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五章 大获全胜(第五更)
此时此刻,龙门山阵地已被翻滚弥漫的浓烈硝烟所笼罩,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续不断,剧烈燃烧的炽焰裹着团团硝烟冲天而起,断木泥石和残肢碎片漫天飞舞,阵地后方的龙门山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两公里长的阵地中部,在数十枚大威力飞雷弹的轰击下面目全非,五百米内的所有战壕和防御工事均灰飞烟灭,上千名守军无一幸存。
破烂的军装碎片、断裂的肢体以及残缺尸体被炽热的气流烤糊,零星分布在一个个硕大的爆炸深坑边沿,滋滋冒烟。
遭到反复轰炸的战壕两侧地段同样惨不忍睹。
烈焰点燃了两道阵地之前的木材和草棚,后方山脚下百余米宽的植被燃起了熊熊大火,数以百计的守军官兵被强烈的冲击波给震晕,耳膜破裂、神情呆滞的大有人在。
幸免于难的其余官兵纷纷扔下武器,在阵阵响彻天地的巨爆声和密集的枪声中哀嚎嘶叫,惊恐万状地疯狂逃离这片血火地狱。
王虎臣命令吹响冲锋号时,敌军两公里长的阵地上除了尸体和无法行动的伤员之外,已经没有任何能够抵挡的敌人,丢弃的武器弹药和各种工具遍地都是,两个团的冲锋将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火红的战旗插到了敌军阵地纵深处的碉堡顶部。
与此同时,李连山指挥的北线部队将猛烈的火力和灵活多变的包抄战术运用到了极致,仅仅用去半个小时,便击破敌军一个团精心构筑的防线。
临时助战的教导师两个营全都是从各主力团抽调而来的优秀骨干,几乎是踏着一轮又一轮迫击炮弹的落点,杀入敌军阵地之中,熟练地利用大量配置的轻机枪、花机关枪和连上枪托的驳壳枪的优势火力,撕开一条大口子,对准所有移动目标展开无情射击。
冲锋部队一头撞入阵地后方的敌军指挥部,与包抄到位的四团一营弟兄一起对负隅顽抗的残敌展开毁灭性打击,随后合兵一处,向龙岩城快速冲去。
龙岩城里已经乱成一团。
从城外逃回的溃兵撞开阻止后退的一队队官兵,凌乱的枪声和打骂声不绝于耳,城头上的两千守军早已被城外龙门山阵地的惨烈状况吓破了胆,看到成百上千惊恐万状的弟兄仓皇逃入城中,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一哄而散,飞也似地冲下城头,争相逃命。
混乱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师座逃出东门了”,拥挤在西门内外的官兵,转眼之间便四散而逃,全城内外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早已准备好逃离此地的地主富绅,再也顾不上之前张国辉发布的禁令了,纷纷携妻带子,背负金银细软涌出家门,从各个方向涌向西门和南门。
慌不择路的溃兵和流氓地痞趁机打家劫舍,四处抢劫,“噼噼啪啪”的纷乱枪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全城哀嚎,哭号声惊天动地。
震天的怒吼声很快传来,段煨亲自率领的五团将士以无可阻挡之势冲进了龙岩西门,迅速以连为单位,分头杀向城中敌军指挥部、军营和粮库。
黄国兴率领的二团官兵绕到了南门外,架起十几挺机枪,对冲出城门的敌军人马猛烈扫射,转眼之间便打倒了两百余名逃窜敌军和二十余匹战马。
两家大户的十余名护院和四辆满载马车也被手榴弹给炸翻在地。
“警通连和机枪连开路,吹号——”
随着黄国兴一声令下,嘹亮的冲锋号声骤然吹响。
装备精良的警通连将士与怀抱轻机枪的机枪连弟兄越众而出,杀入城门中,对转身而逃的无数溃兵疯狂扫射,转眼之间便杀开一条血路。
三个步兵营的将士齐声呐喊,紧随其后,冲进尸体遍布、血水流淌的城门,顺利杀入宽阔的城南大街,随后在黄国兴的指挥下兵分两路,分头冲向城中县衙和西城门。
……
……
上午十点,零星的枪声终于停止,整座龙岩城在教导师将士的严密控制下恢复了平静。
担任预备队的红七军第十九师也就是前第一师一团将士开始收敛尸体,七百余名本地青壮在巡逻队的监督下挑来清水,冲刷遍地的血迹,从一片片民居中搜捕出来的两千七百余名敌军逃兵被押出城外,前往龙门山阵地挖坑埋尸。
位于城中石井巷的敌军指挥部,戒备森严。
气派凝重厚实的大门上方,一面火红的镰刀锤子旗帜高高飘扬,来不及逃走的三十余名敌军军官蹲在院子里接受盘问,参战各部的受伤弟兄源源不断送入环境幽静的宽阔后院,接受军医和卫生兵的紧急治疗。
正堂西侧的作战室里,衣着整洁的教导二师师长王虎臣兴致勃勃地大量墙上张贴的大幅地图,黄国兴、李连山、段煨等八名正副团长和团政委硝烟未洗,乐呵呵地聚在一起相互打趣。
直到参谋人员把战果统计送了进来,大家才走到宽大的长方形会议桌旁,相继坐下。
王虎臣看完两页纸的战果统计,微微点了点头,从地图前来到首位上坐下,环视一圈,笑呵呵地说道:
“各团都打得不错,最值得庆贺的是,各部的战损比起预计的起码少一半,这个成绩很了不起,会议结束后,我立即致电前敌指挥部,向总指挥为大家请功。”
弟兄们哈哈一笑,段煨颇为不甘地说道:“可惜让张国辉那小子逃走了......接到手下弟兄报告我才知道,这孙子早在半个月以前,就把一家老小和七辆马车的钱财送到厦门去了。”
黄国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没事儿,跑就跑了吧,腿在人家身上,而且早有开溜的心理准备,就是咱们想留也是有心无力!再说了,如果他留下来,我们的牺牲起码要增加两成,这有人指挥跟没人指挥可是两回事。”
“另外,连山那边这回收获可真不小,他比咱们两个打得聪明多了,不急于攻进北门,而是在距离北门一公里的石拱桥头设置下包围圈,把不明真相狼狈逃出北门的上千敌军和几十户地主豪强给包了饺子。”
“四团这回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抓到上千俘虏,缴获上百匹战马、八百多条长短枪和二十几辆马车的钱财物资,缴获的现大洋和金条比我这边足足多出一倍,不服不行啊!”
众弟兄又是一笑,纷纷向李连山打趣。
李连山却昂着头撇了撇嘴,装出一副从容不迫、对钱财不屑一顾的样子,很快引来弟兄们一阵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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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六章 扩红(第一更,求月票)
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王虎臣双手虚压,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都打得不错,战果辉煌啊......此役共歼敌三千三百九十余人,其中三分之一是被没良心炮炸死的,俘虏敌军官兵五千八百余人,缴获三七炮八门,七五山炮两门,三八步枪七千一百五十余支,各种手枪三百余支,重机枪十七挺,刘易斯机枪二十八挺,勃朗宁轻机枪十四挺,各种弹药百余万发。”
“由于抢救得力,提前扑灭了溃兵和地痞流氓的恶意纵火,城中两大粮食仓库和天马山下的军营保存完好,敌军的所有粮食和军需物资均落到咱们手中,由于数量较多,目前正在统计之中。”
弟兄们兴奋地鼓起掌来,李连山敲了敲桌面提醒道:“我们北线部队的缴获也不少,特别是武器,我仔细检查过,大部分是曰本三八步枪,而且近半是新下发不久的,这种步枪的性能如何大家都知道......”
“所以,在此我得提醒大家一下,别忘了老大那边还要扩编两个团,不求把所有缴获的武器从充公,但起码要从中挑选几千支成色好的三八步枪,连同弹药一起给老大送去,这玩意儿有钱都没地方买。”
“我赞成,散会之后立刻就办。”段煨大声附和。
黄国兴和三位团政委也表示同意,而且要求尽快办好,否则人多眼杂,夜长梦多。
王虎臣欣然同意,当即把任务交给黄国兴:“你们二团和教导大队明天返回汀州,这事由你亲自负责,各团密切配合,除了三八步枪和配套弹药之外,顺便把天马山军营仓库里的两万套被服和军装送回去。”
“明白!”黄国兴含笑回答。
王虎臣接着说道:“担任预备队的十九师一团弟兄如今大部分还扛着大刀梭镖,除了十几个军官,其他人全是便装,需要尽快拨给他们一千五百支步枪和五十支手枪,以及三千套缴获军装和鞋帽,这事就由老郭你来负责,尽量做得漂亮些。”
新任教导二师军需科长郭清扬重重点头:“午饭之后就能办好。”
王虎臣转向左手边的师政委陶柱国:“老陶,你来说两句吧。”
陶柱国笑了笑:“打下龙岩,咱们基本完成组织上交给的任务,估计三天之后各团将会陆续撤走......”
“连山将要去总指挥部报到,四团也要返回连城驻扎,段煨的五团估计要留下来,等待赣闽边区特委和红七军接管防务之后才能返回汀州。”
“我呢,将和段煨一起留到最后,全力协助特委和闽西的同志们建立龙岩革命政府,这是个严肃的政治任务,必须坚决完成。”
“好吧,听你的。”
段煨不情不愿地表态,惹来弟兄们一阵大笑。
陶柱国解释道:“这也是老大的意思......另外,上官咏同志很可能会在明天中午或者晚上赶来,到时候你需要配合他的工作,从俘虏中挑选一百名年轻朴实、身手不错的士兵让他带走。”
段煨顿时来了精神:“好!请政委尽管放心,我会好好配合上官咏的。”
新任教导二师参谋长高骋建议道:“诸位,此次俘虏五千余人,其中大部分是闽西籍,能不能从中挑选出一批出身贫苦人家的年轻俘虏,送到汀州城西大营学习改造?怎么说都比现训练新兵强一点儿吧?何况咱们教导师的政治工作一直做得不错,最多三个月,定能改造过来。”
五团政委覃柏君极为赞成:“这个主意好!老师长不止一次对我们说过,改造俘虏将会是咱们革命队伍政治工作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之前不是改造过一批宁都籍的保安团吗?现在那批人都成了一团的优秀战士,其中七个人当上了连长。”
“我赞成参谋长和柏君的意见!师长,你看......”性格温和的陶柱国笑着问道。
王虎臣点了点头:“完全可以,近六千俘虏中,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下的超过一半,哪怕再三甄别,严格审查,至少也能挑出一千人,这一千人要是改造好了,就是两个步兵营的兵力,怎么说都对咱们有利。”
于是,甄别俘虏的决定获得一致通过。
郑毅率领的这支队伍从这一天开始,逐步建立起一套完善高效的俘虏改造制度,在未来的革命战争中将会起到重要而积极的意义。
……
……
打下龙岩,一下子把红色根据地向东南方向扩展了数千平方公里,让郑毅大大地松了口气,沉甸甸的压力随之减轻大半,兴奋之下带上爱犬小强,拉上政委李昭前往汀州城西大营,视察正在扩建的营区。
大校场上口令声声,两千余名入伍一周的新兵正在接受最基础的队列训练。
由于妇女会下属的被服厂和本地两家缝衣铺子只有十二台缝纫机,军装的生产速度远远跟不上新兵增加的速度,至今两千余名新兵仍然身穿五花八门的便服,有的打着赤脚,有的穿着草鞋,但所有人都非常认真。
巡视完正在盖上瓦顶的四排营房,郑毅和李昭回到大校场边沿的大树底下,遥望操场上汗水淋漓的官兵,李昭不由得连连摇头:
“原本定下的六个月新兵训练期基本没用,前三批七千多新兵训练不足一个半月,就被匆匆编入各军,拉上了战场,唉!”
“虽然说可以在具体的实战中学习战争,但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和考核便被拉走,我这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儿。”
“还好,咱们选拔的一千新兵开赴瑞金之后,继续按照原定计划进行训练,虽然进度慢一些,但至少战斗力有保证,让人可以放下心来。”
对这种状况郑毅也是无可奈何,摇头苦笑道:“形势逼人啊!特委的同志们等不及了,加上红七军继续组建新的部队,只好让刚刚学会走正步和放枪的新兵提前结束训练。”
“但总的来说,扩红是大势所趋,怎么都要比直接把赤卫队编入正规作战部队要好一些,我和你都不好表示反对。”
“但是,无论如何,咱们的两个师必须严格执行军事训练制度,宁愿慢一些也要保证质量,这才是咱们的立身之本。”
“红七军一口气搭建起第十九师、二十师和二十一师共三个师的架子,将训练不足一个月的三千新兵和两个赤卫大队三千人编成四个团,目前只有两个团拥有武器装备,其他的部队暂时还穿着布衣草鞋,扛着梭标大刀......是不是太过心急了一点?”
李昭颇为担忧地说道。
郑毅想了想,善意地提醒:“参加龙岩之战的两个团都是徒手过去的,如今已经顺利打下龙岩,缴获大量武器弹药和军装被服,马上就能满足两个团的装备需求,由此可见,闽西的同志们早已成竹在胸了。”
李昭了听不由会心一笑,随即改变话题,与郑毅聊起了龙岩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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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七章 妥协与坚持(第二更,求月票)
汀州西大营校场,教导师师长郑毅和政委李昭一边观察新兵训练,一边聊起数百里外的龙岩之战。
李昭神情略显振奋:“龙岩之战缴获不少,看到虎臣报来的优异战果,令人欣慰啊!之前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能够缴获六千多支长短枪,而且大部分是最适合咱们使用的三八步枪,可谓意外之喜!”
郑毅想了想:“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你只要稍微分析一下就会知道,沿海各省因为交通便利,商业发达,远比内陆省份富裕得多,加上欧美曰列强长达数十年的经营,沿海各省的军阀使用的武器装备,远比内陆省份的精良。”
“以粤省为例,常年向英国、德国、比利时、瑞典购买武器弹药,粤军中目前使用最多的是捷克步枪和比利时步枪,曰本三八步枪反而少见。”
“闽省和浙省则正好相反,因为曰本的常年渗透和掠夺,这两省军队装备最多的是三八步枪,就连紧挨着浙省的赣省也深受影响,朱培德在年初也悄悄向曰本军方控制的泰平公司,买回来六万支三八步枪和数百万发子弹,北方各省估计也差不多。”
李昭频频点头:“三八步枪性能确实不错,特务连两个连长和师部参谋评价很高,三八步枪弹道平直稳定,后坐力小,刺刀也够刚性,枪焰比起毛瑟步枪和捷克步枪小得多,三百米内精确度优于毛瑟步枪,非常适合咱们的官兵使用。”
“如果可能的话,咱们两个师是不是逐渐更换三八步枪?”
郑毅摆摆手:“不行,装备一半三八步枪我都嫌多......”
“这里面有个重要问题不能疏忽,咱们买不到六点五毫米的三八步枪子弹,曰本人绝对不会卖给咱们,只能从战场上缴获,而毛瑟步枪、捷克步枪和比利时步枪子弹则可以通用。”
“目前,民党军队特别是黄埔嫡系部队大量装备毛瑟和捷克步枪,这些步枪都是七点九二毫米口径子弹,咱们不但能从战场上缴获,还能通过香港那边的渠道悄悄购买子弹。”
“你不提醒我一时间还想不到这一点,确实如此。”李昭虽然不精通武器装备,但非常善于学习,听完郑毅这一番话,立即记在心里。
郑毅把话题转到俘虏改造上来:“虎臣在电报上说,已经挑选出一千二百名年轻力壮、出身贫苦的俘虏,明天随二团和教导大队一起回来,俘虏改造方面你还得多费心。”
李昭轻松地笑道:“早在打下宁都的时候,我就开始考虑俘虏改造问题,你又给了我不少建议,逐渐总结出一些经验教训,写出了书面计划。”
“中午接到虎臣的捷报后,我立即做了安排,责成老董从政治部抽调十五名优秀党员进入教导大队,与俘虏同吃、同住、同训练,加强政治教育的同时,展开文化学习和召开忆苦思甜大会,连续进行三个月,定能把俘虏改造过来。”
郑毅大为赞许:“干得好,看来你又走在我前面了,哈哈!记得告诉政治部的同志们,边干边总结,争取把成功经验汇总起来,修订成册,在全军进行推广。”
“今后的战争中,咱们将会遇到更多的俘虏处置问题,单纯地教育过后予以释放,实在太可惜了,只要能坚持改造俘虏,就能不断地增加咱们革命队伍的战斗力,不断削弱敌人的力量。”
“事半而功倍,大有助益啊!”
李昭深有同感:“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回头我再召开一次政治会议,做个全面说明,相信政治部的同志们会更加重视。”
郑毅与李昭边走边谈,差不多走出营门的时候,郑毅关心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嫂子接过来?”
李昭嘿嘿一笑:“你别劝我了,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你也应该找个人照顾你的生活了,妇女会的同志们得知你还没相好,非常惊讶,好几个想给你介绍媳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们。”
“哎呀,你不说我还没注意......最近一段时间你好像经常去妇女会指导工作,千万别犯错误啊!”郑毅打趣道。
李昭哈哈一笑:“别的错误我也许会犯,生活作风上的错误绝不会犯,怎么说我也有了老婆孩子,知足了,不像你,孤家寡人一个,恐怕连女人的手都没机会摸过吧?哈哈......”
“哦对了,说起妇女会我忽然记起来了,目前已经下发给两个特务连和教导大队的新式军装引起了特委的注意,大家都很喜欢,询问能否大量缝制,装备各军?”
郑毅早有思想准备:“松绿色卡其布料都是从宁都运来的,恐怕不够用,灰色棉布倒是没问题,如果要装备红四师和红七军的话,需要等到上官咏把订购的五十台缝纫机运来才行。”
李昭点点头:“还有件事,你仿造德国山地部队设计的新式军帽虽然没有大盖帽漂亮,但非常方便,特务连弟兄用过都说好,但是红四师的弟兄和特委的同志们不怎么喜欢,看来还得改一改式样。”
郑毅马上拒绝:“我又不是裁缝,哪里会改啊!现在的军帽样式都是仿制的,拿来用即可,你要让我重新设计,不是为难人吗?”
“要不,你请特委的同志们设计一个新式样?或者请示一下中央军事委员会,由上级制定一个统一标准。”
李昭连连摇头:“军事委员会哪里有功夫管这事?以目前的条件来看,各军有各军的喜好和习惯,很难制定一个统一标准。”
“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按照原来的式样继续下去,让咱们两个师首先做个尝试,等中央军事委员会制订了统一标准,咱们再改过来也不迟嘛。”
郑毅在军装改良方面毫不退缩,坚持自己的做法。
李昭考虑片刻,终于同意郑毅的意见:“那就继续吧,我也觉得松绿色新式军装更为实用,更适合南方地区的作战环境。其中最令我欣赏的是取消了中山装式的两个大口袋,不但节约布料,还省时省工,穿起来显得更加利索。同时,肩部和肘部加厚一层更为耐磨,比起老式军装好多了。”
郑毅非常高兴:“那就继续吧,等忙完这段时间,我让徐茂富找德国洋行订购两万顶钢盔回来。”
李昭大为赞成:“要是有钢盔就好了,最难医治的便是头部负伤,估计有近半伤员是因为头部负伤无法医治才牺牲的,列强军队这方面比咱们做得好,以前没条件就不说了,现在咱们有条件了,就该买回来发给所有弟兄,不过......恐怕兄弟部队会有想法。”
“那就争取多买些一些回来,反正咱们还存有不少钱,希望不会引起兄弟部队的误会。”郑毅对于钱方面非常看得开。
李昭又是一笑:“你这家伙,行了!回去吧,估计中央的指示下来了。”
郑毅向身后牵着战马的两名警卫员招招手,又拍了拍爱犬小强的大脑袋,很快翻身上马,与李昭一起返回城北指挥部,爱犬小强一路小跑紧紧跟随。
……
……
下午五点,沪海,法租界。
别墅二楼客厅里,欢声笑语不断。
刚刚在莫斯科举行的党的六大上当选为政治局常务委员的周主任、政治局候补委员的李立三,和中午刚刚抵达沪海的澎湃等同志凑在一块儿,兴致勃勃地议论龙岩大捷,对教导师主官们的指挥水平和官兵的强悍战斗力赞不绝口。
看到李立三同志和政治局主席向忠发两人搞不清楚教导师的编制,澎湃同志笑了笑,再次介绍起来:
“目前教导师已经扩编为教导一师和教导二师,下辖六个主力团,官兵总数约为一万二千五百人,由郑毅同志、李昭同志、李连山同志、罗怀盛同志等人组成的前敌指挥部统一指挥,因为一直没有获得中央的明确指示,前敌指挥部暂时由赣闽边区特委领导。”
同时兼任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书记的李立三同志含笑点头:“做得不错,澎湃同志领衔成立赣闽边区特委非常及时,不过,为了更明确一些,将赣闽边区特委改为闽西特委恐怕更为妥当一些。”
“我同意,赣省省委的工作做得还是不错的,我看完全可以把赣东和赣南地区的武装交给赣省省委统一领导。”
向忠发同志高兴地说道。
澎湃同志含笑点头:“那么,是否考虑一下闽西各军的统属问题?中央能不能做个全面的安排,授予各个根据地武装正式的番号?”
中央各位同志对此尚未形成统一意见,也没有深入讨论过统一授予全国革命军队正式番号的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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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八章 捉襟见肘(第三更,求月票)
澎湃同志提出的问题非常重要,也非常及时。
但也正因为太过重要,必须经过中央政治会议讨论通过,根据各个根据地的实际情况,群策群力,制定出一整套系统而周密的决策,才能正式颁布实施,对全国的革命武装进行统一领导。
因此,在座的中央委员们一时半会儿很难做出决定。
在莫斯科召开的党的六大虽然已经胜利结束,但仍有近半委员没有返回国内,无法在近期内举行专门会议作出决定。
其次,中央与各个根据地之间距离遥远,通信不畅,联系极为困难,甚至早已中断联系,难以对各个根据地的实际情况有个明确了解,也缺乏足够的准备,所以,必须有个充分了解的过程,才能制定出合乎实际的实施政策。
目前唯一能够考虑的便是闽西革命根据地。
得益于澎湃同志的详细汇报,以及教导师拥有无线电台的有利条件,使得新任中央书记向忠发同志、军事委员会主席周主任和主管全国农民运动的李立三书记充分了解到闽西根据地的现状、成就和发展情况,对功勋卓著、不断发展壮大的教导师有了充分认识。
在周主任的提议下,委员们欣然同意先对闽西的革命武装力量展开讨论,并以中央军事委员会的名义,作出以下临时决定:
“赣闽边区特委”正式更名为“闽西特委”,任务王海平同志代理特委书记,任命邓子恢、张鼎丞同志担任副书记,对闽西革命根据地实行统一领导。
根据澎湃同志的意见,批准成立闽西革命根据地前敌指挥部,统一指挥赣闽边区和闽西根据地所有部队的军事行动。
任命郑毅同志担任前敌指挥部总指挥,兼教导一师师长,任命李昭同志担任前敌指挥部政治委员,任命李连山同志担任前敌指挥部参谋长,任命罗怀盛同志担任前敌指挥部政治部主任。
基于红四师的特殊情况,临时会议决定继续保留红四师的番号,同时责成闽西特委尽快完成红七军的扩编工作,将师级以上主官和政治委员名单上报中央军事委员会审核批准。
……
……
八月一日,深夜十一点。
中央临时会议的指示发到了郑毅手里,郑毅立即请来李昭、罗怀盛、王虎臣等人传达会议精神。
住在指挥部后院的政委李昭率先赶来,看完中央的指示电报后非常惊讶:“怎么回事?澎湃同志被中央任命为中央农委书记、军事委员会委员,同时还兼任苏省省委委书记职务,回不来了?”
“是啊!”
郑毅也不知道澎湃同志留在中央工作是好是坏,缓缓点燃支烟,脸上露出一丝愁色:“咱们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李昭把电文放到桌面上,沉思良久,低声问道:“军事委员会要求咱们全力支持红七军的扩编,在武器装备和军事训练上予以最大程度的帮助,但......支持得过来吗?另外,计划于八月十五日举行的全军军事五项竞赛是否需要推迟?”
“不能推迟了,通知已经下发各部,驻扎宁都和瑞金的一线的两个师又四个营已经进行了两个月的专项训练,即将成立的直属特务营和两个师的特务连急待补充。”
“要是推迟的话,很可能会耽误即将到来的反围剿作战......朱培德的两个军已经抵达江北,最多七天就会回到赣省省会南昌,桂系的第十三军也撤离北平,开赴湘省长沙,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郑毅解释道。
李昭默默低下头,犹豫片刻再次说道:“得益于龙岩之战缴获的大批武器弹药,红七军得以迅速装备一个师,剩下的两个赤卫大队武器驳杂,弹药不足,其中过半还扛着大刀梭镖,再加上不断送到城西大营的一批批新兵,武器装备的缺口很大啊!”
郑毅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等待徐茂富那边的答复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月底之前估计还能买到八千支捷克步枪,再多就只能到战场上缴获了。”
“前前后后咱们购买两批武器装备、三百多万发弹药和药品等物资,好不容易存下来的近百万大洋几乎消耗殆尽,如同流水般哗啦啦流走了。要不是咱们之前留下来二十几万大洋,恐怕过几天就揭不开锅了......”
“哎呀,差点儿忘了,红七军是不是还要求成立自己的炮兵营?”
李昭为难地点点头:“虎臣也没办法,缴获的八门曰本制造的三七炮和两门法国七五山炮大多分给了红七军,只带回四门三七炮和五千套军装被服,缴获的大批子弹和炮弹全部留在龙岩了。”
郑毅发愁地叹了口气:“漳州的民党新二师和逃到漳州的张国辉残部随时可能攻向龙岩,短时间内红七军无法独自面对,段煨的第五团还得留在龙岩,四团又要镇守连城,红四师坐镇上杭和武平也不能动,一旦瑞金和宁都方向打起来,只能靠一师三个团和尚未完成扩编的四个直属营,兵力方面捉襟见肘啊!”
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情况,李昭同样无言以对,他深知郑毅的艰难,只能默默努力,尽量多为郑毅分担一些。
……
……
闽西特委和地方党组织的政治动员工作效果显著,短短三天陆续送来三千五百余名新兵,再次把汀州城西大营填得满满当当。
为了给新兵腾出营房和教官,从龙岩返回的一千二百俘虏和教导大队七百余弟兄,不得不搬到麒麟山下的训练基地展开基础训练和政治思想学习。
更让人头疼的是,西大营里近七千新兵每天的消耗几乎是个天文数字,原本以为能够支撑到年底的存粮如今只剩下一个月的量,只能从龙岩的缴获中紧急运回百万斤粮食,但是油盐酱醋和衣服鞋子还没个着落,只能拿出真金白银向本地商家购买,接下去三个月该从何处筹集钱粮,至今为止谁心里都没底。
接到通知的特委委员们陆续赶来,主持会议的李昭首先宣读中央的指示电文,与会者无不精神大振,纷纷表示服从中央的命令,但是说到红七军扩编遇到的困难时,大家都不说话了,所有的目光都投到郑毅脸上。
郑毅不紧不慢地拿出笔记本,将目前各支部队的规模、武器装备情况、需要补充的缺额、粮食物资的库存、训练的弹药消耗、龙岩之战的结货清单、城西大营里七千新兵的衣食住行等等,逐一摆在所有与会者面前。
这下与会同志彻底沉默了。
听完一组组实实在在的数字,清楚地看到每日巨大的消耗,已经不足一个月的粮食库存、尚不知道该从哪里弄回来的军装鞋帽等等,这才明白郑毅和教导师一直以来承担的担子有多重。
于是,会议议题变得更为务实,也更为冗长,一直开到次日天色大亮尚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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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九章 风云变幻(第一更,求月票)
八月二日,上午,香港。
一副成功商人打扮的徐茂富随着喧嚣的人流走下栈桥,在情报站两名便衣警卫的迎接下,迅速离开熙熙攘攘的客运码头,乘坐黑色的轿车前往九龙货运码头。
黑色的奥斯汀豪华轿车缓缓驶入南北向的广东道,坐在后排的徐茂富接过副站长宋子卿递来的电文飞快阅读,不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两撇精致的胡子微微抖动了几下。
“老大那边估计是遇到困难了。”宋子卿低声说道。
“这还用得着说吗,老大从来没有这么离谱的要求,银行专户里如今只剩下十三万大洋,让我去哪儿弄钱?唉!”
徐茂富哪里还不知道郑毅如今遇到了困难,自从半个月的第三批货物运出之后,郑毅在复电中已经明确告诉徐茂富,年底之前停止一切武器装备和弹药的采购。
谁知道刚刚过去一周,再次来电要求采购八千支毛瑟步枪或者捷克步枪,现在又来电要求采购八十门瑞典制造的八一毫米迫击炮和两万发炮弹,至于采购资金却只字不提,令徐茂富疑惑之余又深感为难。
宋子卿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记忆力相当好,他看到徐茂富满脸的郁闷表情,想了想低声建议道:
“上次老大不是委托上官咏送来十二箱古董字画吗?实在不行就卖了吧!”
徐茂富连连摇头:“那十二箱古董字画早就交给老爷子处理了,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月,你让我怎么好意思找他要钱?”
“这半年来武汉公司和沪海公司倒是赚了五十多万,可如今全都压在货物上,一时半会儿难以变现,还得不断为各地情报站的弟兄们源源不断提供活动资金,难啊!”
宋子卿嘿嘿一笑:“实在不行的话,给老大去个电报问一问,这不是刚刚打下龙岩吗?抄没的钱财咱就不说了,古董字画和珠宝之类总会有点儿吧?”
“你是想让我挨一顿臭骂啊!”
徐茂富再次叹了口气:“看来只有厚着脸皮找老爷子借钱了。”
宋子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能不能和鲁麟公司先赊着?他们不会不给你这个面子!”
徐茂富摇了摇头:“要是购买鲁麟公司代理的德国货,或者欧美三大公司生产的药品和化工原料,或许能晚个十天半月付款,可如今需要购买的是瑞典货,而且是非常敏感的迫击炮和炮弹,鲁麟公司对这样的采购项目历来要求预付三成货款,然后货到付讫,从不允许拖欠。”
这下子宋子卿也没有办法了,闭上嘴巴,安安静静地望向窗外,脑子里却在飞快盘算,有什么办法能够迅速获得一笔巨款的办法。
……
……
进入八月后,全国局势愈加地混乱不堪,整个北方地区并未因为民党四大集团军的暂时胜利而走向全面和平,反而因为奉系军阀头子张作霖在皇姑屯被曰本人炸死后东北军的易帜问题、曰军在鲁辽二省频频调兵遣将以及四大新军阀集团之间的争权夺利、尔虞我诈而陷入巨大的动荡之中。
相比之下,南方各省在一**风起云涌的革命暴动之后逐渐趋于平静,**领导的平江起义部队宣布成立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彭得华同志担任军长兼十三师师长,邓萍同志为参谋长,李光同志为党代表。
随后,在民党湘军、赣军的围追堵截之下,红五军将士遁入了铜鼓山区,转战于平江、浏阳和赣省的万载、修水、铜鼓,鄂省的通山一带,进行游击战争,开辟出湘鄂赣革命根据地。
无法与红五军汇合的红四军掉头南下,攻占兵力相对空虚的郴州。
以闽西地区为革命根据地的**教导师、红四师和红七军连战连捷,最后在攻占上杭和龙岩之后,进入了紧张的内部调整期,心惊胆跳、自私自利的闽南军阀纷纷收缩兵力,静观其变。
连续三天的会议之后,闽西特委和各军将领终于达成共识,如今已高达两万五千余人的红军和迅速扩大的闽西党组织,如同一台结构精密的巨大机器,有条不紊地进入高速运转状态。
闽西特委领导的土地革命运动,同时在八个县轰轰烈烈地展开,由前敌指挥部主导的全军大练兵逐步走向**。
……
……
八月五日,民党第六、第九军兵分两路,开赴赣西地区,对驻守永新、莲花县城的红四军第十一师发起猛烈攻击。
敌众我寡之下,审时度势的毛委员率领部队撤回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利用优势地形,对穷追不舍的敌军迎头痛击,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由此打破,整个湘赣边境地区和赣南地区重燃战火。
八月八日,民党第二届五次会议在南京召开。
当天傍晚,忽然传来民党第六军在井冈山下损失惨重的消息,恼羞成怒的蒋总司令对损兵折将、溃退百里的第六军军长胡文斗破口大骂,急电已经返回南昌的滇军统帅朱培德立即增兵赣西,对**根据地井冈山地区发起最坚决的进攻。
随后将总司令连夜召集心腹文武,分析战局,急商对策。
参谋次长葛敬恩通报完湘赣边界地区的局势后,蒋总司令看着大幅中国地图,忽然问了一句:“赣闽边境有什么动静?”
葛敬恩愣了一下,迅速翻阅手中的文件,查看片刻低声禀报:
“自从龙岩沦陷之后,**军队一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驻扎漳州的张贞新二师、厦门的李厚基两个保安师和福州的蒋光鼐等部均按兵不动,没有遵照中央命令,对占据闽西各地的**武装发起进攻。”
蒋总司令低声骂了句“娘希匹”,又问道:“共(gongjun)军主力郑毅教导师如今到底在什么地方?是在闽西的龙岩还是在赣东南地区的瑞金?”
对此葛敬恩也是毫无头绪,只能如实告知最新获得的情报:“郑毅教导师的三个团一直驻扎在瑞金、会昌和宁都三县,至今没有任何动作,不过......”
“漳州的新二师发来的最新情报显示,郑毅的教导师如今已经扩编为两个师六个团,如果情况属实,目前盘踞于龙岩地区的共(gongjun)军两个主力团应该是郑毅所部新扩编的部队。”
在座的老蒋首席智囊杨永泰、总司令部参谋厅长林蔚、军需署长俞飞鹏、财政部长宋子文等人均暗暗吃惊,立即意识到被蒋总司令斥为“党国叛徒”的郑毅,已经成为民党中央政府和蒋总司令的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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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〇章 不客气(第二更,求月票)
南京熙园,总司令部会议室。
听闻郑毅的教导师蓬勃发展,蒋总司令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眼里全都是无法掩饰的担忧,沉思好一会儿才问道:“王钧的第三军在什么地方?”
“还在九江休整。”
主管情报的林蔚连忙回答。
蒋总司令抖了抖袖子:“致电南昌,让朱益之将军尽快把王钧的第三军派到赣东去,另外,命令驻扎上饶的李侠如将军(李烈钧)派遣两个师南下广昌,与王钧第三军一起收复瑞金和宁都各县,他待在赣东北那么长时间,也该动一动了。”
“遵命!”
葛敬恩和林蔚齐声回答。
杨永泰轻咳一声,微微一笑提出建议:“闽省的几支部队也该动一动了,特别是驻扎漳州的新二师,距离龙岩只有不到一百公里,直接处于共军的兵锋威胁之下,还要掩耳盗铃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收缩兵力冷眼旁观,实在太不应该了。”
蒋总司令缓缓点头:“确实该动一动了......再次电令张贞,还有第二十四师师长蒋光鼐,以及驻扎南平的新一师师长卢兴邦,告诉他们务必以党国利益为重,立即调集所部开赴闽西战场,对**军队展开围剿。”
“告诉他们,只要能够一举铲除**武装,光复闽西各县,中央将在即将开始的全**队编整中,给予他们正式番号,并由中央财政下发军饷。”
众心腹连声称赞,唯独掌管钱袋子的宋子文不悦地瘪了瘪嘴。
蒋总司令端起水杯喝下一口,似乎忽然想起什么,缓缓放下杯子,转向俞飞鹏问道:“兰亭兄那边有何消息?”
俞飞鹏苦笑着摇了摇头:“兰亭兄在来信中说,他已经有两年没接到郑毅的来信了,字里行间似乎对郑毅这个不孝子深感绝望。”
“如今,兰亭兄旗下的《东方新闻》已经逐渐减少关于**的消息和评论,最近两个月一直在密集报道北伐战场和统一后的全国局势,以及经济发展情况和各集团军将帅对编整会议的不同态度,其影响力日益扩大,但政治立场还是倾向于我们南京政府的。”
蒋介石幽幽地叹了口气:“由于桂系和西北军的诸多掣肘,阎百川摇摆不定、首鼠两端,使得我主力各军无法南调,将**势力这一心腹大患消灭于萌芽之中,致使**武装频频作乱,不断膨胀,若任由其发展,必将对党国伟业产生巨大危害,严重动摇我党执政之基础。”
杨永泰再次说道:“铲除**势力乃是全党全军责无旁贷的共同任务,只要是中央政府领导下的党**队,都必须无条件行动起来,特别是受**武装危害威胁极大的湘赣闽三省驻军,更应该主动出击,中央政府和中央党部也必须加以重视了。”
蒋介石频频点头,再次来到地图前,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桂系的第七军和第十九军回师到哪儿了?”
葛敬恩与林蔚相视一眼,林蔚只好主动站了出来,回答道:“这两个军昨日已经回到武汉,看样子没有继续南下的迹象。”
蒋介石恼火不已:“李德邻和白健生果然是阳奉阴违,看来他们是横下心来要与我作对了!”
林蔚低声禀报:“今天发行的《东方新闻》报刊登了战地记者对李德邻的专访,其中提到了西北军代表抵达武汉的消息。经过我们核实,这位代表冯焕章的心腹大将李鸣钟,秘密抵达武汉已有三天。”
蒋介石双眉一振,眼中闪烁着缕缕精光:“一定要搞清楚他们之间的勾当,并对桂系军队展开全方位的监视!”
“是!”
林蔚一阵凛然,意识到要不了多久便会有大事发生。
蒋介石缓缓站起:“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樵峰兄和子文留一下。”
众文武悄然退下,蒋总司令缓缓来到俞飞鹏和宋子文面前:“与德国鲁麟公司的联系进展如何了?”
俞飞鹏苦恼地摇了摇头:“进展不大,鲁麟公司还是原先那套说辞,没有答应我们加倍购买特效药品的要求,属下以为,最好能说服军事顾问团团长克里拜尔,请他帮助从中斡旋。”
“与其如此大费周章,还不如直接去派人去香港找兰亭兄帮忙......国内市场的近半份额都掌握在他手里。”
宋子文皱皱眉,有些不耐烦地提醒道。
蒋总司令眼前一亮,精神为之大振:“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事儿?兰亭兄可是磺胺特效药等三种消炎药的专利受益人啊!樵峰兄,麻烦你致电给兰亭兄,就说我蒋某人请他帮个忙,我想他不会拒绝的。”
俞飞鹏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明白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办,再给忱琴兄去个电报,让他也和兰亭兄打个招呼。”
蒋总司令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问道:“关于郑毅的事,你看还有没有挽回的希望?”
俞飞鹏摇头苦笑道:“该做的我们都做了。”
蒋总司令懊恼地叹息一声,随即抬起头来,目露凶光:“既然这样,我们也就不需要再客气了,立即对隐藏在沪海的**高级干部实施抓捕,然后开动舆论宣传机器,对**的恶行进行全面揭露,把郑毅和**教导师在闽西十一县犯下的滔天罪行公之于众!”
……
……
沪海,法租界,冯家府邸。
生下个大胖儿子的郑萱刚刚恢复过来,身材变得丰腴了许多,白皙的脸上洋溢着成熟女性的柔美,美丽的眼睛里蓄满了母性的慈爱。
身穿休闲短装的冯敬斋含笑进入飘散**的宽阔卧室,走到摇篮前,俯身亲了亲熟睡中的爱子,来到床边,握住爱妻的手,缓缓坐下来:
“二弟来信了,向我这个姐夫致以衷心的祝贺,恭喜我们冯家后继有人,开枝散叶,哈哈!还请求我多多关心你的身体,让你至少休息三个月才能出去工作,诺......这封信是给你的,我没看。”
郑萱欣喜不已,抱着丈夫的手臂坐起来:“这家伙怎么知道我生的是儿子?”
冯敬斋想了想:“我说了你千万别惊讶,我猜啊,二弟在上海安插有眼线,而且不止一个,他的眼线很可能在暗中关注我们,甚至在密切注意我和你大哥的医药公司和房地产公司。”
郑萱非常惊讶,秀眉微蹙:“怎么会这样?你想多了吧?”
冯敬斋嘿嘿一笑:“但愿我想多了,可是每次见到徐茂富那个胆大包天的贼痞子,我就觉得心里有点儿发虚。”
郑萱恍然大悟,白了冯敬斋一眼:“肯定是小富告诉二弟的,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生下个大胖儿子?你也不要多想,二弟对我们和冯、郑两家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冯敬斋哈哈一笑:“知道,知道,哈哈!你先看信吧,看看二弟怎么说,需要我们帮他做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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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一章 危机突至(第三更,求月票)
郑毅从来就没想过从便宜姐夫冯敬斋手里借个百八十万应急,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将沪海和武汉几个贸易商行的股份全部抽出,折合为八十余万大洋,换成了香港亚洲新闻集团的股份。
虽然在沪海法租界和公共租界,郑毅还拥两座价值三十多万大洋的别墅,可这些都是固定资产,无法救急。
徐茂富倒是想过向不缺钱的冯敬斋借上一笔用作周转,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他领衔的情报站方方面面的工作,离不开冯敬斋在明处的掩护,贸然把自己的底细亮出来,实在不利于以后工作的开展。
目前挂在徐茂富名下的产业很是不少,除了武汉的两个西药店和新组建的沪海公司之外,拥有四艘八百吨至一千六百吨货船的香港航运公司和进出口贸易公司也记在了他的名下,如果以此为担保向银行贷款,还是能贷出五六十万现大洋的。
此外尚有一笔存在汇丰银行的款项徐茂富不敢动用,这笔高达六万余英镑的存款,是军中的伤残抚恤基金,两年来牺牲弟兄的家里都会获得一百大洋的安家费,这笔钱大多就是从这个抚恤基金账户中支出的。
徐茂富经过反复权衡,再与鲁麟公司商议过后,最终决定以香港的几个产业为抵押,向熟悉的汇丰银行香港总行贷款,用以购买八千支毛瑟一九二四式步枪、一百门八一迫击炮和两万发炮弹,来来去去花费一周时间,致电郑毅告知结果时已是八月十六日。
……
……
郑毅这两天喜事连连,心情大好。
在昨日下午结束的军事五项大比武中,郑毅麾下两个师精心挑选出来的一千六百五十名精锐官兵表现优异,综合成绩最好的七十六名优胜者全部编入新组建的直属特务营,五十名意志坚定、政治合格、枪法精准、身手高强的弟兄则被选拔进了警卫营,剩下的则被各主力团瓜分一空。
第二件喜事是,龙岩之战结束后挑选出来的一千二百名俘虏经过半个月改造,方方面面都有了可喜进步。
四十五名表现突出、基础扎实的积极分子获得参加大比武的机会,其中十三人在一轮轮淘汰赛中展现出过人的实力,综合成绩名列前一百名之内,不但获准进入新组建的特务营,成为全军将士人人羡慕的兵王,更是在一千多俘虏同伴的喝彩声和赞扬声中,获得了前敌总指挥郑毅亲手颁发的美国柯尔特手枪和优胜奖状奖。
此举对正在接受改造的俘虏们产生了强烈的刺激。
原本心有抵触的部分俘虏此时终于相信,政治教员们每天不厌其烦的教育并不是口号,而是真正把自己当成了战友,只要努力训练,服从命令,积极改造落后的旧思想,就会获得公平公正的对待。
在榜样的激励下,接受改造的俘虏们看到了希望,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俘虏改造工作因此而进展神速。
第三件喜事是,闽西特委领导的土地革命运动硕果累累,闽西各地处处显示出勃勃生机,郑毅终于不需要再为三万余名新老官兵的吃喝拉撒伤脑筋,得以集中精力关注各军训练、防务、装备和周边局势。
前敌指挥部如今已是机构齐全,兵强马壮。
政治部和参谋部均得到加强,直属警卫营、特务营、辎重营、工兵营和通信营完成了人员补充,拥有五名军医和三百五十二名救护兵的卫生队设施齐全,药品充裕,正在逐渐向野战医院过渡。
最后是徐茂富发来的电报,让郑毅看到了徐茂富和香港情报站不断增强的能力,也解除了郑毅的后顾之忧,令郑毅放心之余倍感轻松愉快。
可是,郑毅的愉悦心情只持续了一天时间,从赣州发来的一份机密情报引起郑毅的极大重视和担忧:
滇军第三军已经离开九江,正在向赣州开进,赣州杨池生部正在进行换防准备!
……
……
预感到危机将至的郑毅没有丝毫迟疑,立即致电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留守茨坪总部的韩守仁接到电报后不敢怠慢,迅速向前委的同志们进行通报,并将情报转发给刚刚撤回宁冈的毛委员。
毛委员还在为朱军长率领的第十师和远在赣西北的红五军感到担忧,忽然接到滇军第三军正在开往赣州接防的消息,立刻意识到来者不善,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很可能会陷入敌人的三面包围之中。
“郑毅同志对此怎么看?”
何挺颖看完电文急切地问道。
毛委员摇了摇头:“郑毅同志只是通报了消息,没有附上他的意见,但我相信他会迅速作出反应的。”
“数月来,龟缩赣州的杨池生与驻扎宁都和于都的教导师两个团保持着默契,就连近在咫尺的兴国也是一片安宁,很可能因此而得罪了南京民党政府,得罪了赣省省主席朱培德,否则驻扎九江的滇军第三军不会南下赣州。”
何挺颖频频点头:“在此之前,金汉鼎的第九军已经进驻吉安,并和我军打了一仗,如今王钧的第三军也开过来了,形势极为严峻啊!”
毛委员分析道:“现在还无从判断敌人第三军的攻击方向,既有可能是我们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也有可能是兴国和宁都一线......敌众我寡之下,我们非常被动,需要提前拿出个对策来!”
“走,我们现在就赶去茨坪,立即召开紧急会议,然后致电闽西特委那边,询问他们的意见,即将到来的这一仗不打则以,一旦打起来,将会惊天动地。”
何挺颖跟随毛委员走向院子里侧的马棚:“如果滇军两个军集中兵力,对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发起强攻怎么办?”
毛委员从容一笑:“要是这样,我反而不担心了,井冈山三个要塞不是那么好打的,大不了我们收缩兵力诱敌深入,只要能够顶住敌人三天,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何挺颖皱起眉头,疑惑不已:“敌人来势汹汹,而且是两个军四个主力师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结束呢?”
毛委员笑了笑停下脚步:“你想啊,要是滇军两个军对我井冈山地区展开强攻,郑毅同志和教导师上万将士会有何反应?”
何挺颖恍然大悟:“明白了!滇军第三军是冲着教导师去的,要是胆敢和第九军一起攻打我井冈山根据地,郑毅同志的教导师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战机,说不定他真敢把赣州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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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二章 掂量
滇军第三军两个师还在樟树扎营的时候,第三军中将军长王钧已经乘坐小火轮抵达吉安,与第九军军长金汉鼎会面。
金汉鼎见到提前到来的王钧非常高兴,两人是出自昆明讲武堂的同窗学友,彼此间的感情一直很好,见面之后没有半句客气话,直接坐到宴席上,把酒畅谈。
“没想到兄长忽然到了,还以为第三军要走抚州,南下广昌呢。”三杯酒下肚,金汉鼎挥退亲卫和副官,端起酒瓶给王钧斟酒。
王钧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威严的国字脸上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神色,只有在面对自己的亲友时,才会露出几许淡淡的笑容:
“按照原定计划,确实是要从抚州南下广昌的,行至南昌时,益帅前往渡口探望我军将士,兴冲冲地对我说,杨公(杨池生)愿意率部北上,移防德安,命令我改变计划从西路南下,先进驻赣州再说。”
金汉鼎击掌而赞:“太好了,杨公其实早就该让出赣州了,如此一来,你我二人就能相互呼应,进退自如!”
王钧哈哈一笑:“贤弟别高兴得太早,我的作战方向是赣南,赣西这边还得靠你自己经营。”
金汉鼎微微一愣,随即惊喜不已:“让我自己经营?这么说来,益帅愿意给我们放权了?”
王钧含笑点头:“也许是军资拮据,也许是中央施加的压力太大,临别前,益帅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经营赣州,尽快把整个赣南地区收回来,还让我转告你,无需急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训练作战的同时兼顾民生,尽可能把赣西的几个大矿区收回来。”
“估计很快就会给你下达明确指示,在赣西的民政方面给予你更大的权利。”
金汉鼎听完兴奋不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太好了!只要给我便宜行事的权利,将两座钨矿和一座煤矿纳入囊中,不出一年定能自给自足,每年还能向益帅上缴百万所得。”
王钧可没有金汉鼎这么乐观,他非常清楚,朱培德之所以会将权利下放,并不是对他和金汉鼎无条件地信任,而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这其中最大一个原因是,蒋总司令和南京中央政府那群大老爷们不愿意让滇军长期占据富庶的赣省,形成尾大不掉之势,现在已通过中央党部和行政院,提出更换赣省省主席的动议。
其次是朱培德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权利,现在已经开始悄悄扩军。
如此一来,便造成滇军军费拮据、捉襟见肘的尴尬局面,更加要命的是,蒋总司令长袖善舞,行事完全不讲规矩,擅长用金钱、美女和高官厚禄笼络收买各大诸侯麾下的将领,这样的事情在北伐期间早已是屡见不鲜,因此才有了朱培德的忽然放权。
这些事情王钧不愿意对金汉鼎说,也不能说出来,否则就会引发误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隐患。
金汉鼎还沉浸在可以独立自主的巨大喜悦之中,油光发亮的脸膛红彤彤的:“兄长,你知道夷斋将军在安福开挖的两座钨矿月入多少吗?”
王钧点了点头:“听说自五月份开始,安福两座钨矿产量倍增,每月卖出的钨矿价值超过百万大洋,但是夷斋将军在两座矿区中只占有三成股份,其余七成则掌握在英国太古洋行、德国鲁磷洋行和上海冯氏家族手里,因此谁也不敢向安福伸手,就连素来强硬的财政部长宋子文也只能听之任之。”
金汉鼎对此毫不在意:“我可没打安福钨矿的主意,只是想告诉兄长,你我防区里都有那么一两座正在开采的钨矿,尚未勘探出来的恐怕更多,只要我兄弟二人联起手来,定能大有收获。”
王钧对此表示同意:“联手是肯定的,但如何经营还需要从长计议,这事需等到赣南稳定下来才能着手,而要稳定赣南,恐怕要付出不少血汗啊!”
金汉鼎立即冷静下来:“朱毛红军发展迅速,武器装备之精良,战斗精神之坚韧,远远地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军两个师虽然顺利收复永新和莲花两县,但始终未能攻下共(gongjun)军盘踞的井冈山老巢,轻敌冒进的湘军第六军反而被共(gongjun)军给打残了,损兵折将不说,还被共(gongjun)军缴获大量武器弹药和两个团的辎重,内部也因此而分裂,算是彻底被打残了。”
王钧想了想,问道:“你和朱玉阶交过手了?”
金汉鼎摇摇头:“一个月前,朱玉阶率领一个师的兵力偷袭郴州得手,与老同学范小泉彻底翻脸了......我率部到来之后,面对的共(gongjun)军是毛润泽率领的第十师,这个第十师运动速度非常快,装备精良,而且擅长夜战,一击得手后立即退走,非常令人头疼!”
“在攻打龙源口的时候,我军更是遭到了共(gongjun)军第十师的顽强抵抗,从井冈山悄悄下来的一个团忽然出现在我军第二师侧后,不管不顾,一头撞进战场猛冲猛打,随后趁我收缩兵力尚未来得及反击的短暂时机,捡起阵地上的武器弹药,转身逃离战场。”
“经此变故,我军伤亡大增,阵形也被彻底打乱,共(gongjun)军第十师迅速脱离战场,遁入深山,我军追之不及!”
“哦对了,我军抓到三名被火炮震晕的红军伤兵,严刑拷打之后得知,袭击我军侧翼的一个团出自郑毅的教导师,番号为井冈山守备团,全团官兵总数为一千七百五十余人,装备重机枪八挺,轻机枪三十六挺,花机关枪一百五十余支。”
“该团自连长以上军官都是拥有两年作战经验的老兵,其中近半是原教导师军官培训班学员,得到过郑毅长达半年的传授。”
王钧的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根据益帅的命令,我第三军抵达赣州之后,须尽快收复兴国、于都和宁都三县。”
“郑毅麾下的教导师盘踞的瑞金和会昌,由李侠如和赖世琮两军去攻打,可是宁都和于都的共军是郑毅教导师的两个团,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非常难缠啊!哪怕能收复这三座县城,恐怕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金汉鼎频频点头:“据我所知,杨公之所以在赣州坐得那么稳,是因为与郑毅达成了默契,兄长不防也考虑一下,要是能彼此相安无事,也不是不可接受。”
王钧连连摇头:“不!哪怕将来可能需要达成默契,我也要和郑毅好好打上一仗,先掂掂一下他的斤两再说,看他是否值得我与他形成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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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三章 秘密战线(求订阅)
盛夏季节的吉安城,一如往日的热闹与繁华。
自从金汉鼎率领滇军第九军进驻后,为了清除隐藏在城里城外的**势力,接连发起两次大规模的搜捕和戒严,并颁布一系列战时法令,严格约束官兵的行为,借此机会狠狠地敲打一番同出一源的吉安守备师各级主官。
如此一来,吉安驻军变得规矩了很多,强买强卖和当街调(tiaoxi)戏良家妇女的事件大为减少。
金汉鼎也因此迅速获得了吉安本地富绅贤达的支持,不但被赋予“北伐名将”的赞誉,还得到了吉安商会特意犒劳的二十万大洋维持费。
收复闽西永新和莲花两县之后,脑袋上还顶着“赣西行政专员”帽子的金汉鼎,再次使出大招,将屡战屡败却耗费无数的吉安守备师调往永新和莲花两县,直接面对来自井冈山和赣闽边区的**武装。
此举不但暂时消除了内部纷争,还大大激发了吉安守备师的士气,迫使吉安守备师“知耻而后勇”,不断增强自身的实力,以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击。
金汉鼎的一系列大刀阔斧的举措,不但没有引来驻赣滇军上下的非议,还获得其统帅朱培德的高度赞扬。
紧接着,金汉鼎对高达两千二百余人的吉安保安团实施整改,淘汰老弱,更新装备,只留下一千二百五十余名年轻力壮、服从指挥的士兵和低级军官,然后从自己的卫队中挑选一批心腹担任吉安保安团各级军官。
与此同时,金汉鼎还提拔了十余名严格选拔后留下来的保安团基层军官,肩负起吉安城治安维护任务的用时,按照正规军的训练方式和标准,展开极为严格的训练。
率部镇守南城门的吉安保安团一营营副杨德公,就是被金汉鼎从保安团低级军官中挑选出来并破格予以晋升的典型人物。
今年年方二十一岁的杨德公,中等个子,相貌普通,但军事基础扎实,能写会算,还写得一手好字,获得提拔之前历任吉安保安团营部文书、团部参谋和新编五连连副。
保安团整编期间,杨德公勤勤恳恳,表现突出,服从命令,不拉帮结派,不因为职务被剥夺成为普通一兵而有所懈怠,很快在一千二百五十余名留用人员中脱颖而出,获得重视人才的第九军中将军长金汉鼎的青睐。
整编结束前一天,金汉鼎把杨德公叫去谈话,对年少老成、诚实肯干的杨德公非常欣赏,亲自考校一番军事基础之后,破格任命杨德公担任保安团一营营副,营长则由金汉鼎的心腹亲卫、第九军直属特务营营副暂时兼任。
杨德公得到晋升后,没有丝毫骄傲自满,他率领的一营军纪严明,士气高昂,无论是守卫城门,还是参加第九军军部主持的训练,表现都可圈可点,方方面面的进步都很大,金汉鼎对杨德公非常放心,已经打算把他当成心腹来培养。
然而,久经沙场的金汉鼎还是看走眼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杨德公还有一个更为秘密的身份——**吉安情报站副站长,更不知道毕业于南昌省立高中的杨德公,曾担任过郑毅的传令兵、特务连狙击分队准尉副队长等职务,而且还是教导师长郑毅手把手教出来的狙击高手和情报人员。
第三军中将军长王钧的到来非常突然,也极为秘密,但杨德公还是迅速获得了消息,就在金汉鼎和王钧把酒畅谈的时候,正在南城门值班的杨德公巡视完毕,慢悠悠地走下城头,独自前往南大街的李记杂货铺购买香烟。
李记杂货铺的老板名叫李俊才,是个身宽体胖、说话和气的典型小商人,看到一身戎装的杨德公进来,连忙让店伙计代为招呼其他客人,陪着笑,点头哈腰地走到柜台前端,拿出两包三炮台香烟,双手递给杨德公:
“好几天没见杨长官过来买烟了,这是刚从广州进回来的新货,请杨长官尝尝味道,提一下建议,哈哈!”
杨德公点了点头,掏出两个银豪放到柜台上,若无其事地问道:“最近生意怎么样?”
“托你的福,生意还不错,特别是第九军两万军爷进驻之后,由于客源大增,小店的生意比起原先好做许多。”
李俊才乐呵呵地回答。
杨德公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然后把两包香烟放入兜里,继续絮叨:“李大哥两口子最近还好吧?”
李俊才连连点头:“彦平两口子过得不错,小学堂越办越红火,他俩口子一个教国文,一个教数学,比起原来忙碌了许多,哈哈!前几天我家老爷子过生日,彦平还特意提起过你这位好兄弟,说你有一阵子没到家里坐一坐了。”
杨德公难得地露出几许笑容:“以后有空再说吧,这段日子我也挺忙的,实在抽不开身......好了,不耽误你做生意了,走了啊!”
李俊才连忙鞠躬送行,一路来到店门前:“您慢走!有空就来坐一坐喝杯茶,距离百十步抬腿就到,哈哈......”
……
……
晚上九点五十分,瑞金县府大院,教导一师师指挥部。
一师营级以上军官会议刚刚开完,军官们脚步匆匆地离开会场,副师长赵景庭和参谋长张尧结伴出去撒尿,等候多时的情报科长张允瑞这才悄然走到郑毅侧后,将一份密电递给郑毅:
“二十五分钟前刚刚收到的吉安电报。”
郑毅心中一震,连忙接过电文匆匆看完,随后划燃根火柴缓缓点燃,目睹纸条变成灰烬才抬起头问道:“你怎么看?”
张允瑞不确定地说出自己的意见:“目前实在难以判断,尚需等待进一步的情报,才能确定滇军第三军是直接开赴赣州,还是进驻吉安城。”
“要是滇军南下开到赣州来,恐怕就是要和咱们结结实实打一仗了,要是进驻吉安不走,多半会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发难。”
“南昌那边有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郑毅想了想,低声问道。
张允瑞苦恼地摇摇头:“除了昨天凌晨发来的那份情报,至今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但我估计李烈钧的两个新编师至少还要五天时间才能抵达抚州,而且驻守广昌和石城的赖世琮部没有任何动作。”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再派老潘去和赖世琮接触一下。”
郑毅沉思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可以,你从新到的第二批物资中领取三千双高帮军鞋,让老潘运到石城去。”
“明白!”
张允瑞转身就走。
“等等!你调两个人配合二师参谋科,明天中午之前,必须把沙盘做出来,我这里有急用。”
郑毅吩咐道。
“是!”
张允瑞转了个方向,直接走出大门前往西面的小院,那里是前线指挥部人员办公和住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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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四章 打一家伙
随后两日,南昌、吉安和赣州三个情报站都没有消息传来,疑虑重重的郑毅与政委李昭和一师主官商量过后,把第二团调往于都,与驻扎宁都的第一团互成犄角之势,随时做好增援兴国的准备。
驻扎瑞金的第三团和前敌指挥部直属炮兵营、直属警卫营,仍然和往日一样展开训练;直属辎重营南下会昌,将储存于会昌城中的所有粮食运回瑞金;直属工兵营和教导大队两个新兵营则以训练的名义,开赴城北十五公里的棱角山下构筑防御工事;命令特务营三个连全部出动,分别对北面的大柏地、东北方向的石城和正西方向的赣州进行侦查。
驻军频繁的调动并没有影响瑞金民众的生活秩序。
在民众眼里,来来往往的红军部队早已经是司空见惯,而在教导师内部,所有官兵都感受到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气氛,郑毅和各级主官每天都围着硕大的沙盘进行战术推演。
……
……
八月二十六日夜晚,吉安情报站再次发来密电,郑毅这才知道王钧的第三军迟迟没有抵达赣州的原因:
被打残的湘军第六军在樟树休整期间忽然哗变,已经离开樟树南下赣州的第三军再次掉头北上,对哗变的湘军第六军实施包围缴械。
第六军军长胡文斗率领四千余残部向西突围,逃至新喻时,胡文斗被部下所杀,数千残兵败将一哄而散,逃回湘省境内。
等弄清楚原因之后,郑毅和麾下弟兄都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开始把目光转向北面的广昌,以及赣省中东部的抚州。
参谋长张尧提出个观点:“目前看来,赣州方向尚未对我军形成实质性的威胁,前天下午进驻抚州的李烈钧部驻步不前,似乎没有继续南下的迹象,驻守广昌的赖世琮部也没有增加兵力,由此推测,敌军各部尚未形成统一的指挥,或许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
众弟兄眼睛一亮,纷纷望向微微点头的郑毅。
郑毅考虑片刻,说出自己的想法:“咱们暂时还不能攻打赖世琮,虽然赖世琮部距离咱们最近,但赖世琮部对咱们的威胁最小,对咱们威胁最大的始终是王钧的第三军。”
“至于从上饶开到抚州的李烈钧部,很可能只是做个样子,走走过场,不管是第三军军长王钧,还是赣省省主席朱培德,都指挥不动他......”
“李烈钧的资格比起朱培德还老,如果不是三番两次站错队,他如今的地位远在朱培德之上,根本就不用躲在偏僻的赣东北休养生息,拥兵观望。”
“此番李烈钧之所以率部南下抚州,最大的可能是受南京中央政府所逼,所以,李烈钧部对咱们应该没有什么威胁,哪怕他指挥部队开进战场,也不会全力一搏。”
张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弟兄们也都明白过来了。
郑毅指向沙盘上的赣州城:“王钧的第三军至少还要三至五天才能抵达赣州,然后与杨池生部进行防务交接,估计又要两天时间......有五到七天时间,足够咱们从容布置了。”
“你的意思是......主动出击,先给王钧来个下马威?”李昭对于郑毅的风格越来越熟悉,所以他的反应很快。
郑毅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想,王钧肯定以为咱们没有胆量主动向他发起攻击,所以我想试一试,如果能激怒他,接下去的仗就好打了。”
早已憋得不耐烦的弟兄们立即兴奋起来,纷纷弯下腰,盯着沙盘上的赣州下游江段。
赵景庭指向赣州城北四十公里的五云桥:“这地方怎么样?”
弟兄们齐声喝彩,均认为这个地段是最理想的伏击地点。
五云桥就在赣江西岸,是进入赣州城的必经之路,东岸是南北向的掩面群山,林木繁茂没有人家,却有一条小道通往东面的兴国县城。
届时教导师只需要在山腰上架起十几门迫击炮,就能轻松打到西岸的五云桥,如果能伏击敌军的运输船队,战果将更为显著。
郑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就按照老赵的意思来办理,派一个营去就行了,谁来带队打这一仗?”
二团长黄国兴率先请战:“那就由我带队去吧......全师现有的十二门迫击炮都在咱们二团机炮营手里。”
其他弟兄一听就气馁了,手上没有迫击炮,争也没有用,还不如成全黄国兴一次。
郑毅当即表示同意:“最迟明天上午,王钧的第三军就会离开樟树,南下赣州,我会用通过无线电台随时向你通报敌军的行军线路和位置,并让特务三连配合你,再把特务营的六门迫击炮调给你......”
“你怎么过去怎么打我都不管,只要看到结果。”
“放心吧,回去之后我立即制定周密的行动计划,报请你和李政委、赵副师长、张参谋长审核。”
黄国兴信心满满地说道。
“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等郑毅宣布完毕,众人敬了个礼,匆匆离去。随后郑毅走向李昭,低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汀州?”
李昭掏出手绢擦了擦汗:“明天一早就走,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特委的同志们也催得很急,再不回去不行了。”
郑毅叮嘱道:“明天天亮之前,上官咏的商队就会抵达连城,你回去之后,立即将他送来的所有炮弹送过来,我打算在赣县至三江口之间和王钧的第三军打一场硬仗。”
李昭重重点头:“好!我也赞成狠狠打他一家伙,最好能打残他,让他没有余力进犯兴国和于都......咱们花了半年时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兴国根据地,绝对不能受到战火波及!”
“我不会让第三军进犯兴国根据地的,最多把三江口给他,看他有没有胆子追着我打。”郑毅笑道。
李照一听乐了,要是王钧真敢追着郑毅打,绝对会陷入郑毅的圈套之中,对此李昭很有信心:“用不用把连山叫来协助你?”
郑毅考虑片刻:“暂时不用,虎臣的第六团刚刚编成,还要把军官培训班办下去,一千二百俘虏的改造也尚未完成,连山需要留在汀州。”
“再就是你回去之后,记得提醒特委的同志们,如果闽省的各路敌军趁着赣省这边开打,攻向龙岩,就果断撤出来,不要硬拼。”
李昭郑重回答:“记住了,我想特委和红七军的同志们都会审时度势的。”
“师长,政委,你们看谁来了!”门外传来赵景庭惊喜的声音。
郑毅和李昭连忙走向门口,看到站在门外向自己含笑敬礼的久违兄弟,激动得双目发红,双双上前抱住来人一阵拍打。(未完待续。)
第三二五章 情况危急
浑身尘土、汗水淋漓的韩守成激动得双眼潮红,语不成声,与久别的郑毅紧紧拥抱过后,立刻抓住李昭伸出的双手,紧紧一握,想说句轻松点儿的话,最后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李昭细细端详韩守仁黝黑粗糙的脸庞,紧紧抓住他满是豁口的大手,频频摇头:“半年不见,怎么瘦成这样了?”
韩守成强忍着热泪,哈哈一笑:“一直挺好的,估计是这几天赶路累坏了,哈哈!你似乎一点儿没变,倒是老大越来越显得出老相,也愈发地威严了,哈哈!”
郑毅禁不住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教导师成军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比的风光,谁知道他背后付出了多少?不说别的,仅仅只是全军的武器装备和弹药供应,就让郑毅伤透了脑筋,如果不是他以前打下的根基,财政早就吃不住了。
众弟兄听说韩守成忽然到来,立即放下手头事务前来相见,很快便挤满宽阔的正堂,亲切的问候声和爽朗的笑声不时响起。
李昭与郑毅相视一眼,拍了拍手,大声说道:“诸位,先让老韩喝杯茶歇口气,然后洗个澡换身衣服,大家有事先去办事,晚上六点半再过来喝一杯接风酒吧。”
欢呼声轰然响起,弟兄们纷纷向韩守成告辞。
郑毅示意警卫员小姚把老韩带到后院洗澡更衣,再让张尧与军需科长赵广裕去安顿一路护送韩守成到来的两名政治干部和卫队。
宽阔的正堂转眼间变得空落落的,心思细腻的李昭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询问郑毅:“老韩突然到来,不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郑毅微微摇头:“看样子是奉命而来,不会有什么大事,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湘军第六军残部向鲁涤平输诚后,很可能再次被武装起来,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发起大规模进攻,如果驻守永新的滇军守备师和驻扎吉安的金汉鼎第九军也跟着出动的话,毛委员和朱军长将会承受巨大的压力。”
李昭听了担忧不已:“如果真是这样,咱们要不要立即改打赣州?”
郑毅想了想:“要真是这样,咱们不但要打赣州,还要派出一个团经东华山根据地快速北上,对吉安后方的永丰和乐安两县发动突然袭击,下手狠一点,我就不信金汉鼎的第九师不掉头北上驰援永丰,他要是不理不睬,咱们就继续北上,攻打兵力空虚的樟树,像孙猴子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一样大闹一场。”
“好主意!”
李昭击掌而赞,随后又不无担心地问道:“咱们的兵力有些不够用啊!要真是这样,你打算派哪个团去?东华山的留守部队已经不足一个营了,能协助咱们的一个团突袭永丰吗?”
郑毅权衡片刻:“让驻扎宁都的特务一连承担这个任务,再从汀州调来教导二师新编成的第六团进驻瑞金,把瑞金的三团调到兴国,再抽调警卫营两个连和炮兵营开赴宁都,那里才是此战的关键所在。”
李昭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王钧的第三军可是两个主力师逾两万人马啊!咱们出动三个团和两个营根本不够用,要是杨池生部协同第三军对兴国和于都发起强攻,咱们三个团又两个营的兵力根本不够用!”
“你看这样行吗,我今天晚上就赶回汀州,和特委的同志们商量一下,争取让虎臣率领两个团过来助战。”
“派一个团过来就够了......闽西那边如今也不安稳,红四师正在修整,尚未缓过气来,至今没有形成战斗力的红七军需要段煨的五团充任教官,一时半会儿虎臣离不开闽西,需要坐镇汀州指挥全局。”
郑毅略微停顿,继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你把麒麟山下接受改造的一千二百转化兵和两个飞雷炮连调过来,尽快把送到连城的所有炮弹和作战物资运到瑞金。接下去咱们很可能陷入两面作战的困境之中,兵力不够还得调动宁都、于都和兴国的三个赤卫大队,如果缺乏弹药和粮食,那这仗就没法打了。”
“好!一切都听你的,我去和井冈山来的同志们见个面,顺便问问红四军那边的情况。”李昭说完就走。
郑毅看了看表,独自走向中院的卧房,拿出真皮包装的理发工具走向后院,看到韩守仁一丝不挂地站在井边打肥皂,被太阳晒成紫红色的消瘦身躯满是肥皂泡,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
……
十分钟后,韩守仁飞快擦干身子,穿上警卫员小姚递上的大裤衩,再套上洁白的背心,扯了扯明显长出一截的背心下摆,惊讶地询问递上一套灰蓝色新军装的小姚:“我身上这件背心不会是你们师长的吧?”
小姚含笑点头:“全新的,从未穿过,箱子里还有一件,这套军装和廊檐下那双新军鞋是刚从军需科领出来的,估计你穿上正合适。”
韩守仁默默接过小姚送上的崭新军装,晃眼看到郑毅提着张方凳缓缓走来,嘴里叨着半截香烟,另一只手里拿着个精致的棕色小皮包,刚平复不久的激动心情再次涌起波澜,只觉得双眼发热,鼻子发酸,两行热泪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郑毅装着没看见,低下脑袋,把方凳摆在距离井口三米远的石板上,从腰间抽出折叠好的薄床单,“呼”地一声抖开,吩咐小姚先把军装拿走,这才转向双目潮红、鼻翼煽动的韩守仁:
“坐下来吧,头发这么长也不怕长虱子,这么热的天你也受得了?”
韩守仁深吸口气,上前几步,默默坐到方凳上,背对郑毅,低声笑着打趣道:“你的手艺退步没有?”
郑毅忍不住一笑,一边给韩守仁梳理长发,一边愧疚地解释道:“真让你猜对了,离开井冈山之后,我再也没有时间给弟兄们理发,不过这套理发工具还留着,头发长的时候就让小姚给我剪。”
“让小姚给你剪?你可是最喜欢臭美的,小姚那手艺能让你满意吗?”韩守仁也开起了玩笑。
郑毅开始熟练地下剪了:“还不错,这小子在给我理发之前,先拿警卫排和十几名师部弟兄练手,剪完百八十个脑袋,手艺也就练成了。”
韩守仁哈哈大笑,郑毅急忙收剪:“有什么好笑的?小心我把你的头皮给铲下来,坐好了,否则军法从事!”
韩守仁又是一笑,笑完老老实实坐正身子:“你又让我想起在武汉兵站的那段日子了,唉......”
“说吧,招呼不打一个忽然赶过来,有什么急事吗?”郑毅毫不客气地直奔主题。
韩守仁沉默片刻,本来想用较为正式的语言向郑毅通报,但最后还是正式不起来:
“红四军十师在红十一师的接应下回到井冈山根据地,官兵疲惫,减员严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吴尚率领湘军第八军扑向宁冈县城,驻守永新的滇军守备师也从龙源口方向攻上井冈山,情况非常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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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六章 大风将起(第一更,求月票)
韩守仁通报的情况非常详细。
湘军第八军两个师和滇军守备师如今已经开到了井冈山下,湘军第八军受阻于南面的酃县城外,滇军守备师则已抵达龙源口。
两路大军随时可以遥相呼应,牵扯井冈山上的兵力,一举攻取教导师参与建立、象征意义无比重大的红色革命根据地。
令郑毅稍感放心的是,驻扎吉安的金汉鼎第九军尚未离开,也没有表现出自东北方向攻上井冈山的迹象。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王钧的第三军已于昨日上午离开樟树,兵分两路再次南下,至少还要两天时间才能抵达吉安,届时是集中兵力围攻井冈山,还是南下赣州,收复兴国、于都和宁都三县,就能一目了然了。
韩守仁理了个发,剃掉参差不齐的胡子,整个人显得精神不少。
随同而来的两名年轻干事也获得了很好的款待,洗完澡换上崭新的军装,一同出席郑毅和教导师弟兄举行的接待酒宴,可不到一个小时,两名年轻的干事也和韩守仁一样,被热情豪放的教导师弟兄们给灌醉了。
头脑始终保持清醒的政委李昭带上一个警卫排赶回汀州,郑毅和团级以上主官转到会议室,继续召开作战会议。
郑毅首先向大家通报井冈山根据地面临的巨大压力、滇军两个军目前的位置和抚州方向的李烈钧部的情况,以不可置疑的语气严肃地告诉大家:
“守仁日夜不停地骑马赶来,不止是向咱们报警,也不是向咱们求援,而是带来井冈山根据地前委的战斗命令!”
“即将到来的危机不是某一个区域、某一支部队的危机,而是整个湘赣闽革命根据地的共同危机,是每一支革命军队责无旁贷的使命。”
“不管即将到来的战争如何艰险,咱们每一个革命军人都必须挺身而出,勇敢面对,不知大家是否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
与会军官齐声回答。
郑毅满意地环视一圈,参谋长张尧缓缓站了起来,向各团主官下达作战任务:“下面我发布命令!一团长田安泰——”
“到!”
酒气未消的田安泰霍然站起。
“明天上午,军需科会给你下拨足够的弹药,午饭过后你必须立刻返回宁都,后天上午率领一团将士北上东华山根据地,特务一连将临时划归你指挥。记住,必须在大后天日落之前抵达东华山,届时我会通过无线电向你下达明确指示。”张尧郑重地叮嘱道。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田安泰心中一片凛然。
张尧望向二团长黄国兴:“二团明天上午帮助一团押运弹药开赴宁都,在宁都休息一天之后再前往兴国,特务三连将为伏击部队提供支援。”
“王钧的第三军如果行动迅速的话,约在后天中午经过咱们选择的伏击点,具体怎么打,由你们二团自行决定。”
“我和师部只有一个要求:不管是否成功伏击敌军,都必须在二十分钟之内结束战斗,迅速撤离伏击阵地返回兴国。”
“是!”
黄国兴站起来大声回答。
张尧转向三团新任团长周秉耀:“明天下午,教导二师新编第六团将抵达瑞金,你需要把防务移交给他们,然后带上两千套旧军装,率领三团紧急赶赴于都,到达之后立即把旧军装发给宁都第二赤卫大队,给赣州之敌造成我军增兵于都的假象。”
“是!”
周秉耀回答完毕,想了想低声问道:“我团一营还在会昌,是否归建?”
张尧点了点头:“今天晚上就可以通知一营迅速返回,会昌县委的同志们和赤卫大队那里,由师部作出解释。”
“明白!”
周秉耀高兴地坐了下来。
郑毅转向坐在下手位置的赵景庭:“老赵,你还有什么补充的?”
赵景庭点点头,站起来大声说道:“同志们,即将到来的战斗是我教导一师成立以来的第一战,绝对不能出半点儿差错,回去之后在进行战前动员的时候要把当前我们面临的困难讲清楚,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另外,你们几个团长要亲自检查自己的无线电台,有问题马上解决,电池不够就立即到军需科领取,行动中遇到问题立刻向师部汇报,绝对不能好勇斗狠,盲目行动,真正的大战还在后头!”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了。”
郑毅再次询问一遍:“各团营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需要,尽管大声地提出来,前指和师部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满足大家。”
鄂军炮兵速成学堂出身的炮兵营长朱竟成犹豫片刻,心怀忐忑地站了起来:“咱们炮营两个月来天天苦练,至今没有拉上战场溜一溜,如果再不让咱们参战的话,弟兄们的士气肯定要受到影响,回去之后我这个营长也没脸面对麾下弟兄。”
满堂弟兄嗤嗤笑了起来,郑毅和张尧也被逗乐了,唯独副师长赵景庭向自己的老兄弟鼓起了眼睛:
“你急什么急?没听我说大战在后面吗?有功夫多来几次紧急出动并投入实战的训练,把两百匹挽马给我照顾好!”
“是......”
朱竟成欣喜不已,知道这一回肯定有大仗可打了,当即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再也不抱怨一句。
列席会议的情报科长张允瑞补充道:“诸位别忘了去卫生队领取药品,特别是一团,你们的行军里程最长,任务最繁重,充满了许多不可确定性,可以多领取一下药品回去,包括刚从赣州秘密购买的云南白药,都可以多领一些。”
与会弟兄听了高兴不已,纷纷对张允瑞表示感谢,先后起立向郑毅三人敬礼告辞,三三两两结伴离去。
郑毅和赵景庭、张尧、张允瑞继续留下来,结合各团的任务和实际情况,对作战计划进行最后的复核和检讨。
紧接着,师部参谋们齐聚一堂,对各部行军里程、所需时间、弹药携带量、战场转移速度和所需马匹数量等等进行详细计算,针对可能出现的战场变化,补充制定出三个应急预案。
看到二十余名年轻的参谋分成一个个小组,熟练地运用学到的知识埋头苦干,迅速拿出一组组数据和一个个应对办法,郑毅感到非常的自豪。
放眼全**队,只有教导师经过两年来的不断探索,不断总结完善,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参谋制度,尽管还有许多不足,还有诸多亟待改进的地方,但郑毅知道,自己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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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七章 三份电文(第二更,求月票)
八月二十三日,上午,瑞金城北,棱角山阻击阵地。
上百面火红色的党旗和军旗从棱角山脚插到西面一公里外的高岗上,瑞金地方党委组织的两千多名本地青壮和一千八百余名赤卫队员,号子声声,挥汗如雨,全力投入到防御工事和战壕的修建热潮中。
前线指挥部直属工兵营的四百五十余名官兵这会儿也脱去了军装和军帽,散布在一道道战壕和一座座工事内外,对四千余名青壮进行指导。
教导一师的师部参谋们则拿着量具和皮尺,不断地进行测量,对各个施工点的质量进行评判。
郑毅陪同韩守仁和两名红四军政治干事巡视了一圈,来到阵地侧后方两百余米的指挥所顶部,遥望战旗飘飘、尘烟飞扬的施工场面,心情愉快地低声交谈。
“这回真是开眼界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复杂的防御阵地,三道战壕和相互连接的交通壕,四通八达,修得比大房子的地基还要规整,每隔十五米就有一个坚固的防炮点,高低搭配的火力点不但坚固,而且非常隐蔽......”
“啧啧!我敢断言,敌人即便出动一个师也无法攻克我们的阵地,除非拥几十门七五野炮不断地轰击,否则绝对打不下来!”
年长的政治干事感慨不已。
韩守仁看到郑毅只是笑了笑没有吭声,只好自己出面,给两名年轻干事一些指点:
“战壕只是其中一个方面,阵地的选择才是最为重要的......你们往前看,从第一道战壕中间向北延伸的官道,有个微微倾斜的坡度,敌人要是发起冲锋,就是由下往上仰攻,费力不说,而且完全置于上方火力压制之下。”
“另外,这段八百米长的官道两旁全都是山丘,看似极为平常,但其实荆棘密布,西侧三座山丘都是有断面的石头山,基本上无路可走......东面这片山丘坡度不大,可以行军跑马,但是没有大树和大块岩石遮掩,一旦打起来,架设在防御阵地两侧的轻重机枪完全可以将其覆盖。”
“最为关键的是,这条官道北面三公里之内,全都是起起伏伏的山包,道路也随着山势弯弯曲曲,一路向北延伸,找不到架设火炮的地方,却又时刻处在防御阵地侧后方的迫击炮阵地的打击之内。”
“方圆十公里范围内的地方全都是这样,没有小路可以绕到防御阵地侧后方,这才是这个阻击阵地最精妙之处!”
两名年轻的干事面面相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改刚才大声品评的态度,非常虚心地向韩守仁和郑毅请教。
郑毅也很有耐心地予以回答,两人一时半会儿不明白的地方,郑毅也毫不厌烦地举例予以说明。
“报告!二团急电。”
冲上高岗、微微有点儿气喘的通信参谋双手递上电文。
郑毅接过来一看,随手递给韩守仁:“今天就到这里吧,立即返回指挥部,滇军第三军的运输船队就快进入二团的伏击地段了,由此可以判断,王钧的第三军不会与其他民党部队一起围攻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了。”
韩守仁匆匆看完电文,吩咐两名政治干事一起走,跟在郑毅身后一路小跑而下。等到了山底,一行人立即翻身上马,快速赶回瑞金城中的指挥部。
……
……
指挥部会议室中央的沙盘周围,站满了各科参谋。
教导一师副师长赵景庭和参谋长张尧站在东面的大幅地图前,低声商议,情报科长张允瑞正好从电讯室过来,看到浑身尘土的郑毅和韩守仁大步进入会议室,立即上前,低声禀报道:
“你回来的正好......四十一号情报员于十一点四十分传来情报,金汉鼎亲率一个师,跟随在第三军身后快速南下,目的地为万安西南方的遂川县城!”
郑毅微微吃惊,大步走到沙盘前细细察看,随后转身来到赵景庭和张尧身边,抢过张尧手中的红蓝铅笔,一边将四十一号情报员发来的情报告知两人,一边在地图上的遂川县城划出一道红色阻击线。
张尧和赵景庭顿时紧张起来。
赵景庭指着遂川县城说道:“看样子金汉鼎的一个师不止是封锁井冈山的退路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从县城西面的五斗江,径直攻向井冈山腹地茨坪。”
“茨坪没那么好攻上去,位于茨坪东南十公里的笔架山要塞不是那么好打下来的,我认为金汉鼎的目的还是死死地封锁井冈山根据地的东面通道。”张尧说出不同的意见。
韩守仁一时间也无法确定,两名年轻的政治干事似乎没了主意,齐刷刷地望向郑毅,希望听听郑毅的判断。
郑毅没有让他们失望:“我倾向于参谋长的意见......从遂川到五斗江这一段,直线距离不长,可走起来至少有五十公里路程,而且一路上全是陡峭山道,道路极为狭窄,弯弯曲曲,有些地方只需从山腰上滚下几块大石头,就能让无处躲避的敌军吃不了兜着走。”
“以金汉鼎的精明,他不会不知道这条道路的艰险,所以我认为,他不会率部深入如此复杂而又陌生的地段,他的目的还是封锁井冈山根据地东面的退路,对我根据地军民造成威慑,配合南面的湘军第八军和北面的滇军守备师对井冈山腹地实施夹击。”
张尧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赵景庭也频频点头,听完郑毅的分析,韩守仁和两名政治干事终于放下心来。
郑毅非常果断,直接对张允瑞下达命令:“草拟三份电文。”
“是!”
张允瑞立即打开文件夹。
郑毅盯着地图,不紧不慢地口述:“第一份是战情通报,发给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红四军前指、毛委员、朱军长:金汉鼎第九军一个师正快速南下遂川,初步判断,该师的目的有二,一是封锁井冈山东面通道,二是随时增援王钧第三军,向我兴国根据地和于都、宁都两地发动进攻,为牵制敌军兵力,打乱敌军部署,教导一师一团将火速北上,攻打永丰、乐安两县!教导一师师长,郑毅。”
张允瑞很快记下郑毅的话,翻过空白页默默等待。
郑毅继续说道:“第二份是电令,发给二团长黄国兴:袭击敌军船队之后,留下两个特务分队严密监视敌军反应,其余将士撤回兴国,全力协助兴国县委展开战争动员!”
“第三份电令发给一团长田安泰:授权你部见机行事的权利,必须在三日之内,拿下永丰和乐安两座县城。如有必要,可率领东华山留守部队参加战斗!郑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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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八章 猛烈打击(第三更,求月票)
进入夏季之后,整个赣南地区没有下过一场持续两个小时的大雨,农作物面临大面积减产,超过半数的稻田因为缺水而干涸,赣江上游的大河小溪都没有涨水,赣江干流仍然如春水般清澈平缓。
水陆并进的滇军第三军经过大半天的艰苦行军,先头部队第七师率先进入赣江西岸的五云镇休息,身后延绵十里的行军队伍逐渐减速,数以百计的营连长骑着战马,督促士兵保持速度,大声宣布进入前面的五云镇即可休息半小时。此地距离赣州城已经不到三十里,天黑之前即可进城休整。
军长王钧和参谋长曾万钟骑着高头大马,在一个连的亲卫簇拥下来到镇公所大门前,第七师少将师长李世龙等师团军官和十余名本地乡绅纷纷上前热情问候。
浑身尘土却显得威风凛凛的王钧矜持地回了个礼,翻身下马后双手抱拳说了几句感谢之言,便在李世龙等将校的引领下进入戒备森严的镇公所。
“辎重船队到哪儿啦?”王钧边走边问。
李世龙连忙回答:“运送弹药物资的船队已经抵达东面的河口码头,由于没有得到进一步的命令,辎重营长只能让船队靠岸休息,不敢直接开往赣州城,运送两个炮兵连和火炮的船队尚未到达,不过应该也快了。”
王钧满意地点了点头。
几名机灵的尉官殷勤地端来清水,送上毛巾,服侍王钧和曾万钟洗脸洗手,随后又送上冷热适度的香茶,还有几大碟切好的熟木瓜和菠萝水果。
王钧和曾万钟不紧不慢地坐到主位上,端起茶杯喝下几口香茗,各自拿起一片金黄色的木瓜享用起来。
连续吃下三片木瓜和一大块盐水浸泡的菠萝之后,王钧接过副官递来的毛巾,慢慢擦着手:“现在是下午四点十分,让各部弟兄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四点三十分准时出发。”
“此地距离赣州城不到十五公里,道路宽阔,路面平坦,加把劲儿两个小时就能走完,完全可以在天黑之前进驻赣州城。”
李世龙附和地说道:“赣州城近在咫尺,士兵们又不需要携带辎重,行军速度还是很快的,细细一算,今天全军将士的行军里程已经超过二十公里,再走个十五公里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参谋长曾万钟含笑说道:“半个月来,我军都处于连续行军的状态,可喜的是,到目前位置,各师各团的士气保持的不错,天黑前两个师定能在赣州城里吃晚饭,哈哈!”
“不过,军座需要提前出发,莫要让右羊将军(杨池生)久等了,否则会让人说失了礼数。”
王钧哈哈一笑:“那就早走一步吧,世龙你也一块儿去......咦?什么声音?不对!这是什么声音......”
经验丰富、听力过人的王钧话音未落,“轰隆隆”的爆炸声骤然传来,李世龙大喊一声“掩护军座”,便飞也似地冲出正堂,跑到门前的大路上,引项向东眺望。
河口码头在连续不断的炮击中,腾起团团烈焰,下船休息的卫兵和船工争先恐后逃命,牵引四艘大货船的小火轮燃起了熊熊大火,靠在木质码头上的两艘已被炸得侧翻过来,翻卷的浓烟夹杂断裂的木板和燃烧的碎片,冲天而起。
“咻咻——”
“轰轰——”
密集的炮弹仍在不断飞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密集的重机枪射击声延绵不断。
“不好,共军躲在东岸的山腰上,山下全都是沼泽和乱石滩,谁也没想到那边能藏那么多迫击炮!”
负责警戒的滇军特务连长气急败坏地跑来汇报。
李世龙哪儿还有功夫追究责任,一把抓住特务连长的前襟,大声吼道:“你立刻上马,全力赶去下游江段,命令运送炮兵和火炮的船队立刻掉头!快去!”
“卑职这就去。”
精壮的特务连长冲向十米外的麾下弟兄,一面交代保护好师座,一面抢过战马,飞身而上,勒转马头双腿用力一夹,被马鞭打得大叫一声的战马,赤律律向北飞奔。
李世龙的反应很快,但运送两个炮兵连和十二门火炮的船队距离河口码头只有一公里,四艘大货船上的官兵和小火轮上的船工已经看到河口码头的惨状,并及时减速靠向西岸,但逆水行船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掉头逃跑,仍然处于迫击炮的打击之中。
策马狂奔的滇军特务连长尚未到达,十几枚迫击炮弹在尖锐的呼啸声中飞速而至。
一根根水柱在船队周围高高腾起,来不及解下连接绳索的四艘大货船在翻涌的波涛中剧烈摇摆,数十名官兵转眼之间被抛入江水至中。
船上沉重的火炮在巨大的扭力下相互碰撞,成片的弹雨接踵而至,打得货船“劈啪”作响,木屑四溅,惨叫声、呼喊声尽数被一轮又一轮的猛烈爆炸声所淹没。
“轰——轰——”
两枚炮弹准确地落在牵引火轮的甲板上,将四名船工和两名押送军官炸得支离破碎,三十余米长的钢壳船体在冲击波的作用下猛然一沉,接着高高抛起,再次落下时已经在江面上横移数米,熊熊火焰从被炸开的大口中喷薄而出。
东岸的山腰上下,同样硝烟弥漫,气氛紧张。
“哒哒哒——”
高低错落的六挺重机枪全部对准西岸的河口码头,密集的弹雨飞过八百米宽的赣江江面,将码头上下的敌军和大小船只笼罩其中,乱成一团的滇军第三军上下根本就没有还击的机会。
军长王钧和参谋长曾万钟冒着弹雨冲出镇子,尚未看清楚对岸山腰上的共军,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忽然响起,脚下的地面猛然抖动起来。
紧接着,浓烈的黑烟随着炽热火焰冲天而起,在百余米高的天空中剧烈翻腾,迅速扩大,如同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扶摇直上。
黑蘑菇下方波涛翻滚,掀起的巨浪高达五六米,整段江面如同烧开的热水般沸腾起来,满载炮弹的大货船和熊熊燃烧的牵引货轮早已经没了影子,前后两艘货船在这剧烈的爆炸之后四分五裂。
唯一剩下的那艘大货船倒还在距离江岸不到五米的浅水区,在翻涌的波涛中起起伏伏,只露出黑乎乎的十余米龙骨。
“完了!一整船的弹药完了......”
脸色苍白的曾万钟痛苦不已。
王钧紧咬牙关,双目如火,死死地盯着硝烟弥漫的码头一言不发,身后的十余名将校有的惊恐,有的愤怒,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一丁点儿声音,直到东岸的枪炮声完全停止,山腰上的共(gongjun)军极其嚣张地举起一面火红的战旗,王钧身后的将校们才发出阵阵愤怒的叫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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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九章 主动权(第四更,求月票)
东岸山腰上下的红军将士已经从容离去,西岸码头上仍然硝烟弥漫,残火未尽。
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码头区域,布满了弹坑,仅有的两排土坯房子早已垮塌,码头上方那棵满树碧绿、枝叶茂盛的大榕树,也在炽热气流的反复蹂躏下枝叶焦黄,片片枯叶随着清风纷纷飘落。
一整船弹药的爆炸威力远比想象的要大许多,除了前后两艘满载弹药的货船只剩一片漂浮的木板之外,距离爆炸点三十余米的江堤也塌陷了十余米,近百米长的江岸被炽热的气流烧成焦土,此刻还在“滋滋”地冒着青烟。
两艘牵引货船的钢壳火轮,一沉一损,沉没的那艘已经没了影子,被炸开船舷的那艘搁浅在距离码头不到十米的江水里,露出水面的部分已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九艘木质大货船仅剩下两艘幸运地躲过灭顶之灾,其中一艘装的是五百余箱手榴弹,另一艘船上装着近百吨喂养战马的精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接到损失报告的滇军中将军长王钧脸上仍旧阴沉如水,但他心中的愤怒已被浓郁的苦涩所代替。
死伤四百余辎重官兵和上百名船工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可两个炮兵连近四百官兵死得只剩下十七人、六门克虏伯七五山炮和六门三七战防炮沉入江底的巨大损失,足以令他痛彻心扉。
火炮有钱就能从洋人那里买来,但数年来跟随他征战南北的近四百炮兵可不是那么好补充的。
面对眼前满目凄凉的景象,肃立在王钧身后的十余名将校满脸悲愤,也噤若寒蝉。
自知无法推卸责任的第七师少将师长李世龙更是羞愧难当,跟随王钧抵达码头之后他一是没有抬起头,更不敢与满腔愤怒的王钧对视一眼。
“直属警卫团留下,协助工兵连掩埋死难弟兄,其余各部立即出发,天黑之前必须进驻赣州城!”
王钧的声音不大,而且略微嘶哑,可所有将校都听出其中蕴含的巨大怨气和杀气,忙不迭地向王钧敬了个礼,快速离去。
曾万钟此刻同样满怀苦涩,直到现在,仍然没人知道发起突然袭击的红军是哪一部分的,是井冈山?还是兴国?亦或者是于都和瑞金的教导师?
身为第三军参谋长的曾万钟,比谁都憋屈,看到王钧一动不动遥望东岸那片郁郁葱葱的大山,曾万钟心中的愧疚又情不自禁加重一分。
王钧并没有责怪曾万钟,他知道这不是一个人的错,全军行军途中和休息期间,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戒,直到进入距离赣州近在咫尺的五云镇才略微松懈,而且谁也没有料到红军的胆子这么大,选择的袭击地点如此的巧妙,拥有那么多迫击炮,还打得那么准。
就算李世龙的第七师官兵快速反应过来,也无法隔着八百米宽的赣江江面,对袭击的**武装进行还击,所以,历来治军严谨的王钧并没有把责任推到李世龙头上,他知道不仅李世龙有错,作为随同行军、发号施令的一军之长,他自己也需要承担责任。
王钧还在痛苦地沉思之中,参谋长曾万钟终于开口了:“军座,袭击我军的很有可能是**的王牌部队,郑毅的教导师。只有郑毅的教导师才拥有这么多的迫击炮,而且打得这么准。”
“我也是如此推测的。”
王钧缓缓转过身来,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道:“前天离开吉安时,我还对铸九(金汉鼎)说,共(gongjun)军极为擅长游击战和夜袭,小心共(gongjun)军小股部队的袭击和骚扰,没想到说完不到三天,我自己就被敲了一记闷棍,此刻心中无比汗颜啊!”
曾万钟连忙出言安慰:“军座,请不要太过在意,等进驻赣州之后,咱们报仇的机会有的是。”
王钧微微摇头:“刚开始我的确很愤怒,但搞清楚情况之后,想怒也怒不起来了......”
“共军确实比我预料的更难对付,我有个直觉,郑毅忽然给我来一记下马威,就是想激怒我,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拿他没办法。”
“这赣南地区群山延绵,地形地貌非常之复杂,到处都有可能成为战场,对我们这种擅长大部队作战的正规军很不利,如今两个炮兵连十二门大小火炮都没了,更需要谨慎行事......”
“唉!等进驻赣州之后再从长计议吧。”
曾万钟频频点头:“也只有安顿下来再说了,我们还是尽快南下吧,不能让右羊将军看我们的笑话。”
王钧不屑地晒燃一笑:“他有什么资格笑话我们?被郑毅打得损兵折将,龟缩赣州城哪儿也不敢去,卵子都缩进肚子里去了,还敢笑话别人?要不是看在益帅的面子上,我真不愿意鸟他!”
“算了,走吧,看在他一大把年纪的份儿上,给他个面子。”
曾万钟嘿嘿一笑,他理解王钧心中的苦楚,突然而来的袭击不但打乱了全军进军的节奏,造成了从未有过的巨大损失,也严重打击了王钧的尊严和威望。
……
……
仅仅过了四个小时,快马便将第三军遇袭的情况送到了北面六十公里外的遂川县城。
刚刚安顿下来的滇军第九军军长金汉鼎看完战报,无比震惊,立刻把正在外间用饭的第三军军部参谋王钊给叫了过来:
“小七,你大哥还有什么叮嘱?”
长相酷似王钧的年轻参谋摇头苦笑道:“还能有什么叮嘱?让我在九哥你这儿睡一晚,明天一早继续赶路,返回南昌,代他向益帅请罪。”
金汉鼎默默低下头,他知道去南昌请罪并不是重点,去索要火炮和炮兵,尽快补充第三军的损耗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但金汉鼎没有再提此事,而是问起了军情:“共(gongjun)军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王钊再次摇了摇头:“除了知道袭击我军的共(gongjun)军约为一个营,拥有二十门左右的八一迫击炮和六挺重机枪之外,其他的情况毫无所知,估计右羊前辈那边会给我们提供一些共(gongjun)军的情报,但是要进驻赣州之后才清楚。”
金汉鼎安慰地拍了拍王钊的肩膀:“吃饭去吧,多喝几杯没事,菜不够尽管吩咐卫兵送上,我就不陪你了,我得召集麾下弟兄开个会,好好调整一下防务,不能让井冈山上的共(gongjun)军发起偷袭。”
……
……
教导一师第二团机炮营在五云镇发起的突然袭击,成功地吸引了王钧和金汉鼎的目光,不但打乱了第三军的作战计划,也为教导一师第一团偷袭永丰县城做出了贡献,整个赣南和赣中的战场主动权自此转到革命军队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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