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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巨火     红色脊梁txt下载     红色脊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四五章 一起去(求月票)

    圆通禅寺下院,郑毅听了上官咏关于商队的情况汇报,随即又开始打听闽省和莆田的情况。

    闽省的形势错综复杂,事情还得追溯到去年。

    参加了南昌起义的蔡廷锴,率麾下第十师行军到进贤时,脱离起义队伍,率部到达赣省东北部的铅山县河口镇,静观变化。

    去年九月,蒋光鼐自沪携带现金十万元抵达河口,解决了部队急需的伙食费用,随后蒋、蔡通电全国,服从宁汉合流之后的南京中央政府,恢复国民革命军第十一军建制,蒋光鼐仍担任第十一军副军长,然后由第十师分编出第二十四师。

    蒋、蔡率部队进入闽省,到达省城福州后,应当地民众代表的要求,将祸害百姓的新编第一军谭曙卿部缴械,所获枪械充实到第二十四师。

    随后,蒋、蔡迎回了远遁曰本的前十一军军长陈铭枢,其后率部回粤,参与了对南昌起义部队和海陆丰革命根据地的围剿。

    此后,第十一军在前第四军老军长李济深的指挥下,对张发奎开战,借口是张发奎部通共,和**合谋制造广州起义,史称“第四军第一次内战”。

    大战结束,张发奎败退出粤省,只身逃到香港通电下野,获胜的李济深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参谋总长、中央政治会议广州分会主席等职务,第十一军获得李济深的大力支持,陈铭枢被举荐为粤省省主席。

    今年四月,蔡率第十师到琼州海口剿共,而蒋则奉李济深命令,率领麾下部队北上福州,把闽省的财政和民政大权牢牢地掌握在粤军手中。

    上官咏介绍完大致情况,接着道:“闽省省主席杨树庄是辛亥元勋,北洋政府和国民政府都承认的海军总司令,又是当今南京政府的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和海军特别党部主任委员,资历深厚,他和过江龙蒋光鼐之间的争斗,如今已经越来越激烈.....”

    “本省最大的地方军阀李厚基偏向于南京国民政府任命的杨树庄,传言他们很快就要联起手来,把蒋光鼐和盘踞福州、南平等地的粤军全部赶走,搞得夹在福州和厦门、泉州之间的莆田无所适从。”

    “莆田保安团长是外来人,半个月前他接受了李厚基的任命,正式将莆田保安团更命名为省防军第四旅。”

    “为了自保,莆田几家大族已经联合起来,走通了杨树庄和李厚基的关系,出钱出人,重建了莆田保安团,目前保安团的新兵人数已经超过三千人,接下去还要征募两千人!”

    “恐怕你想不到,我和特遣队七名军事骨干都在里面挂了个名,估计能混个团长当当,哈哈!”

    郑毅听了非常高兴:“这个重建的莆田保安团规模可不小,武器装备这一块是怎么解决的?”

    上官咏颇为无奈:“武器装备采购这块肥肉估计轮不到我们,曰本人在闽省的势力非常大,对闽省各大势力的渗透远远地超过了我们的预料。”

    “上月初,莆田保安团提出购买一千支毛瑟一九二四式步枪和一百支勃朗宁一九二〇式手枪,结果在曰本人和杨树庄等人的重重压力之下,不得不更换成曰本三八步枪和英国产转轮手枪。”

    “我和几位师叔反复讨论过后,决定不参与其中,买回来什么咱们就用什么。”

    郑毅沉思良久,默默点头:“没想到曰本人对闽省的渗透这么深......你和几位世叔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个时候咱们必须低调行事,不能因为暂时的利益而影响到将来的发展。”

    “我就知道,师长一定会支持我。”

    上官咏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郑毅摆摆手:“为了保护你们这支作用巨大的奇兵,我已通知小富,今后不再从香港地区运来武器弹药,今后你们不需要再冒着危险,把一批批武器弹药送到闽西革命根据地。”

    “当然,军鞋、雨衣、布匹、五金工具、钢材机械、药品器材乃至闽西无法生产的所有商品,都可以运到闽西革命根据地去,再把闽西和赣东地区的珍贵木材、茶油桐油和猪鬃等土特产品运回来,生意做得越大越好,但是不能轻易冒险。”

    上官咏愣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地问道:“真不需要我们运送武器弹药了?下个月抵达香港的那批武器装备怎么办?”

    “目前,根据地的武器装备基本上够用了,不需要再冒着巨大的风险采购武器弹药,我已经让小富找德国洋行做了货物变更,转而购进两套子弹复装设备和三吨薄钢板,至于其他采购物资,等我向中央汇报过后再做决定。”郑毅耐心地解释道。

    上官咏缓缓点头:“老大,我想和你一起去沪海。”

    郑毅吃惊地问道:“理由呢?”

    上官咏提起精致的紫砂壶,为郑毅续上一杯甘醇可口的铁观音茶水:“离开连城之前,参谋长和弟兄们都要求我必须保证你的绝对安全,这也是我本人和莆田情报站责无旁贷的责任!”

    “其次,我需要和小富见个面,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充分利用香港和莆田两个贸易公司的优势,尽快扩大我们的生意规模,以便为教导师和党组织提供更多的经费。”

    “再就是我们上官家和莆田的林、黄两大家族想买两艘千吨货轮,往来于南洋、香港至莆田之间,把生意拓展到东南亚各地。”

    郑毅缓缓点头:“你和我去上海没问题,不过,会不会耽误这边的工作?”

    “不会!情报站已经稳定下来了,同志们各司其职,非常隐秘,不需要我在旁边天天盯着了。其次,只要不是运送武器弹药和大量现金,我和特遣队弟兄都不需要跟随商队,所以我离开十天半个月没关系。”上官咏笑道。

    郑毅再问:“那莆田保安团的工作呢?”

    上官咏哈哈一笑:“放心吧,老大,几家大族凑钱购买的第二批曰本三八步枪下月中旬才能运到,其中两千支步枪和一百万发子弹属于我们保安二团的,到时候只需要一声令下,两千新兵就会从四面八方集中到一起。”

    “军营我早就选好了,目前有三百多知根知底的新兵在里面接受训练,教官是我们特遣队副队长卢方铭和教导员程志彪,到了莆田后你去视察一下,保证让你满意。”

    郑毅非常高兴:“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快点儿到莆田去看看了。”

    上官咏又是一笑:“等会儿九叔就会到来,他肯定要请你喝酒。本寺下院住持德延师叔也想见见你,最快明天上午咱们才能出发,急也急不来,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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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六章 现实与理想(求月票)

    漳平至莆田不到两百公里路程,郑毅随同增加一倍规模的商队一起骑马慢行,经永春、仙游两县抵达目的地莆田,仍然耗费整整四天时间。

    回到莆田之后,上官咏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二十五万现大洋送入英国佬开设的汇丰银行,然后兑换成英镑,转入徐茂富在香港汇丰总行开设的专用账户。

    郑毅没有和上官咏一起到银行去办理款项存转事务,他在酒肉和尚九叔的陪同下,拜访了上官咏的大伯、上官家族的族长上官熙,受到了上官家族的热情欢迎和款待。

    谁知道在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常年活跃于闽省各地的曰本富商李德培忽然到访,上官家族几个主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其上门来干什么,最后由上官咏的四叔前去接待,其乐融融的酒宴气氛因此而受到影响。

    二十分钟之后,上官瑞的四叔从前堂回来,坐到座位上,向主位上的族长大哥低声说了几句,然后颇为歉意地向郑毅解释:

    “不知曰本泰平公司的人怎么打听到小咏去汇丰银行存入一笔巨款的事情,李德培急匆匆登门询问我们的保安二团是否需要增加武器的采购量。我只能向他解释说,这笔款子是闽西和赣东的几家老客户用于购买德国特效药的,他才没有继续纠缠。”

    郑毅没想到曰本人在莆田的势力这么大,竟然连存款这么私密的事情也能如此快速便打听到,进而想分上一杯羹,当下不由好奇地问道:“这个曰本泰平公司有何背景?”

    上官咏的三叔无奈地笑了笑:“这家公司的背景非常深,据说背后是曰本几大财团和曰本军方,两年来闽省地方军队的枪支和火炮采购业务,基本上被这家公司给包揽了,就连我们几大家族重组的莆田保安部队也在重重压力之下,不得不放弃更好的德国武器,转而购买曰本生产的武器,否则很可能遭来曰本人的记恨和报复。”

    “据可靠消息,两个月前,南京国民政府就向曰本泰平公司订购了价值一百五十万大洋的军火,后面又追加了四十万大洋购买两艘内河缉私艇。”主位上的上官熙似是不经意地笑道。

    “这样啊......看来日本人在东南沿海各处,手确实伸得很长!”郑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简单感慨一句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上官家族的成员也心领神会,乐呵呵地举起杯子向郑毅敬酒。

    ……

    ……

    酒宴结束已是深夜时分,郑毅回到住处洗完澡,看到上官咏已经换上一身轻柔的丝麻面料便装,正在熟练地泡制功夫茶等候自己。

    郑毅笑了笑,过去坐到了上官咏对面,从花梨木茶桌上捡起香烟盒,麻利地抽出一支:“没想到你们上官家族如此庞大,还有你的两位堂哥,竟然混到省保安厅担任要职了,怪不得你能弄到一个保安团的番号......世家大族果然不得了!”

    上官咏划燃火柴,给郑毅点燃香烟:“其实也没什么,每一个世家大族背后都是根深蒂固的,只是一般人看不到罢了,就我自身而言,并非家族安排才投身于革命事业,而是我觉得咱们这个苦难的国家需要改变了,否则永远直不起腰来。”

    郑毅点点头:“这话我相信,你的家人还是很开明的,否则断然不可能允许你走上荆棘遍地、充满危险的道路,更不会让我这个被民党政府称为共(gongfei)匪悍将的人走进家门。”

    上官咏笑了笑:“其实,我大伯见过你父亲,他对我说,上次去香港的时候,和你父亲谈得挺愉快的。”

    郑毅颇为惊讶:“既然这样,你让你四叔直接去香港开设一家航运公司,然后购买货船,挂上英国米字旗往来于闽省与南洋之间,不是比通过我找徐茂富合作效果更好吗?”

    上官咏如实回答:“我不是没想过,而是根本就做不到......英国国籍很难办下来,聘请英国人担任船长和大副也不是光有钱就能办到的,可是茂富通过你家老爷子,不但顺利拿到了英国护照,还在短短三个月里成立了航运公司,几次把军火运到莆田来都没有任何人敢多看一眼。”

    “我家里一群长辈和林家、黄家的主事人深受触动,所以才有了进一步加大合作的意向......按照长辈们说法,人和钱我们都不缺,就缺权势和影响力,如果再不努力改变现状,我们的家族生意很快就会遭来对手的打击,百年来累积的声望很快就会在这个乱世中没落。”

    郑毅笑了笑:“对此你怎么看?”

    上官咏挺直身子,据实而言:“记得我离开部队前一晚你曾对我说过:我们的队伍现在还很弱小,所以我们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抓住一切机会不断壮大自己,发展自己!这几个月来,我就是这么做的,只要对革命事业有利,就值得去尝试。”

    郑毅眼里露出了欣赏之色,点头鼓励道:“你做的很好,至少在我看来成绩巨大,无可挑剔。”

    “情报工作和战场上杀敌是完全不同的两条战线,处理每一件事都需要更大的智慧,更为灵活的手段。不过,今后你要倍加注意自己的身份,绝不能暴露莆田情报站的存在,这是我给你的底线。”

    “放心吧,老大,除我和教导员程志彪之外,谁也不知道莆田情报站的存在。直到现在,特遣队的弟兄们都以为自己就是普田情报站的一员,而不知道莆田情报站是个独立存在的机密单位,并不在我们即将成立的保安团之中,要不是我九叔上次送货去汀州见过你,这回我绝不会把你领到家里来,更不会暴露你的身份。”上官咏低声回答。

    “我不会介意的!”

    郑毅满意地笑道:“我的身份其实没什么,出发之前我就预料到这个结果,而且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的亲兄弟一样。”

    “在我心目中,你和徐茂富都是我难以割舍的好兄弟,若不是为了情报站的建设,我真不愿意把你们放出来......如果你们俩一直留在根据地,现在至少也是主力团的团长了。”

    “老大......谢谢你!”

    上官咏的眼珠子瞬间一片潮红,端着茶壶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郑毅用力吸了口烟,徐徐呼出青灰色的烟雾:“保安团驻地我就不去看了,明天上午和你家几位长辈好好谈一谈生意上的事情,然后尽快赶赴沪海。”

    上官咏点点头:“好!明天晚上九点有一班曰本客轮,我们坐这班轮船可以直接到沪海的黄埔港。”

    “等会儿给香港站发个电报,告诉他们我们的行程安排。”

    “明白!”(未完待续。)

第三四七章 白色恐怖(求月票)

    一九二八年,九月十四日,农历八月初一。

    斜阳西下,排水量两千四百吨的“高雄丸”客轮缓缓靠上黄埔码头,船上的旅客早已收拾好行囊,走上船舱,云集于甲板之上。

    换上一身富绅子弟装束的郑毅和上官咏也不例外,各提着一个精致的皮箱,跟在熙熙攘攘的旅客身后,来到右舷甲板上,默默注视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寻找前来接船的熟悉弟兄。

    “怎么没看到茂富?”

    上官咏皱起眉头细细打量码头上的人群。

    郑毅稍稍松开脖子上的领结,目光停留在码头上方两辆黝黑锃亮的高级轿车上:“一点钟方向,距离咱们约两百二十米。”

    上官咏凝神望去,明亮的眼睛里露出戒备之色:“两辆轿车里外至少四个人,看样子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我们还是先别忙着下船,实在不行宁愿随船回去。”

    郑毅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精心修剪的小胡子微微翘了起来:“看到钻出第二辆轿车的那个长发高个子没有?穿白衬衣打领带那个。”

    “似乎戴着副金丝眼镜,有点儿不可一世的样子,像是那几个人的头头......怎么,你认识?”上官咏看到那人气派不凡,侧过头有些惊讶地问道。

    “认识,他可是这黄埔滩的风云人物,冯家大少冯敬斋。”郑毅笑着说道。

    上官咏惊愕不已:“你姐夫?”

    郑毅点了点头:“是他,估计是小富被别的事情耽误了,才通知他过来接我们......下船吧,那家伙领着几个手下过来了。”

    上官咏大为放心,听到郑毅把姐夫称之为那家伙,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抢先一步提起郑毅的皮箱,甩甩下巴示意郑毅走在前面。

    郑毅毫不客气,跟随最后下船的十几名旅客踏上引桥。

    码头上的冯敬斋在三名保镖的护卫下,绕过一堆堆人群,来到引桥前方数米,含笑以待,维持秩序的两名警察看清楚是冯大少,连忙弯腰问候,主动退后几步,不敢站在气宇昂轩的冯大少面前。

    冯敬斋似乎压根儿就没有看到两名点头哈腰的警察,满是笑意的目光一直望着走下引桥的郑毅,没等郑毅走下引桥便大步迎上前,张开双臂,似乎要和郑毅来个拥抱。

    郑毅连忙伸出手,一把抓住冯敬斋的右手,紧紧一握,巧妙地把他带到边上:“你一直没变,还是一副纨绔子弟的作派。”

    冯敬斋哈哈大笑,伸出左手来,亲切地拍拍郑毅的肩膀:“你倒是变了个模样,身板更为硬朗,气质也和以前大不一样,又蓄起了小胡子,如果不是自己家人,根本就认不出你来。”

    郑毅笑了笑,侧过身来,向冯敬斋介绍:“这位是我兄弟上官咏,闽省莆田上官家的俊杰,和小富的生意做得不错。”

    冯敬斋热情地与上官咏握手:“很高兴见到你!马尼拉华商会理事上官焘老先生和你是本家吧?”

    “他是我二伯爷,不过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老人家。”上官咏谦逊地笑道。

    冯敬斋哈哈一笑,拉着上官咏和郑毅往回走:“回去咱们慢慢说,这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

    郑毅看到冯敬斋的保镖抢先提起自己的行李走在前面,低声向意气风发的冯敬斋赞叹道:

    “你的几个弟兄不错,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冯敬斋深感自豪,边走边询问郑毅:“能不能和你军中的猛将相比?”

    深藏不露的上官咏一听不由乐了,郑毅想都没想随口就答:“两者无法对比,军中将士不需要太高的武技,能杀敌就行,若是真要比,可以拿小富来比较,这家伙身手不错,在军中排得上号......哦对了,小富怎么没来,反而让你来接我?”

    冯敬斋嘿嘿一笑:“他对我说有急事要去武汉......嘿嘿!这家伙自以为做得隐秘,其实他刚坐船离开沪海,我就知道他为什么走得这么急了......”说完狡狯地冲着郑毅眨了眨眼。

    郑毅闻言立即停下脚步,问道:“出什么事了?”

    冯敬斋微微摇头,心情复杂地看着郑毅的眼睛:“前天凌晨四点,隐藏在闸北和公共租界的两个**据点被查抄,淞沪警备司令部和民党中央党部行动队出动了三百多人实施抓捕,打死两名**头目,逮捕十四人,搜出大量机密文件和两部无线电台。”

    “上午九点,警备司令熊世辉和中央政府特派员杨虎双双赶到法租界,请求法国领事馆和租界军警协助抓捕三名**要犯,不知道他们怎么说服了英、美两个领事,法国人最后准许他们进入法租界实施抓捕,不过最后一个都没抓住。”

    “小富是出事那天的晚上离开的法租界,我听码头货场的手下说,小富悄悄送走了三个人,其中一个似乎行动不便,是被人抬上货船的。”

    郑毅顿时沉默了,上官咏则是一脸的震惊,冯敬斋叹了口气,把两人拉到轿车前:“上车吧,回去再说。小富不会有危险,他乘坐的那艘船是香港公司的货轮,悬挂着大英帝国的国旗,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

    ……

    两辆轿车徐徐开出港口,后座上的郑毅由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脸色非常难看。

    直到进入沪海市区街道,郑毅才平静下来,低声询问坐在身边的冯敬斋:“我大姐知道这事吗?”

    “我哪里敢让她知道这事儿?好在生完孩子到现在她一直没上班,报社那边有岳父大人派来的几个得力干将接手,不再需要你大姐事无巨细天天操心,否则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瞒得住她。”

    冯敬斋大大咧咧地说道。

    郑毅想了想,问道:“我在法租界的两座房子没事吧?”

    冯敬斋白了郑毅一眼:“有我在,谁敢动那两座别墅?咦!?你小子似乎对我从来都没信心啊!”

    郑毅歉意地笑了笑:“两码事,我是担心给你添麻烦,和信心无关。”

    冯敬斋不满地瘪瘪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来沪海,不过为了安全,你在沪海期间必须得听我的,想去哪里,想办什么事,想见什么人,都要等小富回来以后再说。眼下沪海租界内外到处都是国民政府的密探,到处在抓捕**,我实在不放心让你胡来。”

    郑毅颇为感激,拍拍冯敬斋的手臂:“谢谢姐夫!我大姐知道我回来的消息吗?”

    一声“姐夫”让冯敬斋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我来接你之前告诉她了,所以你和上官贤弟必须住在我家里,先安顿下来,看看我儿子,和你大姐好好说说话,有什么事过两天再说,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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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八章 亲情(求月票)

    听完冯敬斋的一番话,郑毅心中暗自着急,同时也对一直保持距离的冯敬斋生出丝丝感激之情。

    郑毅非常清楚,冯敬斋能到码头接自己不仅仅是面子问题,更多的是对自己的真心认可和保护。

    可不管郑毅如何着急,如何担忧,郑毅都不能按照原定计划前往闸北的联络站,否则将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危险。

    目前看来,只能等待负责各地情报站联络工作的徐茂富到来,才能根据实际情况作出正确判断,再通过上海情报站负责人与中央委员会取得联系。

    两辆豪华轿车畅通无阻地驶入法租界,很快便来到顾家花园东侧的冯家府邸,缓缓经过高大气派的别墅主楼,停在西面那座精美典雅的两层别墅前方。

    这会儿微微发福、满脸激动的郑萱已经站在两级台阶之上,身后是一位抱着孩子的中年女佣和几名妙龄丫头。

    轿车尚未停稳,郑毅已经打开车门,向台阶上泪光闪闪的郑萱笑了笑,钻出车厢,上前两步微微鞠躬:

    “还不错,没变样,哈哈!这位阿姨抱着的是我的小外甥吧?先让我看看。”

    跟在后面的下车的冯敬斋和上官咏忍不住笑了,没想到郑毅和久别的姐姐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

    郑萱气得够呛,一步跨下台阶,狠狠捶了郑毅几下:“你这讨厌的家伙,故意气我,是吗?”

    郑毅挺起胸膛,坦然承受姐姐的粉拳和抱怨,哈哈一笑走到台阶之下,满脸笑容地端详在奶妈怀里甜甜沉睡的小外甥:

    “长得太漂亮了,这小脸蛋和骨架子得到了姐夫的真传,这眼眉和鼻子太过秀气,长到六岁必须练武,否则成年之后很可能变成个贾宝玉似的小白脸。”

    冯敬斋听得哈哈大笑,周围的佣人们也笑得不行,郑萱也气得笑了,再次给郑毅的肩膀几拳:

    “要死啊你!这么多年不见面,一见面就胡说八道,再敢胡说看我不收拾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郑毅毫不在意,轻轻摸了摸孩子粉嘟嘟的脸蛋,颇为歉意地对郑萱说道:“对不起啊,大姐,来得太匆忙,没给小外甥准备礼物,回头再补上。”

    “平安回来就好,谁稀罕你的礼物。”

    郑萱嘴上不依不饶,眼里却满是喜悦。

    冯敬斋又是一笑,客气地请上官咏一起进入家门,郑毅这才记得把上官咏介绍给郑萱,彼此见礼完毕一同进入大厅,训练有素的佣人们已经摆好了咖啡和果盘。

    冯敬斋入内更衣完毕,乐呵呵地回到富丽堂皇的大客厅,把一盒罕见的哈瓦那雪茄放到郑毅身边的茶几上,打开盒子,请郑毅和上官咏自便。

    郑毅连忙吩咐郑萱把孩子送进屋里休息,直言吸烟对孩子的健康影响很大,等郑萱吩咐奶妈把儿子抱上楼之后,才拿出根雪茄仔细修剪起来。

    快步回来的郑萱轻轻打了一下丈夫,绕过沙发坐在郑毅边上:“实话告诉我,怎么突然回来了?”

    郑毅点燃雪茄,惬意地吸了一口:“我不能告诉你原因,更不愿意用谎言为自己开脱,你也别问了,此次回来估计待不了几天,办完事我就离开。”

    郑萱没想到弟弟说话这么这么直,一点儿委婉都没有,可听起来生硬无礼的话语中,又显示出郑毅的诚实与无奈,不但让郑萱无法生气,反而生出深重的担忧。

    冯敬斋似乎更能体谅郑毅的处境,微微一笑,转过话题:“先喝杯咖啡,歇歇气,然后我带你们去客房安顿下来,好好洗个热水澡,完了咱们哥几个喝一杯,有什么话用完晚饭再说。”

    上官咏连忙致谢,郑毅见状干脆站起来,请冯敬斋带自己前往客房,两人在船上三天三夜不能洗澡,又是这么热的天气,不洗个热水澡清爽一下实在受不了。

    冯敬斋把郑毅和上官咏带去客房,郑萱立即站起来,跑到电话机前拿起话筒,接通之后语气激动,眉飞色舞,足足谈了五分多钟才结束。

    随后,郑萱又跑到厨房亲自查看晚宴的准备情况,出来后立刻拉着丈夫上楼,窃窃私语,完了又找出两套中式便装,吩咐丫头送到楼下客房去,事无巨细,忙得个不亦乐乎。

    冯敬斋看到妻子额头上沁出密密的汗珠,摇了摇头,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别忙了,二弟是军旅之人,哪里用得着如此讲究,太正式反而显得生分了。”

    “说的也是,唉!”

    郑萱幽幽地叹了口气,盯着丈夫的眼睛道:“你一定有事瞒着我,还有徐茂富,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去了武汉,难道他不知道二弟要回来?你要如实告诉我,二弟突然来沪海到底是为什么?”

    冯敬斋摇头苦笑道:“我哪里知道他们的事情?要不是小富临走前请求我代他把二弟接回来,我做梦都没想到二弟会来沪海......”

    “二弟是什么身份大家都知道,如今他的名气比起那些北伐名将还要大,蒋总司令和朱培德恨不得活剥了他......可他偏偏就来了,作为姐夫,我怎能把他拒之门外?”

    “那你为何不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郑萱急了。

    冯敬斋拍拍妻子的肩膀:“刚把他接回来,怎么问?要问也得先喘口气吧?”

    郑萱这下没辙了,想了想又问道:“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上官咏是什么人?”

    冯敬斋如实说出自己的猜测:“上官咏是闽省莆田上官家族的子弟,说起闽省上官家族你估计不知道,但要是说起南洋的上官家族恐怕你能记起来了......马尼拉华商会的上官焘先生和你家老爷子有些交情。”

    “但是我私下认为,这个上官咏身份应该不简单,很可能是二弟的部下,或者是隐藏的**。”

    郑萱惊愕不已:“这么说,不就是和小富身份差不多一样吗?”

    冯敬斋嘿嘿一笑:“二弟不简单啊!小富在你家老爷子的暗中帮助下,不但在香港和沪海开设三家颇具实力的公司,置办了不少房地产,而且已经申请加入英国国籍,估计年底就能获准,最差也能获得英国殖民地护照。”

    “从这就可以看出来,二弟一直在暗中布局,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站在什么立场,他的手段都令我佩服,远比你我想象的高明多了!”

    “所以你就放心吧,二弟精明着呢,这世界上能够让他吃瘪的人不是没有,但至少目前还没出现,我们没必要为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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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九章 忘不掉(求月票)

    听了冯敬斋的安慰,郑萱沉思好一会儿,终于默默点了点头:“说得也是,眼下老爷子的亚洲新闻集团不是还有小毅的三成股份吗?对了,你觉得二弟是怎么考虑的,他为了理想毅然在危急关头加入**,却同时又经营如此多的产业,这不和**所坚持的无产阶级的理念背道而驰吗?”

    “我也不清楚,说真的,我不明白**,更不明白你这二弟......你们老郑家人,一个比一个厉害,琢磨不透啊!”

    冯敬斋想了想,脑仁一阵疼痛,摇头不已。

    郑萱白了丈夫一眼:“瞧瞧,又胡说了。”

    冯敬斋哈哈一笑:“刚才在楼下你是否给刘瑜打电话了?”

    郑萱点点头:“二弟回来了,我能不告诉刘瑜这丫头吗?她对二弟一片痴心,可谓日夜思念,苦苦等待,看得我心疼无比,与其这样拖下去,不如让他们见个面,哪怕谈不拢,也能让刘瑜这丫头彻底解脱出来。”

    “你就没考虑过二弟的感受?如果二弟从来都没有把刘瑜放在心上,你这么热心撮合,难道不会适得其反吗?”冯敬斋小心翼翼地问道。

    郑萱不服气了:“人家刘瑜那点儿配不上他?他凭什么不把人家放在心上?我就不信他对刘瑜不动心!”

    冯敬斋连连摇头,站起来转身就走:“不得了啦!这女人不讲理的时候,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避而远之,哈哈!”

    “冯敬斋,你敢再说一遍?”

    郑萱气鼓鼓地站起来,冯敬斋已经走出房门溜下一楼去了,气得郑萱直跺脚,只好匆匆换身衣服下楼,做好迎接刘瑜的准备。

    ……

    ……

    一楼东面的客房里,精神焕发的郑毅和上官咏都换上一身宽松的丝绸便装,两人坐在宽阔的西式沙发上,品茶吸烟,低声交谈。

    “没想到你姐夫的府邸这么气派,连客房都如此的宽阔奢华,真是大开眼界!不知道冯老爷子居住的主楼又是何等摸样?”

    上官咏看到屋内的豪华装饰,一时间感慨不已。

    郑毅前世见多了,哪里会在意冯府的装修如何:“冯老爷子的主楼我也从未进去过,估计黄浦滩鼎鼎大名的青帮元老也不会待见我们这样的小字辈。”

    “如果不是形势突变,危机重重,我真不愿意住进这个地方,明天出去看一看,如果没有危险,我们就搬到黄陂路的那栋洋楼去,那是我个人的产业,就在体育场边上,出入很方便。”

    上官咏考虑片刻,摇摇头道:“我看还是等茂富回来再说吧,如今太过危险,必须谨慎行事,还是住在你姐夫这里更为安全。”

    郑毅也很无奈:“真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化......沪海情报站的弟兄尚未来得及与中央建立联系,想去找人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去。”

    上官咏微微吃了一惊:“这么说来,我们莆田情报站也和沪海站一样了?”

    郑毅点点头:“除了香港站之外,其他情报站都不属于中央直接领导,这里面的原因很多,我此次奉命前来述职,其中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把我们建立的所有情报站,完整无缺地交到中央的手里,谁知道会遇到这样的巨变,唉......”

    “二弟,你出来一下,看看谁来了,哈哈!”冯敬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郑毅以为是徐茂富到来,立即穿上拖鞋,兴冲冲地走出客房,出门一看顿时傻眼了。

    ……

    ……

    郑毅呆呆望着无数次潜入梦中的佳人,好一会儿才露出个笑容,嘴巴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看到刘瑜凤目含泪,俏脸苍白,稍显瘦弱的娇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郑毅心里忽然生出阵阵莫名的隐痛。

    “好啦、好啦!先去餐厅坐下,不然饭菜就凉了。”

    郑萱及时出面化解,搂着刘瑜的胳膊率先走向大厅,冯敬斋嘿嘿一笑,对上官咏说了句“有请”,率先迈开步子跟在妻子身后。

    看到郑毅脸色不怎么好,上官咏低声笑问:“女朋友还是未婚妻?”

    郑毅幽幽叹了口气:“说了也许你不相信,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刘小姐,第一次是在一年半前的武汉,彼此间虽然有些好感,但说的话并不多......唉!走吧,别问了,先吃饭。”

    上官咏愣住了,跟随郑毅穿过大厅,进入侧后方的宽阔餐厅就坐,悄悄看了一眼坐在郑萱身边已经恢复常态的刘瑜,不由得暗自赞叹。

    西式餐桌上的菜肴非常丰盛,无论碗碟还是酒具和餐具,都显露出主人精美奢华的生活品质,水晶高脚杯里的琥珀色红酒更显华贵,令郑毅有种恍如昨日如堕梦中的奇异感受。

    经验丰富的主人冯敬斋没有发表客套的祝酒词,如同寻常家宴一般,举起杯子略微示意,便与坐在身边的郑毅轻轻碰上一杯:

    “很久没和二弟坐在一起喝酒了,今天一定要喝个够才行,哈哈!上官贤弟,你不要拘束,都是世交兄弟,不用讲究场面上的虚礼,先喝口酒,然后吃菜,等会儿我要和你好好喝几杯,哈哈!”

    郑毅碰完杯,向另一侧满脸笑容的大姐和对面俏脸飞红的刘瑜略微示意,也不管什么规矩,什么礼节,仰起头将杯中红酒一干而尽,完了放下杯子,轻轻呼出口热气:“很久没喝到这么好的红酒了,味道相当不错,谢谢大姐和姐夫破费。”

    冯敬斋笑着摇摇头,郑萱瞪起眼睛嗔怪道:“是不是嫌弃今天的酒不够好啊?”

    “怎么会呢?”

    郑毅提起筷子,夹起一块金红透亮的东坡肘子,放进面前的小碗里,微微有些感慨:“说起来你也许不信,这一年多来我很少喝酒,局指可数的几次喝酒,喝的都是一个银毫一大坛的农家土酿,想喝度数高点的高粱酒或者玉米酒都舍不得,因为这些酒都用在受伤弟兄身上,更不要奢望什么红酒、洋酒了。”

    郑萱根本就不相信:“哼!别欺负我不懂军旅之事,堂堂一军之长,连高度酒都舍不得喝,说出去谁会信?”

    郑毅放下筷子,非常严肃地说道:“我记得你的东方新闻社曾派遣记者,深入赣南采访国共两军的战事,你们那位叫罗东源的年轻记者领着一位南洋记者和一位英国记者采访过我,并在我们军中停留数日......”

    “当时,我给予这三名记者自由采访的权利,包括对我军所有官兵进行采访,除了指挥部和前线战场,他们想去的地方都去了,想问什么也都问过了,相信他们对我们**红军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你这个社长不会没有看过手下记者的采访文稿吧?”

    郑萱说不出话了,她不但看过罗东源的采访文稿,还以连载的形式在《东方新闻》头版上连续刊登,引发大江南北全国各界的巨大反响,对此她记忆深刻,这辈子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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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〇章 自家人

    法租界,顾家花园,冯家府邸。

    郑毅没有让自己的大姐太过难堪,接着又解释道:“如果你们的记者如实报道了我们**军队奉行的主张,坚持的信仰,就会知道我们的红军是一支艰苦朴素、团结奋进、英勇顽强的崭新军队,是拥有坚定信念的人民子弟兵。”

    “我们的红军,绝对不会像民党军队那样欺压百姓,四处抢掠父老乡亲,所以我们**的军队很穷,无论官兵都没有军饷,我这个师长也就没机会喝到好酒了。”

    “谁让你参加**?活该!”

    郑萱气急败坏的话,引来大家一阵笑声,郑毅无奈地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夹起香浓肥美的东坡肘子塞进嘴里。

    刘瑜见状忍不住捂住小嘴笑个不停,郑萱对不讲规矩的郑毅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好夹起一块火腿送到乐呵呵的上官咏碗里,亲热地吩咐上官咏多吃点菜不要客气。

    冯敬斋一如既往地保持良好风度,很有耐心地等待郑毅吃下几口菜,这才笑容可掬地端起杯子,向郑毅和上官咏敬酒,三杯下肚便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刘瑜吃得非常少,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郑毅身上。

    郑萱看到三个男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举杯,似乎没自己插嘴的机会,只好和刘瑜低声交谈。

    郑萱对刚刚转为采访记者的刘瑜非常关照,要不是生孩子身体尚未恢复,她绝不愿意把东方新闻社的管理权让出来,尽管如此,她如今仍然挂着东方新闻社社长的职务,只需等待孩子断奶就会重新上位。

    “下午的采访顺利吗?”郑萱关切地问道。

    刘瑜点了点头:“租界公管局还是很给我们报社面子的,虽然没有让我们进入拘留室采访被捕的**嫌疑犯,但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份二十二人的名单,以及其中四人的明确证据,还答应我们采访小组的要求,为我们采访五天后的法庭审讯提供便利。”

    郑萱非常高兴:“太好了!法租界的庭审通常不会让国内记者参加,你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做好足够的准备,赶在《字林西报》前面做个系列报道,定能产生重大影响。”

    耳力很好的上官咏座位距离刘瑜最近,听到郑萱和刘瑜的谈话内容后,略微考虑,便将事情告诉郑毅。

    郑毅听完非常惊愕,歉意地向冯敬斋低语几句,望向郑萱,大声问道:“大姐,刚才你和刘瑜谈论**嫌疑犯的名单,能不能让我看一看?”

    郑萱愣了一下:“想看就看吧,反正很快就会有报道出来,不过名单并不在我这儿,你稍等......丫头,你还记得那份**嫌疑犯名单放在哪里吗?”

    “记得,就在我包里,接到你电话我直接就赶来了,打算今晚连夜赶写稿件,明早一起交给李总编,我这就去拿过来。”

    刘瑜离开餐厅,快步前往大厅的衣帽间。

    冯敬斋看看自己的妻子,又看看刘瑜,最后目光落定郑毅身上,疑惑地问道:“你不会是为了营救被捕的**才回来的吧?”

    郑毅摇了摇头:“我来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沪海发生这么多事情,要不是你和我说起连日来的大搜捕,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

    冯敬斋笑了笑:“那你要名单干什么?”

    郑毅如实回答:“我有几个人一直留在法租界,所以有点儿担心,想看看那份名单,如果上面没有我熟悉的名字,我不会再过问一句。”

    “如果有呢?”冯敬斋笑问。

    郑毅沉默片刻:“如果有我的人,还请姐夫多多帮忙!”

    冯敬斋哈哈一笑,晃眼看到刘瑜折返回来,指着她手里的名单道:“你先看吧,看完再说,最好是没有,你我都省事。”

    郑毅接过名单,细细察看,连续看了三遍才缓缓抬起头来:“对不起了,姐夫,这回恐怕要麻烦你了,排在第十七位的赖定邦是我的人,他们两夫妇就住在你给我买的金神甫路那栋小楼里。”

    “这份名单上登记的中法工艺美术学校,就是赖定邦进修的学校,他学习西洋设计是个幌子,徐茂富认识他。”

    郑萱和刘瑜面面相觑,冯敬斋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法租界的抓捕行动是从前天晚上开始的,估计还要等一段时间才会消停下来,小富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这位赖定邦没有留下明确证据的话,我很容易就可以把他弄出来,如果证据确凿的话,那就要大费周章了!”

    “这段时间淞沪警备司令部和沪海警察局盯得很紧,他们不仅和法租界频繁交涉,同样和公共租界的英美日各国领事馆和工部局、巡捕房有约定,租界里的华人警探和巡捕中间,现在有不少人秘密为国民政府做事。”

    郑毅频频点头:“我明白了,只想请姐夫尽力帮忙。”

    冯敬斋点了点头,从容不迫地望向满脸担忧的刘瑜:“法国巡捕房交给你们的资料中,有没有赖定邦的具体罪状?”

    刘瑜连连摇头:“没有,我记得清清楚楚,证据确凿的只有四个人,没有一个姓赖的,要不......我再去把那份资料拿来?”

    “不用了,没有就好,哈哈!”

    冯敬斋轻松地笑了笑:“二弟放心,吃完饭我就吩咐手下人去巡捕房打听一下,如果你这位姓赖的弟兄只是个嫌疑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是**,明天早上我就能让他平安回家。”

    郑毅从侧后的佣人手里拿过酒瓶,站起来为冯敬斋斟上大半杯酒,再给自己面前的杯子里满上,放下酒瓶,提起酒杯,郑重地说道:“姐夫,自家人,不言谢!但是小弟铭记心里,终有一天会报答你的!”

    冯敬斋连忙站起:“哎呀!你这是干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以后不要这样,再这样就生分了!”

    郑毅非常感激地说道:“那我就不说了,接下来还要麻烦姐夫和大姐一段时间,说不定接下去还会有很多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需要姐夫和大姐多多关照!”

    “姐夫随意,我先干为敬!”(未完待续。)

第三五一章 牢中境遇

    与牢房里其他七名被法租界军警抓捕关押的人犯相比,背负**嫌疑的赖定邦非常孤独,在长达两夜一天的时间里,没有人来和他说话,也没有军警前来提审他,牢房里的那七个人明显分成两帮,彼此互不搭理,对孤身一人被关押进来的赖定邦都很防备。

    在漫长的两夜一天中,赖定邦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惧和焦虑,理解了在井冈山根据地集训时师长郑毅那句“精神上的折磨很多时候远胜于**上的折磨”,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赖定邦夜不成寐,脸色焦黄,满嘴燎泡,身形明显瘦了一圈,脸上的胡子如野草般疯长,整个人显得非常的落魄。

    尽管赖定邦入狱之后,一直默默叨念当初在井冈山根据地培训期间师长郑毅传授的减压方法,企图通过自我激励的方式振作起来,尽快消除心里不断堆积的精神压力,可是,短暂的训练和经验上的匮乏,并没能让赖定邦获得多少安慰,能够在两夜一天里强装镇定,已经算是表现不错了。

    又一个漫长的黑夜过去!

    秋日的朝阳透过高高的通气窗照亮了黑暗的牢房,身穿皱巴巴黄色制服的安南狱卒,再次出现在了牢房外面。

    两桶散发着酸腐味的白粥被粗鲁地放在两座牢房中间的过道上,腰挂橡胶警棍的矮小狱卒,懒洋洋地蹲到铁栅栏前,将八个肮脏不堪的搪瓷碗胡乱摆开,另一名皮肤黝黑的狱卒则抡起黑乎乎的大木瓢,从木桶里舀出大半瓢稀粥,轮番倒进铁栅栏前面的搪瓷碗里,嘴里不停地用安南土话大声咒骂。

    和前两天一样,同牢房的七个人轮番取食,剩下最后那个最脏最破的搪瓷碗留给了赖定邦。

    浑身酸臭的赖定邦默默望向凑在一起稀里哗啦喝粥的两帮人,用力咽了咽干涸的喉咙,缓缓站起身,走向前方,靠着铁栅栏默默蹲下,无比伤感地看着外面那半碗飘着几根黄色菜叶的稀粥。

    直到其他七人喝完稀粥,把搪瓷碗送出铁栅栏之外,他都没有动一动。

    最后把碗送出牢房的中年人看了赖定邦一眼,幽幽叹了口气:“我看到你进来之后就没有吃过东西,只喝过两次水,这样可不行,挺不了几天的。”

    赖定邦干脆坐了下来,定定地望着第一次和自己的说话的中年人,摇头苦笑道:“我肠胃不好,喝下去恐怕当场就要呕吐,甚至病倒。”

    中年人微微吃了一惊,颇感兴趣地打量形容憔悴的赖定邦,不解地问道:“看你这样文绉绉的,年纪也不大,身上的衣衫也颇为讲究,应该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谁知道?那天吃完晚饭,两名华探领着十几个军警忽然冲进我家里,说我是**,然后就把我给抓进来了,不管我怎么分辩都没人听,直到现在什么解释都没有,唉!”

    “以前我听说洋人最**律,还讲人权和自由,现在我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真是可笑啊!”

    “原来我以为洋人真的比国人文明,等到了沪海租界定能学到先进的知识,享受到洋人给我们华夏带来的文明,于是卖掉老家的房子,急吼吼地带着老婆来法租界定居,现在看来真的做错了,还不如留在老家当个教书先生呢。”

    赖定邦满脸痛苦之色,没完没了地出言抱怨,和时下常见的迂腐书生并没什么区别。

    中年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怨自艾的赖定邦,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不会在法租界里买了房子吧?”

    “我哪里有钱买房子啊,租的。”

    赖定邦无力地靠在铁栅栏上,随即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先生,你不会也是**疑犯吧?”

    中年人笑了笑:“你看我像吗?”

    赖定邦微微摇了摇头:“不像,一点儿都不像!先生身体健壮,待人和气,看样子倒像个商铺掌柜。”

    中年人吃了一惊,点头嘉许:“你眼光不错啊!我真的是商铺掌柜,铺子就开在南京中路南面的那条巷子里,不知道是仇家诬告还是同行对手使出阴招,我突然被抓了进来,比你还早半天呢。”

    赖定邦无奈地叹了口气:“估计这牢里的同仁都是这样被抓进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给我们一个说法!”

    “之前法国人还振振有词地说他们的司法很公正,抓到嫌疑犯四十八小时就会审讯结案,可我被抓进来到现在已经六十多个小时了,也没见他们有人过来问一声,看来这法国人也不诚实啊!”

    中年人听了哈哈大笑:“你说什么?法国人公正?诚实?若真是诚实,就不会霸占我们的土地,若是公正,就不会奴役我们的人民了,哈哈!你知道法国在全世界的殖民地有多少吗?虽然比不了日不落帝国,但也差不了多少!”

    “我看你还是趁早放弃对洋人的崇拜吧,要想好好活下去,只能靠自己......好了,不说了,有人来了,像是提审的官员。”

    一阵皮鞋踏在水泥板上的脚步声响亮传来,两名便衣华探簇拥着一名高瘦个子的法国警官来到铁栅栏前面停下,左侧的矮壮华探前出半步,扫了一眼纷纷缩进牢房里侧的犯人们,大声吼道:

    “谁是赖定邦?出来!”

    赖定邦身体一颤,似乎是被吓了一大跳,犹犹豫豫站起来,走到铁门前面,摇着铁栅栏大声说道:

    “我是赖定邦,我没有罪,我要申诉,我要公正!”

    矮壮的华探听了不由哭笑不得,另一位华探摇摇头,把牢门打开,斜眼看了看文弱迂腐的赖定邦:

    “出来吧,有贵人给你作保了,回去之后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和那些无法无天的**凑热闹!”

    赖定邦惊愕不已,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刚想说点儿什么就被后面的矮壮华探拽住前襟一把拖了出去:

    “赶快走!别挡着老子锁门。”

    “哐当”一声,铁门锁上。

    两名华探像揪小鸡一样,把脚步虚浮的赖定邦给拎了出去,边走边骂骂咧咧地说这样的愚蠢书生怎么可能是**,另一位华探笑着说淞沪警备司令部那些密探被南京政府逼疯了,所以才会不分青红皂白,看谁都是**,顿时惹来法国警官一阵放肆的大笑。

第三五二章 密探

    目睹赖定邦的身影消失在牢房巷道的尽头,牢里的七名疑犯惊愕不已,两名身体健壮、目光闪闪的年轻人悄悄围在中年人身边,其中一个压低声音,疑惑地问道:“大哥,我们是不是看走眼了?”

    中年人沉思良久:“确实看走眼了,这个赖定邦不简单啊!”

    “不可能吧?这样的窝囊废,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同志?”另一位低声说道。

    中年人把目光从过道远处收了回来,四下看了看,俯下身来,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判断:

    “这赖定邦看似迂腐不堪,进来之后怕这怕那,焦急不已,可他不吵不闹,也不主动和我们任何人交谈,除了喝水就是缩在墙角睡觉,没动过狱卒每天两餐送来的米饭和稀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其实,他之所以这么做,定是知道很快就有人来救他出去,而且我在他眼睛里看不到半点儿惊慌失措,可见此人非常精明,也很有毅力,绝对不是你们以为的懦弱和迂腐!唉......我也差点儿看走眼了。”

    两名年轻人非常震惊,傻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才悄悄说道:“如果是自己人,又是哪一部分的?”

    中年人摆摆手:“不说这事了,好好想想怎么过这一关吧,只要能出去,我就能找到这个赖定邦,到时候就会明白了。”

    赖定邦这个时候已经被带到巡捕房外面,两个华探点头哈腰地把赖定邦交给门外的青帮前辈,又开了句玩笑,再“啪”地行了个礼,就钻进巡捕房忙别的事了,似乎这只是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根本就不值一提。

    穿着一身文人长衫的青帮头子对赖定邦笑了笑,指向前面十余米的黑色轿车,客气地说道:

    “前面那辆车是来接赖先生的,先生过去自然就会明白一切,告辞了,哈哈!”

    赖定邦满脸都是疑惑之色,目送慈眉善目的中年人乘坐人力车远去,这才犹犹豫豫地走向前面那辆黑色轿车,没敢低下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人,站在车门外,非常客气地抱拳致礼:“在下赖定邦,不知道阁下......”

    “还不错,就是太脏了,上来吧,等下送你去日本人开的青(qinglou)楼,好好洗个澡再说。”

    西装革履的郑毅乐呵呵地推开车门。

    “师长......这、这,我不是在做梦吧?”赖定邦震惊过后,眼珠子一片潮红,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郑毅哈哈一笑:“上来吧,先送你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然后你带上夫人,我们一起出去吃餐饭。”

    赖定邦飞快擦去涌出眼眶的热泪,二话不说钻进车厢,关上门转过头时再次吓了一大跳:“上官?你这孙子怎么也来了?”

    坐在驾驶位上的上官咏早就扭过脑袋,乐呵呵地看着赖定邦:“我没想到你被调到沪海来了,我离开根据地的时候,你好像还在二营当党代表吧?”

    赖定邦唏嘘不已:“稀里糊涂就被老大看上了,没多久糊里糊涂被送到沪海这边,大前天晚上又迷迷糊糊被租界军警抓进巡捕房,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

    郑毅和上官咏都被赖定邦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郑毅吩咐上官咏开车,转向赖定邦,含笑问道:“你为什么要去闸北公兴路?”

    赖定邦顿时懊悔不已,拍着脑袋道:“唉,我违反纪律了,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找中央的同志......”

    “在此之前,徐主任早就要求等待一段时间,先看清楚局势再说。可是,我心里着急,总想着早一天与中央取得联系,认为凭借对沪海的熟悉和自己摆脱跟踪的能力,哪怕找不到中央的联络员,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天正好碰到大搜捕,我及时进入临山路口的高级宾馆,总算是躲过去了,可出来的时候竟然碰到在中法艺术学院进修的同学,更没料到这家伙是民党中央党部的探子!”

    “当时,我这个同学犹犹豫豫没说什么,我借口有事坐黄包车回家了,没想到第三天晚上就被租界军警抓捕,看来我这个同学怀疑上我了,除此之外我没有出过错。”

    “那人叫什么名字?什么地方人?”郑毅严肃地问道。

    赖定邦叹了口气:“那人你也认识......李甫衍!”

    当赖定邦说出中央党部密探的名字后,郑毅震惊不已,此个叫李甫衍的人不但郑毅认识,出自武汉兵站的三千多老兄弟也都认识他,却是武汉兵站副站监徐志林的副官,是郑毅眼中聪明听话的小老弟。

    郑毅率部离开武汉赶赴南昌的那天晚上,这家伙还抱着自己哭哭啼啼地万分不舍,怎么也没想到一年半之后,此人竟然成为了民党中央党部的密探。

    幸运的是,赖定邦在南昌起义之后才加入的教导师,与李甫衍从来没见过面,而且到了上海之后赖定邦依然隐藏得很好,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赖定邦这会儿仍然后怕不已:“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我曾两次听到李甫衍提及你,最后那次是看完《东方新闻》上的战地连载,学友们讨论得很热烈,李甫衍非常感慨地对我和几个学友说,哪怕滇军把五个师开到赣南去,也打不过师长你率领的教导师。”

    “学友们都不相信,问他怎么会这么笃定?李甫衍犹豫良久,才说他有个表哥曾经担任郑毅将军的副手,可惜在南昌起义之前,郑毅将军受到**蛊惑,把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一个师拉到**那边去了。”

    “听完他的话,我才意识到此人身份极为可疑,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直到两月前,他拉上两名学友退学,转到民党中央党部开办的无线电培训班,我才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善类......”

    “当时他还想拉上我一起的,我推辞说还有一年就能毕业,加上我老婆肚子大了,暂时不想转行,他也就不再劝我了,但以后看我的眼神不怎么对劲,估计是把我记恨上了!”

    郑毅同样感慨不已:“李甫衍嘴里的表哥,其实就是武汉兵站的上校副站监徐志林......”

    “李甫衍本人毕业于黄埔军校五期的经理科,于去年六月份调入武汉兵站,正式担任徐志林的副官,他瞧那性格似乎不是做特务的料,不知道为何竟然混进了中央党部当特务!”

    “由此看来,民党的情报机关发展的很快,规模和人数比我预料的要大得多,虽然鱼龙混杂,但想必会有许多业务尖子涌现......我们今后要加倍小心了!”

第三五三章 革命夫妻

    轿车很快开到法租界金神甫路的洋楼前停了下来。

    赖定邦看一眼紧闭的大门,钻出车厢默默上前,推开虚掩的大门进入狭小的院子,刚要掏出腰间的钥匙,大门忽然打开,身怀六甲的妻子一把抱住丈夫,泪流不止,没有看到大门外的轿车和并肩而来的郑毅以及上官咏二人。

    赖定邦拍了拍妻子的背,轻轻推开她,温存地说道:“别哭,没事了,客人还站在门外等着呢。”

    赖定邦的妻子连忙擦去泪水,飞快地看了一眼门外含笑点头的郑毅和上官咏,不好意思地埋怨丈夫怎么不早说?然后羞答答地转身进门泡茶去了。

    郑毅和上官咏进入客厅,四下打量,赖定邦跑去和妻子一起张罗,乘机解释说自己现在什么麻烦事也没有了,随后端着茶盆来到茶几边上,招呼道:“老大、上官,别看了,坐下来喝杯茶吧。”

    郑毅过来坐到沙发上,拍拍红木沙发的扶手,似乎不怎么满意:“住在西洋风格的洋楼里,却摆着土里土气的红木沙发,很不协调,回头我让房东给你们换一套。”

    “不用麻烦了,红木沙发睡起来更为舒服,特别是夏天,躺在上面不会长痱子,比西洋的真皮沙发好用多了。”赖定邦乐呵呵地解释道。

    郑毅低声笑着问道:“我想把你调到香港情报站去,你觉得怎么样?”

    赖定邦愣了好一会儿,才不解地问道:“好像我的身份没有暴露吧?为何要到香港去?留在沪海这边不更好吗?”

    “身份是否暴露现在谁也不知道,但是民党密探肯定惦记上你了,下次若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盯着你不放。再就是你夫人要生孩子了,总不能只顾工作不顾家吧?香港那边相对安全一些,条件也稍微好一些,你去那边担任站长我也放心。”郑毅说道。

    赖定邦沉思片刻:“好吧,我服从组织安排。”

    郑毅透露道:“我这次来沪海,就是要把包括香港在内的所有情报站交给中央,包括所有情报人员和装备,都由中央直接领导,所以你如果决定下来的话,我这边还能把你调到香港去。一旦完成工作交接,我们恐怕再也难得见面了。”

    赖定邦顿时傻眼了:“徐主任也和我们一样?”

    郑毅郑重地点了点头:“一样!”

    赖定邦似乎明白了:“好吧,老大,我愿意去香港,既然这边我在民党特务机构那里挂了号,或许到香港后我能做的事情更多一些!”

    “好!给你两天时间进行准备......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好好陪老婆说说话,下午五点我开车来接你。”

    郑毅说完站了起来。

    赖定邦把郑毅和上官咏送出大门,站在车门旁边再次问道:“我走了这房子怎么办?这个地方已经不怎么安全了!”

    郑毅轻松地回答:“这栋房子的户主是我姐夫,没人敢动他,回头我让他收回去就完了......走啦!你快回去吧,有什么话晚上吃饭时再聊。”

    赖定邦目送轿车远去,摇摇头进入小院,掩上大门,回到屋里,妻子立即迎了上来。

    赖定邦把担忧的妻子扶到沙发上坐下,小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刚才那个高个子就是我们教导师的郑师长,我们都管他叫老大,另一个则是我的战友上官咏同志。”

    端庄秀气的赖夫人惊讶得捂住心口:“我的天啊!我还以为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呢......那个郑师长看起来没有半点儿军人的气质,就像是个留洋回来的大学教授,恐怕三十好几了吧?”

    赖定邦笑了起来:“我们老大比我还小两岁呢,哪里有三十好几?他就那样,一致以来都显得很成熟,特别是他那双眼睛,没人能看透,让人不敢直视,再刻意留了两撇漂亮的小胡子,看起来就更显老相了,身上也没了军中那股杀气,今早见面时我差点儿不敢相认了,哈哈!”

    赖夫人更为惊讶:“你是怎么出来的?刚才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赖定邦耐心解释道:“我们老大的大舅子,就是这黄埔滩大名鼎鼎的冯家大少冯敬斋,估计是我们老大开口求他了......”

    “今早到巡捕房接我出来的那人乃是这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华探长,名叫程子卿,是青帮老大黄金荣的高徒,和冯家大少是一个辈分的青帮名人。”

    “虽然程子卿没说怎么会放我出来,但我知道肯定是冯家大少发话了。”

    赖夫人听了后怕不已,拍了拍饱满的胸脯,紧张地问道:“你们老大不会也是青帮的吧?”

    赖定邦哭笑不得:“你想哪儿去了,我们老大出身于大资本家家庭,他老爷子和哥哥、姐姐都是留洋回来的,而且都加入了英国国籍,他老爷子如今还是香港的首任华人民政官,怎么可能是青帮出身?”

    “哦对了,我问问你啊,你愿不愿搬到香港去定居?”

    赖夫人不可置信地望着丈夫:“我们在沪海这边好好的,去香港干嘛?我宁愿回南昌老家去,也不愿去那个热得让人受不了的香港。”

    “其实香港不热,四面都是海水,怎么可能热得过南昌、沪海和武汉这些地方?你别以为那里还是个小渔村,虽然没有沪海这边发达,但也差不了多少,何况在香港比在内地安全多了。”

    赖定邦变着法子说服妻子。

    赖夫人考虑良久,最后还是“安全”二字打动了她,她知道自己丈夫的真实身份,她本人同样是个追求革命的进步青年,虽然还没有入党,但她毫不后悔自己嫁给了一个搞地下工作的**人。

    要不是怀上了孩子,恐怕她早已要求加入丈夫所在的集体了。

    正是因为怀上了孩子,赖夫人的顾虑多了起来:“要是真去了香港,你还接着干现在的工作吗?”

    赖定邦肯定地点了点头:“老大说了,如果我过去会接任站长工作......如今香港那边只有副站长,没有站长,估计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大想把我调过去,而且那边咱们的弟兄不少,徐主任一家和不少老弟兄的家人早就搬到香港定居了,到了那里不会孤单。”

    “另外......虽然老大没有说,但我知道他不怎么愿意让我继续留在沪海了,也许香港那边更需要我。”

    赖夫人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复杂情况,赖定邦也不会把工作上的事情告诉她,所以她听了丈夫的话,逐渐放下心来:“我听你的,想去就去吧,唉!要是我爸妈能去就好了,至少能帮我们带带孩子。”

    “怎么,你还想和我一起工作?难道你不怕吗?”赖定邦搂过妻子亲了一口。

    赖夫人抱住丈夫的腰:“有什么好怕的,你能干我也能干,只是我没你聪明,又不会说外语,不知道组织上要不要我?”

    赖定邦乐坏了:“放心吧,等你生完孩子,我就向组织上提出申请,等组织批准之后,我就教你无线电,你一定能做好的。”

第三五四章 好上了

    赖定邦小两口在卿卿我我展望未来,郑毅却没有他们这么轻松,刚刚回到顾家花园的冯府,就看到亭亭玉立的刘瑜等候在大厅里,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幽怨之色。

    上官咏非常聪明,看到情况不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哈哈一笑向郑毅请了半天假,要出去逛逛南京路和外滩,然后也不管郑毅是否批准,就拉上冯府的那位年轻司机一起开车出去了。

    郑毅摇头笑了笑,走向抱着孩子的大姐郑萱,郑萱却不让他逗自己的儿子,瞪着他道:“粗手粗脚的,会抱孩子吗?一边儿凉快去!人家刘瑜等你一上午了,见了面也不和人家打个招呼,不知道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郑毅无可奈何地望向刘瑜,想了想干脆走到刘瑜面前,看着她如一潭秋水般的大眼睛:“有话说吗?”

    素来柔弱的刘瑜定定地看着郑毅,眼里涌现一抹倔强:“你不想听是吗?如果你实在不想听,我永远也不说了。”

    郑毅惊顿时愕不已,边上的郑萱也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素来温婉贤淑的刘瑜竟有如此的胆色。

    郑毅嘴角动了动,牵强地笑道:“好吧,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说说话,其实……我也有不少话想对你说。”

    刘瑜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白皙的脸庞红扑扑的:“我听你的,去哪儿都行。”

    郑毅嘿嘿一笑:“那就去我的房间吧,关上门咱们慢慢说。”

    郑萱吓坏了,怒冲冲地瞪着自己的弟弟,呵斥道:“你这个家伙,一点儿都不懂浪漫,怎么能去房间谈话呢?去外面的咖啡馆不行吗?要不去看场电影也好,听说现在有一部《火烧红莲寺》的电影不错......怎么能委屈人家刘瑜?”

    谁知道刘瑜咬了咬贝齿,看了看郑萱,又看看郑毅挺拔伟岸的身躯,转身就走向东面的客房。

    郑毅先是有些诧异,随即又满是感动,冲着自己的姐姐善意地笑了笑,立即跟着刘瑜走了过去,满脸震惊的郑萱和几个佣人呆呆地望着两人的背影,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

    ……

    ……

    郑毅和刘瑜并没有让郑萱担忧太久,不到半个小时,两人便打开房门出来了。

    俏脸绯红的刘瑜低着脑袋,乌黑柔顺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弄得郑萱看不清她的眼睛和表情,郑毅则骄傲地仰起脑袋,脸上全都是从容温和的微笑,没等大姐郑萱把孩子交给奶妈然后过来询问,郑毅已经把纸条放到郑萱前面的茶几上,然后拉着刘瑜白皙纤美的手,快步走出客厅,很快便穿过鲜花绽放的院子,走出了别墅大门。

    郑萱秀眉微蹙,一时间疑惑不已,捡起茶几上的纸条一看,不由得笑骂起来:“这死赖皮,竟然请我们去礼查饭店顶层的孔雀大厅出席晚宴,看来刘瑜已经让他得手了。”

    抱着孩子的奶妈呵呵笑道:“大奶奶请放心,二少爷和刘小姐出来的时候衣衫整齐,步子稳健,发型也没乱。”

    郑萱立即明白奶妈误会了,娇嗔道:“胡说什么啊?我的意思是说,刘瑜和我二弟好上了,没说他俩在房间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想哪儿去了。”

    相貌端庄、风韵犹存的奶妈听了不好意思地笑了又说了一句:“二少爷那么帅气,个子那么高,还很强壮,刘小姐芳心暗许,恐怕守不住多久了。”

    “我说你啊......”

    郑萱转过身来,刚想教训风骚的奶妈几句,谁知奶妈已经抱着孩子走上楼梯,扭着硕大的屁股速度飞快,过了楼梯拐角还听到她暧昧的笑声,弄得郑萱郁闷不已。

    不过回过头来细细一想,郑萱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刘瑜对自己的二弟日思夜想已有一年多了,要是自己的二弟打定主意接纳刘瑜,不用怎么拨撩,就能让痴心一片的刘瑜彻底沦陷。

    没过多久,黄浦滩赫赫有名的青帮二代领军人物冯敬斋乘坐轿车回到自己的别墅,跟在他身后进入大厅的是刚刚从武汉赶回来的徐茂富。

    冯敬斋看到妻子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静静地想着事情,好奇地走过去,低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傻乎乎的在想些什么呢?”

    “啊......死鬼,回来也不打声招呼,吓了我一大跳。”

    郑萱连忙站起来,打了丈夫胸口一拳,顺势帮他脱下洁白的亚麻西装,看到徐茂富乐呵呵地向自己点头致意,然后走向东面的客房,连忙大声把他叫过来:“小富,你不用过去了,你那大哥拐走了刘瑜,这个时候不知道正在哪个咖啡馆或者是电影院约会呢。”

    徐茂富瞪大眼睛惊愕不已,抬手把宽沿礼帽扔到衣帽钩上,松了松脖子下的领带,满脸疑惑地问道:

    “大姐,你是不是搞错了?这还不到两天时间,我大哥怎么可能和刘瑜好上了?”

    “去去去,感情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要想知道内情,问你大哥去。”郑萱把丈夫的西装挂到衣帽间里,吩咐端着茶托过来的小丫头,把东西放到茶几上,亲自为丈夫和徐茂富斟上咖啡。

    冯敬斋笑眯眯地看着妻子,调侃道:“看你这眉飞色舞的样子,似乎很喜欢二弟和刘瑜在一起。”

    “那是!二弟都快二十四岁了,早该结婚了,你看看人家小富,比二弟还小一个月,如今孩子都快两岁了,你说我这个做大姐的能不着急吗?”郑萱的心情非常愉快。

    冯敬斋释然地点点头:“我也赞成!刘瑜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女子,出自书香门第,聪明伶俐,美貌端庄,说是万里挑一的佳偶也不为过。”

    “更为难得的是,她和二弟一见钟情,如今都一年多了依然守着那片痴心,这样的好女子绝对配得上二弟!”

    “只是……刘家老爷子那关会比较麻烦,他老刘家三代以来都是黄埔滩的文化名人,声望很高,如果知道二弟的**身份,恐怕这事就要黄了。”

    郑萱最担心的正是这个问题,听了丈夫一席话,方寸为之大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决才是。

第三五五章 立场

    坐在郑萱对面的徐茂富终于听明白了,看到自家大姐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嘿嘿一笑:“大姐,你根本不用替我大哥担心,他的风格你恐怕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他解决不了的困难。”

    “在我看来,只要刘小姐心甘情愿,我大哥至少有十种方法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刘家老爷子再不满又能怎么样?莫非他还能上天不成?嘿嘿!”

    郑萱瞠目结舌,冯敬斋则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完感兴趣地询问徐茂富:“是不是二弟打仗的风格也这么直接痛快?”

    徐茂富得意地笑了:“要是打仗,那就更简单了,不管对手如何强大,如何人多势众,如何阴险狡猾,我大哥总能在最短时间里找到对手的破绽。”

    “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就想想滇军老将杨如轩和杨池生是怎么被我大哥打得五体投地的......还有如今的滇军猛将第三军中将军长王钧,以及第九军中将军长金汉鼎,携北伐胜利之势南下赣省,最后碰到我大哥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就连如今备受黄埔滩各界赞誉的侍从室主任钱大均,也曾是我大哥的手下败将,更不用提赣南和闽西那些不入流的土匪军阀了,就连蒋总司令也把我大哥视为最大的祸害。这样的本事要是用来征服一个小女子,啧啧!等于是用牛刀杀鸡啊!”

    冯敬斋哈哈大笑,捧腹不已,郑萱则极为恼火,抓起一把碟子里的坚果,向得意洋洋的徐茂富砸了过去。

    徐茂富不躲不避,伸出手将一把松子、葵花籽、开心果等揽入怀中,顺手揣进兜里,然后站起来整理一下衣衫,乐呵呵地出门去了。

    到了门口,徐茂富似乎想起什么,再次转过身来:“姐夫,我开你的车出去一趟,接两个人直接去礼查饭店定位子......你和大姐另外开一辆车去吧,我在孔雀大厅等候你们,哈哈,走了啊!”

    郑萱气鼓鼓地责怪丈夫:“你看看,连小富都学坏了,都是你惯出来的!”

    冯敬斋颇为无奈:“小富本来就不是个好人,你没发现他的作派挺像二弟的吗?一看就知道他是跟二弟学的,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

    郑萱只是撒撒娇而已,听到丈夫似乎话中有话,考虑片刻,低声问道:“你真觉得二弟不是个好人吗?”

    冯敬斋顿时无语了,看到妻子眼巴巴地样子,只好详细解释道:“好人和坏人从来都是难以区分的,要看看你站在什么立场上,就比如二弟,如果站在**的角度上看,就是个优秀的革命者,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可是......要是站在民党的立场上,那就是个叛徒、顽匪,甚至是一大祸害。”

    “那你怎么看?”

    郑萱不依不饶地问道。

    冯敬斋叹了口气:“对我来说,二弟是亲人,我不管他是**还是民党,只要他叫我姐夫,我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看待,否则我怎么会帮他把牢里的弟兄弄出来?”

    郑萱终于放心了:“嗨,我真搞不懂,二弟怎么会死心塌地为**做事?其实以他的才华,不管留在沪海还是香港,好好奋斗个几年,绝对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可惜了!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好好劝劝他。”

    冯敬斋摇摇头,一把搂过妻子:“我们劝不动他的,他已经铁了心要跟**走,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再说了,即便他现在想回头都不行了,两年来他率领教导师打败了那么多的国(guojun)军将领,打死打伤的国(guojun)军官兵加起来不下两万人,南京政府和蒋总司令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除非他放下一切,躲到香港或者干脆移民到英国去,否则绝对逃不过民党的报复和暗算。”

    郑萱又紧张了:“事情不会这么严重吧?上个月周世叔和俞世叔还来信呢,蒋总司令连这点儿容忍的肚量都没有?”

    冯敬斋瘪瘪嘴:“蒋光头就是个小瘪三,不然怎么会拜到黄金荣门下?没看到他每次来沪海,都给我们家老爷子送张帖子问候一声吗?论辈分他还得叫我一声师叔呢!”

    “别看蒋光头现在风光,要不是他把两个结发妻子都休了,厚着脸皮娶了老宋家的老三,他哪里有现在的成就?江浙财团谁会买他的账?”

    “本质上他就是个唯利是图的江湖人,整个民党就是个江湖帮派,十几年来被他们暗杀的名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连他们自己人也下得了手,这样的党派怎么可能有肚量?”

    “从这方面看,**虽然可怕,但也比民党光明磊落得多。”

    郑萱没有太过惊讶,嫁进冯家之后,这样的隐秘事她知道很多,早已是见怪不怪,她现在担心的只是自己的亲人,除此之外她并不比冯敬斋拥有更多的同情心和正义感,反而因为了解太多、阅历增加而变得更加世故。

    只是从小到大获得的良好教育,让郑萱总是在人前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本质上她仍然站在资本家的立场上看待问题,处理问题。

    “对了,有件事我想需要先告诉你......中午我让司机去码头接小富,司机回来告诉我说,和小富一起下船的还有个高个子中年人,小富把人送到体育场边上那栋洋楼去了,那是我替二弟购买的产业,之前一直没人住,后来小富就住进去了。”

    “我估计小富带来那人是**,很可能是特意赶来和二弟见面的。”冯敬斋低声告诉妻子。

    郑萱脸上顿时涌现一抹担忧之色:“小富会不会把人带到今晚的宴会上?”

    冯敬斋笑着说道:“不用担心,绝对不会,别看小富平时大大咧咧的,可做起事情来非常精明,我估计现在他正驾车满大街寻找二弟。”

    “我都不知道二弟和刘瑜去哪儿了,这么大的沪海怎么找?二弟临走前留下字条,说要在孔雀大厅宴请我们俩,估计他和刘瑜逛够了才会到孔雀大厅等我们。好了,我也准备一下,再有一个半小时就该出门,否则恐怕要迟到。”

    郑萱温柔地亲了丈夫一下,站起来整理裙子便上楼去了。

第三五六章 战友重逢

    深夜十点。

    两辆轿车缓缓开进冯府大门,绕过宽阔的草坪和一个个花坛,最后在冯敬斋夫妇的洋楼前停了下来。

    郑萱钻出车门就快步往屋里赶,急着上楼去看自己的宝贝儿子。

    冯敬斋笑眯眯地站在台阶上,和走到身边的郑毅低声说话,徐茂富和上官咏绕过两人进入大厅,前往客房搬行李去了。

    “你这么着急搬出去住,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便让你大姐知道?”冯敬斋有意压低声音问道。

    郑毅左右看了看,诚实地回答道:“要是没有急事,我肯定不会搬出去住德,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多好?”

    “可现在不是有事了吗?我这次来沪海就是为了见几个人,至于见什么人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得到,而且现在我们已经接上头了,所以,我不想再给你和大姐添麻烦。”

    冯敬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别嫌我啰嗦啊,刘瑜是个好女孩,如今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追求她,她却不屑一顾,把全副身心都放在你身上了,你打算如何处理彼此的关系?”

    郑毅想起刚才把刘瑜送到家门口时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由得摇头苦笑道:“姐夫,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更好一些......说实话我也喜欢她,可惜如今我朝不保夕,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在哪里,唉!暂时先放着吧,等我忙完这两天再说。”

    “你不会悄悄离开沪海吧?”冯敬斋关心地问道。

    郑毅摇头笑了笑:“怎么会呢?离开之前我会过来辞行的......哦对了,有件事差点儿忘了,后天赖定邦两口子要坐船离开沪海迁居香港,金神甫路那栋小洋楼你看着处理吧,今后我也用不上了,至于体育场东面那座洋楼暂时先让小富住着,他上上下下迎来送往需要有个地方,总不能老来麻烦你和大姐。”

    冯敬斋点点头:“放心吧,小富住的那座洋楼挂着我的名字,帮中弟兄和法国人都知道那是我冯敬斋的房产,没人敢去那儿捣乱,哪怕要抓人也得先问过我的意思。”

    “何况小富如今也算得上是沪海商界有头有脸的后起之秀,黑白两道都混了个脸熟,不少人知道他是你老郑家的家生子,只要他不跑到大街上高喊‘我是**’,就不会有人找他麻烦。”

    郑毅忍不住笑了:“他又不傻,怎么可能那么做?不过还得你多费心,这黄浦滩上上下只有你才吃得开。好了!我先过去,估计接下来要忙个两三天。”

    “这段时间很乱,最好还是别出法租界,遇到什么麻烦事立刻给家里打电话,不要逞能啊!”冯敬斋反复叮嘱道。

    郑毅点了点头,跟随提着皮箱出来的徐茂富和上官咏钻进车厢,在冯敬斋的目送下小轿车缓缓开出冯府大院,守门的两名精悍护院已经打开气派的花式铸铁大门,满脸恭敬地目送小轿车开出大门,拐入前面的大街。

    ……

    ……

    夜色中的花园大街非常安静。

    两旁高大婆娑的梧桐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昏暗的街灯下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和几对漫步的情侣,空气中弥漫着夜来香的芬芳。

    十分钟后,轿车在体育场对面郑家巷口缓缓减速,滑行数米,转入左侧的院子大门前。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闻声出来的中年人看到开车的徐茂富伸出脑袋笑了笑,连忙把沉重的栅栏式铁门打开。

    徐茂富一边开车,一边向郑毅解释:“看门的是我的表叔,去年我住进这座院子之后,空空落落的没有丝毫人气,前面院子和后面的花园野草长了一地,屋子里也满是灰尘,觉得没人看着破败太快,于是做主把他一家子都接过来了......”

    “我表叔有三个孩子,如今老大、老二都在香港教会学校上学,老三才四岁,就留在他两口子身边。”

    “干得好,自己人,知根知底信得过。”郑毅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徐茂富直接把车开到占地一亩、两层半高的洋楼大门前停下,熄火之后还习惯性地挂上档位,随后麻利地打开车门钻出驾驶室,绕到后面,和上官咏各提一个皮箱进入灯光明亮的屋子里。

    郑毅早已进入客厅,脱下西装,含笑打量堪称奢华的宽阔空间:“不错,比我预想的奢侈得多,处处洋溢着典型的欧陆风格,墙上的西洋油画也不错,地毯还是高档的波斯货,很有品位。”

    徐茂富笑着说道:“上上下下的装修设计都是大姐和姐夫的手笔,我哪里有这本事,哈哈......表婶,你忙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衣着朴素的表婶笑了笑,非常熟练地把茶托放到桌面上,转眼间就摆好了全套精致的青花瓷茶具和四小碟果品,向郑毅和上官咏微微鞠躬,便进入后面的厨房。

    郑毅频频点头,深感满意,走到沙发前刚刚要坐下来,晃眼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右前方的过道口,惊喜之下连忙大步迎上:

    “澎湃同志,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在休息呢!”

    澎湃眉飞色舞,紧紧地握着郑毅的双手,仔细打量郑毅大为改变的面容,连连点头:“要是不听声音,我差点儿认不出你了,不错不错!气色很好,风度翩翩,一眼看上去像个大资本家。”

    “什么像个大资本家?我本来就是大资本家好不好?送你十万八万大洋绝对眼都不眨一下。”

    心情大佳的郑毅开起了玩笑。

    澎湃果然高兴不已:“真送我十万八万大洋?”

    “当然是真的!”

    郑毅把澎湃拉到沙发上坐下:“我来之前,教导师两个团刚刚打下万安县城,地主富绅们担心被共产,主动送上七十万大洋赎城费,解决了部队和根据地资金紧缺的大问题。”

    “考虑到中央的日子不好过,前敌指挥部的同志们讨论过后,一致委托我给中央送来二十五万大洋。”

    “这笔钱运到闽省莆田存进英国汇丰银行,回头让小富开张汇丰银行的现金支票给你,不管是在沪海还是南京、杭州、武汉等地任何一个汇丰银行的分行,都能领到现金。”

    “太好了!你这笔钱可是解了组织上的燃眉之急啊!”澎湃激动得茶都不喝了,抓住郑毅的手晃个不停。

第三五七章 处理决定

    花园大街,体育场东面的小洋楼。

    郑毅紧紧地握着澎湃同志的手,欣慰地笑道:“虽然之前我早就从电报中得知你当选政治局委员,但万万没想到,这次中央会派你过来和我见面,周主任他们现在可好?”

    澎湃一时间也感慨不已:“中央委员们已经安全转移,基本上算是渡过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但目前都走散了,一时半会儿难以聚拢在一起,其中两位委员和他们的家属,还是小富及时赶到,把他们安全送出沪海的。”

    “不过尽管如此,中央的损失仍然很大,四位老联络员壮烈牺牲,三十余人被捕,其中近半已经被秘密押送南京的民党军事监狱,幸好我在苏北视察农村工作,堪堪躲过一劫,接到消息立即赶到江阴,接受中央的命令后就和小富一起来沪海见你了,唉!”

    郑毅缓缓点头,想问问是否是叛徒出卖?但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端起热茶,送到满脸疲倦的澎湃同志手里:

    “先喝杯茶吧,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没有休息好......上官,把文件袋拿来。”

    上官咏立即从皮箱里拿出个牛皮卷宗递给郑毅,郑毅顺势把上官咏介绍给澎湃同志:

    “这是闽省情报站站长上官咏,出自我教导师,去年三月在井冈山根据地入的党,历任教导师战士、特务连分队长、副连长、师部作战参谋和特遣队队长,他如今还有个身份——闽省省防军莆田保安部队二团中校团长。”

    “这份卷宗是昨天晚上我连夜默写出来的,里面有沪海、武汉、香港、南昌、赣州和吉安六个情报站的人员名单和详细履历,现在正式上交中央!”

    澎湃同志默默放下茶杯,接过密封的卷宗看了看,:“明天一早我立即赶往江北,一定会把这份卷宗平安送到周主席手里,但是在中央进一步的指示到来之前,还是由徐茂富同志负责整个情报站的领导工作。”

    郑毅频频点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静静等待澎湃同志的下文......他知道如果不是有要务,澎湃同志不可能在这危险的关头赶到沪海来。

    澎湃同志深深地看了一眼郑毅,摇头叹了口气,进入后面的客房拿出个黄色牛皮信封,坐下后徐徐递给郑毅:

    “这是中央做出的处理决定,你看看吧,看完后再说。”

    郑毅一时间疑惑不已,接过信封后立即拆了开来,抽出里面的一纸处理决定,细细阅读,很快惊愕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神色凝重的澎湃同志:

    “我不认为自己犯了个人英雄主义和山头主义的错误,更没有临阵退却的行为,之所以没有按照中央的指示攻打赣州,完全是从战场实际情况出发考虑的结果......”

    “我和教导师的一万五千将士从来没有任何胆怯和畏惧,否则绝不会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边上的徐茂富和上官咏顿时惊呆了,不可思议地望向澎湃......中央作出这个决定,无疑是把郑毅剥离了他一手创立的教导师,对整个湘赣闽地区的革命事业影响之大难以估量。

    澎湃摇头苦笑道:“中央是根据湘赣边区特委的汇报和你们没有切实执行中央命令的事实,经过再三讨论之后做出的处理意见......希望你能理解中央的一片良苦苦心,坚决服从中央的决定。”

    郑毅心乱如麻,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缓缓靠在柔软厚实的沙发背上,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让满腹翻腾的情感平静下来:“好吧,我服从中央的处理决定......正好这段时间我也累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澎湃心里也很难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郑毅才是。

    在中央委员们举行的特别讨论会上,澎湃同志和周主任都赞成把原属于井冈山根据地前委领导的各地情报站收回中央统一领导,也同意了委员们对郑毅某些错误的批评,但他和周主任不赞成把郑毅调离军队。

    但是,中国革命事业目前正处于低潮,在如此严峻的现实下,中央的权威必须予以维护,中央的决定必须得要严格执行,这是原则性问题,丝毫也没有情面可讲。

    沉默良久,冷静下来的郑毅低声询问:“我调到军事(junshiweiyuanhui)委员会担任军需部长没有任何问题,但我想知道,我离开部队之后,谁接手赣闽边区前敌指挥部总指挥和教导一师师长职务?”

    澎湃同志犹豫良久,最后坦诚相告:“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红四军和两个教导师合兵一处势在必行,具体怎么办,如何整编调整,还需要等一点时间才能知道。”

    赶来沪海之前,郑毅就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之前他已经预感到自己没有遵从中央指示攻打赣州,会遭来质疑和批评,为此他做了充分准备,打算向中央委员们述职的时候详细解释一番。

    可郑毅万万没有料到,中央的处分如此严厉,他从未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自己的部队,难以理解中央为何任命自己为军事(junshiweiyuanhui)委员会军需部长一职,不知道自己在新的工作岗位上能干什么?又具体负责哪一方面?

    这一重大挫折,令郑毅倍感痛苦。

    但幸运的是,拥有一万五千将士的教导师将与朱毛红军合兵一处,这个消息令郑毅大为感慨的同时,也倍感放心。

    毕竟历史上朱毛红军在毛委员的正确领导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创建了全国最大的中央苏区,熟悉历史的郑毅并没有多少可以可担心的。

    ……

    ……

    次日黎明时分,郑毅亲自驾驶轿车,把澎湃同志和徐茂富送到了十六铺码头,两名年轻的联络员已经买好船票等候在码头上,看到澎湃同志和徐茂富钻出轿车,立即上前来接过皮箱,然后率先登船。

    澎湃紧紧握住郑毅的手,低声叮嘱:“尽快赶到香港去吧,中央负责同志会在香港给你下达具体指示,等风声过去,时局平稳下来,也许你会回到沪海这边开展工作,千万别气馁啊!”

    郑毅点点头:“放心吧,我愿意接受组织上的处分,也坚决服从组织上的命令......明天我就赶去香港。”

    “昨晚我害得你一夜没睡,上船之后抓紧时间睡个觉,多多保重身体!”

    “好!有时间我会给你写信的......你要是回信就让茂富同志带给我,否则恐怕接不到你的来信!好了,留步吧,来日方长,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

    澎湃同志用力地拍了拍郑毅的肩膀,幽幽一叹,转身走向检票口。

    徐茂富也向郑毅点了点头,几步赶上去,紧紧护卫在澎湃同志身边。

第三五八章 麻烦事

    等客轮远去,郑毅才转过身,大步离开十六铺码头。

    上官咏的脸色很不好看,默默跟随郑毅来到停车场,抢先钻进驾驶室里,把车开出拥挤的码头区域之后,忍不住向副驾驶位上的郑毅问道:“老大,你怎么能离开教导师呢?中央......是不是......搞错了?”

    “坚决服从命令,听从党的指挥,这是革命军人必须时刻牢记的钢铁纪律。”郑毅沉着脸回答。

    上官咏不无担忧地说道:“可是......接下来不知道由谁来管理我们这些情报站,我这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啊!”

    郑毅安慰道:“这事你完全不用担心,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中央不可能看不到你所处的环境和巨大的发展潜力,估计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小富仍然是你的直接联络人......”

    “如果真有什么变化,也只是加强领导力度,增加莆田站的人员,莆田站掌握的那条通道非常重要,中央一定会予以高度重视的。”

    “我真心是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情报工作,说不定到了香港,中央的负责同志就会把情报工作交到你手上,你比谁都熟悉各地情报人员和情报工作,中央不会看不到这一点。”上官咏说出自己的推测。

    “别这么说,其实中央委员中擅长情报工作的人不少,很多人都比我更有经验,想来想去,我似乎更擅长做生意。也许中央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把我调过来担任军需部长职务。对我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新的考验!”

    郑毅虽然没有上官咏这么乐观豁达,但他终于想通了,部队在毛委员和朱军长领导下绝对能发展壮大,做出更大的成绩,根本就不用他郑毅来操这个心。

    小轿车缓缓停在了冯敬斋的洋楼前。

    心事重重的郑毅深吸一口气,勉强打起精神,推开车门,向上来问候的两名佣人点了点头,径直进入飘散丝丝**的大厅,看到大姐郑萱刚刚给儿子喂完奶,便乐呵呵地上前捏了捏小外甥的粉脸。

    郑萱一巴掌拍开郑毅的手,娇声斥道:“不许捏我儿子的脸蛋,捏多了会流口水的,你懂不懂啊?”

    郑毅嘿嘿一笑,坐在侧面的沙发上,看到伺候大姐的小丫头不声不响站在自己身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亚麻西装,恍然大悟,连忙站了起来,脱下西装交给她:“谢谢了!”

    小丫头笑了笑把西装送去衣帽间,郑萱让奶妈把吃饱就睡的儿子抱上楼去,然后坐近郑毅,低声问道:“二弟,你和刘瑜谈得怎么样了?”

    郑毅迟疑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压低声音问道:“我准备去香港待上一段时间,你觉得刘瑜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郑萱惊讶不已:“怎么,你脱离**了?”

    郑毅一时间哭笑不得:“瞧你这脑子怎么想的?谁说我脱离**了?只是这两年打仗太多,我觉得有点儿累,跟组织请了个假去香港休息几天。”

    “反正近一段时间赣南那边打不起来,滇军刚刚被我收拾了,这会儿正在舔砥伤口,闽省那些军阀也不卖蒋光头的账,不会冒着损兵折将的危险攻打闽西,所以我暂时不用回去,想借此机会去香港看看我两年前置办的那些产业。”

    郑萱半信半疑地看着弟弟:“刘瑜肯定愿意跟着你,可她家老爷子这一关不好过啊!人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全沪海都有名的才女,不声不响就让你给拐走了,你说人家愿意吗?”

    郑毅为之头疼不已:“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能够登门拜访明媒正娶,唉!算了,晚上再问问刘瑜吧,要是她有顾虑,那就算了,反正今后恐怕难得再见面,早断早好,省得大家都痛苦。”

    郑萱惊讶地盯着弟弟的眼睛:“咦!?你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忽然就说出这些混账话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郑毅果断地摇摇头:“能有什么事?我这不好好的吗?只是一时间有感而发罢了。”

    “那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否真心喜欢刘瑜?”郑萱严肃地问道。

    郑毅迟疑片刻,只能据实而言:“喜欢是肯定的,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再就是......我走的道路非常危险,不想伤害刘瑜......她是个好姑娘,我长这么大,她是唯一让我动心的女孩子,但我不能确定这种感觉是不是爱,也不知道她能否接受我的信仰,今后会不会后悔。”

    郑萱这下不说话了,郑毅说得浅白,可涵义深幽,就连作为过来人的郑萱也无法回答郑毅的疑问。

    “算了,你也不用为难,上官已经去买船票了,明天上午我和赖定邦两口子一起坐船去香港,也许我和刘瑜都需要时间,好好冷静地想一想。”

    郑毅无可奈何地说道。

    “这么急着走干嘛?刚刚回来两天就要走,是不是对我和你姐夫有意见啊?我可告诉你,我已经通知大哥说你来了,估计这个时候他已离开武汉赶来沪海,你姐夫也有不少事情要和你商量,你好意思这个节骨眼儿上离开?”

    郑萱不满地埋怨道。

    郑毅含笑回答:“大哥在武汉生意做得好好的,左右逢源春风得意,还有英国撑腰,哪里还有我什么事?”

    “姐夫这边一直顺风顺水,医药公司日进斗金,和太古公司、鲁麟公司的合作也非常越快,有什么需要和我商量的?”

    “我看最多就是对赣省两个钨矿区的前途拿不准,可有太古和鲁磷两大公司顶在前面,又有杨如轩老将军的五千杆长短枪日夜守护,谁敢动那两大钨矿区?”

    “我知道了,或许是南京中央政府有几个贪官眼红之下,嚷嚷着要收回矿区,可你理会他们干嘛?他们敢得罪英国人和德国人?如果实在不放心,你们不会分点儿股份给宋子文或者孔祥熙啊?别告诉我这种龌蹉事你们两口子从来没干过!”

    “去去去!”

    郑萱被说中心事,恼火地打了郑毅脑门儿一下,嗔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难道我说错了吗?”郑毅反问道。

    郑萱气鼓鼓地站起来:“我这就给你姐夫打电话,让他立即回来,有什么事让他和你说,省得我咸吃萝卜淡操心!”

    “还有啊,今晚别出去吃饭了,咱们在家里自己弄,等会儿我顺便打电话把刘瑜叫过来,你好好和她谈一谈,感情上的事情我实在帮不了你们,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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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九章 自私

    法租界金神甫路,冯敬斋府邸。

    郑萱刚刚走到电话机前,准备通知人,刘瑜已经兴冲冲地闯了进来,看到郑毅背对着自己坐在客厅沙发前喝咖啡,连忙放轻脚步,悄悄走到郑萱身边,搂住郑萱的腰,开心地说道:“萱姐,我把采访稿件交上去就没事了,想过来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今天不要你帮忙了,还是去找你的心上人说说话吧。”郑萱下巴甩了甩,又特意用手指了指郑毅,戏谑道。

    刘瑜不好意思地埋怨几句,这才松开揽住郑萱纤腰的手,几步来到郑毅对面,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到郑毅点燃一支粗大的雪茄,惬意地吞云吐雾,连忙挥挥手,拨开飘到眼前的烟雾:“难闻死了,也不怕烟雾散不出去,熏着小宝宝。”

    郑毅望着美得不可方物的刘瑜,嘿嘿一笑:“小宝宝在楼上和周公下棋,倒是熏着大宝宝了。”

    刘瑜顿时羞得粉脸通红:“胡说什么啊?瞧你这油腔滑调的,跟街上的小流氓似的。”

    郑毅哈哈一笑,将尚剩下半截的雪茄烟按在烟灰缸里,等火星悉数灭掉才道:“好了,我不抽了,有件事要告诉你,明天我准备启程去香港,估计要在香港待上一段时间。”

    刘瑜满脸惊讶:“这么突然?”

    “事情是有点儿突然。”郑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只能想刘瑜歉意地笑笑。

    沉默好一会儿,刘瑜才怯生生地问道:“我想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郑毅颇感意外:“你怎么对家里人说?”

    刘瑜咬咬丹唇,缓缓站起来,走到刚刚放下话筒的郑萱面前:“萱姐,你上次不是说,要挑选几个年轻人到香港总部学习吗?能不能让我去?”

    郑萱非常为难:“批准你去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反正再过一周时间,报社的几个年轻编辑就要过去,多你一个少你一个无所谓......可是,你怎么和家里人说?”

    刘瑜低声说道:“你放心吧,等会儿我就回家和我父亲说,他一定会答应的。”

    “要是你家老爷子不同意呢?”郑萱问道。

    刘瑜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有权力追求自己的幸福,哪怕我不在他老人家身边,还有大哥、二哥住在家里,为我尽孝!”

    郑萱深受感动,搂过郑萱转头望向满脸震惊的郑毅。

    ……

    ……

    面对刘瑜的一片痴情,郑毅要说不感动绝对是虚伪透顶,柔美知性、温婉随和的刘瑜,正是郑毅喜欢的类型,更让郑毅看重的是刘瑜与众不同的气质和外柔内刚的性格。

    但也正因为如此,郑毅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他实在不忍心让如此优秀的女子跟随自己天南地北,到处漂泊,甚至在当前白色恐怖的氛围下,丢掉性命。

    身为刘瑜密友的郑萱同样左右为难,她从心底里支持刘瑜的决定,希望看到刘瑜和自己的弟弟走到一起,可是郑萱也知道,刘瑜的父母家人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如果刘瑜不顾家庭的反对,死心塌地地追随自己的弟弟,就等于是抛弃家庭,与郑毅私奔,今后的道路必将充满坎坷和困苦。

    郑萱不知道刘瑜能否获得真正的幸福,有朝一日会不会后悔,也不知道两个人能否一生一世平平安安地相亲相爱,所以心情极为矛盾。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郑毅从沙发上站起来,邀请刘瑜出去散散步,他有许多话要对刘瑜说,也有许多问题需要和刘瑜坦率地交换意见。

    傍晚时分,与刘瑜出去散步五个多小时的郑毅独自返回冯府,焦虑的郑萱夫妇和上官咏看到郑毅神色如常,不由得面面相觑。

    没等大家询问刘瑜为何不一起回来,郑毅已经一脸平静地告诉大家:“刘瑜要回家和家人一起吃晚饭,明天上午才会过来,然后和我们一起前往香港。”

    冯敬斋点了点头,看到郑萱皱着眉头想说什么,连忙拍了拍自己妻子的手臂,示意她暂时什么都不要问,乐呵呵地告诉郑毅今晚家里特别做了几道菜,兄弟仨可以好好喝几盅,不管有什么话等先填饱肚子再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心情复杂的郑萱终于开口问道:“二弟,你是否应该去见一见刘瑜的父亲?”

    郑毅再次端起酒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徐徐叹了口气,歉意地解释:“刘老爷子是个典型的文人,与胡适之流是同一类人,这种人说得好听点儿是自珍羽毛,却又不甘寂寞,说得难听一些,就是明哲保身却又喜欢夸夸其谈的一介腐儒。”

    “告诉你们一个我刚刚知道不久的消息,我党重要的领导人、前湘西特委书记和湘省省委书彭公达同志,于上个月在长沙小吴门外英勇就义,这已经是我们党这两年来牺牲的又一个中央委员。自从我决定参加**那一天起,就随时准备为了理想献出自己的生命,为人父母的,谁希望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我这样的人?”

    “所以,我知道刘瑜的父亲,绝对不会同意把他女儿嫁给我,既然如此,我为何要送上门去自讨没趣?”

    “我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了刘瑜,包括我现在面临的危险处境,刘瑜对于我的理想和追求充分理解,愿意与我共同面对一切困难。我这么说吧,我喜欢的是刘瑜,而不是她的父亲和家人,仅此而已。”

    郑萱和冯敬斋目瞪口呆,惊愕不已,明知道郑毅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却一时间难以接受如此直接甚至可以说极度刻薄的表述。

    “你......不觉得这么做很自私吗?”

    郑萱盯着自己二弟的眼睛,不悦地责备道。

    郑毅轻蔑地笑了笑:“抱歉,我承认在感情问题上我很自私,但我绝不虚伪,我不会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却假装拒绝,让自己和别人都伤心难过,也不觉得所谓的仁义礼智和温良恭俭是什么美德,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何必为难自己?”

    “大姐,我不想自己活得太累,不会用虚伪的言辞和笑容去祈求获得什么利益,基于同样的道理,别人也不会牺牲自己的利益和幸福,委曲求全成全我......直到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这样的伟人。”

    郑萱彻底无语了,看着郑毅连连摇头。

    冯敬斋却深思不已,他知道郑毅所说的都是实话,都是**裸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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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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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脊梁介绍:
始于黄埔,东征北伐,南昌秋收起义,上井岗!长征抗日解放战争,缔造热血军魂! 谨以此书,献给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而奋斗的革命先烈!红色脊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色脊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色脊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