:“愿为家族兴旺尽力!”
“今天是大喜日子,既有这共识,就不多说!”叶青露出一丝微笑:“各位叔伯想必都准备了,时间也不早了,就一起上宴罢,我都饿了!”
说这话,顿时诸人都露出了笑容,气氛顿时就松了下去,只见着叶青摆手:“祖父,您先请!”
叶孟秋笑着应了,眼神中有点落寞,还在前面行着。
叶青紧跟其后,这种场合却不需要争,只是一眼看去,见着原本凝聚在叶孟秋身上的红色气运,在这短短时间,就转移了大半。
仔细辨了辨,心里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只剩了二三成了,还在继续转移。
看着叶孟秋只是一刻时间,脚步踉跄,背影凄凉,叶青就不胜感慨,这退不退,区别太大了。
如果说实职是十分的话,清贵翰林之职就只有五六分,不作事的散官只有三四分,而退休致仕,只有一二分了。
官员是这样,这族长位置也是一样,一刻之间,还是气运大权在身,转眼就凋零的不成样子,岂能无感?
可还不得不这样,一分气运一分权柄,要是退休了还握着权柄,就是把实职当成了傀儡,这种情况政出多门,相互内耗,或比不传位还不好!
府中忙碌起来,早已准备的大席在殿内,这又在空地上搭了防雨帐篷,都是一一呈上酒菜。
叶青又按着旧例,发下赏银,每户十两银子,顿引得更大的欢呼。
而叶家核心,都集在楼外楼上小宴,这是喜宴。
“叔父!”叶青寻了个机会,拉了拉叶子凡,叶子凡一怔,连忙跟着新家主去了侧角说话。
“叔父,祖父虽退了,但待遇要重视,不能有丝毫减退
叶子凡一怔,就笑着:“您多虑了,父亲当了几十年家主,威望还在,谁敢削他的待遇?”
叶青沉吟片刻,盯视叶子凡,说:“你知道本朝的孝德皇帝和仁成皇帝的事?”
“什么?”
“我读史书,孝德皇帝执政二十三年,算得是一代明君,年老时,还没有退位,管理着皇帝待遇的内务府,就上了水晶米——”
见着叶子凡还没有明白,叶青缓慢而又清晰说着:“你还不懂么?这水晶米是仙种,长食能延年益寿,要是王爷府里用都不差,但比起青玉米,还逊了一等。”
“孝德皇帝执政二十三年,临老时还没有传位,下面的人就敢把青玉米换了,贡上水晶米,却去奉承太子,这是何等怠慢?人还没有去呢,茶就凉了!”
叶子凡突明白了,身子向前一倾,喑哑的说着:“不至于这样罢?”
叶青一笑,又说着:“这里面的人情却是无法避免,祖父可以不考虑,但我不能不考虑,所以我想专门建个房!”
房是指族内的办事机构,只见叶青语气平静:“这房就是专门处理退位族长的待遇,不和现在的内计房混淆,专门拨款,专门用人,也好查找责任——这待遇不能一丝一毫的减退。”
叶子凡听了怔怔,踽踽转回身来,许久,才艰难的应着:“家主你说的是,我明天这就去办!”
只在顷刻之间,叶青就真正升到了“家主”的地位!
说完这些话,正巧奏起冇了音乐,这平时叶家当然没有这气派,但今天却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厨事房的执事,指挥着人,纷纷奉上了菜肴,叶青就真正返回到了席上,由于是私宴,却还是叶孟秋主位,叶青请着几位嫡亲的叔父前面坐了,自己稍后几排。
只是引人注意的却是让芊芊陪着坐,引得大家都注意,只是大家都有修养,只暗里看了一眼就不多看。
芊芊还觉得无人注意,就是暗笑:“公子,你暗透风声要提高待遇,这可是大大的贿选!”
说的并不是叶孟秋的事,她还不知道,她说的是要给族人增些待遇。
“这是实在!”叶青在芊芊面前,总是厚着脸皮,想起地球一些政治理念,这时就笑:“什么都比不上实在,有些人就是拿不出实在,才用一套套虚假蛊惑,这岂是成事的正道?”
“哼,公子又狡辩了。”芊芊白了一眼。
叶孟秋被尊上席,这时在翠绿的重楼木下望着叶府,见着人人开心,都暗暗注意着叶青一举一动,心里暗叹,这时叶子凡静悄悄上来,耳语了几句,叶孟秋顿时微微变色:“他真的这样说?”
“是,第一时间就拉着我说,父亲,我觉得他还是很有孝心。”
叶孟秋终是当了三十年家主,又是举人,沉思片刻,渐有明悟,似是看出了叶青内心的城府了。
在叶青心中,君、臣、友,以及利益和原则,都有一个规范。
一有着这个感念,就有些凛凛肃然,缓缓坐回到椅上坐着,说:“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这才收敛了些情怀,就举杯庆贺。
又见了芊芊和叶青在细语,叶青还给她夹菜,却暗自皱眉:“平心而论,这孙儿却是才杰,只是堂堂进士,怎却把这个丫鬟抬举的太高!”
心中就有了想法,要是平常子嗣,就暗里吩咐把芊芊来个“暴病而亡”,最多厚葬些,虽伤了些阴德,但为了族里利益和体统,却毫不迟疑。
可是经过了上面一次,叶孟秋就有了忌意,暗想:“这是为了青儿好,只怕他未必领我的情,要是闹大了却不好。
“罢了,现在青儿十七岁了,堂堂榜眼公,八品翰林编修,又是我叶家的家主,不娶妻还成什么样?必是要娶个正妻才是。”
“有了正妻,还怕这个问题不解决?”叶孟秋是几十年家主生涯过来了,自是洞察人情。
要是芊芊是妾,有些丽色,分润些也就罢了,可是叶青这眼神,这正妻却怕是怎么都忍不得。
到时自有她来处理这个芊芊,想到这里,这个年已八十的老人就是一笑,自觉得为了叶青好,暗暗为自己的善心而得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