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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辞亲离城

    第四百一十六章辞亲离城

    文怡咋一听他这问题,有些不解,她虽知道一些通政司的事,却不认得几个通政司的人,连胡金全也没正经打过照面,严格来说,她所认识的通政司中人,除了胡金全和他手下的那几个婆子,以及京城宅子邻居那位即将致仕的朱大人外,就只有……

    她忽地眼中一亮,十分惊喜:“莫非是罗大哥?”

    柳东行笑着点点头:“正是罗大哥。这回青州叛乱,罗大哥在那里主持青州锦南两地通政司事务,接手青州前任留下的破局,为朝廷平叛立下了很大的功劳。朝廷与司中都认为他年纪虽轻,却稳重能干,因此特地破格提拔。”

    文怡忙笑道:“这么说他真的要来了?是先成了亲再来么?那可太好了,从今往后咱们两家人在康城就能常来常往了……”顿了顿,又有些疑惑,“我记得相公">你以前提过,罗大哥办完这桩差事就要转暗为明的,怎么……”

    柳东行道:“这就是转暗为明了,他被派来康城主持通政司事务,便是这一地的通政使,不过明面上挂的是从七品通政知事的衔儿,无论是地方上还是军中的官儿,都不能支使他。等他在这里待上一两年,再换到别的地方继续待,如此轮上十来年功夫,把资历熬出来了,再回京重入通政司为官。到了那时候,便是左右参议、左右通政一等了。”

    文怡恍然大悟。这其实等于是变相的挣资历,毕竟罗明敏年纪太轻了,若小小年纪就直接进入通政司上层为官,显得不够份量,而且也稍嫌历练不够。不过通政司的人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就是要提携他的意思了吧?少字以罗明敏的聪明才干,不愁这几年里立不下功劳。

    但她还有几分担忧:“既如此,他到了这里,我们家还方便与他来往么?你如今不是掌这一地军务么?”

    柳东行倒不怎么在乎:“无妨,只要别太张扬就行了,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通政司的诸位大人都知道我的底细,也清楚我与罗大哥来往并不是为了私利,只要不是太过,上头是不会过问的。”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而且,他在这里主持通政司,说是密差,其实也算是明差了。朝廷的意思是,这康王府的人有功在先,他们的少主人又是忠臣,圣上宅心仁厚,就不从重发落了,只是威慑却不能少,因此本地的通政分司不但不是密探,还要明明白白地显给人瞧,与驻军交好反而能多添几分份量,务必要叫那些心思不正的人知道安分才好。若是不知悔改,反而妄想掩人耳目图谋不轨,通政司手里可是有刀的!”

    文怡心下一惊,有些明白了。康城因为有个康王府的关系,这里新建的通政司与别处不同,既是密探,也是明探,说起来倒是十分合适有意由暗转明的罗明敏,更别说他与掌军的柳东行本就是至交好友了。不过这些事她并不大关心,她只知道,他们夫妻最要好的朋友与姐妹">马上就要来了,而且还会与他们在很长时间里待在同一个地方。因此她只是笑问:“罗大哥来了以后会住在什么地方呢?通政司会安排房子么?若是他成了亲再来,我跟蒋姐姐来往不会有什么忌讳吧?少字咱们是不是该给他们预备点东西?”

    柳东行想了想:“说得也是,虽说不能张扬,但罗大哥与我们不是一般的情份,怎么也不能为了避嫌就什么都不做,来,咱们夫妻好好参详参详……”

    且不说这一天他们如何参详,到了第二日,柳东行就得回驻军所去了。文怡早已打包好行李,准备陪他一道回去,自然又少不了在祖母面前殷勤侍奉一番,依依不舍。

    卢老夫人">则表现得平静多了:“这有什么?才几里路?你什么时候想我了,就回来住两天,只是不可回得太勤,叫人笑话我养出来的孙女儿眼里只有娘家人了。”

    文怡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拉着她的手道:“祖母在这里住着,想要什么吃的、玩的,尽管吩咐底下人去寻;若是闲了,坐车出去转转也是好的;两位兄弟的功课自有书院的丈夫们看着,他们也是懂事的,不会胡闹;小弟与十六妹妹年纪还小,教养之事慢慢来就好,祖母万不可太过劳累了。”

    卢老夫人">微笑着点头:“放心吧,祖母又不是小孩子,该如何过日子,难道还要你来教?”

    一旁坐着的蒋氏便笑了:“有这样懂事孝顺的孙女儿,六婶娘实在有福气!九丫头就放心吧,这里还有我呢,我会时时来看你祖母,看着她老人家吃喝玩乐的,绝不会让她累着!”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文怡见蒋氏眉眼间神采飞扬,显然心情很好,便有些好奇地问:“大伯母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好象格外高兴?”

    蒋氏用手帕掩口笑道:“哪儿有啊?不过是今日天气好,阳光明婿,院子里的花也开得好看,我见了心里喜欢罢了。”

    文怡挑挑眉,没说什么,只是转向另一边的文慧:“六姐姐,我走了,祖母在这里住着,虽在大伯母时时照看,但大伯母总有回顾庄的时候,届时还请姐姐多替我照应祖母。”

    文慧微微一笑:“这是自然。六叔祖母慈爱又大方,我一向喜欢在她老人家跟前聆听教诲的。”

    她眉间的郁气倒是比先前少了几分,瞧着开朗许多。文怡想起昨日的情形,转而提起了别的话题。

    柳东行与文怡此次离开,是早早就知会过柳东宁的,只是后者来得有些迟,等到他带着妻子文娴匆匆赶到时,柳东行都已经命人将马拉出来,文怡也上了马车,预备出发了。

    柳东宁满脸羞愧,急忙上前向兄长行礼道歉:“大哥,实在对不住,昨日多喝了几杯,早上起来有些头晕,就多睡了一会儿,你弟妹不知轻重,也不叫我起来,这才耽误了出门的时辰。”

    柳东行瞥了他身后拖拖拉拉下马车的文娴一眼,见她一脸的不情不愿,心中敞亮,便淡淡地道:“你既身上不好,多睡一会儿又有什么要紧?我又不是出远门,两地相隔不到百里,我时常有机会回来的。什么时候你闲了,也可以过来看看大哥,小住两日,瞧瞧这康南的山景,我陪你上山逛逛去,如何?”

    柳东宁脸上愧意稍减,也挤出了笑容:“大哥既然这么说了,我一定会去叨扰的。”

    柳东行笑着点点头,顿了顿,伸手拉着他走到边上,压低了声音道:“二弟,你如今已是成家的人了,虽说功课要紧,但也不能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有些事,你身为一家之主,理当拿出点魄力来,需知夫妇一体,真要出了什么事,你也是脱不开干系的。与其到时候为难,倒不如早作防范。”

    柳东宁闻言脸一红,嚅嚅地道:“大哥可是说昨儿宴席上的事?我已经听下人说了,大哥的好日子,你弟妹居然在客人面前失礼,实在太过分了,我会好好教训她的!”

    柳东行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事儿。昨日你嫂子是有些生气,但并不完全是为了我们夫妻的脸面,更多的是担心你。要知道,昨儿来的许多都是书院里的丈夫,他们的女眷算来都是你我的师母,原该恭敬以对才是,弟妹却把她们当成是一般人家的堂客来对待了,而且言行多有傲慢之处。落在丈夫们眼中,未免会对你有所看法,你如今还不曾正经入学呢,若是有心要向他们求教的,无端坏了名声,日后可怎生是好?”

    柳东宁恍然,心中十分感激:“多谢大哥提醒了,我居然忘了这一茬。你放心,回头我一定会备下重礼,向众位老师、师母赔罪,请他们原谅你弟妹的无礼行为的。”

    “重礼倒用不着,只要让丈夫们知道你心诚就好。”柳东行道,“还有一件事,昨日弟妹还与六姨姐拌了句嘴,说了些不大妥当的话,你可知情?”他将文娴的那番话告诉了柳东宁,却没提起后续,只是说:“是我为你引介韩兄的,原想着你初到康城,我又不能时时陪你,请韩兄代为指引,也能为你省却不少麻烦,不想却生出这等事端。此事可大可小,一个不慎,既得罪了韩兄,也伤了柳顾两家的脸面,我倒罢了,你在仕途上却还未起步,为了一点妇人意气就坏了名声,实在是不值得。”

    柳东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羞愧难当:“我……我……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训那蠢妇!真真不知轻重好歹,怎能对着娘家姐妹">也这般刻薄狠毒?!六……六表妹本就命运多舛,身为她的亲人,本该多加爱护怜惜才是,怎能……怎能……”

    柳东行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心里有数就成了,也不必太过决绝。她毕竟是你的妻子,内帷平和无事,方是有德人家该有的规矩。”

    柳东宁低头信服,再三保证会教育好妻子,接着又有些吞吞吐吐地问:“大哥,韩兄他……他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半天也没把那句话问完。

    柳东行只作没听清,抬头看了看天色,便道:“时候不早了,我该上路了,不然天黑前可到不了地方。二弟闲时记得来看我和你嫂子,我们走了。”

    柳东宁失魂落魄地看着兄嫂的车马远去,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文娴在马车边上等了半日也不见他回头,瞥了大门方向一眼,又不见里头有人出来迎她,抿了抿嘴,便走到丈夫身边小声问:“相公">,我们不如早些回去吧?少字你不是说,明儿要去见一位大儒,要整理几份文章给他看么?”

    柳东宁醒过神来,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既然来了,怎么能不见过长辈就走呢?亏你还是书香大家出来的女儿,又嫁进了诗礼之家做媳妇,居然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么?!”

    文娴脸刷的一下白了:“我……我……相公">你怎能……”

    柳东宁没让她说下去:“这里是什么地方?人来人往的,休叫人看了笑话!还不赶紧进去给长辈们请安问好?!昨儿你已经失礼了,方才又拖拖拉拉的不肯向大嫂赔罪,我出门前是怎么交待你的?你居然把我的话也当了耳旁风,越发不象话了!以往我念及夫妻情份,处处纵容你,可不是让你把我的体面都丢到地上任意踩踏的!趁着外叔祖母与大舅母都在,还不快给她们赔不是去?!”

    此时他们带来的丫头婆子就站在旁边,大门上也有柳顾两家的仆人侍立,文娴只觉得众人都在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脸上不由得辣辣的,想要反驳回去,却又不占理,更担心惹急了丈夫,他会直接向娘家告状,羞恼之下,索性扭头进了大门,急步往里走,早有婆子忙不迭上前为她引路进内院去了。

    柳东宁在后面瞧见了,冷冷的哼了一声,慢腾腾地也进了门,挥手斥退上前引路的婆子,自行往后院方向走。才进了二门,冷不防瞧见前方迎面来了一个人,他脚下立时一顿,便再也没法往前走了。

    来的正是文慧,她原是陪着卢老夫人">与蒋氏在上房说话的,只是听说文娴来了,不想与后者照面,就先一步从屋后小门转了出来,正想去瞧瞧文康文悦兄妹,不料居然跟落后一步的柳东宁撞上了。但她没什么神色变化,只是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侧身浅浅一礼,叫了一声“五姐夫”,便要转身走人。

    “六表妹!”柳东宁忍不住出声叫住了她,她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五姐姐在屋里呢,五姐夫快进去吧。”说罢又继续往前走。

    “六表妹请留步!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柳东宁再次开口,见文慧停都不停继续往前走,不由得急了:“我听说大舅母要为六表妹说亲事了,我……我只是想贺一贺六表妹,祝你……”他红了眼圈,“祝你佳偶天成……白头偕老……”说着说着便鼻头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

    “你有完没完?!”文慧猛地转回身,恶狠狠地瞪着柳东宁,眼里直冒火。

    第四百一十六章辞亲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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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怒挥慧剑

    第四百一十七章怒挥慧剑

    柳东宁没提防文慧忽然翻脸,不由得愣在那里。

    文慧却顾不上他的脸色,径直将满腔怒火往他身上扔:“你这人怎么回事?哭哭啼啼、愁眉苦脸的,好象你对我有多么深情厚意似的,难道不知道自己已是有妇之夫吗?你摆出这副伤心人的模样给谁看?!”

    柳东宁结结巴巴:“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六表妹,我只是好意……”

    “什么好意?!”文慧双眼都在喷火,“你要真是好意,就该象个表兄的样子,有什么祝愿的好话就当着长辈的面提,脸上要带着笑,带着喜庆,真心为我高兴,而不是这一脸的丧气模样,就差没明着告诉人你与我有私情,不高兴我嫁给别人了!”

    柳东宁眼圈都红了:“六表妹,你怎能这样说?难道你我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谊,你全都忘记了吗?”。

    文慧冷笑一声:“你也好意思说这话?背信弃义在先的不就是你吗?!我为什么会落到今日这样的田地?都是你害的!说了那么多花言巧语,骗得我以为你真是可以依靠的良人,结果一转身就往我背上捅刀子!少给我摆出这副可怜样来了,我告诉你,这辈子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柳东宁大受打击,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当初六表妹你并非真心愿意嫁给我,而是另有心上人,我只是……我只是想成全你……”

    文慧哈哈两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好一个成全!你当初只不过是听了外头流传的谣言,便不肯听我半句辩解,背信弃义,擅改婚约,快快活活地娶美娇娘去了,而我呢?先是被毁婚,又被人坏了名声,连家人也背弃了我,最后还差一点丢了性命!即使最后得以苟活,也已经坏了容貌,至今婚姻无望。而这一切,都因你起!你还好意思提十几年的情谊?若你真有情谊,会宁可相信外人的胡言乱语,也不肯问我一句吗?!”

    柳东宁身体一颤:“那一日……在路王府,我分明看见景诚表兄从桃花林里出来,没多久,你也出来了,若你不是与他有情,又为何背着众人与他在林中私会?你对景诚表兄有意,我……我是早就知道的……”

    文慧面上的表情消失了,她也想起了自己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过往,沉默片刻,最终只是淡淡地道:“我不是与他约在桃林中私会,而是被郑丽君使计引去的。因为她对朱景诚有意,心想事成,又与我有隙,便想趁机奚落我。可我那时早与你定了亲事,又收了你的信物,对朱景诚已是死了心,又怎会上她的当?她见奚落不成,一怒之下口不择言。朱景诚当时尾随她去了桃林,正好听了个正着,对此十分厌恶。郑丽君后悔不已,见我在场从头到尾看了个全,哪有不记恨的?因此后来才会故意推我那一把。这件事的真相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可惜,你看来并没有听进去,只一味将责任推到我身上。我明白,这样会让你觉得好受些吧?少字你心里清楚是自己毁约在先,也清楚这么做有违君子之道,若责任在我,自然就把你自己摘出来了。”她瞥了柳东宁一眼,面无表情:“你要继续自欺欺人,就尽管自欺欺人下去吧,反正你已经娶了顾文娴,就该与她做一辈子的夫妻。我是你的小姨子,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做不知廉耻的事。”

    柳东宁整个人呆住了,见文慧转身要走,方才醒过神来,激动地道:“六表妹你别走!我……我不知道是这样的,我以为……我以为……”

    文慧不耐烦地转过身来:“你就少以为了!我那时候见人就这么说,人人都知道,可人人都不信,难道你就一个字都没听说?反正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宁可相信外人的谣言也不肯相信我的是你,选择毁婚改娶顾文娴的也是你,全都是你自己做的决定,这会子又后悔什么?难道我顾家的女儿就一定要与你纠缠不休,哪怕是你娶了妻子,也不肯放过我么?!你也知道我娘在跟我说亲事了,还摆出这副样子来,是不怀好意的吧?少字!”

    柳东宁急得直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绝无此意,我只是……我只是……”他忽然悲从中来,只觉得此生幸福都因自己一念之差而毁灭殆尽了,他心中是说不出的后悔。倘若他当初不是钻了牛角尖,哪怕是多问文慧一句话,两人的婚事也不会起了变故,那么也许他现在早就与文慧双宿双栖,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夫妻了,又怎会为妻子不通世故而烦心不已?

    他暗暗垂泪,沙哑着声音道:“都是我的不是……如果当初……”

    “没有如果,没有当初!”文慧斩钉截铁地道,“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你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你好歹也是个男人,既娶了妻子,就肩负起了责任。难道你害了顾文慧还不足,又要害顾文娴了么?那我就更看不起你了!连礼仪道德都不懂,还说什么读书科举、出人头地?将来即便是为官做宦,也不过是尸位素餐之辈,还不如早些回家卖红薯呢!”

    她甩袖就走,留下柳东宁一人怔怔地立在原地,发了半天呆,直到手臂上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方才醒过神来,发现文娴铁青着脸站在自己面前。

    文娴方才在屋里隐约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当即便连寒暄都顾不上,只匆匆说了句告辞的话出来了,将文慧与柳东宁后面的对话听了个齐全,心里是又酸又涩,既怨文慧不守闺训擅自私会姐夫,又怪丈夫薄情无义冷落发妻,嘴里自然就没有好话了:“人都已经走了半天,你还在这里发什么春?!若你真的那么想,我也不是好妒的,明儿我就回平阳跟家里人说,让他们把六妹妹嫁你做二房可好?就怕六妹妹如今看不上你了,人家盯着举人老爷呢,哪里还瞧得上你一个白身?!”

    柳东宁气愤地瞪着妻子,看着她曾经娴静温婉的脸容如今变得扭曲,一股冰冷的疼痛从心底深处渐渐弥漫至全身,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无处挣脱。

    柳东宁最终还是带着文娴走了,什么话也没说。卢老夫人">与蒋氏也隐约听到了他与文慧的对话,自然不会拦着,而且后者更担心女儿的情绪,对他更没好感。柳东宁过后只在过年过节或是长辈过寿的时候前来请安问好,其他时候连门都不上,也不许妻子文娴上门,但他在人前却从来没有忘记礼数,对卢老夫人">与蒋氏依然十分恭敬。而对韩天霜这位有可能与文慧议亲的学友,他则秉着不远不近的态度,继续与其交往,即便在人前提起文慧,也一律将她视为单纯的表妹与姨妹,俨然一副慈兄架势,至于人后的感想如何,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过他对妻子文娴的管束倒是严厉了许多,以她体弱多病为由,强制她留在家中休养,不许出门交际,除了熟悉的亲友之外,外人一律避见。时间一长,康城中人提起这位来自恒安世家的学子,也就只记得他为人还算谦逊好学,风度颇佳,可惜功课平平,还有个体弱多病不爱见人的妻子了。

    康城发生的这一切,先一步离开的文怡与柳东行自然一无所知,即便事后卢老夫人">在信里略提了一提,也不过是说柳东宁经过兄长一番教导,过后又与文慧说开了前事,终于悔悟,从此专心于功课而已。

    文怡不了解其中详情,只当文慧与柳东宁这两人已经心结尽去,觉得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文慧与韩天霜的亲事能否说成,还是未知之数,大伯母蒋氏眼下只能与韩家人慢慢交往着,等时机成熟了再提。毕竟文慧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婚事波折了,必须谨慎行事。至于柳东宁,若能从此抛开一切妄想,安心与文娴过日子,专心读书备考,对他也有好处。文怡对此乐见其成,便将信收起来,安待康城传来的新消息。

    她与柳东行在康南镇上的生活颇为安逸。如今柳东行已经收拢了属下兵将的军心,公务也都熟练了,她除了平日与其他将军家眷的正常来往,便无须多费心思。康南镇子小,住的人家也不多,且人人都敬着她是主将的妻子,从不敢有所怠慢冒犯,而她家里的下人也比在京城或康城时少多了,家务自然也就更简单。她每日除了料理家务之外,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偶尔也会在柳东行的陪同下出门走走。

    柳东行在休沐的时候,除了带文怡四处游玩赏景,也会教她一些简单的医理,认几样对养生有益的药材,或是重操旧业,亲自为她把脉,细细为她斟酌补药方子。一日他偶然听说文怡从前曾经跟李春熙学过点骑射,立时便起了兴头,亲自到山上砍了木头下来做成箭靶,手把手地教她射箭,天气好的时候,就带她一块儿到风景优美宁静的地方练习骑术。

    康南镇的日子平静而幸福,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就在文怡沉浸在甜蜜的日子中时,康城北港码头上有一艘大船靠岸了,从船上走下来一个清瘦的华服少年,面对前来迎接的旧仆,露出了微微的笑容:“陈四家的,没想到还有故人记得我,我很高兴。”

    陈四家的顿时泪流满面:“世子爷,您总算回来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怒挥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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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康国公

    第四百一十八章康国公

    朱景深愣了一愣,脸上渐渐露出一个苦笑:“不要再这样称呼我了,我早就已经不是康王世子了。要叫,就叫我国公爷吧。”

    一个月之前,在他踏上南下的大船前几日,皇帝在京城颁布了一项旨意,将已经革去王爵的前康王世子朱景深晋封为康国公,并且赐了一座位于京城的国公府,以及土地财宝锦帛若干。国公,并不是本朝宗室爵位,但论地位,又比镇国将军这等寻常宗室封号要显得尊贵些。朱景深年纪轻轻,家奴还有谋反嫌疑,居然能位列国公,而且爵位世袭子孙,在许多人看来,已经是皇家格外开恩了,而且是大恩典。他在金銮殿上三跪九叩向皇帝谢恩,心里却明白,曾经的康王府真的永远回不来了。

    陈四家的不懂得这些朝廷上的弯弯绕绕,她只知道自己从小侍候的小主人回来了,她一家人都有机会重新回到他身边。见朱景深露出了难过的神色,她连忙安慰:“不论是国公爷还是小世子,您不还是您么?小的心里实在高兴,这几年……小的夫妻无时无刻不想着您,只是不得您传召,不敢擅自上京投奔……”她低头揩拭眼角的泪意,“王爷王妃在天之灵保佑,小的终于等到您回家了……”

    家?朱景深鼻头一酸,强忍住泪意,淡淡地道:“我如今已经在京城安家了,地方不比这里的王府小。等事情办完了,你们有谁愿意的,就跟我一道回去吧。”

    陈四家的喜出望外,忙跪倒下拜:“是,谢世子……不,谢国公爷恩典。”脸上的泪水却是越来越多。

    朱景深心中一柔,弯腰将她扶起:“快起来吧,这些年苦了你们了,我原该早些派人回来看你们,把你们接到京城去才是。这些年你们都是怎么过的?我听说你们两口子受了委屈,还一度被王永泰那厮赶出了王府,那你们是如何谋生的?家里人都安好么?”

    陈四家的激动地道:“谢世子爷关心,小的们全家大小都平安无事,老天保佑,小的们遇到了好人。王永泰将我们几家忠于世子爷的旧仆赶出王府后,秦家的小女儿云妮儿从中牵线,找到一位年轻的官家夫人">雇我们到她家里当差,因此日子还算过得。世子爷要回来的消息传到后,那位官家夫人">就给了我们遣散银子,让我们回家去了。”

    “是么?”朱景深心里有几分庆幸,“是哪家的夫人">出手相助?我得好好向他们家致谢才是。”

    陈四家的正要回答,船舱里却走出了一名宫装丽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红着绿的丫环,地位显然与寻常婢仆不可同日而语。那丽人面上带着笑容,轻轻走到朱景深身边笑道:“国公爷,这是您从前用过的人么?”

    朱景深收敛了神色,淡淡地答道:“她是以前在我母妃院里侍候的丫头,嫁给了父王身边的陈四,我就叫她陈四家的,确实是王府里的老人了。”又转向陈四家的:“这是夏姨娘,宫里赐的。”

    陈四家的一阵愕然,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恭敬地行礼问好:“见过夏姨娘。”眼中却隐隐带着几分戒备。宫里赐的人,这里头的意思可不简单。

    那夏姨娘正是当日东宫的宫人夏未馨,她如今是朱景深身边唯一的妾室,上无主母,新近又立了功,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哪里会将陈四家的放在眼里?不过是为了讨好朱景深,才愿意纡尊降贵出言询问罢了,见陈四家的见礼,便端起了贵妇人架子:“既然是王府从前的老人,自然与新挑上来的丫头媳妇不一样了,对礼数也当更清楚才是。如今我们爷已经被圣上封了康国公,就该叫国公爷,万不可再唤世子爷了,传到京城,岂不是给爷惹事?”

    陈四家的小心看了朱景深一眼,见后者微微点头,方才小心笑道:“原是小的说错了,谢夏姨娘教导,小的不会再错了。”

    夏姨娘矜持地点点头,转向朱景深时,脸上再度露出温柔的笑容:“国公爷,船已经到岸好一会儿了,奴方才问了底下人,说是车马都备妥了,爷是不是这就回王府去?那边……”她瞥了瞥船尾方向,“已经派过人来问了。”

    朱景深转身循她暗示的方向看了看,便胡乱点点头:“既然车马已经备好了,我们这就走吧,王府就不回去了,朝廷早就封了王府,我又不是王爷世子了,还回去做什么?这几天我们就住到驿站去。”

    夏姨娘愣了愣:“这……驿站简陋,国公爷如何住得?况且圣上并没有说爷不能回王府啊!”回到康城却不住王府,这不等于是过家门而不入吗?她还想瞧瞧王府是如何气派呢!

    朱景深没回答,只是又往船尾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心些也好,你若想去王府,就派个人去问问,确认我们能住回去再说。”

    夏姨娘语塞,不甘不愿地低了头。朱景深也没说什么,径自冲陈四家的笑了笑:“你们也一起来吧?少字几年不见,我有许多话要问你们呢。”

    康国公一行人坐着轿子下码头进城去了,船尾处转出了几个人来,为首的赫然便是罗明敏。

    他身穿便服,看起来就象是再普通不过的书生打扮,只是眼神锐利,额角一条斜斜上挑的白色疤痕更增添了几分厉色,与当初那个笑意晏晏的开朗少年相比,俨然判若两人。

    他睨着远去的车轿,嘴角轻翘:“小兔崽子学乖了,不知道是真乖还是装个样子。”

    旁边的下属轻笑:“大人,他真乖又如何?装样子又如何?难道他还能逃得出咱们的手掌心?若他不是个蠢人,就该乖乖照朝廷的意思办,既立了功,得了体面,也能顺手把有异心的旧奴给清除掉,再给自家新府添些忠心能干的人手,从此在京城过他闲散国公的安乐日子,岂不比担惊受怕强?他能有今日,已经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若不是小柳好心,他这会儿早见阎罗王去了!”

    罗明敏笑了笑,没有接话,转而问起了别的事:“安插到他身边的人没有引起疑心吧?少字可别叫人蒙住了双眼,反漏过了他的小动作。”

    “大人放心,司里安排的人稳当着呢,如今他大概只以为那夏姨娘就是朝廷的耳目。当日圣上本就有意放他一马,正巧夏姨娘进宫面见皇后娘娘为他求情,圣上便顺水推舟了。如今那夏姨娘在国公府里好大的脸面呢,若不是知道他未娶正室,外人见了,只当那夏姨娘就是康国公夫人">了。”

    另一人笑道:“说实话,这位年纪轻轻的国公爷也算是委屈了,当初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本以为必死的,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为了保命,居然要装出个一往情深的模样,对那不知廉耻的妇人拉拢示好,我要是他也得呕死!不过也亏得有这位夏姨娘在,朱景深压根儿就没察觉到真正的耳目是谁。而且咱们安插的不止一人,就算叫他发现了一个,还有别的补上。”

    “那就好。”罗明敏眯了眯眼,“他若是回了康王府住,咱们还真不好安排,既然他知情识趣,我们也给点面子,只要他不出了格,咱们就不天天跟着。横竖他有什么动静,司里安排的人手和护卫的御林军都会传消息回来。这事儿就交给你们几个了,记得千万要将他做过的事、见过的人,无论巨细一一记录清楚。若有异样之处,立即来报我。”

    属下有些惊讶:“大人,您的意思是……”“大人您该不会又要告假吧?少字!”

    罗明敏收起那副凌厉的模样,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告什么假呀?司里通共只给了我三日婚假!若不是康国公拖拉了几天才启程,我恐怕比小柳儿婚后三日就要出征还要苦命呢!如今好不容易把人送到了,该安排的事也都安排好了,我也该腾出手来做正经事了。别忘了我可不是来监视他康国公的,忙着呢!”

    他一边伸展着身体四肢,一边慢悠悠地往船舱里走,心里盘算着:不知康城通政分司的屋子怎么样?若是不好,就得找时间自己置办了,媳妇儿再过半个月就到了,可得把家先收拾干净。还有东行那小子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在康南还是城里,大半年不见,可得好好聚聚,本地通政司的事务也要跟他打听打听,还有以前在书院认得的几个朋友不知还在不在……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计划里了,几名下属在后头见了,面面相觑,都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罗明敏抵达康城的消息两天后传到了康南,柳东行与文怡大喜,又觉得有几分意外,没想到他会随康国公朱景深的船一起到达。正巧又是休沐日,夫妻俩商量一番,便决定赶回康城去。文怡先去见祖母弟妹,柳东行则找上胡金全打听罗明敏的住处,得知他暂时住在驿站,便立时赶了过去。

    罗明敏休息了两日,气色已经好多了,见了柳东行也十分欢喜:“来了?你略等一等,我手上的事务处理完了,今晚咱们一道出去喝一杯?”

    柳东行道:“出去做什么?我在城里有房子,咱们回家去喝,比外头干净。”

    罗明敏摇摇头:“你那儿有长辈呢,还有小孩子,闹得太过也不象话,还是出去好,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馆子,绝不会有人打搅。”

    罗明敏才到康城两日就知道了自己的事,柳东行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对方干的就是这一行,而且比自己熟练多了。他只是笑笑:“那就随你。只是我家娘子早就念叨你了,好歹随我回去见一见再说。你成亲了,我们也没来得及庆贺,怎么也得补上一顿喜酒吧?少字”

    罗明敏笑嘻嘻地道:“我看你们夫妻不是要为我接风,而是向我讨喜酒来了?行!哥哥今儿心里高兴,就破费一遭!”

    柳东行笑了,忙催他:“有公务赶紧料理了吧。我到外头等你。”他知道通政司的规矩,处理公务时外人是不应该在场的。

    罗明敏也没拦着:“外头小院子的梨花开得不错,你出去赏玩赏玩吧。若是驿站的人不懂事撞了过来,你就替我拦一拦。我手下几个人都被派出去跑腿了,剩下的也各有事要忙,没空守门呢!”

    柳东行笑骂:“你就得意吧,我堂堂朝廷四品武官,今儿给你做门子来了!”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出门往院中一站,替罗明敏守起门来了。

    罗明敏占的是驿站左侧最后的一座小院子,地方不大,但离后门极近,出入十分方便。此时因事务未交接完毕,借调过来的平阳通政司人员还住在本地分司的房子里,罗明敏便只得借住驿站,幸好他如今是朝廷正式官员的身份,倒也没有大碍,只等新置办的房子过好户,到官府上了档,他就能搬进新家去了。柳东行在院中转了两圈,欣赏着枝头盛放的梨花,心里猜测着罗明敏会带他去城中哪家酒馆。

    有人在院门口探了探脑袋,柳东行立时便察觉了,转头见那人穿着富贵人家奴仆的服饰,倒不象是歹人,却不敢掉以轻心,远远地问:“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那人忙向他行了大礼:“请问这位大人,可是康南驻将柳将军?”

    柳东行眯了眯眼:“你如何知道我是谁?”

    “小的是康国公府的下人,我们国公爷就住在前头的院子里,听说将军来了,特地命小的来请将军过去叙叙旧。”

    柳东行挑挑眉,有些意外。他刚到康城,并不知道朱景深居然会住在驿站,更疑惑朱景深为何会向自己提出邀请,眼角瞥了屋内一眼,便笑了笑:“柳某今日是来访友的,不大方便,恐怕要辜负国公爷的一片好意了。”

    “只要一会儿就好。”那人深深地低下头去,“国公爷说了,日前重遇昔日王府旧仆,才知道他们得到了将军与夫人">的庇护,得以保全性命,心中实在感激,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向将军与夫人">表达谢意。”

    柳东行皱了皱眉头,正要回绝,身后却传来了罗明敏的轻声低语:“答应他,看他想耍什么花样!万事有我呢,放心。”

    第四百一十八章康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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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你试我探

    第四百一十九章你试我探

    罗明敏发了话,柳东行犹豫了一下,便不再拒绝了。他深知好友为人,绝不会仅仅因为好奇便干涉他的决定。而且罗明敏新任康城通政分司知事,又随康国公朱景深同船南下,不用说也知道他必然同时肩负着监视的任务,他开这个口,必有他的用意在。柳东行本身就是半个通政司人,自然从善如流。

    他就这样来到了久别多时的朱景深面前。

    朱景深如今已经位列国公,虽然这不是个宗室爵位,但地位还是相当高的。柳东行客客气气地依礼拜见了他,朱景深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十分谦逊地亲自扶了他起身,心里却感到了几分苦涩。

    数月不见,柳东行看上去精神好了许多,面色红润,身姿挺拔,英气勃勃,穿着非常合身、做工也非常精良的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胡子修得整整齐齐。与上次见面时一表人材却犹带几分青涩与阴郁的黑瘦青年相比,现在的柳东行眉眼间透着开朗与坚毅,显然……心情愉快,身体也被照顾得很好,只是简简单单地在那儿一站,身上便隐隐透出威势来。即使是不喜欢他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十分出色。

    朱景深努力不去想将柳东行照顾得这么好的人是谁,又或者这么出色的人的妻子对夫婿会抱有何等想法,他只是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涩,尽可能亲切地笑着,用无可挑剔的礼仪与柳东行寒暄,话里话外,偶尔插进几句带有奉承意味的夸赞之语。

    他不是小孩子了,怎会不清楚自己此行有多艰难?王府里的那群旧人,连无视他这个少主另起炉灶又打着他的旗号谋反的事都敢做,又怎会乖乖听从他的话交出半生经营下的财富权势?朝廷要利用他去压制这些旧人,瓦解康王府曾经的势力,而他,也需要利用朝廷去压制昔日的奴仆,保护自己。柳东行,便是他要争取的第一个助力。

    虽然这么做让他觉得十分不甘心,但一个侥幸的想法却时时在他心中冒头。当初他暗中联络东平王府与郑王府的人,在密会的现场被朝廷的密探抓了个正着,本以为是必死无疑的,而接下来数月的软禁也证明了这一点。他心中不知是应该后悔还是忿恨,但也隐隐盼着别人来救他,可惜没多久便传来消息,王府的旧仆另奉朱嘉逸为少主,那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他心中万念俱灰,几乎等不及朝廷下旨,便想自行了断了,只是一直没下得了决心。不料峰回路转,随着郑王兵败身死,皇帝与太子反而放过了他,还让他回康城来收拾残局。他对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无比感激,打听过后才发现,最有可能是真正提议者的,居然是康南驻将柳东行。他与柳东行从无交情,甚至可以说还有点矛盾,后者会提出这个建议,会不会是受到妻子的影响呢?如果顾文怡到今天还愿意拉他一把,那或许意味着,她对他已经不再怨恨了?

    这个念头让朱景深重新燃起了希望。什么王府基业,什么祖宗荣耀,此时此刻都是虚的,最重要的是他能活下去,能将他这一支的血脉传承下去,不要让祖宗父母在天之灵被冠上逆谋的罪名。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一点让步又算什么?一点牺牲又算什么?在他绝望的时候,谁也没伸出手,如今终于有人拉他一把了,这份恩情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从前那点小心思早已埋藏在心底深处,朱景深知道自己对柳东行仍旧怀有几分妒意,但也仅此而已。他知道顾文怡对自己的夫婿一心一意,他不会再犯曾经犯过的错误了。面对绝望中唯一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的人,他愿意竭尽全力去保护她的平安喜乐。

    柳东行察觉到朱景深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复杂,既带着几分忌惮,又有些讨好,当中还夹杂着一两分感激。莫非他听说了,是自己与胡金全提出保全康王府的提议的?柳东行有些不以为然,当初若不是为了战局着想,也为了迁就妻子保全秦云妮的愿望,他是不会费这个事的。不过事后看来,这个做法利大于弊,而且对于他自己、罗明敏以及胡金全三人的仕途都颇有好处。只要朱景深知趣些,照朝廷的意思妥当善后,事情就圆满了。

    不过朱景深说的都是什么话?表面上听起来似乎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寒暄,但那中间的奉承话是怎么回事?柳东行有些啼笑皆非,这个在京城出了名胡作非为的大顽童,居然也学会了奉承讨好吗?做得还挺熟练的,他被软禁在京城的那几个月,都经历了什么呀?人的变化还真是大。

    虽然心中生出了几分同情,但柳东行并不愿意陪朱景深在这里继续礼尚往来,他还记得来之前罗明敏说过的话呢。朱景深瞧着似乎挺安分的,为何通政司想知道他要耍什么花样呢?莫非他的安分只是假象?

    柳东行尝试着转移了话题:“国公爷不必再谢末将了,当初末将夫妻雇用国公爷的旧仆时,并不清楚他们的来历,只是想要给家里添补熟练的人手,事后得知,也觉得十分巧合。他们都是能干的仆人,给末将家里帮了大忙呢,只是他们终究是国公爷的人,能够重新侍奉旧主,末将夫妻也为此高兴。”

    朱景深窒了窒,笑道:“不管怎么说,你们救了他们,也……也帮了我的大忙。我心里清楚,绝不会忘记你们这份好意的。”

    柳东行眨了眨眼,不想接他这个话头,便转而旁敲侧击起自己感兴趣的事:“听说国公爷要带他们回京城国公府去?这样也好,从前在京城时,末将就曾听说国公爷府上人手不足……不过国公爷是打算将原本王府的人都带回去么?”都带走,人就太多了,而且谁也不能担保当中会不会还有心怀不轨之人,又或是有人保留实力,回京后助康国公办些什么不好的事。

    朱景深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几分:“恐怕没法带走所有人——他们当中有很多已经在城里扎根几代了,若只带走一两个,未免害他们骨肉分离,若是全家带走,我又无力安置。且他们在本地也各有家业,只能问问都有谁还愿意侍候我这个旧主人,愿意走的才带回京城去罢了。”

    “国公爷考虑得周到,只是……”柳东行看了他一眼,“不跟着走的旧仆,您又打算如何安置呢?无论如何,他们到底是王府出来的,总不能由得他们自生自灭吧?少字”

    这已经算是问到正事上了,不可随便拿话混过去。朱景深心知事关重大,忙直起了身子,郑重答道:“自然不能这么做。他们怎么说也是侍候过我已故的父王与母妃的,都是几代的老人了,原是我不忍分离骨肉,才不带他们回京,却也不能不念主仆情份,害得他们流离失所。只是我年轻,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妥不妥当,还请柳将军帮我参详参详。”

    柳东行挑了挑眉:“请问国公爷……打算怎么做?”

    “多年前已经有些人被放出府去了,剩下的,也当通告官府,取消他们的奴籍,让他们转为良民。”朱景深回望柳东行,“每家都发一笔遣散银子,曾任大管事的,又或是父王母妃身边有头脸的旧人,再每人加赏十亩水田,若是担心出府后,他们家中子弟无法营生,也尽可以前来找我。我在京城里也认得几户大商家,请他们念在旧日情份上,多雇几个人手,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柳东行微微一笑:“国公爷实在是宽仁大方,只是从前在王爷王妃跟前侍候的旧人数量可不少,要给他们每人都分上十亩水田,这可不是小数目,听说王府过去的田产大都在数年前变卖了,国公爷哪里还有足够的田产赏赐旧人?”

    “母妃的嫁妆里头……还有几处田产。”朱景深慢慢地道,“有些是在附近州县,也有些离得远些,苏东那边的,归海西边的,也有泰城附近的,或是南海一带的。我找人问过了,都是不错的田地,只是这几年没顾得上打理,恐怕都荒废了。与其抛荒,倒不如赏了几个忠仆,也好叫他们心里记得母妃的恩典。”

    康王妃的嫁妆单子早在几年前就报到宫里去了,哪里还有这么多田产?柳东行心知肚明,这些应该全都是朱景深隐藏起来的康王府产业,他愿意拿出来,自己又何必拆穿?而且用这种办法变相将王府旧人分拆迁走,也算是合了自己先前与胡金全商讨定下的对策了。柳东行微微一笑,用一种颇为欣赏的目光再看了朱景深一眼,心中暗暗称许。

    不管这少年曾经多么荒唐,至少他现在不是个糊涂人。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柳东行稍稍放松下来,脸上也开始露出笑意:“国公爷真是个孝子,想必王府的旧仆们也会感念您的仁慈的。”

    朱景深抓紧机会问:“若是……当中有人不知好歹,将军可愿意助我说服一二?”

    柳东行微笑:“末将是军中人,不好干涉宗室内务。”见朱景深神色一黯,又补充道,“倘若真有人不识好歹,国公爷只管教训就是,您是主,他是仆,上下尊卑总是要分清的。若是那人当真冥顽不灵,不是还有官府么?”

    朱景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将军说得是。”顿了顿,“这两天时常有人来找我叙旧,求我不要这么做,我还当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呢。将军既然也说好,那我就放心了。”

    柳东行心中一动,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国公爷用心良苦,该明白的人总会明白的。”

    朱景深松了口气,低下头想了想,方才重新抬起头道:“柳将军,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有些得罪的地方,如今已经知道错了,还请您不要见怪,若是……若是您不介意,可否……可否替我向尊夫人">道个歉?请她……原谅我少不更事,行事胡闹吧……”

    柳东行神色一变,坐正了身体,抬眼看他。

    第四百一十九章你试我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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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自作聪明

    第四百二十一章自作聪明

    夏姨娘眼中喜色一闪而过,行动却变得慢条斯理起来,一改方才的急切,缓缓地道:“将军别急,其实这事儿嘛……知道的人也不算少了,原是尊夫人">嫁人前的事,那时候我们国公爷曾与尊夫人">私下有往来,只不过您家里亲事订得快,以至国公爷措手不及,无奈饮恨,长年为此郁郁寡欢——”她又悄悄看了看柳东行。

    柳东行不为所动,仍旧维持着原本有些诡异的微笑,再次重复:“姨娘是如何得知的?又打算怎么办?”

    夏姨娘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这柳将军的反应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用错了办法,便开始犹豫:“这个……国公爷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就会心情不好……总有向身边人倾诉的时候,奴家承蒙国公爷厚爱,多少听说过些……”她小心地打量了柳东行一眼,“奴家其实也没什么打算,只是听说将军威名,不忍将军因此蒙羞……”

    柳东行扯了扯嘴角:“原来……是国公爷告诉姨娘的吗?”。可恶的朱景深!管不住自己的嘴,还有什么脸说报恩?!

    “是……是啊。”夏姨娘有些心虚,事实上她是无意中听到康国公朱景深亲信的奶娘母女二人交谈才知道的,那时候真是无比生气,又怕叫国公知道了,因此不敢询问细节,不过会让国公如此念念不忘,私情往来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了,她可没有说谎。

    柳东行看了看她,仿佛不经意地问起:“姨娘说有不少人知道,这怎么可能呢?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风声。”

    夏姨娘吱吱唔唔的:“国公爷身边侍候的人都知道……宫里想必也是知道的,将军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尊夫人">又怎会将这等丑事告诉你呢?”

    这女人在说谎!

    柳东行立刻就得出了结论,虽然心里生气,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也许是朱景深行事不慎,对枕边人吐露了口风,但若说有许多人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朱景深身边的亲信可能会有所察觉,东宫太子夫妻也有机会知道,但其他人恐怕根本不会有这种念头。文怡与朱景深根本就没什么交集,即使这个女人在外胡言乱语,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既然有了结论,柳东行也就再没耐性跟夏姨娘交谈下去了,便随意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多谢姨娘告知,本将军还有公务,先告辞了。”转身就走。

    夏姨娘呆了一呆,急忙叫道:“柳将军,你……你就这样走了?!”

    “姨娘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夏姨娘有些茫然,柳东行的反应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也没什么,只是……柳将军不生气吗?难道……就什么都不打算做?!”

    柳东行挑挑眉:“姨娘认为我该做什么?”

    夏姨娘张张嘴,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直言:“这个……终归是将军的家事,奴家不好擅自插手……”

    柳东行的眉梢挑得更高了:“姨娘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夏姨娘笑了笑,手里的扇子遮住了口鼻:“将军真是为人爽利……”说完忽然神情一变,“其实,这件事传出去不好听,对将军的名声也十分不利,可若是当作无事发生,奴家又为将军委屈……不如将军寻个理由,或是恶疾,或是恶言——总归是个不相干的罪名,请尊夫人">回娘家去吧。以将军今日的风光,还愁娶不到名门淑女为妻么?只要安排妥当,将军既能得了好名声,又不怕会为尊夫人">的旧事所累了,岂不是两全齐美?”

    柳东行的脸色沉了一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快得让夏姨娘以为自己只是眼花了,还以为自己说话十分周到:“奴家知道将军会担心有人非议,但与日后被人揭破事实所带来的屈辱相比,这一点非议又算得了什么呢?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人佩服将军有先见之明呢!”

    柳东行盯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慢慢地道:“是吗?那本将军还真得多谢姨娘的提醒了。确实啊,有些事就应该防范于未燃,太过宽容大方,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夏姨娘一喜:“将军所言极是!那么……您是打算……”

    “本将军知道该怎么办,就无需姨娘操心了。”柳东行漫不经心地拱了拱手,“这就告辞。”转身就走。这回无论谁叫他都不会停下来了,他必须先找到好友罗明敏,搞清楚这个姨娘的来历,然后下手处置。什么东西,也敢踩到他柳东行头上来?!

    夏姨娘看着柳东行挥袖而去,抬手投足间似乎带着几分怒气,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欢喜。她得意地想着,这回自己的计划一定能成功!

    穿紫衣的丫环紫潆静静回到了她身边,轻声问道:“姨娘,您跟这柳将军说这些话做什么?奴婢听说,这柳将军很了不得,不是一般人,连国公爷都要让他三分的,倘若您惹恼了他,让国公爷知道了,岂不是……”

    “你知道什么?!”夏姨娘翻了个白眼,“我就是为了国公爷才这么做的!这柳东行是个有名的将军不假,可他夫人">也是名门望族出来的,家世可不比他弱!他再生气也不能把老婆">杀了,可这种事但凡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最终的结果,不是找个理由休妻,就是冷落老婆">,另纳一房。另纳一房也不过是妾,没法在外头正经走动,因此最好的法子就是休妻另娶!到时候我们国公爷就有机会了,正室是不用指望了,一个妾还是能办到的。”

    紫潆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姨娘费了这么大功夫,就是为了给国公爷添个妾?姨娘,那您不是吃亏了么?”

    夏姨娘冷哼一声,拉下了脸:“你当我愿意么?!我们出京前,我去宫里向皇后娘娘辞行,亲耳听说从前的姐妹">在议论,说皇后娘娘正给国公爷看亲事呢!极有可能就是姚家的女儿!说是康王府的人闯了这么大的祸,国公爷自己也犯了糊涂,居然还能平安脱身,加官晋爵,只要在康城行事顺利,回到京城便算是立了一大功,再往上升也不无可能。圣上与太子如此厚待国公爷,皇后娘娘怎会不心动?眼看着圣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皇后娘娘也要为日后着想的。”

    紫潆眨了眨眼:“这……姨娘这话奴婢就听不明白了,皇后娘娘要给我们国公爷说亲事,跟姨娘帮国公爷牵线做媒有何干系?您刚才不是说,那柳将军的夫人">被休了以后,也不可能做国公爷的正室么?”

    “你怎么那么笨呢?!”夏姨娘跺脚,“我是宫里赐给国公爷的,国公爷宠我,不过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别瞧他平日对我多有赏赐,但实际如何,我又不是呆子,怎会看不出来?万一皇后娘娘当真把侄女儿嫁进国公府,我在家里还有地儿站么?!可这种事我又拦不住,唯一的办法就只能让国公爷记得我的好了。爷想了这柳夫人">好些年,那我就助他抱得美人归,他承了我的情,即便姚家小姐">进了门,做了正室,国公爷也不会容她坐大的!”

    紫潆小心问:“那姨娘就不怕……那柳夫人">进门后得了宠,国公爷眼里越发没了姨娘?”

    夏姨娘轻蔑地笑了笑:“我有什么可怕的?她是个有夫之妇,便是得了天大的福气,能进府侍候,也越不过我去!宗人府可不会容她得了体面,我却是宫里皇后娘娘正经赏赐进府的,只要爷记得我的好,谁能跟我相比?”

    紫潆眼珠子一转,赔笑道:“姨娘果然好计!只是……倘若那柳将军既不休妻,也不纳妾,反而因此恼了国公爷,那可怎么好?他们夫妻听说是极恩爱的,又怎会因为一点流言,就轻易休妻呢?相反,倒有可能记恨上国公爷与姨娘呢。”

    “怕什么?”夏姨娘仰了仰脖子,“那柳将军再厉害,还能跟宗室贵人叫板不成?国公爷让他三分,不过是给他面子罢了,真要斗起来,未必就输他!国公爷再不济也是宗室子弟,是皇家血脉,宫里万没有为了个外人就拿自家子侄出气的道理。而我,则是宫里赐的人,国公爷知道后即便一时恼了,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时间一长更会明白我的真心,说不定还会受此启发,放开手去抢人呢!”

    紫潆赔笑着低下头去,眼中闪过一道嘲讽的笑意。

    夏姨娘的话在半个时辰后便传到了柳东行与罗明敏的耳中,看到安插在康国公府中的眼线送来的密报,他们感到有些无语。

    罗明敏无力地道:“宫里哪儿找来这么蠢的人哪,就这样居然还在康国公府里颇有脸面,朱景深果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吗?完全不是对手啊!”

    柳东行冷笑:“我看是投鼠忌器吧?少字因为是宫里赐的人,所以才假装宠爱的,这样的蠢妇也能忍受下来,朱景深的心机实在不一般呐。文怡早跟我说他是个表里不一的货色,叫我别被他的外表骗倒,这话真是说得太对了。”

    罗明敏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你……你不生气?这厮居然敢对咱弟妹有非份之想!”

    柳东行哼了一声:“我早就知道了,有什么可生气的?我老婆">那么好,惹人稀罕也不出奇,只是这人实在不堪,居然会叫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给制住了。我得给他个教训才行!”

    罗明敏直起身体:“你……你打算怎么教训他?”

    柳东行斜他一眼:“就这么教训他,叫他管好自己的人!”

    坐言起行,没多久,柳东行就再次出现在朱景深面前,将方才夏姨娘的话全数告知,然后才看着他道:“说实话,末将从未听说拙荆与国公爷有过私下往来,这话也跟国公爷适才所言相差太大了,还请国公爷为末将释疑。”

    朱景深脸色青白,双拳紧握,青筋直爆,咬牙切齿了半日,方才挤出一句:“柳将军放心,本国公会给你……和尊夫人">一个交待的!”

    第四百二十一章自作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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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开诚布公

    第四百二十二章开诚布公

    文怡回到康城的宅子,见过祖母弟妹,又说了些家常,便派人去给大伯母蒋氏送信,提及罗明敏已经到达的消息。罗明敏如今与蒋瑶成了亲,便是蒋氏的亲侄女婿,于情于理都该知会她一声。

    蒋氏不久就命人捎了回话,表示知道了,罗明敏那边已经打发人送了信过去,只是蒋瑶还未到,说不定等到她来了,自己已经回顾庄去了,到时候还要请六房的卢老夫人">与文怡多加照应。

    文怡听了便问卢老夫人">:“祖母,大伯母要回顾庄了么?”

    卢老夫人">道:“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家里前儿送了信来,说是你大伯祖母已经在路上了,大约十来天就能到。婆婆既回来了,做媳妇的怎能不回去迎接?你大伯母便是心里有再大的怨气,落到族人眼中,也是不占理的。”

    文怡皱了皱眉:“那……韩家那边,不知大伯母谈得如何了?说来两家也来往好些日子了吧?少字”

    卢老夫人">叹了口气:“还没说定呢,不过我瞧着应该有七八分能成的。韩家太太跟你大伯母三两天就见一回,你大伯母还带着她到我这儿坐过两次,我看韩家太太心里是十分乐意的,没口子地夸你六姐姐。韩公子">虽然不算热心,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这些日子还陪着他母亲拜访过你大伯母三两回,只要再细细使些水磨工夫,亲事就成了。可就算两家都乐意,也得要看你大伯祖母与大伯父的意思,因此你大伯母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

    文怡不解:“难不成大伯母竟一句话也不曾向大伯父提起?这如何使得?既要订亲,总得要大伯父点头的,不然即便换了庚帖也做不得准。我瞧着大伯父虽然生六姐姐的气,可早已没了让她攀高门的意思。韩家家世不错,韩公子">身上也有功名,无论人品名声都无可挑剔,又是平阳本地的老亲,真能做成亲事,对大伯父并无坏处。大伯父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会反对的。为何大伯母却不跟他提呢?”

    卢老夫人">摇摇头:“我也不明白她的意思,先前也曾提醒过她几遭,她当时满嘴答应着要告诉的,过后却又没了下文,再问她便拿话搪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若不趁早将婚事说定,等到她婆婆回来,万一有了别的想法,岂不是害了孩子?”

    文怡心里有些生气,只觉得蒋氏虽然疼爱女儿,做事却总是不靠谱,若是真心要定下韩家这个女婿,只一味跟人家父母来往有什么用?若是不把事情摆到台面上说定,总有变卦的时候。老实说,她一得到于老夫人">要从京里回来的消息,就该派人送信去了,只要于老夫人">前脚离了京城,家人后脚就把信送到顾大老爷手中,还怕于老夫人">能从中坏事?顾大老爷总不会盼着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嫁不了人的,他点了头,家人立刻快马回报平阳,等于老夫人">慢悠悠地从水路到家,亲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她再反对也没用。强似如今这般,眼看着人都要回来了,蒋氏还磨磨蹭蹭的,也不怕于老夫人">事先在京城与顾大老爷说定了文慧的亲事,一回来就将文慧送进火坑!

    想到这里,文怡便有些坐不住了:“我走了小两月功夫,又见家里来信只说一切顺利,还当大伯母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不曾想她会在这种大事上犯了糊涂!她可是害怕大伯父心里还在记恨六姐姐放火抗婚之事?可亲事结成了,对大伯父也没害处,大伯父在官场历练多年了,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么?偏大伯母犯了倔!长此以往,还不是害了六姐姐?六姐姐虽有许多不足之处,可也不至于要赔上一辈子呀!不行,我得去找大伯母说说。”

    卢老夫人">想想也是,便道:“你不必去,让人喊她过来,她那里有六丫头在,不好说这些。等她来了,若还是糊涂,我替你骂她。她能不把你一个小辈的话放在心上,难道还能不卖我的账?”文怡笑着应了,立刻便派了人去请蒋氏。

    蒋氏租的宅子其实离得也不远,不过半个时辰,她就带着文慧过来了,犹未知缘故,还在那里笑嘻嘻地道:“婶娘唤我来有何事?可是看见孙女儿回来了高兴,想要一家子摆两桌酒热闹一番?正好,前儿韩太太跟我说起城里一家新开的酒楼,做的好精致菜色,别处都不能有的,不如就雇了他家厨子来?也好叫侄女儿、侄女婿尝尝鲜儿,可怜见的,在山沟沟里待了这么久,吃了不少苦吧?少字”

    说话间她就给卢老夫人">见了礼,熟门熟路地在下首坐了,文慧行过礼后,便对她道:“娘,您也别总以为九妹妹九妹夫那地儿有多穷,再苦的地方,九妹妹也有本事把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你别小看了她。”

    蒋氏笑了:“是是是,是我说错了。”还拉起文怡的手,“好姑奶奶,你别怪你大伯母说话莽撞。”

    文怡转头与卢老夫人">对视一眼,只觉得蒋氏今日似乎格外的高兴,也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好事,以往即便是心情再好,也没见过她这般兴奋的,究竟是怎么了?

    卢老夫人">沉默不语,文怡便笑着试探:“大伯母今日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儿么?瞧着似乎格外容光焕发,至少比往日年轻了十岁!”

    蒋氏以手帕掩口轻笑:“哪儿有啊?都一把年纪了,说什么容光焕发?不过是怕蓬头灰脸地来见婶娘,太过失礼了,出门前擦了点粉罢了。”

    不正常,实在不正常!文怡心里越发笃定有事发生了。

    文慧轻轻抚平袖口上的小皱折痕,瞥了文怡一眼,便转头朝蒋氏轻笑:“娘,您再啰嗦下去,只怕六叔祖母就要不耐烦了。对着六叔祖母和九妹妹,有什么可瞒的?她们又不是外人,先前女儿落了魄,还多亏了她们帮忙呢。”

    蒋氏一脸恍然大悟,忙收了笑,但又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嘴里说的却是赔礼的话:“瞧我,竟一时糊涂了,该打,该打!婶娘和侄女儿可别见怪。”一边说还一边起身行礼。

    卢老夫人">有些糊涂了,忙叫文怡上前把人搀住,皱着眉头问:“先把话说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没头没脑的,叫我们怪什么?”

    蒋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果真是高兴得糊涂了。”这才收了笑,正色道:“前些日子,多亏婶娘提醒了我,不然我还只顾着跟韩家人来往,却忘了老爷那一头呢。我虽是慧儿的亲娘,但她父亲还在,不得他点头,我即便替女儿看好了人家,也是做不得数的。可我又害怕老爷还在生气,更怕老太太心里着恼,会在老爷面前抱怨慧儿,因此迟迟不敢送信回京去——”

    文怡听得一喜:“大伯母,难道你送信回京去了?”心下顿时松了口气。蒋氏高兴成这个样子,想必是京里有了好消息。

    蒋氏叹了口气:“我那时候瞻前顾后的,既想劝老爷答应,又害怕老爷一口拒绝了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实在是没法子了,忽然想起九侄女儿跟我说过的,我还有娘家人可以依靠的事儿来,便给锦南兄弟那里写了封信,向他讨个主意。亏得我这信写得早,我兄弟收到信没两天,就收到朝廷的召令进京去了,临行前给我回了信,叫我安心等消息,他到了京城后会帮我们母女说话的。他打算在京里给女儿女婿完婚,而罗侄女婿又曾在康城书院上过学,就当是他从中牵的线好了,蒋家也就有了插手的理由。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天天盼着他从京城来信,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老爷说了,这门亲事极好的,只是他在京城不方便,叫我便宜行事,但不要太过张扬,年内就发嫁吧,还叫我别忘了带慧儿回家,给老太太多磕几个头,请老太太饶恕慧儿从前的荒唐之处。”

    文怡听明白了:“难道罗大哥到了康城后,立时派人告诉大伯母是因为……”

    蒋氏点了点头,眼圈红了:“从前我总嫌弃这个兄弟,可如今我已经知道了,血浓于水,不论我在顾家如何,总是离不得娘家人的。从前我风光时,兄弟没得过我的好处,如今我有难,他却二话不说就帮了我大忙。慧儿若能顺顺利利嫁得良人,我一辈子都感他大恩!”

    文怡心中暗叹,文慧道:“娘别哭了,从前我也有许多不对之处。万万想不到小舅舅与瑶姐姐都是这般厚道良善之人,虽是隔了一层,却比亲骨肉还强。咱们日后记着他们的好,多多与他们亲近就是。”

    “你说得是。”蒋氏拭去眼角的泪水,含笑抬头,“说来我还要谢过九侄女儿呢,若不是你提醒,我还象从前那般糊涂,远着娘家兄弟,断不会主动写信示好,又怎能得此厚报?都是你的功劳。”

    文怡笑笑:“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罢了,多亏蒋家人厚道,不然六姐姐也没这个福气。蒋家舅老爷果真是君子。”

    卢老夫人">也点点头:“蒋舅爷既然帮了大忙,老大媳妇就该记住了,往后蒋家或是瑶丫头夫妻遇到难处,你能帮的就多帮一把。力所能及之处,就该互相扶持,方是亲戚相处之道。”

    蒋氏连忙起身应了:“侄儿媳妇谨遵婶娘教诲。”

    顾大老爷既然点了头,文慧与韩家的亲事就有了希望,哪怕还有十来天功夫于老夫人">就要回来了,蒋氏心里也不怎么害怕。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于老夫人">是祖母,自然要往后靠了。她便跟卢老夫人">商议,什么时候跟韩家提亲比较妥当。

    文怡见状便给文慧使了个眼色,起身对祖母与蒋氏道:“祖母与大伯母有正事要商量,我就不打搅了,不如请姐姐陪我回房说说话?有日子没见了,不知姐姐近来过得如何?”蒋氏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卢老夫人">便道:“你们去吧,一会儿康儿写完了功课,你们替我瞧瞧去。”

    文怡文慧答应着,告退出房,还隐隐听得蒋氏对卢老夫人">道:“侄儿媳妇的意思,是请个人先去韩家透点儿意思,若是韩家主动上门提亲,咱们家脸上也好看些。婶娘觉得四弟妹如何?我记得她娘家嫂子跟韩家好象是老亲……”

    文怡回到自己住的厢房,丫头们已经把床铺收拾好了,房间打扫干净了,冬葵又送了热茶水上来。文怡亲自提壶给文慧倒了杯茶,又打量着她的神色,笑道:“姐姐瞧着镇定得很,想必对这门亲事是胸有成竹了?妹妹也替姐姐高兴。”

    文慧淡淡地道:“成不成的,我不知道。老爷愿意放我一条活路,我心里确实挺高兴的,但事情还没个准呢,谁知道会怎样呢?”

    文怡有些诧异:“怎么?我听大伯母的口风,韩家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如今大伯父也点了头,姐姐为何还要这样说呢?”

    文慧抿了抿嘴:“我又不是韩天霜肚子里的蛔虫,怎知道他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呢?他那个人素来遵从君子之道,即便是心里不喜欢,也不会对我恶言相向的。兴许他只是嘴上不说,心里却不情愿呢?”

    文怡听得越发奇怪了,想要说些什么,忽然觉得有些不妥,便又闭了嘴,笑了笑才道:“我听说他是个极有主意的,大伯母与韩家太太来往从密,是个什么意思,两家都心里有数。他若不愿意,早就跟家里人提了,韩太太又怎会跟大伯母这般亲近?姐姐多虑了。”

    文慧看了她一眼:“其实你心里是在奇怪吧?少字以我的脾气,若心里有这个疑虑,早就想法子跟他私下见面,又或是通信捎话,打听他心里的想法了?我实话告诉你,原本我确实有这个念头,只是后来又想到,他这人行事一向是坦荡荡的,自认无事不可告人。我若使了这法子,岂不是在算计他?上回我已这么做了一回,所幸不曾叫外人知道,这回再做,万一叫人知道了,反而对他的名声有碍。因此我没找上他,倒是前些天趁着韩太太在的时候,找借口支开娘,跟韩太太说了些话。”

    文怡眨眨眼,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跟韩太太说什么了?”

    “就是我以前的事啊。”文慧轻描淡写地道,“比如民乱时的事啦,京城那些乱七八糟的纠葛,差一点跟表哥订了亲,却又生了变故等等,还有我放火烧屋子,以及脸上那疤痕的来历,全都说了。我告诉韩太太,这些事家里人虽不欲外传,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想必平阳坊间也有些传闻,我的名声早就坏掉了。与其让他们家人一知半解的,心里留着根刺,倒不如我把事情全都说出来,开诚布公来得好。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靠隐瞒得来的好亲事,终究不得长久。若他知道真相后,对我有了嫌弃之意,我也不会有所抱怨。总好过日后成了夫妻,他才知道真相,却又反悔不得,那就不但误了他,也误了我了。”

    文怡看着文慧,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四百二十二章开诚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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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拔除隐患

    第四百二十三章拔除隐患

    也不知过了多久,润心在外头报信:“奶奶,大爷回来了。”文怡这方惊醒过来,叫了润心进来问:“大爷这会子在哪儿呢?可有人跟他一同回来?”

    润心道:“大爷只带着咱们家的两个人回来了,听说顾大太太在老太太那儿,已经过去请安了,说是晚上约好了要与朋友出去吃酒,叫家里不必备他的饭。”

    文怡心知柳东行定是约了罗明敏,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叫厨房做些面食点心来,最好再添一样炖肉,让大爷先吃些下去垫垫肚子,省得晚上喝多了伤身。等他从祖母那里出来,就让他到前头书房去,先歇一会儿觉,养养神,我这就过去。”

    润心应声去了,文怡这才回过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文慧身上。

    文慧笑笑:“九妹妹真是贤惠,九妹夫只说要去喝酒,你就什么都给他预备上了。”

    文怡也笑笑:“以前我哪里懂得这些?家里人也少有爱喝酒的,只是他在军营里,若是喝得少了,便压不住底下人,只好硬撑着喝。我原也爱生气,日子一长,都没功夫生气了,只能由得他去,不过就是平日多留点神,别叫他喝坏了身体罢了。”

    顿了顿,她小心地把话题拉回去:“六姐姐,你……跟韩家太太说那样的话,就不怕亲事有变故?虽说韩公子">是个豁达君子,可他家人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有些京城里发生的事,平阳根本不知情,即便听说过些风声,由于顾家本身就有遮掩的意思,也不会完全透露出来。文慧在那些事情中并不完全是清白无辜的,将真相全部告诉韩家,她就不怕节外生枝吗?

    文慧只是笑笑:“我就是想到他家里的情形,才这么做的。韩天霜我知道,就算日后我那些荒唐事传出去了,他心里即便生气,也不会对我怎么着的,顶多就是心里埋着根刺罢了,但他家里人却是另一回事。”她叹了口气,“韩老爷韩太太是一心想让儿子出人头地,若不是我们家老爷官儿做得大,他们未必就真能瞧上我这个坏了名声的人,更别说赞不绝口了。我也知道自己的脾性,有些我行我素,行事张扬,说得难听就是嚣张!咱们平阳一地儿的正经人家,挑媳妇都讲究要温婉娴静,知书达礼,就象你这样儿的,我可跟这‘温婉娴静’四个字不沾边!再加上,我的名声你心知肚明,韩家即便眼下不在意,他家总归是平阳本地人,亲朋故旧往来必是免不了的,亲戚间闲言杂语一多,他家难道就不会有想法?但他们家如今就认定我了,事实上,与其说是看上我,倒不如说是看上我们顾家呢!”

    文怡吃了一惊:“那你……”

    文慧自嘲地笑笑:“我心里明镜儿似的,清楚着呢,只是我稀罕韩天霜这个人!我都混到这份儿上了,又在他面前一再出丑,可他就没嫌弃过我,没觉得我是个肮脏见不得人的,就冲他这点,再多的委屈都不算什么了!你瞧着吧,若我真能嫁过去,跟他做一对夫妻,他若想要做官,那我就竭尽办法帮他,若老爷不肯搭理我,我就求小舅舅去,从前在京城我也认得不少人,未必就用不上了;但若他不想科举做官,只想着在家里清清静静地读点书,钓钓鱼,闲了出门会会朋友,四处游览名山大川,那我也陪着他,绝不会逼他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到了那一日,倘若我的所作所为违背了韩家老爷太太的意愿,他们还指不定怎么恼我呢。现在不把话说明白了,到时候就是现成的把柄!我既不乐意受那个气,更不愿意让韩天霜从中为难,倒不如早早将旧事全数告知,若他家还愿意要我做他们媳妇,以后就别再拿这事儿说嘴了!这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我哪里糊涂了呢?”

    文怡听得有些发呆,末了忍不住叹道:“六姐姐想得通透,倒是我糊涂了。两夫妻过日子,确实不该隐瞒太多,留着是个祸患,时间长了就怕出事儿。”她抬头看了看文慧,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里的话问出了口:“虽说如此,但是……若韩家不能接受,姐姐又该如何是好?”

    文慧淡淡地道:“若果真如此,那也是我的命。最糟糕也不过是这样罢了。”

    文怡恍然大悟,文慧这两年经历的挫折多了,倒是想开了许多。正如她所说的,最糟糕也不过是韩家拒婚罢了,但如今蒋氏已经得了丈夫首肯,对女儿的婚姻便宜行事;蒋氏娘家又得了势,让顾家不能不顾忌三分;大老太太于氏虽然不久就要回来了,但没有儿子发话,她做为祖母又不能直接插手孙女的亲事;至于族人们,在柳家二叔失势的现在,蒋家这门姻亲就显得金贵起来了,而蒋家又连着罗家,那可是有名的皇商!家里有做官的,也有大将军,称得上有钱有势。有母亲与舅家撑腰的文慧,可以说已经捱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以后她是想嫁人也好,在家带发修行也罢,都有了底气。

    文怡一路心中感叹,很快就到了前院书房。柳东行已经歪在书房隔间里的长榻上了,眯着眼养神,听见动静便睁开眼坐起身来,微笑道:“来啦?听祖母说你方才跟你六姐姐说话去了?”

    文怡点点头,又问:“我叫厨房做了点吃的给你,你先垫垫肚子,省得空腹饮酒,伤了身体。大伯母可告诉你罗大哥捎信来的事了?六姐姐的婚事若能顺利解决,我们老顾家也算是松了口气。”

    柳东行道:“方才听祖母说过了。这样也好,你那姐姐若是愿意安分过日子,韩兄也可以早些成家立业。”他草草带过一笔,便直接提起了别的事:“我听罗大哥说,蒋大人此番立了大功,恐怕要直接从知州任上调入通政司了。”

    文怡有些吃惊:“现在就调么?”前世蒋舅老爷可是在几年后方才高升入通政司呢,怎么这辈子这么早就去了?但文怡转念一想,又有些明白了。这一世因为她从中牵线,蒋舅老爷提前认识了通政司的罗明敏,还成了翁婿,想必在平定青州叛乱时也为通政司出了大力,通政司见此情形,便早早将他要过去,也是有可能的。通政司既然有意提拔罗明敏,对他的岳父做些安排,也没什么出奇。

    想到这里,文怡又笑道:“记得相公">以前提过,蒋舅老爷颇有些本事,原就该吃通政司这碗饭的,只是阴差阳错,错过了,如今总算回归正道啦。”

    柳东行笑笑,有些心不在焉:“这样也好,有个岳父在京里本司做事,罗大哥日后要调回去就方便了许多。”

    文怡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哪儿有啊?”柳东行顿了顿,“今日遇到了一件可笑的事,本来觉得生气的,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好笑,对那些蠢人生气,可不是得不偿失么?”

    文怡疑惑地问:“是什么事?”

    柳东行便将自己去看罗明敏时遇到朱景深与他家那个夏姨娘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轻描淡写地道:“我已经警告过了,谅那位康国公也不敢由着他的小妾在外头胡言乱语。如今是什么时候?他若是不老实,还对你有非分之想,我与罗大哥只需要在密报中添几个字眼,就够他喝一壶的!你不必生气,省得气坏了身体。”

    虽然他叫文怡不要生气,但文怡哪里忍得住气?她都气得快发抖了:“那个夏姨娘怎么敢说这样的话?!还有朱景深!我与他无仇无怨,还曾经帮过他的忙,他怎能这般胡说八道?!今儿幸是你听见了,不曾有旁人在,万一传扬出去,叫我如何见人?!天可怜见!我可是从来就没对他有过半点不该有的心思!”

    柳东行忙搂住她安抚道:“别气,别气。我原本就不想告诉你,只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该瞒着,省得你不知情,日后在外头遇到他家的人,还抱着以前的好心以礼相待,万一叫他们算计了去,那可怎么办?如今你知道就好了,康国公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他如今还要指望我们给他撑腰呢。”

    文怡渐渐镇静下来,忽然冷笑一声:“你说他口口声声说对我从前的好意感激在心,一定会报答我?可他却将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胡乱告诉旁人!天知道他都告诉了谁?!那回在宫里遇见他,我就已经跟他把话说明白了,他若是知道好歹,真心盼着我好的,就该装作从来没认识我!一个宫里赐的侍妾,又不是什么台面上的人,他宠了,便把这些事随意说出去,由得那侍妾来威胁我们夫妻,那以后他宠了别人,是不是也要这般行事?!这样下去几时才算完啊?!”

    “自然是就这样完了!”柳东行斩钉截铁地道,“你尽管放心,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了,他会管着那女人的,我看他对那侍妾也没多少真心宠爱,若不是顾虑他的脸面,我都想直接下手了。你瞧着吧,若是他舍不得,我和罗大哥会替他拿主意的。凭他是谁,敢欺负我娘子,我就饶不了他!”

    文怡沉默片刻,抬头道:“相公">,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如今虽然不得势,但也不会轻易倒下去,你也好,罗大哥也好,都是有职司在身的,若是为了一点私情参了他,叫上头知道,必然讨不了好!我虽然不懂得外头男人们的事,却也知道对上位者而言,底下的人闹得再大都不要紧,但忠心却是不能打折扣的。若要你们为了这一点小事,犯了上头的忌讳,坏了前程,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柳东行笑道:“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康国公如今已是风雨飘摇,要保住自己的地方,就得把皇上交待的差事办好了,可他要办的差事,却又离不了我与罗大哥的助力。等他把差事办完了,回到京城,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奈何不了我们。”

    文怡摇摇头:“可你们也奈何不了他!”她看着柳东行的双眼,“相公">,你没瞧出来么?康王府一脉虽说最终投向了朝廷,可一开始确确实实是有谋逆之心的,康国公朱景深本身也涉足过逆举,但朝廷却对他从轻发落了,不但饶了他的性命,还封了爵位,派了差事。难道就仅仅因为你与胡金全上了奏折?”

    柳东行皱了皱眉:“自然没那么简单,朝廷也有朝廷的考量,我与老胡的建言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文怡道:“相公">能想到这点就好,其实我也只是隐隐约约猜到一些。虽说朝廷有意要削藩,也容不得皇子或藩王叛乱,可藩王有这么多,宗室子弟足有上千人,削藩削得太急,引起宗室不稳的话,朝廷也会不好过吧?少字如今死了一个郑王,东平王府又是绝对宽恕不得的,要是连康王府都被斩草除根,宗室会怎么想?”

    “当然会认为皇上与太子容不下他们了。”柳东行眯了眯眼,“郑王是皇子,又曾经是皇储人选,他死了,太子就不能再逼得太紧。而东平王府呢,虽然不曾明着起兵谋反,但是反行已经败露。罗大哥告诉我,说圣上以太后身体不豫为由,召东平王世子夫妻入京侍疾,过了几天,又将东平王夫妻一并召进宫去了,可实际上,他们一家子都被分开软禁了起来,压根儿就没见着太后娘娘,太后只当他们还在东平过安乐日子呢!这两家王府,不是皇子就是皇弟,出了事还可以说是皇家内讧,可若连康王府都保不住,其他宗室不会觉得是朱景深纵奴行恶,只会觉得皇家要对藩王下手了吧?少字”

    文怡点点头:“康王府算什么?无财无势,子弟又不中用,不过就是个空头王孙罢了。留着朱景深,多多优容,哪怕他犯了不少错呢,看在宗室众藩王眼里,也是皇家仁厚亲善,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的意思。朱景深就是个活招牌!只要他安分,无论别人说什么,皇家都不会对他下手的!”

    柳东行看着文怡:“娘子的意思是……我与罗大哥奈何不了他?”

    文怡无奈地道:“不是你们奈何不了他,而是不能用吓唬的法子。相公">,那人年纪虽小,却是个心思极深的,这会儿他一时慌了,没想起来,等他想到时,只怕就要恼了你们。”

    “恼就恼!”柳东行冷笑一声,“我如今心愿得偿,也没什么好不足的了,做官也不过就那么回事儿。若他有本事,就尽管把我整倒了,咱们夫妻回家种田去!”

    “你说什么呢!”文怡嗔他一眼,便正色道,“你带我去见他,跟他把话说明白了。我与他从未有过私情,他得给我从此死了这份心,再不许跟旁人胡说八道了!这是个隐患,咱们得趁早将这根刺拔了,免得日后生事!”

    第四百二十三章拔除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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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朱景深的剑

    第四百二十四章朱景深的剑

    朱景深惊讶地看着联袂而来的柳东行与顾文怡,心里隐隐有几分欣喜。因为柳东行在场,他不敢做得太明显,一举一动都是依礼行事的,只是忍不住悄悄打量文怡几眼,看着她的好气色,心中为她高兴之余,又难免生出几丝酸涩。

    而这几丝酸涩在他听到文怡的来意后,便成倍成倍地疯长了。

    “夏姨娘胡言乱语,我已经处置了,也跟柳将军把话说明白了。”他看了看柳东行,“还有什么事是需要说清楚的呢?柳将军,你若心存疑虑,大可与我直说,实在不必惊动尊夫人">。”

    柳东行没有吭声,只是微微笑着,文怡则正色道:“外子本来也觉得无需前来,只是小妇人心里却不这么想。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那位夏姨娘是怎么会生出那等荒唐念头的呢?少不得要追究一番,若事情全是她一个引起的,处置了她倒也罢了,万一还有别人在嚼舌,处置了她一个,也没法防止流言外泄。到时候,小妇人名声受损事小,就怕坏了康国公的名声,那岂不是小妇人夫妻疏忽的罪过?”

    朱景深听得心中隐隐刺痛,脸色有些苍白:“柳夫人">……言重了,我已经问过了,是她胡编乱造的,自以为得计,还不曾外传,她身边的人我也处置了,倘若再有人生事,柳将军与夫人">便是取了我的性命,我也无怨。”

    “国公爷言重了。”文怡并未被他的话感动,“小妇人从前虽与国公爷见过几面,但自认从未有过失礼之举,夏姨娘为何会生出那种念头呢?想来其中必有误会吧?少字因此小妇人特地请外子陪同前来,是想与国公爷将事情分说明白,免得再有人误会了。”

    误会?朱景深的脸色又白了些:“哪儿有什么误会?原是……原是我当年少不经事时的一点荒唐想头罢了。”

    “那国公爷又怎会生出那等想头呢?”文怡移开了视线,不想去看他的脸色,“小妇人头一回见国公爷,是在查家城外的庄子上,当时还有查、阮、龙、李等好几户人家的小姐">同行,因国公爷受了伤,又与查家小姐">起了口角,查家小姐">一时恼了,便赌气不让人送吃食给国公爷。小妇人那时与查家小姐">交好,担心她如此任性,会给她家带来麻烦。国公爷好歹也是宗室贵胄,又在宫中养大,深受皇后娘娘疼爱,在庄子上受伤,查家已经理亏了,若再怠慢贵人,岂不是惹祸上身?因此小妇人便以查家人的名义,悄悄请婆子送了些吃食给国公爷。国公爷可还记得?”

    朱景深怔了怔,看了柳东行一眼。柳东行神色不动。他知道妻子与朱景深相识的经过,却从没听过这么详细的描述。

    这正是文怡的用意。朱景深对她是真有情也好,假有情也罢,已经注定成不了气候了。虽说皇家有意留他做个活招牌,但也不可能容他掌握权势,因此他就算对她夫妻二人怀恨在心,也不会对柳东行有实质上的伤害,即便是将谣言传得到处都是,她也可以使计让外人怀疑,是因为柳东行制止了康王府的逆谋,才招来了朱景深的恶意中伤,那对后者的伤害更大,针对她的一点闲言碎语,反而不算什么了。然而,柳东行是知道朱景深想法的,若是对往事不清不楚,说不定会留根刺在心里,总有一天会发作出来。文慧的做法让文怡得到了启示,觉得趁着眼下的好时机,把事情说开了,又有朱景深做见证,正好让柳东行知道,她与朱景深之间是绝无半点私情的,叫他自个儿将那根刺拔了。

    朱景深看着文怡的双眼,隐隐猜到了她的想法,心中酸涩更甚:“记得,怎会不记得呢?我也不瞒你,其实……我那时是故意气查玥的。查家夫人">怜我幼失怙持,对我多有照应,可查将军是带兵的,怎能跟我一个藩子世子来往密切?若是遭到皇家忌讳,岂不是我害了他家?因此我只要遇到机会,就会想办法胡闹一番,好引得他家疏远我。我那时候……万万想不到查玥还会命人送吃食来给我的。”

    文怡一怔,不知是该后悔还是叹息,若她早知道康王世子就是前世刺她一剑的人,若她早知道康王世子是故意惹恼查玥……也许一切都会不同了。

    柳东行轻轻握了握妻子的手,正色对朱景深道:“拙荆也是幼失怙持,只与祖母相依为命,从小没少受苦,因此看到有人同病相怜,总是忍不住伸出援手。她当时不知道国公爷的用意,因此才会多管闲事,但我想她即便是知道了,也会不忍心的。”

    因为同病相怜,才会伸手相助吗?朱景深只觉得自己越来越难受了。

    文怡却欣喜于柳东行的助言,连忙打铁趁热:“我确实是有那样的想法,无论如何,国公爷那时候都已经受了伤,便是说话做事再叫人生气,旁人也该让你三分才是。不想国公爷会因此记了小妇人的好,过后还提醒小妇人当心别人暗算,小妇人当时心里也是十分感激的。”

    朱景深淡淡地道:“太子妃在路王府差点儿遇险,当时我就在旁,知道你与她交好,我提醒你,不过是因为厌恶郑家女儿,不希望她奸计得逞罢了。柳夫人">也不必感激我的提醒,当时你不是还送了我伤药么?就当是谢礼好了。”

    文怡低下头:“可是后来国公爷又提醒了我一回,就是路王府赏花宴那次,虽说当日家姐仍旧中了郑家小姐">的算计,但国公爷归还手串,却为家姐避了更大的祸事。小妇人心里自当感激。”

    朱景深咬咬唇,眼圈有些发红:“那次是顺手而已……我只知道郑家小姐">在算计人,却不知道是怎么算计的,没能帮上忙,真对不住。”

    “国公爷言重了。”文怡道,“您一片好意,小妇人却不知好歹,对国公爷派来的使者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国公爷勿怪。”

    朱景深轻笑:“秋檀那丫头,向来迷迷糊糊的,大祸小祸没少闯,我都替她捏了一把汗,只是那时候我身边没几个信得过的人,只好继续用她。柳夫人">曾有过失礼之举么?我只记得秋檀十分高兴,至今还将你赏她的镯子当宝贝收起来呢。”

    文怡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几次遇见,她能留做把柄的,也就是那次赏给秋檀的镯子了。既然朱景深愿意当着柳东行的面说开,今后想必不会再有后患。

    接下来便是最要紧的一件事了,文怡小心地看了朱景深一眼:“小妇人指的不是那一回,而是后来秋檀在武德庙里遇见小妇人,却叫小妇人训斥了几句那一回。说来倒叫国公爷笑话了,小妇人当时还以为她假托送信的名义,说了许多荒唐之言,故意戏弄于我,一时气恼,便口不择言。其实国公爷并没有那个意思吧?少字其中必定有误会,还请国公爷勿怪才是。”

    朱景深苦笑,那当然不是秋檀编造的谎言,只是事到如今,再作澄清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道:“柳夫人">,当时是我糊涂了,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秋檀不懂事,也糊里糊涂地照我的吩咐行事,这事儿与她不相干,都是我的错。柳将军与夫人">要怪,就怪我吧。只是那念头虽荒唐,我却是不曾后悔的。我自小在宫中受了无数白眼,因为心有疑虑,即便有人待我亲善,我也要想尽办法惹恼了,疏远了。唯有柳夫人">,虽与我未曾相识,却一再出手助我。还有一件事,柳夫人">大概也忘了吧?少字东阳侯府请客,我在侯府门前被人羞辱,事后东阳侯世子却亲自向我道歉,我知道,这是柳夫人">向太子妃进言,东阳侯家才会这么做的。太子妃进宫后,我的处境也好了许多。我虽年轻荒唐,却不是不知好歹的,又怎会忘了夫人">的恩典?”

    朱景深转向柳东行:“不瞒柳将军,我那时将柳夫人">当成是仙子一般,听说她定了亲事,夫婿却十分不堪,心里为她叫屈,便暗中命人留意将军的消息,不想一时疏忽,叫太子爷发现了。太子爷疑心我要图谋不轨,我慌乱之下便将事情坦白相告,不想反害得将军上了战场,几乎遇险。我那时候心里也有几分妄念,以为将军若一去不返,柳夫人">便能摆脱这桩不如意的亲事了,后来听说柳夫人">坚持出嫁,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柳东行微微一笑:“末将倒要感谢国公爷,若非国公爷举荐,只怕末将到如今还在熬资格呢,又怎能有机会为国征战,杀敌立功呢?”

    朱景深勉强笑笑:“那是将军英勇,怎会是我的功劳?我几乎害了将军,也害了夫人">,心中每每想起,便忍不住冒冷汗。”

    文怡放缓了神色:“国公爷既知后悔,还请日后行事谨慎些才好。小妇人当日无论是相助还是进言,都不过是无心的,并无深意,能得国公爷记挂,实在惶恐。即便小妇人对国公爷曾有过几分善意,国公爷也已经报答了,实在不必再提起。”

    朱景深淡淡地道:“哪里有这个道理?柳夫人">如今又帮了我的大忙,柳将军更是救了我的性命,我若将此大恩忘却,岂不成了畜牲?”

    文怡闻言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便看见朱景深朝自己深鞠一躬,口称:“还请姐姐不要因兄弟曾经的无礼之处,便疏远了兄弟才是。”她不由得一怔。姐姐?

    柳东行眉梢一挑:“国公爷此言何意?”

    朱景深直起身笑了笑:“我是父母长子,并无兄姐,在宫中孤寂之时,总想着若有一位姐姐就好了,她必会处处关怀我的衣食,当我做错事时,也会厉声指点。想来柳夫人">所做的不就是姐姐会做的事么?还请姐姐不要嫌弃兄弟。”

    朱景深身份敏感,柳东行又正好驻守康南,若是文怡与前者认了姐弟,反而不好。文怡正要回绝,朱景深又忽然笑道:“我又糊涂了,非亲非故的,我又是个讨人嫌的,若是认了夫人">做姐姐,岂不是连累了姐夫?将军夫人">勿怪,只当我胡说就是。”顿了顿,“不过我对夫人">的敬意是不会稍减半分的。”

    这是……避嫌的意思么?文怡拿不准。柳东行却笑着说:“国公爷抬举,原是末将夫妻的福气。不过是说笑罢了,末将自然不会见怪。”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朱景深心中难受,不想在文怡面前失态,便勉强笑道:“时候不早了,将军还是早些送夫人">回去吧。”

    柳东行便顺势起身:“说得也是,天色已经不早了。”伸手搀了文怡一把。

    夫妻俩告辞了,朱景深殷勤地送出门来,正是一片宾主和乐之际,忽然听得内院方向传来一声女子尖叫,一个头发凌乱、衣着狼狈的女子闯了出来,恶狠狠地盯着文怡与东行,嘶哑着声音道:“不许走!给我把话说清楚!”

    “放肆!”朱景深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丫头是怎么看人的?!居然将疯子放出来?!”

    “我没疯!”那女子疯狂地大叫,“国公爷,我是你最宠爱的未馨啊!你不是很宠爱我吗?!为什么……我也是为了国公爷,才会这么做的,为什么你要把我关起来?!还说我得了疯病会传人,不许我出屋子……是不是紫潆那丫头说我的坏话了?!我身边四个丫头,除了她被调到你身边,其他全都被国公爷打杀了,一定是她使了坏!背主的东西,不得好死!”

    “谁背了主?!她又背了哪个主?!”朱景深冷笑,“我才是她的主,你以为自己是谁?!”说完又骂下人:“赶紧把她嘴堵上!”

    丫头婆子连忙上来堵夏姨娘的嘴,后者却挣扎着要逃开束缚,又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向文怡:“是你吧?少字就是你吧?少字!国公爷会生我的气,都是因为你!哼,什么好东西,你也不过是个……”话未说完,便双眼圆瞪,整个人僵住了。

    朱景深不知几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一剑捅入夏姨娘的腹部,干净利落地,再次抽了出来。

    夏姨娘瞪大着眼,缓缓滑落地面,双眼瞬间失去了光亮。

    第四百二十四章朱景深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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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时移世易(大结局)

    第四百二十五章时移世易(大结局)

    文怡完全愣住了,那个刚刚还在张牙舞爪的女子,转眼就躺在地上成了一具尸首,又是被朱景深一剑毙命的,看着这个情形,她脑中顿时浮现出一副久远的画面。

    在前世那个寒冷的晚上,她也是这样被一剑刺死在大护国寺后方的树林子边上。

    文怡还在发愣,但丫头婆子们的尖叫声却让柳东行很快反应了过来。他立刻搂住妻子,将她往身后推了推,挡住她的视线,同时抬头看向朱景深,神色有些严肃:“国公爷,这……”

    朱景深的心情已经镇定下来了,他方才确实是一时情急,但事情已经做下,人也已经死了,他反倒下了决心,便淡淡地对柳东行道:“叫柳将军与夫人">见笑了,这是我一个侍妾,素来不规矩得很,性情又暴虐,我碍着她是宫里出来的,不与她一般见识,不想她越发嚣张了,竟敢冲着我大嚷大叫,目无尊卑,更口出狂悖之语,实在是不能留了。”

    柳东行挑挑眉:“原来如此,既然是这女子犯错在先,国公爷自然可以随意处置,末将也不敢干涉国公爷的家事,只是……她既是宫里出来的,国公爷怕是还要跟宫里报备一声才好。”

    朱景深随意点点头:“这是自然。”便命丫头婆子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抬走,清洗地面,省得脏了驿站的地方!”

    几个丫头婆子们战战兢兢地应了声,却没几个敢上前动手的。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穿着紫色衣裳的丫头走了出去,叫来几个身材高大有力气的粗使婆子,低着头,闷声不吭地将夏姨娘抬走了,接着那丫头又亲自打了一盆水来,冲洗地面上的血迹,然后跪在地上迅速擦试混了血色的水迹。

    朱景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忙活,回过头来对柳东行道:“今日是我失礼了,我送将军和夫人">出去吧?少字”

    柳东行客气地微笑着点点头,回手搀着妻子往外走。他觉得文怡大概是从没见过杀人的场面,一时被吓着了,心里其实也有几分恼怒,但想到朱景深痛下杀手,也是为了阻止那夏姨娘口出恶言,损及文怡名声,又不免生出几分感激。

    朱景深一直送他们出了驿站的大门,一路上遇到不少听到风声跑来看热闹的驿站差役与下人,见了他都在暗中指指点点的,但他的神情却一直十分平静,平静到连柳东行都觉得有些诡异了。

    到了大门前,柳东行再次向朱景深辞别,犹豫了一下,还是出言安慰道:“国公爷不必担心,我听说那位夏姨娘原是极得国公爷宠爱的,只是宫里最近正打算为国公爷娶亲,她便有些不安分了,言行间难免会有不当之处。国公爷对她严惩,也是为了维护宫里的体面,想必宫里知道了,也不会责怪国公爷的。”

    朱景深轻轻一笑,眼中却隐隐显露出一丝绝望:“多谢柳将军的好意,这里头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兴许这就是天意,但做了就是做了,我不会后悔。”他深深看了文怡一眼,转向柳东行:“柳将军,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我从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你没怪我,还帮了我不少忙,我心里感激。希望你能跟尊夫人">好好过日子,一生平安康泰,白头到老。”

    柳东行皱了皱眉,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多谢国公爷吉言了。”

    朱景深笑了笑,又再看了文怡一眼,便收回视线,双手合揖一礼,顿了顿,便转身返回门中去了。

    文怡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咬了咬唇,看向柳东行。柳东行笑了笑:“还害怕么?别怕,他也是为了我们好。”

    文怡有些犹豫:“他刚才是怎么了?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杀了那个女子,会有很大麻烦么?”

    柳东行搀着她往马车方向走:“毕竟是宫里赐下来的人,听说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出身,他如今的处境不佳,大概会觉得有后患吧?少字不过你也别为他担心了,先前咱们不是商议过这事儿么?他是个活招牌,杀一个小小的侍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也就是训斥几句。只是他看得不如我们清楚,所以才心思重了些。”柳东行心知肚明,依罗明敏的说法,朱景深大概是误将夏姨娘视为朝廷的耳目了,所以才会觉得自己闯了大祸,但实际上,真正的耳目还在呢,而且已经在他身边站稳了脚跟,事情的后果根本就算不上严重。

    柳东行扶着文怡在车里坐下,便道:“你在车上略等等,我去找罗大哥,给他打招声呼,今晚他必有事要忙了,怕是没法陪我喝这顿酒。”

    文怡点点头:“你去吧,替我向罗大哥问候一声,还有……”她顿了顿,“康国公这件事……”

    她还没说完,柳东行便笑了:“我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便下车去了。

    文怡听了他的话后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是啊,朱景深杀那女子,本就是为了阻止她说出污言秽语,伤及自己的名声,可以说,他是为了自己才杀了那女子的,于情于理,自己夫妻都该拉他一把。可不知为什么,文怡的心情有些复杂。

    前世那一晚,也是这般,只因为她开口叫了文慧一声,朱景深便反手一剑要了她的性命,叫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如今回想起来,想必是他正与文慧做什么不能见人的勾挡,怕她走露了风声,伤及文慧名声?

    文怡苦笑,自己那时压根儿就不知道文慧与朱景深在做什么,只当他们是在深夜里赶路,本也没打算出面的,若不是一时不慎弄出了声响,朱景深喝令自己现身,她只会静静躲在一边看着他们离开。她也害怕自己碍了他们的事,会大祸临头,方才叫了文慧一声,想着好歹也是一族的姐妹">,文慧应该不会随便处置自己吧?少字没想到那一剑仍旧刺了过来。

    她为此记恨了数年,心中对文慧与朱景深都无法原谅,只是事过境迁,文慧一再遇挫,在家族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别说成为高官大户的少奶奶、与皇后姐妹">相称、背靠数位皇亲国戚了,就连眼下一桩再普通不过的亲事,也要费尽心思去争取;而朱景深,既无权无势,也无财无人,若不是自己丈夫及时阻止了康王府的逆谋,只怕眼下已是死人了。前世他杀了一个路过的尼姑,眼睛都不眨一下,完全没放在心上,今世他杀了一个侍妾,却仿佛闯了大祸般,旁人要想尽办法为他弥补。世事变幻,莫过于此。

    只是,前世朱景深因文慧而杀她,今生朱景深因她而杀人,这种变化怎么就叫人心里不是滋味呢?

    柳东行很快就回来了,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意:“老罗果然要忙活了,不过他说过明天忙完了就到咱们家去吃酒,到时候你叫厨房准备几样好菜吧。”

    文怡有些疑惑:“明天?这么快就能忙完?”

    “那是当然。”柳东行笑了,“你以为事情有多复杂?不就是个小小的侍妾么?通政司的人探到她平日言行多有悖礼之处,便是报到皇后娘娘跟前,也讨不了好。如今她既然惹恼了朱景深,死了也就死了,康国公年轻气盛,受几句训斥就行了,要紧的是把差事办好。”

    文怡抿抿唇,瞪着他道:“合着在你们这些大人物眼中,几条人命就是这么轻巧的事?什么死了就死了……”她嘟囔着,有些抱怨,但也渐渐生出几分不安:柳东行会不会觉得她这话有些不知好歹?

    柳东行又笑了,搂着她道:“好娘子,你当我还是从前那样么?从前我眼里就没别人,在北疆的时候,砍几百个人我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几条人命在我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但如今我娶了你,知道你看不惯这些,自然不会犯你的忌讳,你瞧我对付驻军所里那几个刺头何曾下过辣手?能怀柔的都怀柔了。但手段再仁慈,我也是有底线的。康国公府的几个丫头我管不了,那是朱景深自个儿的事,但那个夏姨娘平白无故惹到你头上,就是找死了!若不是碍着她是朱景深的人,早在她跟我说那番胡话的时候,我就一刀砍了她!依我的主意,朱景深还是心慈手软了,只是把人关起来,安个疯病的名头,不过是顾忌着她是皇后娘娘的人罢了,年轻小辈办事就是不周到,若早早弄死了,哪里有这许多麻烦?”

    文怡又瞪他:“你还说呢!若依我的主意,你们男人但凡把自己的心思管得严实些,哪里有这许多麻烦?!”

    “是是是,对不住。”柳东行乖乖受教,“别气了,我的好娘子,你心里也明白的,若朱景深不刺那一剑,麻烦的事多着呢,在场有那么多丫头婆子,焉知她们事后不会走漏了风声?难道到时候还要一个个灭口不成?那夏姨娘心存恶念,想要害人夫妻,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文怡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柳东行的话也有道理,终究叹了口气:“罢了,我看那朱景深也算受了教训,他现在还不知道呢,怕是要担惊受怕一阵子。他虽是个恶人,但我却是不好怪他的。”

    柳东行笑着哄她:“既如此,就别再理会他的事了,横竖他没有大碍。告诉你个好消息,方才罗大哥收到京里来的最新消息,说是太子妃所生嫡长子,已命名为廷,圣上下旨要在五月祭拜太庙,禀告列祖列宗呢。”

    文怡听得一喜:“真的?先前只听说太子妃提前生下了小皇孙,所幸母子均安。我还在担心呢。既然要告祭太庙了,那意思就是说……皇太孙的地位稳当了?”关键是太子妃的地位也稳当了。

    柳东行笑道:“不但皇太孙稳当了,太子殿下也更稳当了。先前郑王在京中上蹿下跳,有一样自认比太子殿下强的,就是他有嫡长子,如今太子殿下也有嫡长子了,又得圣上护持,还有谁能动摇他的地位?想必象数十年前今上继位时那样的动荡,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文怡心中一定,她深知太子的地位是稳固的,如今又有了嫡子,后继有人,形势更不用说。柳东行已成为太子亲信,本身又有才干,日后前程必然看好。

    这么一想,她又把先前那点郁闷的情绪抛开了。她重生至今,命运已经完全改变了。祖母健在,六房有了嗣子,又与族人交好,家境更是富足,她嫁得良人,夫婿前程似锦,夫妻恩爱。再看别人,长房势头渐衰,柳家败落,文慧亲事虽然即将说成,却与前世不可同日而语,朱景深彻底成了没落王孙,过着兢兢战战的日子。时移世易,前世的那点怨恨,她就忘却了吧,过好今生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她抬头看向丈夫,眉眼温柔,嘴角含笑:“相公">,过些日子就是我十六岁生辰,那一日你在家陪我好不好?我与你做你爱吃的菜呀?”

    柳东行温柔一笑:“好啊,咱们成亲也快一整年了,正该好好庆祝一番呢!”

    六年后,京城大护国寺。

    文怡抬头看着前方的佛像,心中默默祈祷。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昏了什么头,非要在今天来到这个地方,但她就是来了。上一世,她就是在今天的半夜里,被人杀死在大护国寺后方的树林子里。她想知道,这一世又会发生什么事?重生后的这段时光,会不会只是一个虚幻的泡影?她有些害怕,这几年她过得太幸福了,幸福得象是假的一样。

    “太太?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跟随在她身后的冬葵轻声细问。她如今还是未嫁女子的打扮,一心想在文怡身边侍奉,不肯嫁人,文怡也不好逼她。

    文怡听了她的问话,只是摇摇头:“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不是已经要了一间静室么?就跟家里说,我今儿要在这里住一晚上。”

    冬葵皱了皱眉头,轻声应了,退出佛堂去,跟迎面而来的莲心低声交谈了几句。莲心此时已经嫁给了舒平,梳着妇人发式,主管文怡出门事宜。听了冬葵的话,她也皱了皱眉头,接着又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离开。

    文怡就这样在寺后的庵堂借住下来。她如今是正三品武将的夫人">,夫君又新近调入京中,主掌一营军务,称得上是军中冉冉升起的两大少将军之一,大护国寺怎敢怠慢?更别说是附庸的小庵堂了,不但主持亲自相迎,还正正经经收拾出一个小院子来招待,一应吃食用具,皆是精心备就,与当年过路挂单的小尼姑受到的待遇不可同日而语。

    文怡就这么跪在佛前,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渐渐发冷,双腿也麻了,她却还在回忆着这几年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心中越发柔软。她真的舍不得,若这一切都是假的,她还要如何活下去?她诚心向佛祖祈祷,若佛祖垂怜,就让她继续这段人生吧,哪怕是折寿她也乐意。

    重重的脚步声传来,她蓦然惊醒,认出了来的是谁,连忙回过头去。

    柳东行毫不客气地大踏步走进来,声音哄亮:“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呢?说好了只是在这里住一夜的,你就在佛堂里跪了一夜?也不怕吹了风、着了凉!”

    文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我只是想跟佛祖多说几句话罢了,就一会儿……”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有些讶异:“天亮了?”

    “少说废话!天当然亮了!”柳东行一把将她捞起,握了握手,便皱起眉头,“手都冰成这样了,再待下去,一定要生病的!赶紧随我回去,若是祖母知道我由得你这般胡闹,一定要生气了!”

    文怡想起祖母,也有些心虚:“你别告诉她老人家,我这就随你回去。”

    “你不说是怎么回事,非要跑来庵里住一夜,家里还有客人呢。韩兄带着你六姐姐到了京城,说了提前几个月在京中备考。你明明说过要好好招待的,回头却把客人丢下,自个儿跑来礼佛,回头你六姐姐笑话,你可别怪我不帮你说话。”

    文怡想起文慧那张嘴,抿了抿唇,轻哼一声:“她要笑话就随她笑去,我还要笑话她呢,谁怕谁?!”

    柳东行笑了:“好吧,我不提她。你只想想孩子们,他们一天没见你,心里挂念得紧呢。”

    文怡想起一双儿女,心中不由得一软:“是我错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柳东行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庵堂,东边的天空透出了明亮的阳光,照得她忍不住眯了眯眼,但很快便露出了笑意,低头瞧了瞧与丈夫紧握的双手,心中满是欣喜。

    (全书完)

    第四百二十五章时移世易(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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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望族介绍:
可怜朱门绣户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生于望族,柔顺了一辈子,只落得个青灯古佛、死于非命的下场。既然重生了,她就要坚强,彻底摆脱从前的噩梦!
可是,上一世错身而过的他,为什么总是出现在她的面前?生于望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生于望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生于望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