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嫁娶大喜
云浅月看着玉子夕,有些好笑,到底还是个孩子。
玉子夕娟帕盖在脸上片刻,嘟囔道:“我想哥哥了。”
云浅月放下祖训,“是有好几日没收到子书的书信了。”
玉子夕又没了声。
云浅月看着他,想了一下,忽然笑道:“不过你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玉子夕扯掉脸上的娟帕,直勾勾地看着云浅月,“我很快就能见到他?我还没打算回东海,难道哥哥要来天圣?”
云浅月点头,语气有些罕见的深幽,轻声道:“嗯,我大婚,他总会来的。”
玉子夕闻言一拍大腿,躺着的身子腾地坐了起来,“是啊,你大婚,哥哥总会来的。我怎么竟然忘了,哥哥可从来没对谁如此好过,就算是姑姑的关系,他对你也好得太过分了,连洛瑶、紫萝都没得她如此护着呢!”
云浅月不说话。子书对她自然是极好的,前世今生,她何等何能。
玉子夕见云浅月面色闪过一丝恍惚,他忽然“嗖”地一下子从软榻上坐到了床边,凑近她盯着她看,“我哥哥一定喜欢你。”
云浅月愣了一下,抿嘴笑道:“子书自然喜欢我。”
玉子夕看着她的眼睛,没看出任何波动情绪,这和她脸上刚刚闪过那一丝恍惚没有半丝相符,她说喜欢的时候也纯粹,他一时竟弄不明白了,解释道:“我说的喜欢是那种喜欢,不……应该说是爱,我哥哥一定爱你。”
云浅月眸光轻轻地转了一下,看向窗外,没说话。
“这些年我就觉得哥哥心里装了一个人,以前一直奇怪,东海有哪个女子能让哥哥在意,后来我将东海帝都城的所有的女子都观察审视了个遍,发现谁也不是。以为哥哥喜欢男人,便又将男人都观察了个遍,也不是。这么些年,终于让我发现了,原来哥哥在意的人是你。”玉子夕看着云浅月轻转的眸光,肯定对道。
云浅月依然没说话,眸光静静地看着窗外。
她的目光太过静,让玉子夕不由得掂量起自己的话是不是一时太冲动了不该说,毕竟她要大婚了。虽然这么多年,哥哥一直没提起过她,连她的名字也不说,但他离开东海时,他对他嘱咐前来助她,万一她需要相助,便不惜一切相助。他是有些惊异的,也好奇云王府的浅月小姐在他耳边传言这么久到底什么样,后来见到真人,那一日,她和容景相携而来,出现在云老王爷的院子,他见到她那一刻,终于明白了,原来哥哥的心遗落在了这里。她的身上有着和哥哥一样东西太多,虽然都被她隐去了,但他自小是被哥哥教导长大的,谁也没有他熟悉哥哥,所以,一眼就能看个明白。那时候他是心有不甘的,觉得天下谁也没有哥哥好,她竟然不选哥哥,不想倾全力助她了,但是当她进屋后,对他一笑,轻快地说“她哥哥一大堆,就缺少个弟弟。”的时候,他竟然恼不起来。后来这些日子,他抓住时间就跑来浅月阁与她相处,那丝恼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玉子夕看着云浅月,也沉默下来。
房中一室静寂,静得连根针落地怕是都能听得见。
许久,玉子夕看着云浅月轻声道:“月姐姐,我知道你爱的人是容景,当我什么也没说,你别这副样子,你这副样子看得我难受,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也不差哥哥一个,你可以像对待别人一样,无需介意的。”
云浅月闻言从窗外收回视线,对他一笑,轻声道:“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在一起,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分离。”
玉子夕一愣,不明白地看着云浅月。
“我和子书,前世今生,岂是一个爱字可说?他和别人都是不同的,和容景相比,也是不同的。你提到他,我半点儿也不难受,有的只是庆幸而已。庆幸我们都活着。”云浅月摇摇头,轻声道:“我找到了我的幸福,也喜欢他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
玉子夕依然不明白,但是他敏感地抓住了“前世今生”四个字。
云浅月垂下头,看着被她放在床上的容氏家训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希望他也能找到一个捧着你们玉氏的家训学的女人。”
玉子夕见她笑弯了眉眼,刚刚那种天地静止的神情不在,他松了一口气,“月姐姐,你真不怪我多嘴?”
云浅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怪,童言无忌。”
玉子夕听到后面四个字顿时炸了毛,腾地站起来,瞪着她,“你这个女人,真是……真是……”他似乎在脑中找形容词,片刻恼道:“怎么有人会喜欢你这个女人,还不是一个两个,真是没天理。”
“喜欢你的女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也好没天理的。”云浅月道。
玉子夕顿时一噎,没了声。
云浅月看着他,笑着道:“有一种爱,叫做大爱,超越了时间、空间、生死轮回,都不能泯灭的。比爱不能说更深,它也许已经很浅,只不过是长在骨子里的,无论如何也拔出不去。”话落,她伸手拍拍玉子夕的俊美绝伦的脸,“你没经历过,不懂的,也不必探究,对我说这些也不必介意。我和他这一生,可以一生不见面,但一定会相念到老。”
玉子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云浅月转移话题,对他道:“今日蓝漪来找我,说罗玉在苍亭手中。”
她转移的话题太快,让玉子夕愣了一下,立即皱眉,“这个可信?”
“应该是可信的!”云浅月点头。
“苍亭有本事从哥哥手里抢走紫萝?”玉子夕怀疑地看着云浅月。
“从你哥哥手里抢走罗玉,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但如今看管她应该是的。”云浅月分析道:“当初容景派人护送,你哥哥的人接头,就在那空挡,罗玉失踪了。能在两大势力的空隙中将人悄无声息地弄走,这份能耐,没有几个人。”
“蓝家主为何跑来告诉你这个?”玉子夕皱眉寻思,“她可不是与你一路的人。”
“罗玉可不是个任谁都能拿住的小丫头,在苍亭手里,吃亏的不一定是她。就算是她,苍亭也讨不到好处。蓝漪这是在帮苍亭。”云浅月话落,笑着道:“不过她今日来了我这里,熟悉蓝漪性情的人,一定能猜到她来做什么。所以,如今罗玉定然被转移了。”
玉子夕眉头拧起,一点就透,“她其实不是帮你,还是与你不一条路,否则就悄悄与你传信了,可是她如此光明正大地来找你,故意让某人得到消息,不过是借你让某人下命令,让苍亭不再看管紫萝,摆脱麻烦。”
“嗯,就是这个理。所以我说她在帮苍亭。”云浅月笑着道。
“这个女人原来也是个不简单的主儿。”玉子夕嘎嘎嘴,“紫萝那死丫头,的确是个麻烦。姑姑将华叔叔将她带成了一个麻烦精,谁见了她谁头疼。”
云浅月想起罗玉,有些好笑。
“死不了,爱在哪里在哪里吧!我才不想将她这么快就救出来祸害人。”玉子夕很快就放开了,摆摆手道。
云浅月想着罗玉能让她娘,让她哥哥们,让她父皇谁也不担心她,这个境界可不是一般人能混的。人才啊!
晚上,容景从宫中回来,云浅月与她说了蓝漪之事。容景挑了挑眉,笑着说了一句,“既然死不了,就待着吧!如今粮食如此紧张,能为我们省一些是一些。”
云浅月彻底无语。
这一日,一晃而过。
半夜时分,云浅月忽然醒来,身边不见容景的身影,她伸手摸了摸,身边的被褥冰凉,显然怕是她睡熟了之后,他就起身了。她缓缓坐起身,想着什么事情让他半夜去处理了?
披衣起床,云浅月打开房门,对外面轻喊了一声,“青裳。”
“浅月小姐!”青裳的声音立即从隔壁房里出来。
“你家世子呢?哪里去了?”云浅月问。
青裳看了一眼云浅月,立即道:“世子在您睡熟了之后就回府了,府中……嗯,有些事情要事情处理。”
“很急的事情吗?”云浅月问。
青裳重重地点点头。
云浅月蹙眉,抬步向外走去,“我去荣王府看看。”
青裳立即伸手拦住她,“浅月小姐,世子说了,如果您半夜醒来,让您不必找他,好好休息。他能处理的来,您要相信他。”
云浅月停住脚步,打量了青裳一眼,青裳眼神诚挚地看着她。她点点头,“好吧,你去睡吧,我不去了。”话落,她转身回了房。
青裳不放心地守在门口等了半响,见云浅月真的上了床继续睡了,她轻舒了一口气。
云浅月虽然躺回了床上,脑中却没什么困意了,很精神。
五更十分,云王府的人纷纷起来,前院后院左院右院都有了动静。
云浅月盯着天花板,想着昨日偶然看到容景拿了一本黄历回来在翻着。他翻到一页的时候看了许久,她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
天圣一百一十八年正月十八。青龙、天德、玉堂、司命、明堂、金匮六神位正,乃黄道吉日。正月建寅,建为岁君,除、满、平正,叠吉星大吉。天德、月德、时德、天愿、月恩、四相、六合大吉,乃天喜。
她看了一眼,笑着问容景,“这样的一个日子,是不是宜嫁娶呢?”
容景微笑,合上黄历,回答她,“等不及了?”
她脸一红,斥了一句,“哪里是我等不及?我看是你等不及一个月了,如今翻起黄历来了。”
容景将黄历扔开,笑着扶额一叹,“是啊,我等不及了。”
想起昨日容景说这话时候的神情语气,她盯着房顶,这么早全府都有了动静,是嫁娶吧?可是她这浅月阁也太安静了些。
她正想着,有脚步声向浅月阁走来,且不是一人两人,像是一群人。
她心境忽然空明了那么一下下,听着脚步声走近,她清楚地感觉心湖方向被“啪”地投下了一个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
“小姐!”外面凌莲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云浅月没回话。
伊雪的声音在片刻后响起,“小姐还没醒吗?”
“昨日小姐半夜里醒了一次,之后又睡了,如今怕是还没醒来。”凌莲悄声道:“外面的人要进来了,我去喊醒小姐。”
“景世子吩咐要小姐睡到自然醒的。”伊雪道。
“不知道景世子打的什么心思,竟然这等日子,连小姐也瞒着。”凌莲嘟囔了一句,“他也不怕误了吉时。”
伊雪笑着道:“景世子爱护小姐,怕她知道了睡不安稳,所以才没告诉她。”
“我以为昨日看到了黄历,小姐有所察觉的,可是不想小姐洗洗漱漱之后就睡下了,且还睡得很熟,连景世子离开都不知道。而且如今到现在还没醒来。”凌莲轻声道。
“小姐真是有福,什么也不用理会,也不用操心,全部有人一手办了。谁家的新娘子如小姐一般,大喜在前,她还跟没事儿人一样?从那日纳喜下聘定下日子后,就没见她紧张过。”伊雪叹服地道:“果然不愧是咱们小主,和主子当年真有得一拼,主子是花轿临门到了蓝府,她才风风火火地赶到蓝府弄了个偷梁换柱,后来拜堂、洞房、给公婆敬茶,面对死去的老皇帝那么大的阵仗,生生眼皮都没眨一下,别说紧张了。如今这小姐更胜一筹,日日与景世子过起了小日子,没拜堂却觉得已经可以天荒地老了,她这样,连我们竟然都不紧张了。”
“就是,这事儿放在别人身上稀奇,放在小姐身上就不稀奇了。”凌莲笑了起来,见鼻子不见眼的,“这是主子带着喜媒、十全婆婆等人来了吧。”
“指定是的,我们进去喊醒小姐吧,景世子虽然吩咐了,但到底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哪里能让主子和喜媒在外面等着。”伊雪道。
凌莲点点头,二人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们推门的动静不小,竟然没弄醒云浅月,云浅月依然在床账里躺着熟睡,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睡得很是香甜。
二人来到床前,对看一眼,齐齐伸手推云浅月,“小姐,醒醒。”
云浅月一动不动,依然熟睡着。
“小姐,快醒了。”二人手下加大力道。
云浅月被吵醒,闭着眼睛扒拉开二人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去,语气不好地道:“别吵我。”
“小姐,主子都带着人来了,您别睡了,今日是……”二人被扒拉开,齐齐伸手推她。
“再吵我堵上你们的嘴。”云浅月摆摆手,不满对皱眉,口气冲地道:“外面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吵?都给我赶出去,谁敢来打扰我,我就要他好看。”
凌莲和伊雪立即住了手,互相看着,一时没了声。
这时,一大群人走进浅月阁。
凌莲和伊雪顾不得云浅月,连忙出了房门迎了出去。
当先一人是玉青晴,她身边跟着七公主,她身后是府中的女眷和喜媒,以及十全婆婆,婢女一大堆人。自然今日来这里的,各个都是家事齐全的主。人人手里不是捧着托盘,便是端着锦盒,衣着光鲜,晨起的太阳没出来,她们便一片艳光。
托盘里装着首饰,闪闪珠玉金翠之光。锦盒里装着衣物和各种采喜之物。什么枣啊、花生啊、核桃啊、栗子啊,一盒盒的捧来,另外还有婢女们手里捧着成双成对的事物。一群人足足有百人之多,谱一进来,将整个浅月阁的小院都快添满了。
只一个喊起装扮便这么大的阵仗,更别说别的。
凌莲和伊雪互相看了一眼,站在玉青晴面前,到将云浅月的吩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难道真让这些人等在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小姐的武功不会不知道的,可就是不醒来,难道与景世子昨日生了矛盾?可是不像啊。
“她起来了吗?”玉青晴看着凌莲和伊雪,停住脚步,笑着问。
凌莲和伊雪齐齐摇了摇头,“小姐还没起。”
“这个懒丫头,如此大喜的日子,她到睡了个舒服。”玉青晴向里面走去。
“主……王妃,小姐说她还没睡醒,不要吵她……”凌莲憋出一句话。
玉青晴脚步不停,摆摆手,“我去喊。”
凌莲和伊雪对看一眼,也不拦阻,跟在玉青晴身后进了屋。
大床里面,云浅月背着身子睡得极熟。
玉青晴来到床前,盯着云浅月的后背看了片刻,忽然一笑,缓缓坐在了窗沿,慢悠悠地道:“这京城里,喜欢小景的姑娘们有很多吧?你说我若是随便在大街上绑了一个,给她幻容一番送上花轿,小景能不能认出来不是你?”
云浅月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
玉青晴又慢悠悠地道:“小景昨日忙了一夜,将京城用他的人一夜之间控制了个金牢笼。街街道道,边边缝缝,都没被他错过。怕是一夜没合眼。若是我换了个人给他的话,即便他能认出幻容的人不是你,但总归要折腾一番我才能将人给他。你说,这么折腾一番的话,他晚上会不会太累,洞房花烛泡了汤?”
云浅月忽地坐起身,瞪着玉青晴,“你和我爹一样,为老不尊。”
玉青晴忽然笑了,看着云浅月,“不装睡了?”
云浅月哼了一声,她不是舍不得容景的洞房花烛,而是觉得他一夜没睡,这个大婚的事情他自己都揽下了,她就做了个他的喜服,再半点儿手没插,不想他太累了,再被这个女人折腾一番。本来她想着新嫁娘嘛,头一回的,和凌莲、伊雪在门外说的一样,她怎么就不紧张呢!于是闭着眼睛装睡准备找找紧张感,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走到门口,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些感觉,可是如今就被这个女人尽数破坏殆尽了。她怀疑了,面前这个女人是她娘吗?
“这个小模样就对了,当年我嫁给你爹,坐上花轿的时候,拿着镜子照了照,也是这个咬牙切齿的模样。”玉青晴笑了起来,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块镜子放在了云浅月的面前。
镜子中果然映出云浅月横眉怒目,咬牙切齿的脸。
她一把打开镜子,故意道:“我和你怎么一样?你那是被我爹一句话就屁颠屁颠地招了来,我如今坐在我自己的闺房里,等着人家八抬大轿来娶。你和我比,差了天上地下了。”
玉青晴也不气,点点头,“你说得对,这个我是比不上你。但是这小景就比不上你爹了。不过就是娶个女人而已,你爹当年轻轻松松就将我弄到手了,瞧瞧小景,将天下都快用网给罩起来了,费了多大的劲。这一胜一败,平手了。”
云浅月有些无语,这个还讲究平手的?她没听说过,好气又好笑地瞪了玉青晴一眼,“还不快点儿给我梳洗打扮,我要上花轿。”
不知道花轿什么样,她还没坐过呢。
玉青晴嗤一声笑了,伸手点点云浅月的额头,“这急着上花轿的模样也和我当年一样。生怕晚一步,那男人就被人抢去了似的。”
“可不是,谁叫我们都找了个抢手货来。”云浅月这回和玉青晴终于找到了个共同点。
玉青晴笑了起来,对外面招招手。
喜媒和十全婆婆进来,顿时一阵百子千孙,吉祥如意,百年好合,鸾凤和鸣的喜庆话照着云浅月砸来。两个喜媒,十个十全婆婆,一个嘴比一个嘴说话利索。一大堆好话说了足足两柱香,连个重复的字样都不带的。
云浅月看得有些呆,听得咋舌。
喜媒和十全婆婆说完喜话,便吩咐捧着托盘和锦盒的人依次报数。珍珠翡翠,白玉玛瑙,珊瑚绫罗,宝石珠花,金丝凤带,成双成对的挨个报了名字,那些名字也都是被贴了个大喜的标签。难得全部都是十全十美,百好千和的物事儿。
云浅月暗暗想着,容公子,你都从哪里搜罗了来这么多的宝贝,这是在她还没上轿,就要晃花了她的眼吗?眩晕了她的耳朵吗?
一番报喜完毕,主事的十全婆婆便一摆手,外面搬来了两个大木桶。两个木桶里都盛满了热水,一个里面装的是莲子、枣、花生、栗子等物事儿,有的小个儿如花生飘在水面上,有的大个儿如栗子、核桃,沉到了水里;另一个里面装了花,各种各样的花,怕是有百种。她暗暗想着大冬天的,他这是从哪里摘来的。
十全婆婆恭敬地请云浅月沐浴。
云浅月先从装满了“早生贵子”的水里泡了一阵出来,又进了“百年好合”的花卉里。
沐浴完毕,便是玉青晴亲自给云浅月绾发。
三千青丝在她手中,她一边梳一边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云浅月晕乎乎地想着前面两点都可以接受,这“儿孙满地”嘛,容景家的房子太大了,要思量一下了。
绾好发,便是给她脸上上妆。
古代的大婚女子,这一日都要在脸上涂脂抹粉。
云浅月破天荒地很规矩,一声也没吭,温顺地让人给她脸上抹那些她从来不抹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她看着镜中惨不忍睹的自己,想着容景还能认出她来吗?别以为这个女人是老妖婆,被人冒名顶替了。
玉青晴坐在一旁看着云浅月被粉抹得鼻子眼睛都看不清的模样,笑得像是花开了一般,“这样好,当年你爹揭开我盖头的时候吓了一跳。直直看了我好半天,那一张脸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出现了,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如今还记得。”
云浅月无语,他爹再神,脸还能变出七种颜色来?当他的脸是七彩云霞呢!
虽然将脸弄得很惨不忍睹,虽然这粉扑得太厚,虽然平时闻着这粉就呛人,但她今日就觉得奇了怪了,生生可以忍受,而且还觉得这样好。怎么个好法呢,就是暗暗想着容景洞房花烛夜是不是会什么也不做,只给她擦脸上的粉就够忙乎了。
妆容完毕之后,是着装。
大红的嫁衣谱一从锦盒里拿出,一下子就晃了所有人的眼。天色将明未明,房间是有些昏暗的,但大红的嫁衣伸开,房间一下子明亮得如落入了一片艳红霞光里。
美得炫目,美得离神,美得天下嫁衣只此一份,独一无双。
一片赞叹声中,云浅月穿上大红嫁衣,披上凤冠霞帔。整个人儿换了一个人。即便那脸有些惨不忍睹,但一样是倾国倾城。
这一份艳华,惊艳了满屋的人。
静寂中,外面传来云离熟悉的声音,“准备好了没?景世子的花轿临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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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大婚迎娶
云离的声音打破了屋中的沉静。
云浅月看了一眼天色,这太阳还没出来,容景就来接她了?也太早了吧!
玉青晴闻言向窗外看了一眼,立即笑道:“好啦,好啦,小景这动作可真快。”话落,她对云浅月道:“先去祖嗣上香,再去你爷爷处拜别。让小景等上片刻。看看府里的这些小家伙们有没有胆子拦他的门不让他接新娘子。”
云浅月想着容景来接亲,别说是拦了,恐怕云王府的人大放鞭炮给他打开门欢天喜地地迎进来,有些人天生来就是让人喜欢的。她点点头,“好!”
“爷爷三更的时候就起床了等着你了。”七公主笑着道,“我和母妃早上过去的时候,就听他在叨咕,养了这么些年,还是给别人养了人。心里不舒服着呢。”
云浅月撇撇嘴,“他不是盼着我嫁出去吗?”
“爷爷嘴上说而已。”七公主笑着道。
“到了爷爷那里,给他多叩几个头。”玉青晴道:“虽然从云王府嫁到荣王府不远,但总归是嫁出去的女儿了。”
云浅月点点头,心里凭地升起一丝浓浓的伤感,“我知道,爷爷最是疼我的。”
玉青晴和七公主都不说话,一左一右扶了她走出房门。
房门外,浅月阁不知何时妆点得遍布红绸锦色,大红的锦绸,从浅月阁屋门口,铺开到了浅月阁院外,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都高挂了红绸裁剪的花。入眼处,一片红艳艳的华丽。晨起有些雾色,太阳还没升起,整个世界一片艳红。
云浅月看着满目的鲜红,神色又晃了一下,顿时有些晕乎乎的感觉。
云离等在那里,一身锦衣华服,见云浅月一身大红嫁衣出来愣了愣,一时没说话。
七公主看了云离一眼,打趣笑道:“妹妹,你这妆容连你哥哥都不认识了。”
云浅月扯开嘴角,笑着道:“一会儿哥哥背着我出去,别脂粉味呛到他就好。”
云离回过神,笑着摇摇头,“不会!”话落,他轻声道:“景世子那时候说一个月的时间,我便真以为一个月了,没想到如今才不过十六日而已,妹妹这么快就大婚了。”
云浅月眨眨眼睛,笑着道:“那时候爷爷说纳喜第二日就大婚,他其实也可行的,但有些人没到,他就等了等,如今有些人到了,自然就大婚了。早一日将我嫁出去,大家都安心,免得日日紧张着,府里这些日子都小心翼翼的怕出状况,嫂嫂都担心的瘦了,哥哥也日夜不好眠。”
“妹妹说得也是,你嫂嫂这些日子总是求神拜佛的。”云离无奈地笑看了七公主一眼。
“希望今日顺顺利利的。”七公主接过话,笑起来。
云浅月点点头,她也希望顺顺利利的,这一辈子就一次大婚,谁敢来给她搅局,她定然不饶了他,谁也不行。
一行人出了浅月阁,簇拥着云浅月向云王府祖嗣祠堂而去。
来到祠堂,云离和七公主陪着云浅月走了进去,每个牌位上了三炷香,出来后,众人再次簇拥着她便赶往云老王爷的住处。
来到云老王爷的住处,云老王爷一身新袍子,正襟危坐。见到云浅月进来,他开口就炮轰,“臭丫头,人家嫁人都哭喜,怎么没听见你哭一声半声。”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清声道:“我从云王府嫁到荣王府而已,说回来都用不了一顿饭的时间,哭什么?”
云老王爷哼了一声。
云浅月走进屋,十全婆婆给地上早放了垫子在地上,她看了一眼,将垫子拿开,径直跪在了地板上,规规整整地给云老王爷叩起头来。
虽然从小到大,她可以一个月不来这个院子请安一次。
虽然从小到大,一见面这老头子不是拐杖抡起来打就是骂。
虽然从小到大,她将他每次都气得吹胡子瞪眼。
虽然……
但他是她的爷爷,娘亲两岁半离去,不是爹爹的伯伯当了爹爹也不亲,府中风侧妃掌权,她那时候还小,怕老皇帝发现,不敢做什么大动作铲除风侧妃对老皇帝打草惊蛇,只能伪装纨绔嚣张的性子保护自己,但总有马失蹄无奈的时候,都是这老头子在后面处置了。比如奶娘是老皇帝一直安插在她身边的人,那一日她启动凤凰劫失去记忆回来要逼问出奶娘,却被老头子派人将奶娘杀了,将她保护了起来,她失忆的事情没外传,在府中虽然打压风侧妃激起了风云,但都被老头子暗中帮她化解控制在了云王府这一个小圈子内,她才那么容易地在失忆那会儿瞒住了老皇帝。
虽然这些事情老头子从来都不说,但她心里清楚明白得很。
她的爷爷,比这云王府所有人都护着她。
头一个一个的磕下,从小到大,每一次相处的画面如过电影一般地涌入脑海放映。不知何时,她的泪水滴下来,落在地面上,一滴一滴。
屋中玉青晴、云离、七公主、喜媒、十全婆婆等人谁也没说话,静得只听见她叩头声。
“行了,行了,磕个没完没了的,多磕头不如多给我抱重外孙子回来。”云老王爷坐在椅子上摆摆手,红了眼眶,哑着嗓子道:“赶紧走,别让我孙女婿等着。等得久了,小心被人抢了去。看你到时候真哭天抢地了。”
云浅月抬起头,睁着泪眼瞪了他一眼,“没一句好话。”
“快滚吧!”云老王爷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云浅月站起身,上前一步,抱住云老王爷,哽着声道:“糟老头子,你难过什么?我又不是嫁到天涯海角去了,你若想我,派个人招呼我一声,我还不是屁颠屁颠就滚回来。”
“谁难过了?臭丫头,我巴不得你赶紧滚出去,免得在我面前碍眼。”云老王爷睁开眼睛,吹了吹胡子,“一股子粉味,脸抹得跟猴屁股似的,难看死了,别没出门,就被小景给休了回来。”
云浅月“噗哧”一下子笑了,哼道:“他敢!”
“记着点儿以夫为纲,别总让他不省心,惹他生气。”云老王爷推开云浅月,“还不快去!免得误了吉时。”
云浅月点点头,站直身子,不再多说,由十全婆婆过来给她盖上盖头,扶着她走出门。
来到门口,云离弯下身,轻声道:“妹妹上来吧!出了这房门,你的脚就不能粘土了,我背着你。”
大婚出嫁,有哥哥或者弟弟背的。南凌睿、云暮寒都出了云王府,云离堪当重任了。
“哥哥有力气吗?”云浅月从红盖头的细微缝隙里看着云离的背,他和容景清瘦的程度不相上下。但容景有武功,他可是个文弱书生。
“自然有力气的,哥哥怎么也是男人,不至于被你小瞧了去。”云离顿时笑了。
云浅月点点头,笑着趴在了他的背上。
“夫君小心一些。”七公主笑着叮嘱,“你可别摔了妹妹,否则景世子找你算账。”
“摔了我也不能摔了妹妹。”云离背着云浅月迈上地上铺着的锦红。
玉青晴、七公主、喜媒、十全婆婆一众人簇拥着云浅月向大门口走去。
大门口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敲锣打鼓,极其欢庆,似乎将整个帝京城都吵沸了。
云浅月趴在云离的背上,虽然这个哥哥瘦弱如书生,但她的确小瞧了,他脚步不晃,且走得稳稳的。她想着今日就大婚了啊!她一直以为要等许久他们才能走到一起,江山初定,日月卓辉之际,她才能等到他的大红花轿进门,那时候也许云王府早不在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出嫁,荣王府也不见得在了,他不知道从哪里迎娶。但是原来有些时候,幸福看着遥远,其实只要伸手,就能摘到。
这一日,来得如此的快,但又如此的水到渠成。
云老王爷住的院子在大后方,所以,距离云王府大门口有些远。走到一般,云浅月轻声问,“哥哥,你累不累,要不我施展轻功吧!可以脚不沾地的。”
“那怎么行?我坚持得了。”云离摇头,“这些日子为了这一日,我每日早晚都锻炼身体。你好好待稳了,我定能将你送到景世子手里。”
云浅月点点头,不再说话。
后面跟着的七公主上前,掏出娟帕为云离擦了擦额头的汗。
云离对她温声笑道:“妹妹没有现在的你沉,我背得动。”
七公主嗔了他一眼,“我肚子里面是两个人,自然沉的。你这些日子日日拿我练习,如今背着妹妹一个人,哪里能不轻松?”
云离笑得眼睛有些明亮,点点头。
云浅月有些感动,这个不是亲哥哥的堂哥哥,对她是极好的。为了他的大婚,他一边要照顾怀孕的七公主,一边也没闲着准备府中的大婚事宜,还要掌管礼部的事情,又拿七公主练习,她犹记得初见,在云王府大门口,从云王府旁支站在那一处的一群人中扫了一眼,从他脸上扫过,她连停顿也不曾,后来孟叔将他介绍来掌家,得了她微薄的好感,后来云暮寒被叶倩带走,她提升了他为世子,他抓住了机会。这样一晃,也半年了。比起南凌睿和云暮寒,他才是最有哥哥样的那个人。
“哥哥,我永远是你妹妹,无论有什么难处,你都要告诉我。我虽然嫁入荣王府了,但永远都是云王府的女儿,爷爷的孙女。不会不管云王府的。”云浅月低声道。
“嗯!”云离重重地点点头。
云浅月不再说话。
“这帮小没用的,将大门大敞四开的,对小景拦也不拦,谁家的新郎娶媳妇这么个巴不得将新娘子送出去的?哪里这么容易的!”玉青晴笑骂了一句。
云浅月抬头看去,只见云离背着她转出了后院,来到前院,一眼就可以看到云王府大门口的大门大敞四开,门口聚了黑压压一群人,将云王府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大门口停了一顶十六人抬的大娇。其中一人站在大门口的正中,一身大红喜服,往昔搁在他身上的词,已经不足以描述他此时的风华绝代,艳华天下。
有那么一个人,他做新郎,比新娘子还倾城。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艳色和瑰丽。
云浅月痴了痴,簇拥着她出来的一众云王府的女眷也痴了痴。
白衣的他是“锦衣雪华玉颜色,回眸一笑天下倾。”,那么红衣的他就是“风华绝代艳天下,玉色倾城倾山河。”
玉青晴笑骂过之后赞了一声,“这小景真真是个祸害人,他今日若是这般骑在马上迎娶你,明日之后,这帝京城里见过他的闺中女儿都不要出嫁了。”
云浅月勾了勾嘴角,这个男人在七岁的时候就让她忍不住盯着他看。看了这么些年,还是百看千看不厌。她眸光转了一转道:“为了不让他这般祸害人,我就将他收在花轿中陪我一起坐轿吧!”
“这也行?”玉青晴咂舌了一下,“哪里有新郎也坐轿的?”
“怎么不行?我们哪里用讲那么多规矩。”云浅月道。
玉青晴噤了声,似乎在思量。
“妹妹,这可是大喜,开不得玩笑。还是按规矩来吧!”七公主在旁边劝慰道:“景世子虽然太华滟,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能真坐去车里,千古来,可没一例。”
云浅月眨眨眼睛,笑着道:“我说了不算,一会儿看他的,他说如何就如何。”
玉青晴好笑地道:“这会儿还没过门拜堂,竟然先开始贤惠了。”
云浅月抿着嘴笑,看着站在门口的容景,繁忙数日,昨日又忙一夜,他似乎分毫不受影响,芝兰玉树地站在那里,玉色的容颜微微带着笑意,此时阳光没升起来,他便是一轮阳光。从她出来,目光便焦在了她的身上。她似乎被他目光笼罩,身上也如被洒了暖暖的阳光。
几十步的距离,似乎拉出了长长的线。
跨跃时间、空间、轮回,她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能给她一个臂弯的人。
十年,你躲我避,若即若离,两个人将心思都引入大海里,缠成了藤,又将藤连根拔起,晒在了海平面,才得以手牵手,心与心相连。
还剩下最后两部,容景似乎终于等不及了一般,走上前,从云离的后背上抱起云浅月。
四周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欢喜惊呼。
熟悉的如雪似莲的气息包卷缠绕,云浅月伸手勾住了容景的脖子,盖头仰面盖在她脸上,她一下子红得什么也看不见了。但心却砰砰地跳了起来。
这一刻,才真实地体会到了她要大婚了!要嫁给抱着他的这个男子。
“多谢哥哥辛苦!”容景抱着云浅月在怀里紧了紧,对云离道谢。
云离已经一身是汗,接过七公主手中的娟帕擦了擦,对容景摇摇头,“送妹妹出嫁,不辛苦。别误了吉时,景世子接妹妹回府吧!”
容景笑着点头,对玉青晴看了一眼。
玉青晴对容景摆摆手,没有嫁女的丈母娘的哭哭啼啼,则是很大度轻松地挥了挥手,“快去吧!”
容景转身,在众人的目光中,抱着云浅月上了后面的十六人抬的花轿。
云王府门口的人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呼。陪着新娘子坐花轿,这新郎可是头一回罕见。
七公主有些呆地看着轿帘落下,容景吩咐一声,十六人抬的花轿走了起来,她扯云离的袖子,“这……这……景世子真如妹妹所说,和她一起进了花轿了……”
玉青晴到是笑了,“这个小景准备了十年,自然要处处看好了人,不能出半丝纰漏。他昨日离开时候,嘱咐我在小心仔细地给她守着人,如今自己亲自守着了。不奇怪。”
“可是这也不符合规矩啊,万一……”七公主想说万一破了喜怎么办,但没说出口。
“他们是大喜,天作之合,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都是人定的。”玉青晴摆摆手。
“我看这样倒是极好,你就别操心了!”云离对七公主笑着道:“虽然宾客都奔着荣王府去了,但我们府也是要招待的,你和母妃去后院陪着爷爷吧!我来负责。”
七公主想想也是,点点头,和玉青晴向府内走去。
花轿离开云王府门口,十六人抬的轿夫稳稳的,脚程极好,显然都是武功一等一不次于弦歌等的隐卫高手。前面有容景的亲卫开道,后面有荣王府的护卫护行。花轿的队伍拉开一条长龙。
云浅月被容景抱在怀里,听着花轿走过两侧人山人海的热闹声,很想扯开盖头挑开帘幕去看,容景伸手按住她的手,柔声说,“且忍忍,稍后让你看个够。”
“好吧!”云浅月想着看的话,外面估计也都是人头碰人头。
“乖!”容景揉揉她的头。
云浅月在盖头下嗔了他一眼,奇怪地道:“你这可是突然就大喜临门了,这些人怎么转眼间就将京城街道围城了人山人海了?未免速度了些。”
容景笑道:“昨日夜里,一夜之间,我将京城铺上了红绸锦色。他们自然知道要大喜了,大清早便等着了。”
云浅月想着一夜之间,他该动用了多少人力,问道:“那么天下也是了?”
“嗯!”容景点头。
云浅月靠在他怀里,不再说话。
“脂粉味好浓,你到底在脸上扑了多少脂粉?”容景半响蹙眉低头看着她。
云浅月眨眨眼睛,问道:“你要不要现在看看。”
容景盯着她看了片刻,摇摇头,“算了,我怕我看了将你扔出去。姑且忍受一会儿吧!”
云浅月恼了一下,伸手去扯盖头,“我就偏要你看看,到底要看看你扔不扔我。”
容景按住她的手,轻笑道:“不扔的。”
云浅月住了手,得意地挑了挑眉,这个程序虽然不合规格,但她还是想尽量规格一些,比如说,三拜天地后进入洞房,他挑开她的盖头,之后喝交杯酒。
容景虽然知道她在故意的,但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二人再不说话,花轿四面的红色艳华得晃人眼。外面人山人海,他们却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长长的队伍出了云王府,转了整个帝京城的所有繁华主街后,向荣王府走去。
一路上极为顺利!
云浅月感觉时间很短,花轿便停下了,容昔的声音在外面欢喜地喊,“世子哥哥接浅月姐姐回来了。快放鞭炮。”
他话音刚落,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荣王府门口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这么快就到了啊!”云浅月嘀咕一声,“这花轿还没做够,怎么办?”
“要不再在街上转一圈?”容景看了她一眼,笑着询问。
“算了,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坐。”云浅月摆摆手。
“嗯,你什么时候想坐了,我再陪着你坐。”容景颔首,不认为花轿只有大婚才能坐。不大婚的话想坐也能做的,只要他陪着就行。将她再度打横抱起。
云浅月连忙道:“你得先下去,对花轿射箭,踢轿门,给我下马威啊!”
容景轻笑,“你到是比我清楚。”
“那是自然,我这些日子除了看容氏祖训,就看大婚礼仪来着,你没给我找嬷嬷训练我大婚,但我怎么也不能给你容公子出丑不是?”云浅月很是得意。
“这些都不用了!我用不到踢轿门,用不到下马威。”容景抱着她出轿门。
“唉,等等,你若不想射箭,踢轿门,给我下马威,要不你坐在花轿里,换我来做这些?这么好玩儿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干呢?”云浅月拉住容景,不让他下轿。
容景看着她,虽然隔着盖头,但也能感受到她的兴奋,他轻声道:“浅月小姐,应该保存些体力,我们这一夜长着呢。”
云浅月翻个了白眼,摇头,催促他,“长夜多的是,但这个大婚可就一次。不行,你下去,一定射箭、踢轿门,给我下马威。不然我不下轿。”
容景无奈,将她放下,探身出了花轿。
云浅月坐在花轿里,看着容景下轿,轿帘落下,她轻轻扯开一条缝,看向外面。
“世子哥哥!火盆准备好了,让浅月姐姐迈火盆吧!”容昔欢喜地上前,一改以往荣王府大总管的老成做派,如今就是个孩子。
“小公子,该改口喊世子妃了!”十全婆婆提醒容昔。
“对,对,对,是该喊世子妃,不,应该喊世子妃嫂嫂。”容昔欢喜地改口。
容景面上挂着赞同的笑意,对容昔吩咐,“去拿弓箭来!”
容昔一愣,“世子哥哥,要弓箭干嘛?”
“射箭!”
“你不是说这些取消了吗?”容昔睁大眼睛,如今怎么又要了?
“有人喜欢。”容景吐出四个字。
容昔小大人本来就聪明绝顶,立即明白了,连忙挥手对人吩咐,“快去拿箭。拿先祖荣王那把紫月弓来。昨日爷爷还说了,要世子哥哥用紫月弓,但是世子哥哥将这个给取消了,我就没取来,如今正用上了。”
容景点点头,无异议。
云浅月坐在花轿里,伸手拿起手边的苹果一边啃着,一边等待。
不多时,紫月弓取来了,容昔递给容景。容景接过紫月弓,看了一眼,轻轻拉弓搭箭。
三支箭羽射在了轿门上。
四周轰然欢呼了一声。
容景将紫月弓递回给容昔,回身轻轻踹了轿门三脚,之后对里面笑着问道:“这回可以下轿了吗?”
云浅月一个苹果吃完,将苹果胡捧在手里,隐隐的笑意从花轿里传来,“好!”
容景挑开轿帘子,将凤冠霞帔包裹的人儿抱出来,第一时间便看到了她手里的苹果胡,他好笑地道:“怎么被你吃了?”
“平平安安,一世幸福,自然要吃进肚子里才作数。”云浅月道。
容景轻笑,“你说得对,但怎么没给我留一口。”
云浅月默了一下,“忘了。”
“一会儿你负责给喂我一个苹果吃。”容景笑着道。
“好!”云浅月答应得痛快。
十全婆婆手里捧着个百年好合的花瓶要将云浅月手里的苹果胡换了去,吩咐人小心地收了起来。又连忙道:“世子,可以将世子妃放下了。她要迈火盆。”
容景抱着云浅月迈过火盆,“我和她一起。”
十全婆婆自然是容景选的人,也不反驳,世子说如何就如何。连忙带着人奉上百年好合百子千孙的好话。簇拥着容景向府内走去。
云浅月透过盖头细微的缝隙,看到荣王府今日被装点得艳色奢华。大门口无数人头和人脸,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是荣王府的家眷。往里面走去,便可见前院庞大的跨院都被人占满,满满一院子的人均是朝中的官员。
她目光在缝隙里扫了一圈,看到了德亲王、孝亲王、文大将军等老一辈的朝中老臣,容枫、冷邵卓、苍亭、沈昭等新一辈清流,独独没见到夜天逸和夜轻染。她心思动了动,没吱声,任容景抱着她向里面走去。
礼堂被鲜花装簌,荣王府处处弥漫着花香。
首位上坐着容老王爷。青裳抱着夜天赐坐在容老王爷身边观礼。
容景抱着云浅月来到礼堂前,沙漏正指到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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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们不用担心啦,我们小景是谁,不做到万无一失,他哪里敢娶月儿?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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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三拜天地
吉时到,大婚之礼开始。
容景将云浅月轻轻放下,容昔拿来大红的锦绣花团,他接过一边,将另一边给云浅月。
礼仪官前后左右看了一眼,对容景请示,“景世子,摄政王和染小王爷还没到。”
“我的大婚,与他们何干?皇上在这里观礼就可,开始吧!”容景声音不咸不淡。
云浅月偏头看了容景一眼,她大婚夜天逸和夜轻染不可能不来,如今没出现,说明了什么?容景将人给控制起来了让他们不能来参加,还是说他们有什么筹谋等着稍后给她个大的喜礼?
礼仪官连忙称是,高喊道:“吉时起,景世子、浅月小姐行大礼。”
首位上的容老王爷正襟危坐,青裳抱着夜天赐亦是正襟坐好。夜天赐裹着锦绣被子,露出个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容景和云浅月一身鲜红,满堂宾客目光凝在二人身上,鸦雀无声。
“一拜天地!”礼仪官高喊。
容景和云浅月齐齐对天一拜。
“二拜高堂!”礼仪官再度高喊。
容景和云浅月对首座上的容老王爷和夜天赐一拜。
“夫妻对拜!”礼仪官声音拔高。
容景和云浅月齐齐转过身,身子齐齐弯下,头正好碰到了头。
“礼成,送入洞房!”礼仪官最后喊了一声。
容景将云浅月拦腰抱起,轻缓抬步向洞房走去。
满堂宾客无一人说话,看向容景抱着云浅月出了喜堂,向他的紫竹院走去。
大婚之礼不过一炷香时间,太过顺利,顺利得今日来这里观礼的人做好的心里准备全部轰然崩塌。本来以为今日这两个人大婚该是千般阻隔,万般困难。不想去一个出来阻止的人也无。连风似乎都静止不动了一般。
片刻后,荣老王爷忽然大笑,众人都看向他。
容老王爷的笑声洪亮沧桑,还有浓浓压抑的激动,笑了半响,他忽然腾地站了起来,伸手一拍椅子扶手,大声道,“好!”
这一拍,他身下的大地颤了颤。
青裳连忙抱着夜天赐躲开他三丈远的距离。夜天赐被吓得“哇”了一声,青裳立即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今日世子和世子妃大婚,不准哭。”
夜天赐声音戛然而止。
“你若是哭一声,就让你喝人奶,不要喝米汤了。”青裳看着他又道。
夜天赐眨眨眼睛,噶了噶小嘴,委屈地看着青裳。青裳松开手,他果然不哭了。
“这个小子喜欢了这个小丫头十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今日我老头子高兴,和大家尽兴喝喜酒。”容老王爷招呼宾客。
众人这才从那两人太过顺利的大礼中惊醒过来,齐齐开口道喜,“恭喜世子!恭喜老王爷。”
容老王爷听着四下恭喜声一片,高兴得哈哈大笑。
容昔一挥手,荣王府准备的珍馐佳肴、山珍海味纷纷摆上席面。
一时间满园花香、酒香,以及满堂宾客恭喜声响成一片,极尽热闹,不绝于耳。
云浅月被容景抱着进了紫竹林,依然能听到前方原来喜庆欢闹的声音。她在容景怀里,眼前的大红的颜色,她一时有些恍惚,这样就大婚了吗?
这样的大婚,连她都觉得太过顺利的不真实。
“在想什么?”容景低低的声音响在云浅月耳边。
云浅月微仰着头想看清容景,却从盖头的缝隙里隐隐约约只看到一个轮廓,她对他不确定地道:“容景,我们刚刚行了大婚的大礼了是不是?”
“是!”
“我从今以后是你的妻子,你的世子妃了,是不是?”
“是!”
“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掐我一下。”云浅月依然不能确定,她不知道新娘子是不是都如她一般,但她就这样顺顺利利的嫁进荣王府了,让她有头脑晕眩,不真实之感。
容景伸手在云浅月的腰掐了一下。
云浅月疼得“咝”了一声,立即大叫,“啊,好疼,你真掐啊!”
容景无辜地看着她,“娘子有命,莫敢不从。”
云浅月眼皮翻了一下,软软地躺在他怀里感叹道:“原来是真的。容景,你背后竟做了多少,才有了我们今日的大婚。那两个人……他们被你困住了吧?”
容景笑笑,温声道:“我准备了十年娶你呢,云浅月,如何能不顺利?若不顺利的话,岂不是如你有一句话说的一样,不如拿块豆腐去撞墙。”
云浅月“噗哧”一声笑了,伸手搂住容景的脖子。
容景见她不再说话,温顺温柔地在自己的怀里,他含着笑意抱着她进了紫竹院。
紫竹院往昔没有那么多人,侍候的人只有青裳、药老、青泉、弦歌,后来云浅月住进来后来个凌莲和伊雪。如今院门口等着以容铃烟为首的一种荣王府女眷。以及喜媒和十全婆婆。浩浩汤汤一群人。
“恭喜世子哥哥!恭喜世子妃!”容铃烟见容景抱着云浅月来到,笑着对他道喜。
“恭喜世子!恭喜世子妃!”众人纷纷道喜。
容景含笑点头,向里面走来。一众人簇拥着二人跟在身后。
来到房门口,凌莲和伊雪已经先一步等在这里,一左一右打开帘子,笑声清脆,“恭喜世子,恭喜小姐!”
容景抱着云浅月进了屋,将她放在床沿坐下。
容铃烟带着喜媒和十全婆婆进来,凌莲拿过一个金玉做的杆子递给容景。容景接过金玉做的杆子,站在云浅月面前,看着她,久久不动。
云浅月暗暗想着容景估计是怕看到她惨不忍睹的脸,她心里好笑,静坐着不动等着他。
足足有一炷香时间,容景不动,屋内屋外一群人谁也不支声。
一炷香后,容景拿着金玉做的杆子去挑云浅月的盖头。
云浅月眼角看着那杆子轻轻挑起盖头的一个边角,须臾,她眼前昏暗的光线渐渐变亮。她心咚咚跳了两下,想着虽然早已经肌肤相亲,熟悉彼此,但这一刻,突然有了天长地久的感觉。这种感觉来的这样理所当然。
盖头被挑起了一半,忽然容景撤回了杆子,盖头“啪”地落下。
容铃烟、凌莲、伊雪等人齐齐一怔。
云浅月眨眨眼睛,想着容景莫非不敢看她的脸?至于吗?他都抱了她一路了。
容景轻微叹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的脸估计一定惨不忍睹,让我的手下不去,怎么办?”
云浅月在红盖头下瞪眼,恼道:“惨不忍睹有本事你将我扔出去!”
容景摇头,似乎在想着对策,与云浅月打着商量道:“要不这样吧!在我挑开你盖头的时候,我闭上眼睛,你赶紧去洗脸。”
云浅月大翻白眼,怒道:“就不。”她顶着脂粉味熏了一路了,就为了这一刻,他怎么能不看?她心下发狠,“你掀不掀?不掀的话,我自己掀了啊!”
容景站在不动,不答话。
云浅月伸手去接盖头。
容景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似乎颇为无奈,颇为难受地道:“还是我来吧!我就姑且忍一忍。”
云浅月磨牙,恶狠狠地道:“你最好做好我以后每日早上都起来扑粉抹脂的准备。”
容景闻言偏头向门口看了一眼,见众人都看着他,他对容铃烟轻笑,“家有悍妻!我都不敢惹,你们以后小心些吧!千万别惹她。”
“是!”容铃兰连忙笑着应声。
荣王府内府的一众家眷齐齐脸色一白,景世子这是在借此警告荣王府内的家眷。只要触犯了世子妃,谁也没好果子吃,众人连忙纷纷应声。
云浅月本来升起的恼意变成了笑意,这个人……他以为谁能欺负了她不成?不过内宅的事情,以后总归都要她管理。荣王府一共四房,保不准出了不长眼睛的算计她。她虽然不怕,但也麻烦,这样警告一番也好。她强自板着脸道:“我饿着呢,你快点儿掀。”
容景笑着点头,重新拿起金玉杆子,轻轻一挑,没有半分犹豫地轻松地挑开了云浅月的盖头。
盖头谱一打开,满室鲜红,容景就站在她面前,容颜如玉。
这张脸没有出现她娘所说的她爹出现的什么“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神情,只温柔深深,笑意深深地凝视着她。
没看到容公子变脸,云浅月无趣,早知道她才不顶着这一张脂粉的脸,伸手推开她,快步向窗前的清水盆走去。手还没放进水里,一只手拦住了她。
云浅月挑眉看着容景。
容景温柔地道:“我给你洗!”
容景立即撤回手,乖乖地站着不动,对他嘱咐,“洗干净一些啊!”
“好!”容景如玉的手沾了手,轻轻抹在她的脸上,动作轻柔。
房中内外一众女眷包括喜媒都露出羡慕的神色。无论外面传扬的景世子如何深爱浅月小姐,为了她,不惜公然和驾崩的先皇请旨赐婚,不惜和摄政王公然对抗。那些外面茶楼酒肆说书唱和的人如何将二人的故事编纂的深情似海,但都不如这一幕让人来得震撼。
单不说景世子的身份与声望,只说他亲自侍候女子净面,天下有哪个男子能做到?
众人都屏了呼吸看着二人,而云浅月的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情。
一炷香后,容景终于将云浅月的脸洗净,捧着她的脸看了又看,轻轻一叹,笑道:“还是这样看的舒服。”
云浅月挑了挑眉,“你以后惹我生气,我不打不骂,也不离家出走,就用脂粉熏你。”
“这到是个好主意。”容景笑着点头,给云浅月擦干净脸,放下娟帕,对容铃烟道:“听到某个人刚刚说饿了吧?可有备的膳食?”
云浅月扫了一眼屋中桌子上只放了两杯酒,也看向容铃烟。
“有呢,早就准备好了!”容铃烟立即对外一招手,笑着道:“给世子妃端来。”
外面一个婆婆端着一盘用面做的裹了馅的百合香包走进来。
云浅月眼睛一亮,这种小包子她最喜欢。虽然小小的包子,但做工可要好几道程序。尤其是药老做得最好吃。她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个苹果,自然是饿了,见端来圆滚滚的小包子,立即伸手去接。容景先一步接过托盘,夹了一个喂云浅月。
云浅月立即张嘴,一个小包子很快就下了肚,下肚后觉得不对味,皱眉道:“好像是生的!”
“生的?”容景看着她。
“嗯,是生的。”云浅月点头。
“再尝一个。”容景又夹起一个给她。
云浅月张口,刚刚太急,这回一下就吃了出来,皱眉道:“的确是生的。”她看向容铃烟,“怎么拿生的给我吃?”
容铃兰抿着嘴笑不说话。屋内的女眷、喜媒和十全婆婆也一个个笑逐颜开。
云浅月见没人答话,张口就要吐出来。
“如今粮食紧张,不能浪费,吃了吧!”容景及时阻止她。
云浅月脸抽了抽,容公子,你是不是天下铺就锦红,天下大摆流水宴席之后没钱了?用得到这么节省?她对上他的眼,见他温柔地看着她,里面波光潋滟的色泽似乎要将她吸进去,她不由自主地便吃了进去。
容景又夹起一个。
云浅月看着他手里的盘子,坚决摇头,“不要了,我要吃熟的,你喜欢你吃。”
容景笑容深深地看着云浅月一副打死再不吃的模样,偏头对容铃烟问,“刚刚世子妃说了几个生?”
容铃烟连忙笑着道:“回世子哥哥,世子妃说了四个生。”
容景将手中的盘子递给容铃烟,对云浅月道:“那你就要给我生四个。”
云浅月终于明白过味来,想着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一道程序。这也不怪她忘,她的记忆里,人家都是吃饺子,如今弄了一盘她爱吃的小包子拿来给她。再加上她半夜醒来就没睡,五更就起来折腾梳妆,虽然一路坐着轿子,被容景抱着,但也是累的,饿的,一时不查,着了他的道。她看着屋内外众人都笑看着她,她瞪了容景一眼,“我一个人哪里能生出来?害我吃了两个生的,你也要吃两个生的。”
凌莲和伊雪在一旁看着,别人捂住嘴憋着笑,她们可不怕,“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容景点点头,“你说得也对,那我就也吃两个吧!你一个人,的确是生不出来,需要我配合。”
云浅月脸腾地一下子涨红。容公子,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能再脸皮厚一些吗?
容景看着云浅月的脸不用抹胭脂,便艳若桃花。他微微痴了一下,重新拿过容铃烟手里的托盘塞进云浅月手里,“你喂我。”
云浅月恨恨地一下夹了两个往容景嘴里塞。
容景看了一眼,笑得温柔地道:“原来第一胎还是个双胞胎。”
云浅月手一抖,容景含住了两个小包子。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有生味,优雅地在她面前吃了下去。
云浅月脸烫得如火烧,将托盘还给容铃烟,声音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我要吃饭!再不拿来能吃的饭,今夜你就……”
“摆膳。”容景笑着截住云浅月后半句话。
容铃烟连忙应声,对外面吩咐了一句,立即有人端着膳食鱼贯而入。
容景盯着云浅月看,大红的凤冠霞帔,她被洗干净清水芙蓉的脸上如今染了一层浓浓的云霞,煞是明丽,满室的鲜红,也抵不过她脸上的颜色。他眸光有片刻迷离。见她杏眸圆瞪,他伸手拉着她起身,向桌前走去。
桌上两杯酒。
闻到酒香,云浅月就知道是胭脂醉。
容景拿了一杯酒给她,另一杯酒自己握在手里,对她温柔含笑,她刚刚羞得满脸红,如今豁出去了,跟这个人在一起,她脸皮怎么可能不厚?两人的手臂相缠,换了酒杯,一杯满满的交杯酒下肚。
十全婆婆立即欢喜地奉送了一大堆百年好合、举案齐眉的好话。
外面的女眷们齐齐道着恭喜,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没有一人脸上不敢不露出喜色。
不多时,桌子上摆好了满满一桌宴席。
云浅月虽然饿极,但是这么多双眼睛下,也要矜持地吃。
容景笑看了她一眼,对容铃烟摆摆手。容铃烟对屋内外众人摆摆手,众人连忙退了下去。不多时,一众人在容铃烟的带领下出了紫竹院。
这是这么多年来,这些人第一次进入紫竹院,第一次进入容景的房间。
众人离开,凌莲和伊雪也跟着退了下去。
云浅月吃了个半饱,想起前面的宾客,对容景道:“你不需要去前面露一下脸,招呼宾客吗?”
“不需要!我陪着你。”容景摇头。
云浅月勾了勾嘴角,不再说话。
酒足饭饱,云浅月放下筷子,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想着今日后,她就真是容景的妻子了,这种感觉和以往她住在这里的时候绝对不一样。今日之前,她在这里只是借住,今日之后,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容景看着云浅月,阳光照进房中,打在她的身上,有一种娴静的美,大红嫁衣未换,朱钗云鬓高耸,肌肤如雪,美得炫目,他忍不住伸手,指尖滑过她的肌肤,细腻而温柔。
“天色还早呢!”云浅月仅仅被他两根手指便撩拨得心动,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轻声道:“哪里能看到你给天下铺的锦红?”
容景收回手,温柔的声音似乎凝了一瞬,“玉龙山。”
云浅月想着玉龙山之巅山高万丈,的确可以看到。但是要去玉龙山吗?她看着容景。
容景起身站起来,拉上她的手,“走!”
云浅月被他拉起来,轻声问,“去玉龙山?”
容景点头,“嗯!”
“你若不想去,我们不去了。”云浅月停住脚步。
容景轻笑,温声道:“正是今日才要去。玉龙山不但住着夜氏的人,也住着慕容氏的人。更何况我辛苦将天下铺了锦红迎娶你,怎么可能不让你看到?”
云浅月也的确想看看将天下铺满了红绸锦色到底什么样,也就不再犹豫。
二人出了房门,容景环抱住云浅月,足尖轻点,如一缕清风,出了紫竹院。
凌莲和伊雪本来守在门外,见容景和云浅月竟然出了房门,愣了一下,便见二人转眼就没了身影,互相对看一眼,想着大婚之日不再洞房里面待着反而跑出去的,也就景世子和她家的小姐了。
荣王府前院,依然热热闹闹,满堂欢庆。
云浅月在容景怀里向下看了一眼,荣王府的景色一闪而过,容景带着她出了荣王府,向城外而去。
今日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摆了流水宴席,满城饭菜飘香,连空气中都是浓郁的饭菜香味。
不多时,二人便出了城。
容景的身法太快,风声卷起她和容景的大红衣衫,云浅月只听到耳边呼呼风响。
半个时辰后,来到玉龙山脚下,容景带着云浅月飘身而落,正立在慕容氏皇陵之处。
容景没有说话,在这一处站了半响,伸手拉着云浅月向上走去。
云浅月看着玉龙山,她来了好几次,将赵可菡埋在这里的那次她和夜轻暖上了半山顶。但未曾登上最高峰。
大雪下过了几日,别处的雪都化了,但玉龙山的雪还不曾化。人走过,落下一排脚印。
云浅月看着脚下的路,走了片刻对容景道:“早在我们之前,有好几个人来过了呢!”
容景温声点头,“嗯,你可以猜猜都是谁。”
云浅月仔细地看着脚下的路,风吹来,将地面上的雪扫了一层又一层,本来轻浅的脚步几乎快被淹没得没了痕迹。她道:“一定有子书。”
容景眸光微闪,“哦?”
云浅月肯定地道:“我大婚,他一定来的。”
容景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停住脚步,看着她,“云浅月,我又要吃醋了!”
云浅月好笑,“我的姓氏前都冠了你的名姓了,容公子,你这醋要吃到什么时候?”
“他只要出现,我就浑身都是醋味。”容景声音有些抑郁,“东海到天圣,一个月的路程,我给了他半个月,他竟然真的赶到了。”
云浅月勾了勾嘴角,从昨日她见到容景拿了黄历在翻看,她就知道子书一定来了。见容景抱着她不松手,也不再往前走了,她板正脸道:“还有一个夜轻暖呢!我们公平了。”
容景长长的睫毛眨了一下。
“那一日我和她游玉龙山,她对我说六年前她离开的那年,在这里看到你站在慕容氏皇陵的位置。我当时以为赶巧了,或者这话在传递什么信息,但也没深想,不想她隐藏得竟然如此深。”云浅月道。
容景笑着放开她,拉着她继续向前走去,“她是德亲王府的小郡主,姓夜。”
云浅月跟着他向前走去,故意问道:“若我姓夜的话,你喜欢我,会不会娶我?”
容景轻笑,“会!”
云浅月看着他,提醒道:“我说若是我姓夜,你真娶?”
“会!”容景肯定地点头,目光看向玉龙山顶,声音清凉,“只要是你,不管你是谁,哪怕你姓夜,我也会娶。”
云浅月上前一步,伸手搂住容景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软软地道:“这是我今日听到最好听的话,比那些十全婆婆说的吉祥话好听一千倍。”
这个人啊!哪怕她姓夜,哪怕荣王府和夜氏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也会娶他的。她相信他说的,因为他是容景。容景从来在意的只是她一个人而已。
“走吧,再不上去,天色该晚了,你便看不到了。”容景看着怀里的人儿,笑意深深。
云浅月点点头,从他怀里出来。
容景重新揽住她,足尖轻点,向玉龙山那一处拔地而起的绝壁顶峰而去。这一处绝壁顶峰,高达万丈,能上来者,寥寥无几,从来寻常百姓们不敢攀登。
山下还是皑皑白雪,到半山腰处便是白雪成冰。越往上走,这一座雪山,就如冰铸的一般。容景在半山腰处拿出他那把薄薄的寒冰剑,不用云浅月插手,便带着她飞岩之上。
云浅月窝在他怀里,目光看向远方,入目处天圣京都城方圆几百里都被红绸包裹,满目锦色。容景每往上走一丈,那风景便往外阔远一些。
一个时辰后,容景带着云浅月上了玉龙山之巅。
玉龙山之巅,冰雪浑然天成。
云浅月站在山顶向远眺望。入眼处,红绸锦色一直远远地铺到天际。南梁、西延、北崎、南疆、北疆等等国土都被铺上红色锦绸织染。这是天下奇景,容景送她的大婚之礼,她眸光湿了湿,轻声道:“万里江山如画,当如是。”
容景目光也看向远方,声音温润温柔地道:“云浅月,我会送你一片锦绣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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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洞房花烛
云浅月从远方收回目光,看向容景。
容景也从远方收回目光,声音轻浅且肯定地重复,“我会送你一片锦绣山河。”
云浅月的心刹那被注入了一种什么东西,如此浓烈,如甘醇的酒,又如此棉柔,如三月春风吹剪的桃花。原来,他将天下用红绸浸染,红绸覆盖天下每一寸土地,便是他的目标。他要在他的手能覆盖的地方,送她一片锦绣河山。他知道她厌恶这一片土地上多少黎民处在水深火热中,厌恶“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厌恶遍地灾难,满目疮痍。所以,他要送她一片锦绣山河。无关他是慕容氏后裔,无关他是荣王府子孙,无关悲悯苍生的念头,甚至无关任何一个人,只是为了她。她眼中积聚上浓浓的情绪,一时间没了声。
容景看着云浅月的眼睛,片刻后,轻轻一笑,伸手将她环抱在怀里,声音温润温柔地道:“我要守护你,一生一世,自然要这一片山河在你的眼中也当真江山如画。”
云浅月点点头,嘴角扯开,在容景的怀里无声而笑,“好!”
两个人抱在一起,玉龙山颠大雪飘飞,两人在雪中风景如画。
片刻后,后方传来一声咳嗽声。
云浅月眨眨眼睛,在容景的怀里没动,仿佛没听到,容景也仿若不闻,依然抱着她不放开。
后方又传来一声咳嗽声,这回多咳嗽了几下。
云浅月和容景依然置若罔闻。
后方的人终于不咳嗽了,忍不住出声,似乎无限叹息地道:“本太子千里奔波而来,到如今一口喜酒也没喝上,当主家的是否实在太不应该怠慢贵客?”
容景放开云浅月,缓缓回转身,看向身后的人笑道:“玉太子的贺礼景并没有收到。”
云浅月从容景怀里出来,回身看向身后,只见玉子书坐在二人身后十丈处一处十几丈高的山石上,大雪飘飞而下,他容颜一如往昔,看那悠闲的模样,显然已经来了许久了。只不过刚刚她和容景上来的时候没发现她,或者容景发现他了,而她没发现而已。她接过容景的话,笑着道:“就是,贺礼没收到,还想喝喜酒,没有!”
玉子书看着二人,目光从容景的大红喜服上到云浅月的凤冠霞帔上,两人的红衣在这一处冰雪中极为艳华,他转移话题,笑道:“这衣服着实鲜艳得晃人眼睛。”
云浅月“噗哧”一声笑了。
“这天下也艳得晃人眼睛。”玉子书又道。
容景挑了挑眉,没说话。
“不过景世子没将东海也铺上万里锦红,是否说不过去?”玉子书又道:“你若是将东海也铺上万里锦红的话,我就不至于辛辛苦苦跑这里来赏风景了。”
容景眉梢微微调高,“我若真去铺了,玉太子恐怕没时间赏景了,兴兵还差不多。”
“兴兵到不会,我家云儿想要什么,我自然双手奉上,甘之如饴啊。”玉子书笑道。
云浅月听着这句话,怎么感觉“我家云儿”这几个字比别的字都重呢。
容景眸光微微一黑,有一瞬的幽寂,须臾,他慢悠悠地道:“玉太子,你说若是本世子现在出手的话,你是否有可能一直留在这里赏景了?”
“云儿恐怕不舍得。”玉子书道。
容景眼睛眯了眯,云浅月感觉不妙,他可不想这两个人在这冰天雪地真动起手来让她的大婚惊心动魄添上一笔彩头,她立即握住容景的手,对玉子书道:“舍得,谁说我不舍得。你连贺礼都没给我,我才不会护着你。”
容景嘴角顿时勾了勾,一抹笑意席上眼帘,得意地看着玉子书。
玉子书闻言一叹,“果然远在千里,便是远了不止一点儿啊!”
云浅月笑看着他,见他华贵的衣衫有细微的褶皱,大概今日才赶到,连衣服也没换。应该是去荣王府观完礼就跑来了这里了。她心下感动,就知道他会来,对他招手,“快下来,坐在大冰石上你也不嫌冷,染了寒气没人照顾你。”
“也是!”玉子书笑了一声,轻飘飘从山石上飞身而下,转眼间便飘身落在了云浅月和容景面前,他站定身形,看着面前的云浅月,眸光闪过一抹情绪,片刻后,对她伸出手,“过来,让我抱一下。”
云浅月松开容景的手走了过去。
容景罕见地没拦着。
玉子书看了容景一眼,二人目光相对,谁也没说话,须臾,他移开视线,将云浅月轻轻地抱在了怀里。
这一刻,玉龙山大雪漫天飞落,无声无息。
这一刻,前尘往事如过电影一般涌入二人的脑海。
这一刻,天地静寂,仿佛无人。
片刻后,玉子书柔缓微哑的声音道:“云儿,恭喜你大婚,恭喜你幸福。”
云浅月眼眶酸涩,声音微哽,“小七,我找到幸福了,希望你的幸福也不要等太久。”
玉子书轻轻地点头。
短短两句话,道尽两个人前世今生的情意。无需再多一言半语。
须臾,玉子书放开云浅月,将她轻轻一推,推到了容景怀里,玉颜上所有的情绪化去,揶揄道:“难得景世子今日大方,我要多喝几杯喜酒。”
容景轻轻伸手揽住云浅月在怀,笑道:“府中特意给玉太子备了雪莲香。”
“为何不是灵芝醉?”玉子书问。
“灵芝醉是鸳鸯酒。”容景道。
玉子书轻咳了一声,“好吧,本太子孤身一人,就喝雪莲香吧!”话落,他话落,身形一闪,从玉龙山顶飘飞而下。
容景看着玉子书身影离开,转回头,俯下身,抱着云浅月深深吻下。
云浅月眨眨眼睛,心中好笑,这个人要忍着多大的醋意才让子书抱了她一下。
一记深吻,容景放开云浅月,声音微哑,“他回去喝喜酒,我们回去洞房花烛。”
云浅月脸一红,这个人……
容景揽着云浅月要飞身而下,云浅月连忙拉住他,问道:“这里就子书一人吗?”
“大约是人来过之后又走了。”容景漫不经心地道。
云浅月打量了一眼山顶,目光落在玉子书所在的大石上,大石左右有轻微的痕迹。她眸光闪过一丝了然,笑道:“原来子书在这里不止看了风景,还帮我们清除了一些障碍。”
容景挑了挑眉,“雪莲香万金难买到一坛,我给他准备了两坛。他做些事情也值得。”
云浅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容景揽着她飞身而下。
夜轻暖自然不是子书的对手,被他清扫了障碍,也不稀奇。
从山顶飘然而下,云浅月在容景怀中看着远望的范围一寸寸变小。
半个时辰后,二人飘身落在了山脚。
山下没有看到玉子书的身影,云浅月想着他应该是先一步回府了。
容景脚步不停,足尖轻点,带着云浅月向京城而去。如今天色暗了下来,但远远听来,京城依然一片欢闹。
二人回到城,京城果然如离开时一般,流水宴席依然在继续。
容景带着云浅月回到了荣王府,飞跃紫竹院,轻飘飘落在紫竹院。
紫竹院一扫他们离开时的清净,容景的房间里传出推杯换盏的声音。
云浅月眨了眨眼睛,看向那间房间,只见里面有几个熟悉的人影。她想着他们倒是会找地方。偏头看向容景。
容景眯了眯眼睛。
青裳抱着夜天赐走了过来,对容景低声道:“世子,玉太子他们来了,如今在您房中摆了宴席,奴婢不好拦着。”
容景点点头,拉着云浅月走了进去。
珠帘挑开,里面的人盘膝坐在火炉旁,火炉旁摆了个桌子,几个人围炉而坐。
玉子书、玉子夕、容枫、风烬、西延玥、南凌睿、叶倩和云暮寒。
云浅月目光从几个人身上一一掠过,见到风烬来不奇怪。她大婚,他自然要来的。但是见到南凌睿、叶倩和云暮寒三人就有些意外了。她笑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死丫头,我们如何就不能来了?”南凌睿瞪了云浅月一眼。
“你被容景好不容易送回了南梁,还有胆子跑了来?也不怕再走不了。”云浅月瞥了南凌睿一眼,她怀疑他刚回到南梁屁股都没坐稳又跑了来。
南凌睿哼了一声,看着容景恶狠狠地道:“等着我找你算账。”
容景温润一笑,“小睿哥哥若还想见洛瑶公主,还是收起你的尾巴为好。”
南凌睿一噎,将怒火撒到了云浅月身上,“看看你找的什么男人?黑心黑肺。”
云浅月不理南凌睿,看向云暮寒,松开容景的手,向着他扑了过去,“哥哥,听说你圆房了,如今是否带着个孩子来参加我的大婚?”
容景没出手拽住云浅月,但是有一只手却拦住了她,叶倩羞怒的声音警告道:“云浅月,记住你大婚了,别见到男人就扑。”
云浅月一手打开她,转眼就扑进了云暮寒的怀里,“哥,你的女人怎么调教的?大嚷大叫,简直就是个悍妇。”
叶倩大怒。
云暮寒轻笑,环抱住云浅月,眼底的曾经的沉郁和阴云早已经褪去,声音虽然还是有些淡漠,但到底对着云浅月温暖些,“如今都大婚了,还和小丫头一样。”
“小景,这样见到男人就扑的女人,休了她。”南凌睿立即道。
容景没说话。
风烬却凉凉地道:“云浅月,你眼睛是不是瞎了?没看到我啊!”
云浅月翻了白眼,从云暮寒的怀里出来,一把拽过了风烬,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蹙眉道:“你是不是日日泡在了女人堆里?被温柔乡给掏干了精血?怎么这么瘦?”
风烬脸一黑。
云浅月嘻嘻一笑,连忙转了圈,来到西延玥面前,对他笑道:“听说西延换了个少年卿相。长得俊美,你有没有打算将他弄进后宫?”
西延玥脸一黑。
云浅月立即跑回了容景的身边,躲在他身后,对他道:“容景,这些人在这里实在碍眼,将他们都赶出去。”
几个人闻言都看着她,齐齐挑了挑眉。
南凌睿“呵”地一声笑了,慢悠悠老神在在地道:“不知道以八对一,能不能让小景今夜洞不了房。”
云浅月轻咳了一声。
玉子夕眼睛一亮,立即举手赞成道:“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容枫含笑着接过话,“我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叶倩立即点头,“我也觉得不错!”
风烬和西延玥虽然没说话,但那神色咬牙切齿,似乎只要说动手,他们绝对第一个冲上前。云暮寒但笑不语,玉子书笑着扬了扬眉。
容景眸光转了一圈,回身看了云浅月一眼,问道:“你觉得以八对一怎么样?”
云浅月看着八人,玉子书一人就够容景对付的了。她看着八人既然坐在这里,明显的是等在这里闹洞房了,来者不善啊!她很识时务地摇摇头,故作大度地摆摆手,“算了!来者是客嘛!我开玩笑的,我们是礼仪之邦,我们荣王府秉持礼仪待客,怎么能那样怠慢贵客呢!”
容景轻笑,“你说得对!”
叶倩翻了个白眼,对云暮寒道:“你怎么有这样的妹妹?丢人现眼!”
云暮寒好笑地看了云浅月一眼,对叶倩道:“她虽然大多数都是一无是处,但有一样优点,就是很识时务。当初我教她识字,她明明都会,偏偏假意不会。将我气得七窍生烟。我发怒了之后,她便乖乖学了。在浅月阁里一关就是半个月。”
云浅月听云暮寒提起她当初启动凤凰劫失去记忆那半个月被他关在浅月阁逼迫识字,就觉得眼前被笼罩了一层阴云,那黑色的半个月啊,她无语地看着他,往事不堪回首。
叶倩闻言顿时笑了,对云浅月摆手,“过来,今夜我们不醉不休。”
云浅月看着叶倩,很不脸红地提醒道:“夜女皇,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叶倩无所谓地道:“反正又不是我的,我管你洞不洞房。我们千里奔波而来,你敢将我们赶出去的话,我要你好看。”
云浅月无语,看向容景。想着容公子,你的洞房花烛怕是泡汤了。
容景勾了勾唇,拉着云浅月坐了下来,温润含笑,“几位千里奔波而来,容景甚为感动。今夜不醉不归。”
叶倩怀疑地看着容景,“景世子,这么好说话?说,你有什么算计?”
容景扬眉,“夜女皇若是不同意,如今赶紧出了这房间,我就算计不到你了。”
叶倩哼了一声,“你算计我也不怕。”
“那就喝酒吧!我知几位要来,特意准备了喜酒。”容景话落,对外面吩咐,“青裳,搬酒来。”
青裳应了一声。
叶倩看着容景,“你的酒谁知道是不是下了药,我们怎么敢喝。”
容景笑了一下,“你们不喝的话,那就给我省了。荣王府以后没钱了,我要节省着过日子。”
叶倩感叹道:“让荣王府的景世子节省着过日子,这可是天方夜谭了。”话落,她道:“你什么时候没银子想卖你那辆马车了,知会我一声,我买了。”
云浅月面皮皮抽了一下。
容景笑着点头,“好!”
“这个院子里堆砌的都是金山,等他卖马车,你都人老珠黄了。”南凌睿叱了一声。
叶倩立即没好气地道:“乐意等,你管得着吗?”
“穿了金装也没个女皇的样子。”南凌睿嫌恶地看了叶倩一眼。
“你穿了龙袍也不像个天子。”叶倩反唇相讥。
二人转眼间打了嘴架,硝烟弥漫。
云浅月看着二人,乐意看好戏。
不多时,青裳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抱了好几坛酒,还没开封,就闻到真真酒香。
云浅月立即大呼,“容景,你怎么给他们喝这么好的酒,我们拿出去卖的话,够我们俩吃一辈子了。”
“他们不怕下毒的话,我们就舍了银子了。放心,饿不着你。”容景摸摸云浅月的头。
“这些好酒呢!都被你拿出来了吧!”云浅月问。
“嗯,没了。”容景颔首。
云浅月看向围炉而坐的这八人,很好心地建议道:“天下没有白喝的美酒,这里面一定下了毒啊,或者是三日不醒之类的药,你们还是别喝了。容景黑心着呢,才不会陪你们彻夜不眠,一醉方休。”
南凌睿眼睛晶亮,拿过一坛酒当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朕要尝尝这酒是不是比在灵台寺喝的兰花酿还厉害,让我一睡半个月。”
叶倩躲过南凌睿的酒坛,也给自己和云暮寒满了一杯,口中道:“如此好酒,我南疆可没有,就算下了毒,我也认了。”
风烬哼了一声,不说话,直接倒了酒就喝。
西延玥拿着酒坛打量了半响,又盯着容景的脸看了片刻,肯定地道:“一定有毒。”话落,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也喝了。
玉子夕左看看又看看,只剩下容枫和玉子书还没喝,他问道:“哥,你喝不喝?”
玉子书看向容景,笑道:“这酒是景世子亲手酿的吧?”
容景挑了挑眉,不说话,算是默认。
云浅月想着容景的外公楚老家主喜爱酿酒,他这个外孙怎么可能不会?
“哎呀,原来是姐夫自己酿的酒。”玉子夕赞叹了一声,对容景问道“姐夫,我今日不喝这酒的话,明日还能喝到吗?”
“只这十坛,再没了。”容景道。
玉子夕顿时纠结,似乎心里在进行拉锯战,片刻后,一狠心,“算了,如此好酒,万金难买,又是姐夫亲自酿的,天下有几人能喝到。就算下了毒,认了。”
他说着,容枫已经倒了酒,端起酒杯喝了。
玉子书笑笑,见只剩他一人,也不说话,随众人一起喝了。
云浅月想着容景亲自酿的酒,她自然也要喝的,抱过来一坛酒,看着容景。
容景对她轻笑,“一共十坛,正好一人一坛。这酒也有你我的。几位贵客不远千里而来为我们贺喜,我们怎么能不陪着?”
云浅月顿时笑逐颜开,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品了品,对容景无声询问,“没药?”
容景笑着看了她一眼,不语。
云浅月心下奇怪,但也不理会,今日来到这里的这些人,都是她的知近之人。他们能来,她心下感动。为了她的大婚,都千里奔波。这份情意,她深刻铭记。
有了容景和云浅月的加入,顿时热闹起来。不多时,大家都似乎忘了毒酒的事情。很快就你一言我一语,推杯换盏。
一个时辰后,十坛酒喝尽,每个人的脸上都染了几分醉意。
云浅月看着这几人,没有丝毫要昏迷的迹象,想着容景的心什么时候变好了?真没下迷药?她试着暗暗运功,发现气息流畅,什么事情也没有,她不由看向容景,还是怀疑地问,“你真没下药?”
容景轻笑,看着她,眸光隐隐灼色,“你希望我下药?”
云浅月嘎嘎嘴,嘟囔道:“只是觉得你不下药有些不正常。”
容景点头,看了八人一眼,笑道:“他们是什么人?既然下定决心等在这里,岂是一坛好酒能收买的?这酒我若真下了药了,即便是我亲手酿的,即便万金买不到,但他们也不会喝。”
南凌睿闻言大掌一拍,对容景赞扬道:“还没被大婚冲昏了头脑,不错!”
叶倩点点头,“难得洞房花烛夜还如此清醒,难得!”
几人纷纷点头。
几人话落,玉子书慢悠悠地道:“他的酒是没有下药,但是屋中的熏香里燃了半刻醉。”
容景眸光闪了闪,云浅月看向屋中的熏香,细细一闻,果然是半刻醉,她都没发现……她转头看向几人,只见南凌睿当先趴在了桌子上,紧接着叶倩、云暮寒、西延玥、容枫、风烬、玉子夕都趴在了桌子上,七个人本来很是精神,但是如今转眼间人事不省了。
云浅月眨眨眼睛,惊叹容景竟然来这个大手笔,在这些人防范又防范中还是着了道,她偏头问容景,“我怎么没事儿?”
“你提前吃了解药。”容景道。
“什么时候?”
“你说生的时候。”容景道。
云浅月无语,也就是说她吃那两个生包子的时候了?第一个她囫囵吞枣就吃下去了,没吃出什么味来,只觉得生了,第二个她在某人迷惑下吃下去了,也没吃出来,竟然那里有半刻醉的解药。她想着这几个人来到,自然是容景早就传了信说了大婚的日子,所以,他们来这里,他自然有所算计和准备。她看着玉子书,问道:“子书,你既然知道,怎么不提醒他们?”
玉子书慢悠悠地道:“得罪了某人,后果很严重的。父皇日日盼着你有朝一日去东海。以后你就姓容了。”
原来如此!她姓容,以后都要受一个叫做容景的男人管制了。不是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子书明知道,也只能装不知道。云浅月好笑。
容景嘴角微勾,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玉太子还去自己在荣王府时下榻的房中休息吧!那间房一直为你留着的。”
玉子书点点头,起身站了起来,微笑着走了出去。
容景对外面吩咐,“来人,请这七位贵客下去休息。”
青裳隐隐带着笑意地在外面应了一声,须臾,带着人进来,将南凌睿等七个人抬了出去。凌莲和伊雪进来,将桌子上的剩菜残羹,杯盘狼藉收拾了下去。
房门关上,屋中静了下来。
刚刚的热闹喧嚣和如今的静寂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恍惚如梦。
云浅月和容景都静静坐在原地,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沙漏的细沙静静下滑,窗外的夜色渐渐浓了。
许久,云浅月开口,“容景,我今日很高兴。”
容景忽然打横将云浅月抱起,向床上走去,声音暗哑,“还有更高兴的……”
云浅月脸一红,伸手轻轻捶了他一下,转眼她便被压倒在了大床上,容景的吻落下,她连忙躲开,皱眉道:“床上有东西……”
“是早生贵子。”容景温柔地道。
云浅月眉头皱成一团,“先将这些东西拿开……”
容景将她抱起,轻轻挥手,床上的东西顿时洒落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响声中,容景捧住她的脸,不容她躲避,深深吻下。
喘息中,云浅月想起一件事情,问他,“明日是不是要去给爷爷敬茶?”
容景“嗯”了一声。
“那是不是要……早起?”云浅月又问。
容景将她衣衫剥开,大红的绸缎滑落,他含糊地道:“他急于抱孙子,会体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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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夜起兵戈
一夜缠绵,注定晚起。
大婚第二日,云浅月醒来时已经响午。
她睁开眼睛,手刚动了一下,身边便传来容景温柔的声音,“醒了?”
云浅月偏头,见容景环抱着她躺着,眸光温柔似水,唇边挂了一丝笑意。她也不禁对他一笑,“什么时辰了?”
“还差两刻午时就要过了。”容景道。
云浅月顿时坐了起来,看向外面,果然日上中天,她看着容景,“你怎么不喊我?”
容景眨眨眼睛。
“过了午时就不能奉茶了吧?”云浅月又问。
容景点点头,“似乎是这样。”
云浅月抬脚踹了他一脚,恼道:“我昨日告诉你喊我的,你怎么就不喊我?非要让我闹个大笑话你才好看?都响午了,我再去奉茶怎么来得及?”
“那就明日再去。”容景着着实实挨了云浅月一脚,漫不经心地道。
“等到明日还不要被人家笑死。”云浅月横了他一眼,动手穿衣服。
“昨日不是说了吗?他想抱孙子,自然会体谅的。”容景伸手抱住云浅月,声音低柔,“他恨不得我们三日不起床才好。”
云浅月甩开他,“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容景轻咳了一声,“反正也晚了,便不起了吧!”
云浅月瞪着他,阴阴地道:“如果你想我们大婚第二日就分居,我没意见。”
容景立即放开手,伸手扶额,无奈地道:“可是如今来不及了呢!”
“你不是本事大吗?你让时间停住。”云浅月凉凉地道。
容景顿时沉默。
云浅月不再看他,动作利索地穿衣服,心中恨恨地想着,他还算有良心,知道折腾一夜之后给她洗得一身清爽又给她疏松了筋骨后让她睡。
衣服穿到一半,云浅月才发现不对,她怎么一气之下又拿起昨日的嫁衣穿上了。连忙将嫁衣脱了,伸手指挥静默的男人,“给我拿一套衣服来。”
容景起身,走到衣柜,给云浅月拿出一套新衣递给她。
云浅月伸手接过,动作麻利地往身上套。
容景在一旁看着她,没有动手帮忙的打算。
房中悉悉索索传出云浅月穿衣服的声音。
过了片刻,云浅月穿戴妥当,看向容景,见他依然一身单衣,对他瞪眼,“奉茶是我一个人的事吗?你不去?”
“去!”容景摇了一下头,又点头。
“那还不快换衣。”云浅月催促他。
容景看着她,慢悠悠地道:“可是我在一个时辰前见你不醒来,已经给爷爷和府中的人传了信过去,说你今日不奉茶了。”
云浅月瞪眼。
“即便你现在赶去,大厅里面也没有一个人的。”容景看着她,“除非将爷爷和府中的人再召集起来。那样的话……嗯,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不觉得,笑话闹得更大?”
云浅月脸一黑。
容景伸手抱住她,笑着道:“第一日不奉茶怕什么?起晚了而已,爷爷盼着抱孙子,你昨日说了好几个生,我怎么能不努力让你生?谁敢笑话你?以后这荣王府以你为天。你让别人往东,别人不敢往西,你说一,别人不敢说二。乖,不去了吧!”
云浅月黑着脸看着他。
容景笑着揉揉她的头,又拍拍她的后背,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给爷爷一个孙子,比给他喝十杯茶他都高兴。至于别人嘛,几位叔伯婶婶们,他们还没有资格喝你的茶。你如今可是太后托孤,天子之姐。”
云浅月看着耽搁半响,沙漏已经指向了午时整,她只能黑着脸作罢,恼道:“我昨日告诉你好几次,让你喊醒我,你耳朵进风了吗?”
容景笑着道:“耳朵没进风,但是见你睡得熟,舍不得。”
云浅月听到后面三个字,天大的火气也散了去,这个人,宠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奉茶这种事情,是大婚之礼第二日最大的一件事情,他都可以这样马虎应付,说不去就不去,还能改了日子的?服了他了。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饿了。”
“青裳,世子妃饿了。”容景立即对外面温声吩咐。
“是,世子,早就准备好午膳了,就等世子妃醒了。”青裳显然一直守在门外,怕是两个人的话她都听了去,声音带着一丝隐隐笑意传来。
云浅月脸色有些红,伸手扯开容景的手,“拿了你的狗爪子。”
容景无语地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果然是家有悍妻!这才大婚第二日,云浅月,你就从内到外嫌弃我了吗?”
云浅月也被弄笑了,哼了一声,“给爷爷奉了茶,见了荣王府的人,我才是正正经经荣王府的人了,我昨日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觉得很重要,谁叫你不喊醒我,自作主张了?如今人人都会觉得我们不知节制,为所欲为,嚣张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容景闻言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笑着道:“今日不奉茶也没什么,谁规定第二日奉茶就不重要了?你本来就为所欲为,嚣张得无法无天。这又有什么不好?你在云王府的时候是云浅月,嫁来荣王府也还是云浅月。只要我不束缚,谁敢束缚住了你的性情?我定不饶了他。”
云浅月有些火气顿时因为这一番话烟消云散,心里暖了暖,软了口气,“说得也是!”
“所以,明日奉茶也没什么的,昨日你累坏了,今日就歇息吧!”容景温柔地道。
云浅月点点头,刚刚是一鼓作气起来,如今放松下来,没了事情,顿时觉得全身都软绵绵的,懒洋洋的,身子一软,又躺回了床上。
容景好笑地看着她,“又不精神了?”
云浅月“嗯”了一声。
容景也歪倒在床上,抱着她道:“以前如何,以后还如何。荣王府用不到你改变去迎合谁,世子妃比浅月小姐而言就是换了个身份而已。”
云浅月好笑,这人孜孜不倦地教导她了,似乎生怕她有压力似的。大概她没做过人家媳妇,心里还是紧张的。所以就表现出来,才让这个本来惜字如金的人如此絮叨。点点头道:“我知道,容公子,用不着你拿我当小孩子一步步地教导。”
容景看了她一眼,笑着道:“某人昨日夜里的确像个小孩子,生怕起不来床,奉茶晚了,说对做人家媳妇不怎么会,要我叫醒她……”
“你还说!”云浅月瞪眼。
容景轻笑,“好,我不说了!”
云浅月看着他,哼道:“你等着,如今我奉茶,紧张了,你笑话我,等三日回门的。看你紧张不。”
容景摇头,“大约是不紧张的。”
“那可不见准,某人没做过人家的新女婿嘛。到时候云王府一大堆人都会看新女婿。”云浅月话落,话音一转,拉长音道:“容公子是谁啊?脸皮厚比城墙,也许真和我没得比呢。你说不紧张,可能也对。”
容景伸手弹了她额头一下,好气地道:“云浅月,我看你今日很有精神,看来昨日我的努力还不够。”话落,他看着她,“你说是否我们今日索性就不下床了?”
云浅月立即噤了声。
“嗯?”容景张口含住她耳垂。
云浅月躲了一下,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走来,立即道:“青裳来了。”
容景不理会她,动作轻浅地按住了她的腰。
看着他很轻的举动,但偏偏云浅月就是无力挥开他,她连忙道:“我饿着呢。”
“我也饿。”容景唇瓣落下细吻。
云浅月觉得她胃里空空如也,必须要补充能量,否则别说今日奉茶不了,明日也够呛,知道自己连番没好气和职责惹恼了这个男人,连忙告饶,软绵绵地道:“好容景了,我真饿了。”
“嗯?”容景看着她,“这算是好话?”
这不算好话什么算!云浅月看着他。
容景摇摇头,低头继续吻他,声音微哑,“这不算……”
云浅月听到青裳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不敢进来,饭菜香味一阵阵飘进来,她连忙讨饶,语气一软再软,软得没了底气,“夫君……”
这一声喊出,她都觉得割地赔款,太酸太没出息,这个称呼太不适应。
谁知容景依然不满意,勾了勾唇,挑剔地道:“声音太小。”
云浅月瞪着他,见他一副我真的很饿,真不介意比你先吃的模样,无奈之下,只能又大声喊了一遍。
容景也知道不能太得寸进尺,满意地放开她,将她抱起身,下了床,向桌前走去。
二人刚刚坐下,青裳才敢端了托盘走了进来,笑着对二人道了声喜,将饭菜放下,悄悄退了下去。
云浅月坐着不动,让容景喂她,容景自然没意见。
“子书和哥哥他们呢?”吃到一半,云浅月想起昨日在她这屋子里闹洞房的那八个人。
“玉太子去了云王府,其余的人都睡着呢。”容景道。
“得几日能醒?”云浅月挑眉。原来还有比她能睡的。
“明日吧!”容景道。
“你也真黑,人家不远千里而来,你让人家在你这里大睡两日。”云浅月斥了一句。
“正因为不远千里而来,他们不得休息,我才舍得给他们用了半刻醉让他们好好休息两日。对待贵客,自然要以礼相待。”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无语,话是这样说?但也的确是,千里奔波而来,自然是辛苦的,睡两日也好。
二人不再说话。
饭后,云浅月懒洋洋地窝在容景的怀里看着窗外,那株容景捂暖了的桃花早已经过了花期,如今只剩下一棵树,但依然享受着火炉暖棚的待遇,看起来要等着它结果了。
紫竹院前所未有的宁静悠然。
“大婚你有几日的假?”云浅月想着这样安静舒心的时光,不知道能有几日。
容景眸光闪了闪,“不好说。”
“怎么个不好说法?难道大婚没有假?皇帝大婚还有三日假的。”云浅月挑眉。
容景温声道:“若是无人找我麻烦,大约可以多休几日,若是有人找我麻烦,今日之后,顶多明日半日,就难以安宁了。”
云浅月闻言想起了夜天逸和夜轻染,昨日她没有见到那二人,问过一次,容景没回答,她便也没有探究,如今既然说起了,她便好奇起来,“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们竟然什么也没有做。”
“也没什么,就是在御书房外摆了个阵而已。”容景轻描淡写地道。
“这么说将他们困在阵中了?”云浅月挑眉。
容景“嗯”了一声。
“什么阵?”云浅月想着什么阵能困住夜天逸和夜轻染。
“就是你我在清泉山灵台寺的南山观赏广玉兰那日摆了玲珑棋局。”容景道。
云浅月恍然,“就是你说的那个无人能破解,被我不小心阴差阳错破解了的棋局?”
“嗯!”容景点头。
“夜天逸和夜轻染破解不出?他们也不笨啊!”云浅月怀疑地道。
容景漫不经心地道:“他们是不笨,但他们尘念太深。破解那个棋局,当时你是随意而走,心中空明,不藏一物。而他们知道我与你要大婚,入了魔障,急于出来,又怎么会不受困?况且你当人人都是你?十年前,灵隐大师与我在灵台寺也下了一局与我和你同样的玲珑棋局。灵隐大师和我都未曾勘破棋局,后来共同埋了一坛兰花酿,相约十年后有机缘再来一局,以求勘破玲珑棋局。可是十年后虽然我和灵隐大师再聚,但大师说他依然参悟不出玲珑棋局,所以,不再上南山……”
“所以,你后来便拐了我去?”云浅月恍然。
容景笑着点头,眸光温柔,“嗯,你不负我所望,竟然堪破了棋局。”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那是误打误撞,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话虽然如此说,但人人误打误撞不容易,让瞎猫碰到死耗子更不容易。”容景道。
“你说得也是。”云浅月不得不承认,她运气好起来的时候,简直不是一点半点儿。她挑眉,“所以说,那二人如今至今没出现,就是说还在御书房你布置的玲珑棋局里面了?”
“大抵是的。”容景颔首。
云浅月想着用一局玲珑棋局,便圆满了一场她和他的大婚,到真是划算。她想来想去,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以为她背后动用多少隐卫和那二人打了个热火朝天呢。原来不是。果然是容景,有兵不血刃的法子,他当然不会用烽火硝烟的法子。问道:“什么时候你布了阵?你布阵前,他们就没发觉?”
“两日前,下了朝后,他们便去了御书房,我命人启动了阵法。他们发觉的时候,也已经晚了。”容景淡淡道。
“那也就是说如今被困了两日了。你觉得他们几日能出来?”云浅月挑眉,想着摄政王和染小王爷一起被困在御书房,外面的德亲王和一众朝臣还不急疯了。
“这说不准,也许今日,也许明日,也许后日,或许时间更长。”容景道。
云浅月看着他,“若是出不来呢!”
容景摇摇头,“不可能出不来的。玲珑棋局除了能找到生门破阵外,还有一个就是可以击破阵罩。他们是夜天逸和夜轻染,若不是夜天逸受了内伤,不能动用武功,他们合力击破了阵法的话,早便出来了。”
云浅月点点头,不再说话。
容景将头枕在云浅月肩膀上,嗅着他的软玉温香,也不再说话。
这一日没奉茶,云浅月睡了半日,剩下的半日便在房间里和容景悠闲而过。
这一日晚,容景没闹她,搂着云浅月睡眠。
夜半时分,外面传来青影的声音,“世子!”
声音虽然很轻,但云浅月还是立即睁开了眼睛,见容景已经醒来,看了她一眼,对外面应了一声。
青影轻声禀告道:“御书房外面的玲珑棋局阵似乎要被摄政王和染小王爷合力击破了。属下是否阻止?”
容景声音清淡,“不必阻止了!”
“是!”青影退了下去。
“继续睡!”容景轻轻拍了云浅月一下。
云浅月向外看了一眼,如今正深夜。点点头,窝在他的臂弯里闭上了眼睛。
虽然闭上眼睛,但再没睡着。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荣王府大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高喊,“摄政王到!染小王爷到!”
云浅月心思一动,想着果然刚出了阵就来了,她睁开眼睛看向容景。
容景躺着没动,闭着眼睛也没睁开。
前方又传来两声高喊,似乎隐隐有铁骑踏踏,兵器盔甲摩擦声,似乎连外面空气中都流动着一股冷冽杀伐之气。听声辨响,怕是有夜轻染那一日在容景去云王府纳喜路上所见的乌衣骑,以及皇室的御林军,这个声音,比半年前五千御林军围困云王府要有魄势的多,恐怕出动了一堆乌衣骑和一万御林军。
夜天逸和夜轻染这是想要做什么,今夜铲平荣王府吗?她的心有些冷。
“世子,摄政王和染小王爷带着一千乌衣骑和一万御林军来了荣王府。”青裳的声音在外响起,果然如云浅月分辨得结果差不多。
容景“嗯”了一声,再没什么表示。
青裳不再说话。
云浅月感受容景周身安定的气息,有些浮躁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一千乌衣骑和一万御林军又能如何?容景既然敢用玲珑棋局的阵法困住他们,必然料到了如今这二人的举动。
荣王府前院各房各院的灯都亮了起来,传来迎驾的声音。
不多时,有脚步声进了荣王府,那脚步声踩得极重,致使云浅月听得极为清晰。
脚步声径直向紫竹林走来。
不多时,来到紫竹林外,容昔的声音传来,“摄政王,染小王爷,世子哥哥和世子妃嫂嫂早已经歇下了……”
没听到夜轻染和夜天逸的声音,容昔的声音似乎被人制止,也没了声。
片刻后,传来夜天逸冷寂的声音,“来人,将这一片紫竹林都砍了!”
有人立即上前,挥起了大刀,似乎都可以听到风声猎猎。紧接着,“咔”地一声,一颗竹子被砍断,发出声响。
云浅月忽地坐起了身,伸手拽容景,“你没让人拦着?”
容景温声道:“他们被我关了两日三夜,总要有东西泻火。”
“那也不行,紫竹林都长了百年了。”云浅月立即道。
“正因为长了百年了,也该毁了。”容景道。
云浅月不干,“我就喜欢那一片紫竹林。我日日看着就觉得舒心,你让他们将紫竹林都砍了,我还看什么?光秃秃的,再有什么好看头?不行,你赶紧给我阻止他们。”
“砍了再种植新的,反正已经老了。”容景道。
“新的太嫩,我不要,我就喜欢紫竹林的沧桑感。”云浅月伸手推他,“你快给我阻止。你要不出去阻止,我就出去了。”
“新的有新的好处。”容景道。
“你不是让我来做你紫竹林里的鸟吗?我才嫁来第二日,鸟林子就要被毁去?我还做个屁啊!”云浅月见容景不动,恼怒地穿衣起床。
容景闻言轻笑了一声,伸手拦住她,“好了,你别起了。”
“那你拦不拦?”云浅月看着他,说话间已经有两三声“咔咔”的声响,也就是两三株紫竹被毁了。她都心疼了。
“青裳,你出去告诉摄政王和染小王爷。若不想夜小郡主也如他们刚刚砍断的竹子一样,他们就尽管毁了紫竹林。”容景淡淡对外面吩咐。
“是,世子!”青裳立即应了一声,显然早已经等不及了,就等着容景吩咐了。他们住在紫竹林数年,比云浅月对紫竹林更有感情。
云浅月看着容景,“夜轻暖在你手里?”
“玉太子说总不能他在玉龙山顶辛苦捉了一只虫转眼就放了,何况还是这么有用的一只虫,总要生出点儿价值。于是就留下了。”容景道。
云浅月想着夜轻暖是暗凤,夜天逸和夜轻染暗中的助手。皇室的暗龙有多重要,暗凤便有多重要。他们不可能让夜轻暖出事的。
青裳出了紫竹林,传递了容景的原话。
劈砍声果然戛然而止。
云浅月松了一口气,他们刚出了阵,气冲冲地便来了,大约没想到夜轻暖被容景控制住了。如今这翻来了这里找容景算账,是没有多少理智的,但如今一个夜轻暖,让他们理智拉回了几分。
夜天逸冷冽一笑,“景世子果然未雨绸缪。”
青裳传递了话后,不再说话。
“景世子好本事,竟然弄了玲珑棋局将我们困住。荣王府欺凌皇室,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吗?”夜天逸再度冷冽地道。
容景仿若不闻,紫竹林内外无人说话。
“怎么?景世子敢做了事情不敢出来?拿一个弱女子来威胁?”夜天逸冷笑。
“弱女子吗?弱女子怎么登上了山高万丈的玉龙山顶?摄政王、染小王爷,明人何必说暗话?今日天色晚了,两位若是无事,就不要打扰内子休息了。”容景淡淡的声音传了出去。
夜天逸声音沉默了一瞬。冷笑道:“天下人人敬仰的景世子如此不自信?连大婚观礼都不敢让我们参加吗?用如此低下的计谋将我们困在阵中?怕我们搅了你的大婚?”
“玲珑棋局乃是奇阵,灵隐大师都不能堪破。在摄政王的眼中就是低下的计谋?”容景挑眉,淡淡的声音透着一丝凉意,“我的确不敢让你二人参加,也的确怕你们搅了我的大婚。这又有何不敢对人言?云浅月,她是我这一生的小心。”
最后一句话,凉意中透着入骨的温柔和分量。
云浅月心下一暖。多少人等着看他们的大婚不顺利,等着看摄政王和染小王爷如何出手搅了他们的大婚,等着看摄政王和染小王爷、景世子三人兵戈相向。可是他们的大婚出奇的顺利。顺利得不可思议,不止她仿佛在梦中,恐怕昨日京城的所有人,都觉得是一场梦。今日才是那梦醒时分。
“容景,你好,很好!”一直没开口的夜轻染忽然出声,语气不同于夜天逸的冷冽,而是鲜有的清寂沉静。
容景没说话。
“听说新的世子妃今日没奉茶,以摄政王和本小王的身份,有资格喝她一杯茶吧!”夜轻染的声音一转,又清寂地道:“我们便留下来喝她一杯茶。”
云浅月抿了抿唇,荣王府属于四大王族,是王族众人。摄政王夜天逸和染小王爷夜轻染,二人皇族的背景不说,但说如今的身份,自然想喝她一杯茶,绝对是有资格的。她偏头看向容景。
容景没出声,屋中光线昏暗,他容颜看不清颜色。
“弱美人,你最好让你的世子妃好好准备一番。让本小王和摄政王尝尝她的茶是不是比所有人的茶都好喝。”夜轻染扔出一句话,对青裳命令,“带本小王和摄政王去奉茶的大厅。”
青裳看向身后的紫竹院,等待容景的指示。
容景淡淡清凉的声音传出,“青裳,带摄政王和然小王爷去前厅。”
青裳立即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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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新妇奉茶
荣王府被一千乌衣骑和一万御林军围的水泄不通,而夜轻染就在这等情形下要留下来喝茶,什么意思?云浅月看向容景。
容景伸手拉着她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声音温柔,“继续睡,别理他们。”
云浅月想着肃杀之气透过墙外甚至穿透紫竹林飘了进来,森森入骨,她能睡得着吗?
“辰时才给爷爷奉茶,时间还早。”容景柔声道:“你确定你不睡?若是不睡的话,明日怕是没精神应付。”
云浅月“嗯”了一声,可是睁着眼睛看着棚顶,半丝困意也无。
“你若是真睡不着,那我们做些什么?”容景唇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声音蓦地一低。
云浅月连忙闭上眼睛,“睡,困着呢,谁说我不睡。”
“真睡?”容景挑眉。
“真睡。”
“睡得着?”
“睡得着。”云浅月想着这个混蛋,她哪里敢不睡,她不睡的话,明日的奉茶又不成了。虽然她想起夜轻染和夜天逸就头疼,他们等着喝茶,她不想见他们,但是这奉茶可是大事儿,不能因为他们她就真躲着不奉了。
“那就睡吧!”容景微微撤回了些身子,搂着她轻轻拍着。
云浅月本来没有困意,被这几句话扰了心神,顿时有了困意。她不得不赞叹容景拿她心思拿得准,在赞叹中,呼吸平稳地睡了过去。
听到怀里的人儿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容景睁开眼睛看着她,眸光却无半丝睡意。
他用了十年准备,当时与灵隐大师对弈玲珑棋局时就以防有朝一日用到,连灵隐大师都堪不破的棋局,困住一个人几日应该没问题。在灵台寺南山时与她下那一局玲珑棋局时,他隐隐就觉得大约不久后就会用到。机关算尽,未雨绸缪,处处小心,防患未然,这些他都做了又如何?他从来就知道,想要她,比要江山还难。
江山于他,或许不用如此费尽心机,这些年他若是颠覆夜氏,机会比比皆是。但是她不同,想要她,机会于他来说,从来只有一次。一次,他就抓住了,一辈子,甚至几辈子,几十辈子都不放手。无论是谁来夺,都必备三尺青锋。谁也不行!
容景正想着,云浅月的手忽然盖在了他的眼睛上,语气软软地嘟囔,“让我睡你反而不睡了。不公平,你也睡。”
容景眸光绽出一抹笑意,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与她纤细的手指十指相扣,闭上眼睛,声音温柔,“好!”
云浅月嘴角勾了勾,彻底安心睡去。
房中传出两个人缠绕在一起的均匀的呼吸声,平稳轻缓。
荣王府除了外围御林军和乌衣骑的肃杀气息,府内再无人声喧闹。
荣王府迎驾的众人见到御林军包围了云王府,一个个的都吓破了胆,但是紫竹林没传出动静,众人渐渐心安下来。荣王府的世子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摄政王和染小王爷这等阵仗都没能让紫竹林里面的人出来,他们在夜半的冷风中跪了半个时辰,见再没动静,都大着胆子起了身回了各个院落的房舍,但再无人敢睡。
夜天逸和夜轻染在前厅中再未传出声音。
一夜恍惚而过。
天明时分,云浅月不用人喊就醒来,睁开眼睛,见容景依然在睡着,她看了一眼天色,收回视线,静静凝视着容景。
这样一张容颜,她从小看到大,百看不厌。
静静看了片刻,心便被幸福溢得满满的,忍不住慢慢俯身去吻他。
容景每次睡眠都很轻,今日偏偏沉了些,她的唇轻轻贴在他唇上片刻,他依然无知无觉地睡着,她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于是起了心思,轻轻用舌尖一点点地撬开他的唇,落下细密的吻。
容景的呼吸似乎蓦地浊重了一下。云浅月立即惊醒,像只偷了腥的猫,连忙退了回来。她刚离开,容景便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眼中一汪笑意,声音温润好听,“我竟不知道你有这个喜好……”
云浅月看他没半丝惺忪,便知道他早就醒来了,竟然佯装睡觉,脸一红,问道:“我什么喜好?”
容景不答话,忽然翻身,将她轻而易举地压在了身下,低头吻下。
云浅月连忙伸手退却,“天亮了!”
“还没太亮。”容景吻着他,本来清润的声音蓦地变得低哑,“做一件事情够了……”
云浅月刚要反对,可是容景已经不容她反驳,深深地吻住她,如玉的手轻轻一扯,她腰间的丝带被扯开,丝锦的睡袍滑落,露出滑如锦缎的凝脂玉肤。他的手覆在上面,轻轻抚摸,流连忘返。
云浅月呼吸窒了窒,顿时紊乱,不多时,缠绵渐深,她被挑起情动,淹没在情潮中。
鸳鸯软帐,帷幔摇曳,一室春暖。
昏昏沉沉中,云浅月想着,今日的奉茶,是不是又要晚了。
奉茶晚了,那是注定的!
一番缠绵,身体疲惫不堪,即便想着奉茶,但也没力气起身了。云浅月埋怨地瞪着容景,但那眸光含水,盈盈脉脉,似嗔似恼,没有半丝威慑力,相反更是令人心神激荡,我见生怜。容景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柔声低哑地道:“不想今日再奉不了茶,就别这样看我。”
云浅月哼哼了一声,连气息都是虚弱的。
容景伸手勾起她一缕青丝,缠在指间,转了两个圈,再看着她那一缕青丝一点点从她指尖如花一般地弹开,他眸光含笑,柔声道:“乖,离午时还早,你睡片刻,我再喊醒你。”
“不信你。”云浅月吐出三个字。
“信我吧!今日真喊醒你。”容景轻轻诱哄,“你这样子没法去奉茶。”
“都怪你。”云浅月气不打一处来。
“是,都怪我,你勾引我的时候,我应该定力足一些,不该让阵地失守,一发不可收拾。”容景笑着道。
云浅月顿时没了声,心中愤愤,今日的事情的确先怪的是她,是她没受住诱惑,将一个大灰狼当成小白兔了。她憋屈了一下,憋出一句话,“下次你定力足些,别再失守了。”
容景轻笑,很是顺从她,“好!下次一定多忍些时候。”
云浅月点点头,算是基本满意,不满意也没办法了,她嘟囔一句,“我稍微睡一会儿,你一定喊醒我,你敢不喊醒我,我和你没完。”
“好!”容景点头。
云浅月实在耐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容景看着她,玉颜笑意深深。这样的她,让他如何不爱?
外面天色大亮,沙漏从卯时指向了辰时,又由辰时向巳时迈进。
青裳的声音在外面轻声响起,“世子,老王爷派人来询问,今日世子妃奉茶吗?”
“奉!让他们等着。”容景吩咐。
“是!”青裳退了下去,出了紫竹院。
容景把玩着云浅月的一缕青丝,看着她的睡颜,静静等着沙漏流失,等着阳光从窗子射进来洒得满室明媚。
沙漏指向巳时整,青裳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提醒道:“世子,已经巳时了!染小王爷说,您今日若不带着世子妃去奉茶,那么他和摄政王等了半夜又半日,不介意铲平了荣王府。”
容景“嗯”了一声,不舍地看着云浅月的睡颜,轻轻一叹,低头吻她。
云浅月一个激灵醒了来,第一反应就是恼怒,“容景,你仔细纵欲过度……”
容景笑了一声,伸手拍拍她的脸,“醒了就好!我舍不得喊醒你,只能用这种办法。”
云浅月立即睁大眼睛,看见沙漏指到了巳时,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她立即坐起身,对容景没了恼怒,表扬道:“算你识相,知道喊醒我。”
容景笑着摇摇头,起身穿衣。
大婚才两日,自然穿着不会太素淡,容景的衣袍,除了月牙白天蚕丝锦的缎子,云浅月另外给他选了两匹华丽的深红锦缎做了几套衣服,自然是用来以备大婚后穿。而她自己的则是与她搭配相得益彰的玫红色拖地长裙。
今日是奉茶,虽然时间短暂,但穿着体面也不能马虎。
云浅月喊了凌莲、伊雪进来,仔细为她梳妆穿戴。
梳妆穿戴妥当,容景看着云浅月,便凝了眼。
云浅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有些凝眼和陌生。
“小姐真美!”凌莲和伊雪轻声赞美。
容景醒来,眸光缩了缩,立即道:“换了!”
云浅月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凌莲和伊雪也不明所以。
容景看着云浅月重复,“我说拆了重梳洗。”
“不妥当吗?”云浅月抿唇,“我也觉得不太适应,但是我如今嫁给了你,若不正式一些,便不像个样子。哪个样子不都是我吗?况且再重新弄的话时间来不及了。”
容景不说话,只是微微蹙眉看着她。
“算了,就这样吧!”云浅月伸手拉着他的手。
容景不再反对,被她拉着出了房门。
两日没出门,云浅月一时间有些不适应,阳光打在她脸上,她不由得用手挡了挡,对容景道:“今日的阳光真好!”
容景“嗯!”了一声。
二人出了紫竹院,向荣王府的前厅走去,容景走得很慢。
荣王府各处都静静的,两个人的脚步声轻浅,却成为了府中最大的动静。
绕过前院,云浅月一眼便能看到荣王府大门口围困的御林军。兵器盔甲,面色肃杀。她想着夜天逸和夜轻染带着御林军和乌衣骑在这里守了一夜,他们到底想要一个什么结果?不会只想喝她一杯茶这么简单吧!
荣王府的前厅大殿外守了黑压压一群人。其中有荣王府的内眷仆从,也有夜天逸和夜轻染的贴身护卫。足足数百人之多。
见二人来到,荣王府内眷仆从们紧绷的面色齐齐一松,随即顿时惊艳地看着云浅月。夜天逸和夜轻染的贴身护卫眼中也现出惊艳的神色来,不过到底是受过训练的护卫,也不过片刻,立即敛了心神。
容景微抿着唇,拉着云浅月走进大厅。
守在门口的人惊醒,立即挑开帘幕,大厅内的情形一览无余。
容老王爷端坐在首位上,怀里抱了小夜天赐。他左边下首坐着夜天逸和夜轻染,两个人的脸上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右边下首坐着荣王府的近枝族亲,容景的堂叔伯婶婶们,也就是容老王爷一辈以及已逝的荣王一辈的二房、三房、四房的人。
容景拉着云浅月来到,大厅内众人的目光顿时聚到了二人的身上,顿时人人眼中现出和外面人一样的惊艳神色来。
夜天逸和夜轻染一直看着门口,当看到云浅月,目光齐齐一凝。
只见云浅月绾着妇人的发髻,头上左侧佩戴着容景送她的桃花玉凤钗,发髻间右侧插着玉步摇,耳上佩戴着金珠翠玉灵玉环,身穿荣王府世子妃一等命妇的宫叶百褶垂绦,足瞪的再不是她寻常贯穿的绣花鞋,而是宫中女子和王府女子正式的屐履。整个人泄去了一身懒散和往日的嚣张纨绔漫不经心百不正经的神色,而是神色怡然。朱钗云鬓,环佩轻响。倾城之姿,风华容貌,款款走来,她脚下裙摆如徐徐开出莲花,摇曳风姿。这一份尊容气质,如今怕是天下任何女子也比不了,即便是东海国的洛瑶公主如今站在她面前,也难以企及,致使天下女子失色黯然。
大厅内外的众人心里齐齐蹦出一句话,“这荣王府的浅月小姐,不,景世子妃才当得上天下第一美人。”
洛瑶公主有貌,倾城绝色,但高贵有余,尊华不足。
以前的丞相府秦小姐被誉为天圣第一美人,但她如今与这位是差之千里。
一时间本来静寂紧张紧绷的大厅内外,流动的气息转变为赞叹与凝滞。
容老王爷毕竟年事已高,自然不受这等影响,老眼扫了众人一眼,洪亮的声音打破沉寂,“臭小子,终于舍得带着你媳妇出来给我老头子奉茶了?”
“现在也不舍,所以,你的茶最好快些喝。”容景瞥了容老王爷一眼,温声道。
容老王爷哼了一声。
二人打破沉寂,众人才立即惊醒。
夜天逸和夜轻染眸光动了动,但并没因此收回目光,只是看着云浅月的目光不再是凝定,而是有什么情绪隐隐流动。有些黑,有些沉,像是风暴被压在了海面下。
云浅月仿佛没看到夜天逸和夜轻染以及众人凝在她身上的视线,听到容老王爷的话,她脸色微微一红,人家新娘子都第一日奉茶,她拖了一日才来奉茶,这件事情怕是昨日就传得大街小巷皆知了。别的事情特例她无所谓,但这等事情特例,她总觉得对声名受损啊,眼角扫见容景一派闲雅清淡,想着果然还是自己脸皮薄,没练厚到他那种程度。
“小丫头做了我的孙媳妇,竟然还懂得害羞了,不错啊!”容老王爷见了大笑。
云浅月瞪了容老王爷一眼,终于开口,“我没做你孙媳妇的时候,也是知道害羞的。”
“哦?是吗?”容老王爷似乎笑得极为开心,对云浅月招手,“过来,让爷爷看看,这小子这两日是否不知节制将你累坏了?”
什么叫做为老不尊?他以为云老王爷是,云王爷是,玉青晴是,可是没想到这里还等着个容老王爷。云浅月脸一黑,忽然拉着容景转头就走,赌气道:“我看爷爷不想喝茶,咱们不给他奉茶了。”
容景伸手拉住她,本来微抿着的唇轻轻笑了,声音温柔哄道:“他其实说得也没错,我这两日的确不知节制,将你累坏了。”
云浅月顿时黑着脸看着容景,这个人脸皮多厚啊!这也跟着起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你说了要给我生四个孩子,我很有压力的,自然要倍加努力。”容景柔声道。
云浅月的脸彻底黑脸,低吼,“容景。”
“你的脸皮的确还是太薄了,如今正是练习的时候。”容景凑近她耳边,低低地道:“我们奉了茶之后,我陪你去骑玉雪飞龙出游如何?今日春光明媚,日色正好。”话落,见云浅月面色动容,有了心思,他笑道:“你从前日就惦记着给老头子奉茶,昨日又惦记了一日,今日依然惦记着,难道就这么走了?”
云浅月脸上的黑色褪去,哼了一声,“你忘了还要去云王府回门了?还去出游?”
“没忘,既然奉茶都拖了一日了,回门也可以拖一日。明日再去。”容景道。
云浅月想想也是,缓缓转回身,拉着容景向容老王爷走去,一边走,一边锻炼她的厚脸皮道:“他的确是不知节制,将我累坏了,你是爷爷,有没有价值连城的宝贝补偿我为了你抱孙子的辛苦?要是没有的话,哼……”
她哼哼两声,意思不言而喻。
容老王爷顿时乐了,“有,爷爷有的是宝贝!孙媳妇,快过来奉茶!”
云浅月立即松开容景的手,笑眯眯地走了过去,路过夜天逸和夜轻染的身边,眼神都没瞟半个。转眼间就来到容老王爷的身边。有婢女立即端上了茶,她接过茶,跪在了地上,干脆地道:“爷爷请喝茶!”
容老王爷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老眼有一瞬间的湿润,伸手接过了云浅月手里的茶。
一杯热茶,容老王爷却是一口气就喝了,喝罢之后对云浅月道:“再来一杯!”
云浅月点点头,旁边的婢女添上茶,她递给容老王爷。
容老王爷端起来,又是一饮而尽。喝罢后,又将杯子递给云浅月,“再来!”
云浅月眨眨眼睛。
容景慢悠悠地道:“爷爷渴了?”
“臭小子,我才喝了她两盅茶你就心疼了?”容老王爷哼了容景一声,“我替你死去的奶奶,你的父亲,你的母亲,我们四个人的茶都喝了。”
容景沉默下来。
旁边的婢女再度添上茶,云浅月微微抿了一下唇,恭敬地将茶递给容老王爷,脸上没了笑意。一个人喝四个人的茶,她心中忽然不是滋味,这些年容景辛苦,容老王爷的辛苦不比容景少。偌大的荣王府,嫡系一脉子息不繁茂,旁支却是子息庞大。荣王府不止皇室惦记着,旁支的也惦记着爵位。
容老王爷接过茶,再不是一饮而尽,而是慢慢喝了。
四盏茶都喝罢,容老王爷从怀里拿出一个把玩的核桃递给云浅月,“丫头,荣王府的大权这些年都是这小子把持着,能给我老头子一口饭吃就不错了,我可拿不出宝贝来。这个是你祖母生前最喜欢把玩的东西,后来传给了你母亲,你母亲去了后,我替她们收了起来留给孙媳妇,这个你收好了,别摔坏了,以后留给我重孙子媳妇!”
云浅月见她奉了四盏茶,就得了一个核桃,打量了一下,这还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核桃,上面什么标记也没有,但既然传了两代,定然不是什么也没有,她听着容老王爷说“收好了,别摔坏了。”的话,点点头,“我一定好好留着。”
“嗯,起来吧!”容老王爷摆摆手,老怀大慰地道:“摄政王和染小王爷等着吃你一盏茶,等了半夜又半日,荣王府和云王府是四大王族,与皇室风雨同舟。你们又自小一起长大,论起来都是兄弟姐妹的情分,他们虚长景小子和你一些,吃你一盏茶也不为过。过去吧!”
云浅月本来想给容老王爷奉了茶后起身就走,但是容老王爷这样一说,她到没法走了。转过身,目光第一次对上夜天逸和夜轻染的。
只见二人依然面无表情地坐着,难得在阵中被困了两日三夜,出了阵后点了兵匆匆杀来了荣王府,却不见丝毫狼狈,只是周身气压暗沉,如黑云压山,让这座大厅内的众人都透不过气来。
“既然是兄弟姐妹的情意,我是不是该喊一声哥?”云浅月看着二人询问,语气寻常。
夜天逸面色一变,夜轻染面色一沉。
侍女更换了茶杯,端过茶递给云浅月,同辈不用跪,云浅月端着茶先递给夜天逸,“哥哥,喝茶!”
夜天逸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眸底积压翻滚的阴云如从海面破开,掀起滔天巨浪,她目光直直地看着云浅月,似乎要将她的魂从身体里挖出来。
云浅月回视夜天逸,不躲避他的目光,端着茶站着。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冷凝。
“月儿,这就是你我十年的结果?”许久,夜天逸开口,声音沙哑。
云浅月看着夜天逸,这个人,她比容景认识的早,她为了他这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倾力相助。他想登峰绝顶,坐上那至尊之位,她早就知道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抵不住上一世对小七的牵绊,不受控制地帮他助他。谁的执着,一念成错?最早是她的,而她撤手时,他已经长大成人,不再允许。所以,总之都是错。她抿起唇角,冷静地道:“是!”
夜天逸忽然惨淡地一笑,“我输得一败涂地!”
云浅月不说话。
夜天逸看向容景,不在乎大厅多少人看着,声音凉寒,“景世子,你说我是输给了她,还是输给了你?”
容景面色清淡,眸光平静,声音温凉,“既然是哥哥,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果然是胜利者的姿态!”夜天逸笑了一声,忽然从云浅月的手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他将茶杯递回给云浅月,对她道:“云浅月,这声哥哥我不受,茶一定要喝,就算是你我的绝情茶,你助我十年,却让我空负一生情意。今日你我公平了,再无情意。”
云浅月接过茶杯,点点头,“好!”
夜天逸放下一块玉在云浅月的托盘里,转身头也不会地走出了大厅。
侍女再度更换了茶杯,端上茶,递给云浅月。
云浅月站在夜轻染面前,递给他,同样沉静的声音,“哥哥,喝茶!”
夜轻染腾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看着云浅月,眸底压抑的火山风暴泥浆统统溢出海面,他周身一瞬间煞气暴涨,整个大厅内外的人都心里馋了颤,她盯着云浅月,一字一句地喊声道:“小丫头,这一声哥哥,你也真喊得出口?”
“你以这个名义坐在这里,我又如何喊不出口?”云浅月平静地看着他。
夜轻染忽然大笑,“你的心,除了容景外,谁都捂不热吗?”
云浅月点头,“是,除了他外,谁都捂不热。”
“好!”夜轻染伸手拿过茶,不是去喝,而是“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茶杯将玉石专的地面竟然砸出一个坑,茶杯粉碎,茶水四散而飞,蹦出的水花打在云浅月的裙摆上,他冷冷地道:“我到底要看看,他能捂你多久!”
云浅月眼睛都不眨一下。
夜轻染也拿出一块玉放在云浅月手里的托盘上,不再看她,甩袖走了出去。
云浅月看着托盘上的两块玉,一块在夜天逸离开后,一碎两瓣,一块是在夜轻染出了大厅后,化为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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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慕容玉玺
一个是与她割袍断义,再无情意。
一个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个结果她有所预料,但与有所预料的结果还是有所偏差。以前一直以为割袍断义的人,如今却是不为瓦全,以前以为不为瓦全的人,如今却是割袍断义。
云浅月看着两块玉,目光如压了一层黑压压的云,心头有一瞬间空落落的沉寂。
夜天逸……
夜轻染……
容景伸手端过云浅月面前的托盘,温润的声音透着丝丝冷意,“青裳,将这两块玉好生帮世子妃收起来。”
“是!”青裳立即接过托盘。
云浅月抬起头看着容景。
容景伸手握住她的手,眼中的温凉褪去,填进一抹暖色,“还去出游吗?”
“去!”云浅月立即点头。为什么不去?只要她嫁给容景,这个结果已经早就注定。
容景拉着她转身向外走去。
“臭小子,你们要去出游?”容老王爷喊住二人。
容景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小丫头,那核桃别弄坏了。你们早去早回,晚上陪我吃饭。”容老王爷嘱咐了一句,摆摆手。
云浅月脚步一顿,容老王爷已经嘱咐两遍别弄坏了。这核桃有什么问题是显然的了。
“好!”容景应了一声,拉着云浅月出了房门。
屋中的族亲本来觉得荣王府外围困了一万御林军,摄政王和染小王爷昨日又那般闯了进来。今日必然不能善了,从昨日夜里就一直心惊胆战,没想到摄政王和染小王爷就这般一人喝了一杯茶后扔下一块玉佩走了,如今见容景拉着云浅月也走了,他们齐齐松了一口气。旁支叔伯长辈们自然不敢让云浅月敬茶,毕竟是天子帝姐,即便不是天子帝姐,他们不敢喝世子妃敬的茶。
容景和云浅月离开后,一行人也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儿一般,齐齐从大厅出来。
不多时,大厅内就剩下了容老王爷和他怀里抱着的夜天赐。
容老王爷捏了捏夜天赐的脸蛋,颇有些沧桑地道:“留了这么些年,那个东西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我老头子剩下的心愿也就是等着抱重孙子了。”
夜天赐似乎应和他,咿咿呀呀地和他说着。
“你这个小东西,到是个有福的。”容老王爷点了点夜天赐的小鼻子,笑骂了一句,“若不是血里有着云王府的种,冲着夜氏,就不能留。看刚刚走那两个小子,一个比一个心狠执拗。”
夜天赐依然咿咿呀呀,小小的胖胖的手去费劲地揪他胡子。
一老一小玩起了抢夺胡子的游戏。
容景拉着云浅月向马厩走去,走到一半路的时候,荣王府围困的御林军如潮水般退了去,肃杀的气息也顷刻间消失无形。
云浅月想着夜天逸和夜轻染不是拿气势吓唬人的人,吓唬容景更没必要。昨日带着御林军来荣王府时应该是抱了铲除荣王府的打算的,不知道为何后来又改了主意。不管如何,她还是想和容景平静过几天小日子的,照这情形,大抵可以。
二人来到马厩,有人已经将玉雪飞龙牵了出来。
云浅月看着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宝马,像是晴朗日空白得无暇的云彩。她赞了一声,松开容景的手,几步来到马前,伸手去摸马头。
玉雪飞龙偏了一下头,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云浅月的手,一双马眼警惕地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一愣,上前了一步,又伸手去够他。玉雪飞龙又退后了一步。
云浅月又反复两次,玉雪飞龙一样的退后和避开。她疑惑,偏头去看容景,“这马靠近不得?”
容景笑着走过来,温声道:“这是匹公马!”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公马我骑过不少,但没见到这样的。”
“玉雪飞龙的公马不同别的,马身龙心。天生高傲,不屑女子骑。”容景道。
“不屑女子骑?我今日就偏骑,看你有多高傲!”云浅月闻言一恼,板下脸,对玉雪飞龙招手,沉声沉气地道:“过来!你再不过来,我现在就宰了你烤肉吃。这等宝马的肉,不知道是否比寻常的马肉好吃。”
这一招,她是从容景那里学来的。容景曾经用这招吓跑了夜轻染送给她的踏雪。
玉雪飞龙自然是通灵的宝马,闻言立即不再后退了,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伸着手等着它。
玉雪飞龙又有些委屈地看向容景。
容景笑道:“她可得罪不得,我寻了你来,就是送她的,养了你这些日子,若你不听话,讨不得她欢心,那少不得用你的马肉来讨她欢心了。”
玉雪飞龙闻言立即走近云浅月,用马头讨好一般地蹭了蹭她的手。
云浅月眉梢挑了挑,得意地笑了一下,偏头对容景道:“去哪里出游?”
“如今天虽然依然春寒,但灵台寺后山有温泉,所以比京城要暖,那里的春海棠应该开了。我们去赏海棠吧!”容景笑着道。
“共乘一骑?”云浅月想着春海棠在在春寒料峭的冬末春初日,大约别有一番味道。
“自然。”容景颔首。
云浅月足尖轻轻一点,轻盈地落在了马背上。伸手将手递给容景。
容景握住她的手,转眼间深红色一闪,他已经坐在了云浅月身后。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马缰,玉雪飞龙被关了小半年,早已经按捺不住,待二人刚一坐稳,不待容景驱赶,他便奔了出去。
玉雪飞龙到底是玉雪飞龙,比一般马城快不是说假,二人先在马厩门口,转眼见就到了荣王府。
荣王府大门口大敞四开,容昔正对几个仆从吩咐事情,见玉雪飞龙来到,还没来得及避开,那马鞭驮着二人从众人头顶腾飞而过,转眼间上了街道没了踪影。
容昔连心跳都没来得及,愣愣地看着长街尽头那一抹白影上面的两抹红影问身边的仆从,“刚刚可是世子哥哥和世子妃嫂嫂出去了?”
众仆从晕乎乎的,哪里看得清,都摇头。
容昔问向门口的侍卫,门口的侍卫自然都是容景挑选出一等一的护卫,武功都不错。其中一人点点头,“回大总管,是世子和世子妃骑着玉雪飞龙出去了。”
“果然是好马!”容昔大赞了一声,少年老成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表情来,惋惜地道:“可惜从世子哥哥寻了玉雪飞龙来,就栓在马厩里,谁也不让动。只有眼馋的份,骑不上。”
府中的侍卫都心有所感地点点头。
容昔在夸赞好马的时候,云浅月脸上也是赞叹了一下,对容景道:“果然是好马!”
“它有这样的名声,自然不是虚传的。”容景搂着云浅月的腰,用衣袖挡住了她面前的风,以免让清寒凌冽的风刮到她。
“我还没那么娇气!”云浅月推开容景的手,如今天到底是暖了,没那么寒了,连风也只是带着丝凉意,却没了透骨的寒,她想着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又一年了。这一年她最大的收回就是在新年那日她成了他的人,嫁给了他。
容景依然挡在她面前,“这跟娇气没关系,我是担心你的脸吹了风,摸起来不舒服。”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这个人!不再理会他,问道:“哥哥他们醒来了没?”
“应该差不多了!”容景道。
“他们如何出城离开?来的时候夜天逸和夜轻染正是被你困住的时候吧?如今他们出城,便是一桩难事儿。”云浅月道。
“谁说他们要离开了?”容景挑眉。
云浅月一怔,回头看着容景,“他们不离开?西延、南梁、南疆都不要了?留在京城?他们留在这里做什么?”
“不是不要了,而是都安排妥当了,短时间就住在荣王府。”容景道。
云浅月眯了眯眼睛,“为何?”
“都是想看热闹的人,赶也赶不走。”容景道。
云浅月闻言顿时明白了,容景铺就万里锦红,大摆流水宴席,用阵法困住了夜天逸和夜轻染,顺利大婚了。正因为这一切太顺利,暴风雨都被他挡在了密网外,如今密网被捅破,露出蓝天,这蓝天哪里不会乌云变色的道理?那些人一个个的都不是个安分的主。自然想看热闹,既然想看热闹的话,还有什么比天圣京城这个接近风暴中心的地方看得更畅快?
不过这些个人都留在天圣京城,一个个都是闲不住的主,恐怕不止看热闹,没准一个高兴,还会搀和上一脚。比如南凌睿,比如叶倩,比如西延玥,比如风烬,比如玉子夕……
虽然这些人想看热闹,但她可不相信容景赶也赶不走的话。他若让谁走,不敢说轻而易举,但一定有办法的。既然让他们留下来,指不定又有什么谋算了。
云浅月歪着头仔仔细细地看着容景的脸,“从实招来,你想做什么?”
容景见她一副审讯的模样,好笑道:“既然风雨要来了,某人让我等着,不放更热闹一些。”
云浅月知道他指的某人是夜轻染,想起那块粉碎的玉,心里沉了沉,没了话。
容景也收了笑意,眸光染上一抹寒意,不再说话。
玉雪飞龙被束缚得太久,在大街上还顾忌着人群慢了些步伐,但刚出城门,便发挥本能,拔足狂奔。容景也不束缚它,任它跑了个痛快。
本来京城距离清泉石灵台寺最少要一个时辰的路程,可是玉雪飞龙不过是半个时辰便到了。来到清泉山后山脚下,再无道路,玉雪飞龙才停住脚步。
容景揽着云浅月飘身落地。
云浅月的鬓发被吹得有些凌乱,容景细细为她整理。待整理妥当,拉着云浅月上了山。
灵台寺云浅月来过太多遍,对这里的路早已经驾轻就熟。
二人上了山,云浅月果然看到一片春海棠含苞吐蕊,正是花期。她笑着对容景,“这天下的一景一物到是难不住你,哪里有什么动静,都先被你知晓了。这里的海棠花开得这么静悄悄的,竟然也被你发现了。”
“家里有个喜爱赏花的夫人,自然要多留心一些。”容景意有所指。
云浅月嗔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有着新婚燕尔的少妇风情。
容景心神微微一荡,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在怀,忍不住俯身吻下。
云浅月伸手扯过一株海棠花挡在她面前,容景顿时停下,不满地看着她。她白了他一眼,“你带我来这里,不会是真来赏海棠花的吧?到底什么事儿,说吧!”
容景伸手扶额,无奈一叹,“云浅月,女人太聪明了不好!”
“我怎么没觉得女人太聪明不好!”云浅月看着他。
“女人太聪明,要夫君何用?”容景眸光有些幽幽。
云浅月看着他的模样就好笑,故意气他,“用来暖床!”
容景眸光闪了闪,这一闪,便闪出一丝潋滟来,他一本正经地点了一下头,“也对!”
云浅月无语。
“走吧!既然赏了海棠,我们去取东西。”容景伸手拉住他,向灵台寺走去。
云浅月想着果然是有事儿,被他拉着走了两步,问道:“我们这样来这里,会不会显眼,被人知道?”
“知道也没什么。”容景不以为意。
云浅月想着容景越来越嚣张了,其实他就是外表糊弄人,温润如玉,不紧不慢,掩盖了他张狂的本性,论起来,她纨绔嚣张的性体才不及他三分。可惜,天下人不知道。
二人来到达摩堂,一个小沙弥等在那里,见二人来到,连忙打了个佛偈,“阿弥陀佛,景世子,景世子妃,慈云方丈在禅房等候两位。”
“劳烦引路。”容景点点头。
小沙弥连忙头前带路。
容景拉着云浅月依然如往日一般,像是前来游玩,步履轻缓地跟着小沙弥向里面走去。
来到慈云方丈的禅院门口,小沙弥停住脚步,侧过身,恭敬地请二人进去。
云浅月向里面看了一眼,院中只有几株参天古树,山寺静寂,今日没听到钟声。禅房内落下着帘幕,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来到禅房门口,容景伸手推开门,拉着云浅月走了进去。
只见禅房内,慈云方丈正在闭着眼睛盘膝念经,面色肃穆,口中念念有词。
容景也不打扰,面色平静地等候。
云浅月想着容景到底来这里取什么东西?她有什么东西放在了这里?
静静等了片刻,慈云方丈睁开眼睛,起身站起来,对二人打了个佛偈,“阿弥陀佛,景世子、景世子妃,终成良缘,老衲恭喜了!”
“多谢大师。”容景淡淡一笑,还了一礼。
“景世子可是来取那样东西?”慈云方丈看着容景询问。
“不错!”容景点头。
慈云方丈老眼闪过一丝沧桑,叹道:“百年了,老衲以为这传到我这一代,也许也等不到人来取了,会继续传下去,没想到……”
容景不说话。
“景世子,你真的决定了?”慈云方丈盯着容景的眼睛。
“决定了!”容景目光依然浅淡。
慈云方丈点点头,“信物可带来了?”
容景偏头对云浅月柔声道:“将爷爷给你的那个核桃拿出来吧!”
云浅月一愣,没想到容老王爷给她的这个核桃是信物,她伸手入怀,拿了出来,看了一眼,还是普通的核桃,没什么不同。递给容景。
容景将核桃伸手轻轻一捏,完好的核桃一碎两瓣,里面弹出一块明黄的绢布。他将绢布递给慈云大师。
云浅月看到绢布上写了两个字“慕容”,心下了然。灵台寺是千年古刹,自然历经了前朝几百年的慕容氏,慕容氏执掌江山时,天下兴乐,佛善之心备受推崇,不止灵台寺,寺庙都有很高的地位。后来慕容氏天下乱,夜氏夺了江山,当年十二高僧破甲上阵去救夜氏先祖夜卓岚,成了夜氏江山的功臣。夜氏先祖虽不打压,但也不喜佛,别的寺庙渐渐衰败,但这身为功臣的灵台寺却是留了下来。所以,灵台寺要保留一样东西,的确能完好无损地保留好。谁也不会怀疑。
慈云大师伸手接过绢布,看了一眼,点点头,“不错,这正是信物。”话落,他转身,从一座佛像的佛手下拿出一方小铁盒子递给容景。
容景接过铁盒,对慈云方丈道了一声“谢”,拉着云浅月转身离开。
二人走到门口,慈云方丈打了声佛号,对容景三分崇敬,三分劝慰道:“景世子,苍生任念为重!”
容景笑了笑,“大师不必担心,我答应了云浅月,送她一片锦绣河山。君子一诺值千金,我对她的许诺,不止千金。”
慈云方丈面色一松,“景世子,景世子妃慢走!老衲不送了!”
容景拉着云浅月出了灵台寺。
二人出了山门,灵台寺的钟声响了起来,足足响了十二下。
云浅月好奇地看着容景手里的盒子,问道:“这是什么?显得很重要似的。”
容景带着云浅月来到那片桃花树下,停住脚步,伸手打开铁盒让她看。
云浅月看到铁盒里放的事物,愣了一下,“慕容氏的玉玺?”
容景静静看着那一方玉玺,淡淡地点了点头。
云浅月不再说话,也跟着容景看着那方玉玺。慕容氏的玉玺雪藏了百年,终于重见天日。这里面不是简简单单的百年时光,而是隐藏了前朝帝后情深的神话背后,太子失踪,天下大乱,烽烟乱起,血流成河,荣王和贞婧皇后悲苦的一生,忠于慕容氏的臣民百年躲躲藏藏隐蔽筹谋。
这一方小小的玉玺,背后是百年风云。
如今它重见天日,一切的历史将被拨开云雾,铺开在天下万民眼前。
一时间,这处静静,玉玺散发着沧桑的光芒,被岁月沉淀,它依然不掩光华。
许久,容景合上玉玺,伸手抱住云浅月,将他揽在怀里,声音微哑,“云浅月,我要背负起重任,你也要与我一起。可不要有朝一日觉得累了扔下我自己跑了。”
云浅月嗤笑一声,“我是那样的人吗?”
容景一本正经地想了一下道:“不好说。”
云浅月恶狠狠地捶了他一下,“我肯定会跑的,你等着瞧吧!”
容景笑了一下,“那就一起跑。”
云浅月好笑,推开他,“走了,爷爷还等着我们回府陪他吃饭呢!”话落,她嘟囔道:“怪不得一直嘱咐要小心别弄坏了,原来是让你弄坏了。我还要找他要宝贝的,不能拿这么一个东西打发了我。”
容景点点头,“你说得对!”
二人下了山,玉雪飞龙见二人回来,亲昵地跑上前,二人上马,他嘶鸣一声,四蹄扬起,向回城的路而去。
二人从后山离开,前山门这时来了一队乌衣骑,小沙弥刚打开山门,乌衣骑便冲进了灵台寺。不久后,灵台寺再度响起钟声。
回到京城,玉雪飞龙驮着二人径直回了荣王府。
在荣王府门口,玉雪飞龙驻足,容景和云浅月翻身下马。
二人刚要往府内走,青影从暗处现身,凑近容景,耳语了一句。
容景面色微微沉了一下,淡淡点头,“知道了!”
青影退了下去。
云浅月即便不懂唇语,离得容景这么近,她还是听到了那句“染小王爷的乌衣骑冲进了灵台寺,慈云方丈圆寂。”的话,脸色也微微一沉,薄唇抿起。她和容景刚刚离开,夜轻染的乌衣骑便去了灵台寺,他是知道什么了吧?可是风声从哪里传出的?那个小沙弥是夜轻染的人?还是他从那个核桃猜测出来了消息?她看向容景,“你没有安排救慈云方丈?”
容景淡而温凉地道:“灵台寺既前朝后又繁华了百年,拜夜氏所赐,慈云方丈自愿圆寂,以全夜氏江山。”
云浅月不再说话。想着容景要保慈云方丈自然可以保下,但他自愿求得一死,便没办法了。他一死,夜轻染不知道该下来会让乌衣骑如何?会让灵台寺所有人都陪葬?想到此,便问了出来。
容景摇摇头,“他不会!灵台寺数千僧人,此时的天圣,不允许他大开杀戒。”
云浅月想着若是允许,夜轻染会吗?她直觉地摇摇头,夜轻染应该也是不会的。
二人向府内走去,来到容老王爷的院子,刚到门口,便闻到屋内有阵阵饭菜香味飘出。
进了房间,容老王爷正坐在桌前等着二人。见二人回来,抬起眼皮,看了二人一眼,“小丫头脸色不太好,受了惊了?”
“你一个人吃了我四盏茶,就给了一个核桃,不算。”云浅月坐过去,对容老王爷伸出手。她才不相信他没有宝贝。
“你这个小丫头!我就知道不会这么算了。”容老王爷从怀里掏出一个泛黄的本子扔给云浅月,“这回我的老底可是掏给你了,小丫头,你要是还不满意……”
云浅月拿着泛黄的本子看了一眼,顿时将本子揣进自己的怀里,连忙笑着道:“满意,满意,多谢爷爷!”
容老王爷敲了她一笑,“算你识货!”
云浅月得意地笑了笑,先祖荣王的东西,哪里有差的?行军布阵的阵法和谋略,她最喜欢了。这个比所有的宝贝都好,她能说不满意吗?自然是极其满意。
“看你的脸色,染小子追去了灵台寺?慈云圆寂了?”容老王爷看向容景。
容景瞥了容老王爷一眼,“嗯”了一声。
“那个小子到是个聪明的,单从我给小丫头的核桃里就判断出了事情。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他不是个有能耐的,当初也不可能被德亲王府那老东西赶出京城。这些年,京城这些小子里,除了你,属他最让人摸不着路数。”容老王爷道。
容景不说话,云浅月也不说话。
容老王爷又唠叨了两句,便也不再说这个事情,招呼二人吃饭。
云浅月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也吃了不少。这个天下不是难受谁的逝去和悲悯谁的离开便能止步不前,总要有开篇作为彩头。慈云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饭后,容景和云浅月和容老王爷叙了会儿话,便回了紫竹院。
青裳见二人回来,连忙上前,对容景悄声道:“世子,他们都醒了,如今正在屋中。”
云浅月见屋中拉着帘幕,她想着这几个人将她和容景的房间当成自己的家了,不知道又合计在一起捣鼓什么。
容景点点头,拉着云浅月进了屋。
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屋中的几人,除了容枫不再,那几人都在。正围在一起玩着什么,热热闹闹的,二人回来,那几个人连眼角都没瞟来一下。
容景和云浅月走近,只见几个人正在赌博,每个人的身前都有一堆赌注。云浅月无语地看着这几个人,真是胆大包天了,将她和容景的房间当成赌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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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雄心豹胆
云浅月和容景站在几人身后看了片刻,几人玩得热火朝天,连理会一个眼神也不曾。
云浅月恼了,这什么事儿,她上前一步,伸手照桌子上一拍,怒道:“都给我停!”
这四个字她认为要气势有气势,有威势有威势,够震住他们了吧!
可惜她错了!
那几个人齐齐顿了一下,似乎这才看到二人进来,叶倩眼皮一翻,问道:“你们两个也要玩?”
“不玩!”云浅月摇头。
“不玩一边去!”叶倩闻言挥手赶开云浅月。
“就是,不玩一边去,别打扰我们玩。”风烬和西延玥一人伸出一只手,也扒拉开云浅月,口中齐齐道:“该谁下注了?”
“我!”南凌睿将赌注推上前。
几个人再度热火朝天地玩了起来。
云浅月被推到了后面,看着几个人,无语了片刻,偏头看向容景。
容景眸光微敛,上前一步,温声道:“她是不玩,我又没说我不玩。”
吵闹的声音顿时一停。
云浅月看着容景,他也……跟着玩?
“呦,新鲜啊,小景也玩?”南凌睿“呵”地一笑,像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容景。
容景点点头,“你没听错。”
“那好啊,快过来,让我们几个试试景世子的伸手。”叶倩闻言也乐了,顿时招呼。
风烬微微哼了一声,“你的钱都用来结婚使了吧?还有钱玩吗?”
“风家主难道没听说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容景斜斜地挑了挑眉。
“别连媳妇输没了。”西延玥扫了云浅月一眼,嘴毒地道。
“将你西延那个新丞相迎过来还差不多。”容景反唇相讥。
西延玥脸一黑。
云浅月顿时大乐,插进话道:“对,就要将他西延那个新丞相迎过来,我到要看看这布衣卿相有多细皮嫩肉,我见犹怜。”
“果然是一对黑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西延玥瞪了二人一眼。
“要玩就玩,哪里那么多废话,快开始了!”南凌睿催促。
“那就下注吧!”容景伸手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在桌子上,轻轻推上前,“就它了!”
南凌睿啧啧了一声,“你也真舍得!”
“这可下了大血本了。”一直没说话的云暮寒笑了一下。
叶倩眼睛一亮,“我今日就要赢了它。”
“那也要看夜女皇本事了。”容景浅浅一笑。
玉子夕忽然伸手搂回自己的赌注,三两下便装回了怀里,道:“我不玩了!”
众人都看向他。
玉子夕眨眨眼睛,“你们玩,好好玩,一定要赢了姐夫啊!我看姐姐孤单,陪她说话。顺便给你们助阵。”话落,他从人堆里退了出来,一把拉住云浅月,“姐姐,你穿的可真艳,像个牡丹。”
云浅月想着这可是个小滑头,见容景上了,立即就撤了,这个机灵劲以后怕是天都塌了也砸不到他,谁吃亏他也吃不了亏,顿时好笑,“新娘子自然是艳的,你见过哪个新娘子一身素?”
“那倒是。”玉子夕拖着云浅月往软榻上走去,“姐姐,你今日奉茶累了吧?我给你捶捶肩。”
云浅月想着有人侍候她自然乐意,点点头,“好!”
二人转眼间便坐在了软榻上,玉子夕当真给云浅月捶肩。
容景看了二人一眼,慢悠悠地收回视线,挑眉,“开始?”
“谁说这小子和我像我劈了他,朕可没有这么临阵脱逃的没出息样。”南凌睿不屑地瞥了玉子夕一眼,嘟囔了一句,“开始。”
几个人玩了起来。
玉子夕给人捶肩的本事极好,云浅月这两日身子是很僵,夸奖道:“不错啊,还有这个手艺。”
玉子夕得意地道:“那当然,我从小就用这一招来哄父皇,每次都将他哄得开心,我想要什么,他一高兴,就都赏了。”
云浅月轻笑,“原来是冲着赏练出来的。”
玉子夕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但同时自然也是关注着那几个人的动静。
大约一盏茶后,容景慢悠悠的声音再度响起,“几位,还玩吗?”
那几人一时间没了声。
云浅月抬眼看去,几人眼前都没了赌注,所有的赌注都跑到了容景的面前,她想笑。这个人赌博的本事她早在雪山老人的院子里拉着华笙、花落等人赌博的时候就领教过。她自认为赌遍天下无敌手了,依然不是他的对手,这几个人不输才怪。
南凌睿哼了一声,“不玩了!”
叶倩、风烬、西延玥等人同时发出一声冷哼收场。
云浅月立即跑上前去轻点容景的战利品,玉子夕也不慢地跑上前,对容景笑嘻嘻地道:“姐夫,我可是帮姐姐捶了半天背,有奖励吧!”
“有!”容景毫不吝啬地拿起一块玉牌塞给了玉子夕。
玉子夕大叫一声,“哇,赚了赚了,这个玉牌可是一个银庄。本皇子这几日正没银子逛花楼呢!”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
容景一脚踹了过去,“现在逛你的花楼去!别再这碍眼了。”
玉子夕领悟,暖味地看了二人一眼,拿着玉牌在南凌睿眼前晃了晃,施施然地走了。
几个人赌博,自然赌注不小。一个个身份斐然,自然不能拿出小家子气的东西。不是店面,就是银庄,再就是酒楼,或者歌坊。那个银装显然是南凌睿的。
云浅月当没看到几个人一脸郁闷,欢喜地将战利品收紧了自己的袖子。容景赢的,自然就是她的,她收拾完毕,回身笑眯眯地对几人道:“多谢哥哥们了,这贺礼都送了,还嫌弃不够另外加了些给我们,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地好好收了。你们放心,一定物尽其用的。”
南凌睿瞪了云浅月一眼,“死丫头!”
“得了便宜还卖乖!”叶倩愤了一声。
云浅月挥挥手,“几位累了吧?休息去吧!”
几个人输了东西,哪里这么容易走,一个个当没听见她的话,找了地方坐了。
容景也不赶人,转身走到香炉前,如玉的手轻轻往香炉里添了些东西,慢悠悠地道:“几位今日想必玩得累了,应该多多休息一番。”
他话没说完,屋中坐着的那几个人转眼间就冲出了房走没了赢。
云浅月看着珠帘晃动,噼里啪啦地响,顿时大乐。这几个人是怕了容景的半刻醉了。
房中静了下来。
云浅月走到门口关上房门,就见容景从香炉旁回身,微笑地看着她。
“真是黑心!转眼间就赢了人家这么多东西。”云浅月甩了甩袖子,噼里啪啦一阵响。
容景眨眨眼睛,“荣王府没钱了嘛,我要养你,自然不错过任何别人送钱的机会。”
云浅月斜睨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向大床走去。她才不相信荣王府没钱了。走到一半,忽然身子一轻,被容景拦腰抱起,她看着容景,容景对她眨眨眼睛,柔声道:“奉茶晚了,爷爷很高兴,没道理回门早了,去惹云爷爷不高兴。明日也晚一晚吧!”
云浅月立即道:“不行!”
“你说不行不作数。”容景话落,将她放在了床上,俯身吻下。
云浅月抗议,被吞进了肚子里。
鸳鸯帐暖,春意莹然,一室旖旎。
第二日起床晚了那是一定的!
云浅月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容景在她身旁睡着。她不想再上当,伸手推他,“今日回门,别太过分,起了!”
容景幽幽睁开眼睛,叹息一声,“你怎么不学昨日?”
听他的语气,还有些幽怨。云浅月瞪了他一眼,“容公子,您有点儿出息行吗?日日在这温柔乡里,别磨没了你的英雄气概。”
“英雄气概?”容景挑了挑眉,认真地问,“我有这种东西?”
云浅月默了一下,“没有。”
“那不就结了,没有的东西,怕什么?”容景不知脸红地伸手搂住云浅月的腰,“今日春光又是极好,再睡片刻。”
云浅月伸手拿开他的手,“要睡你睡。”话落,她起身坐了起来。以前没觉得容景这么黏床,如今可算是领教了他容公子黏床的功夫,非一般人可比。
容景伸手揉揉额头,温香软玉不在,他自然也没必要睡了,于是也跟着起了。
今日回门,自然也需要盛装打扮。
凌莲、伊雪进来帮云浅月收拾,二人刚动手,便被容景制止了,摆手让其退了下去。二人不明所以,见容景亲自动手,才了然,笑着退出了房门。
云浅月想起昨日他不是太满意,不知道今日怎么给她折腾,遂由了他。
朱钗云鬓,翠玉珠华,环佩丝带,艳色织锦。
一番收拾,不比昨日的逊色,反而更胜了几分。
云浅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挑了挑眉,对容景道:“你不是就想将我藏着掖着吗?这是怎么开了窍了?”
“嗯,反省了一番,是牡丹总不能一直藏着。别人再眼馋,也是我家的。”容景道。
云浅月嗔了他一眼。
“以后我日日为你绾发画眉。”容景环抱着她吻了吻。
云浅月勾了勾嘴角,点点头。她喜欢就这么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着。
二人出了房门,比昨日的时辰只早了从荣王府到云王府这么一段路的时间。
院子里住的那几人不知道是依然在睡着,还是哪里去了。反正一个人影也没。
云浅月也不理会,跟着容景出了紫竹院。
荣王府大门口,早已经备好了车。车中装着新娘子回门带的喜礼。虽然云王府不缺这个,但过程总是要走的。
二人上了车,马车刚要启程,一辆马车从宫里来到,正巧堵住了路。
弦歌勒住马缰,对车内低声道:“世子,是宫里文公公的马车。”
容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云浅月想着夜天逸和夜轻染定然是不让他们轻松悠闲的,事情来了很正常。
“奴才拜见景世子!”果然文莱的马车来到,他立即跳下车,对容景的马车恭敬一礼。
“文公公可有事儿?”容景温声询问。
“摄政王请景世子即刻进宫。”文莱道。
“我今日要带着世子妃去云王府回门。”容景淡淡地道:“宫里有什么事情,摄政王处理了就是了。我在不在,都是一样。”
文莱连忙道:“摄政王说这件事情很重要,非景世子去不可。”
容景挑了挑眉,“那就请摄政王稍等吧!我将世子妃送回云王府就去。”
文莱大着胆子道:“摄政王让景世子即刻进宫,景世子,要不您……”容景不答话,却是轻轻笑了一声。
文莱立即住了嘴,连忙道:“那奴才现在就回去禀告摄政王,说您稍后就进宫。”话落,他不再多言,连忙上了自己来时的马车,向宫里赶去了。不用容景吩咐,弦歌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荣王府向云王府而去。
车中,云浅月看了容景两眼,见他玉颜有些浅浅的暗影,她蹙了蹙眉,并没有说话。
今日的天比昨日还要暖,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容景和云浅月大婚的喜庆热闹显然还没有过去,大街上还有三五一帮,三俩一伙地谈论着关于这次举世皆惊铺就万里锦红的大婚,又有的谈论流水宴席多么多么美味,又有的谈论摄政王和染小王爷没出席大婚,但是两日后却带着人包围了荣王府,后来御林军又撤退,荣王府没半丝动静等等。一时间这一场大婚,是百姓们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马车穿街过巷,热热闹闹的人声,不喧嚣,反而令人觉得这才真实。
云浅月懒洋洋地躺在容景腿上,“从今日起,不得闲了吧!这才没两日呢!”
容景笑了笑,“你不总是说偷得浮生半日闲吗?一日里总有闲的时候。”
云浅月不置可否。
马车来到云王府,时辰正是巳时,距离午时还一个时辰。
云王府大门口,云离和七公主早已经得了消息,带着家眷们等在那里迎接新人回门。
当容景和云浅月从车中出来,云王府大门口顿时如洒下了一片光华。云离和七公主都惊艳了片刻,更何况云王府大门口的内眷和仆从下人们,人人如定住了一般地看着二人。
云浅月想着十几年如一日她都是一个模样,如今乍然改了,别说别人不适应,自己也不适应。她轻咳了一声。
云离当先回过神来,笑着道:“景世子,妹妹!”
“哥哥!”容景微笑地对容景见了一礼。
虽然大婚,容景娶了云浅月,但到底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不是云离能企及的。他微微侧开身子,避过了他的礼。对二人道:“爷爷一早就在等着你们了。”
“妹妹这副样子,真真叫人不敢认了。”七公主这时也回过神,亲热地挽了云浅月的手臂,接过云离的话道:“是啊,爷爷大早上就在等着你们了,快进去吧!”
云离对容景道了一声“请”,二人走在前面。
云浅月和七公主走在后面,她笑着道:“我这副样子也还是一个我而已。嫂嫂怎么就不敢认了呢!”
七公主看了前面的容景一眼,对云浅月压低声音道:“我终于明白了当初先皇为何非要将你留了嫁进皇室。你这般样子,连洛瑶公主都不及你。这京中可是真挑不出一个有皇后风范的人儿来。”
云浅月心思一动,这时才有些明白容景不再反对给她如此打扮的心思了。有些事情总要适应不是?她笑了笑,“我这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看着好看而已,其实里面一堆棉絮。做不得真的。”
“你说得也是!”七公主抿着嘴笑。
四个人两两聊着天,不出片刻便来到了云老王爷的院子。
屋中,云老王爷、玉青晴、以及云王府内眷称得上云浅月长辈的人都在,黑压压一大堆人。二人刚进了院子,云老王爷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臭丫头,有喜了没?”
云浅月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这个糟老头子!
七公主挺着大肚子扶住她,笑着打趣道:“看将爷爷急的,日日盼着你的肚子有动静。你快回答他,到底有了没?”
云浅月瞪了七公主一眼,对屋里怒道:“你要不想我现在就回我自己的家,就闭了嘴。回来一次你惹我生气一次。”
“都嫁了人了,怎么还是这副牙尖嘴利的泼猴子样。景小子,你是怎么调教的?”云老王爷冲着容景来了。
容景和云离正走到门口,玉镯笑着挑起帘子,他微微探头,迈进了屋,温润地笑道:“我哪里敢调教她?她调教我还差不多。家有悍妻啊!”
云老王爷哼了一声,“不听话休了她。”
容景摇摇头,“不行,好不容易娶回去的。费了不少银子。”
云浅月脸一黑,抬脚就去踹容景。因为费了不少银子才不休的?这个烂人!
容景轻轻避过,回头笑看着云浅月,温声哄道:“乖,现在可不能让你踢,脏了没法见人。回咱们家之后我随便你踢。”
云浅月狠狠挖了他一眼,不理会他,向玉青晴坐的地方走去。
容景笑了笑,走到云老王爷面前,正儿八经地喊了一声,“爷爷!”
云老王爷大声应了一声,顿时大笑,“这些年我老头子就恼恨没有你这么一个孙子,如今算是得偿所愿了。容老头那个糟老头子日日显呗他有个好孙子,管什么?到头来还是要分我一半。”
云王府的内眷族亲旁支们都顿时纷纷恭贺,“恭喜老王爷得贵孙婿!”
云老王爷更是开心,从怀里拿出一卷书递给容景,“这个你收着。”
容景伸手接过,放入怀里,含笑道谢,“谢谢爷爷!”
云浅月瞪了云老王爷一眼,这个老头子,她以为这些年她将他的好东西都搜刮殆尽了,没想到还有藏着的宝贝。
容景来到玉青晴面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母妃!”
玉青晴极为开心,一双凤眼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脸上笑得如一朵玉芙蓉,连连道:“和这个臭丫头一样喊娘。”
“娘!”容景含笑喊了一声。
玉青晴连忙应了,欢喜地从怀里拿出一块羊皮纸递给容景,“这个给你。”
容景眸光微动,看了玉青晴一眼,伸手接了,揣进了怀里,道谢,“谢谢娘!”
云浅月扫见了那个羊皮纸上写了云族两个字,她顿时凑近玉青晴耳边,恶狠狠地低声道:“原来你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就这么偏心?嗯?”
玉青晴伸手拍拍云浅月的头,给出解释,“小景比你乖,这个东西得了也不会闯祸。哪里像你。”
云浅月哼了一声,她至今对身体里云族的灵术还只懂得一知半解,而她娘到好,将云族灵术的秘笈直接给了容景了。她能不嫉妒吗?她这个女儿当的还没人家女婿亲。
一番认了亲,改了口。云王府旁支族亲走了个过场都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云老王爷、玉青晴、云离、七公主、容景、云浅月六人。
云浅月左看看,又看看,忍不住问玉青晴,“娘,子书哪里去了?”
“昨日来与我见了一面,便不知哪里去了。”玉青晴道。
云浅月蹙眉,忽然灵机一动,“他是不是去救罗玉了?”
玉青晴点点头,“说不准,也许是。那个小丫头我不救,夕儿不救。她从小就和子书亲,子书不可能不救她的。”
云浅月想着都是亲兄弟姐妹,但也有个生疏远近的。她还记得在河谷县的时候第一次见子书。他对罗玉极好,显然最疼爱这个妹妹。
几人话了会儿家常,便是午时,云老王爷命人摆了膳。
吃到一半,玉镯在外面禀告,“景世子,宫里的大总管来了,说请您即刻进宫。”
“饭还不让人好好吃了。”云浅月“啪”地放下筷子,问道:“他说什么事儿没有?”
玉镯摇摇头,“文公公没说!”
“你去问问他什么事儿,就说是我说的。问明白重要了,今日就让他进宫,不重要的话,就不进。”云浅月来了火气,“今日是我回门的大日子,她三催四请,当我软柿子好欺负吗?”
玉镯连忙应了一声去了。
容景给云浅月捡起筷子,笑了笑,“好久没见到你发脾气了,还有些不适应。”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多时,玉镯回来,站在门外禀告,“回小姐的话,文公公说了,是六公主的事情。”
“她的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去!”云浅月恼怒地道。
玉镯轻声道:“这事情涉及到了景世子,六公主在景世子和小姐您大婚那日出了宫,在荣王府喝喜酒,之后就再没回来,宫里人瞒了两日,才慌了神,找到了摄政王和染小王爷那里。摄政王和染小王爷命人查了,这一查不要紧,查到了荣王府二老爷家的大公子容翼和三老爷家的大公子容喆身上,六公主被他们轮流给……糟蹋了。”
云浅月一愣,看向容景。
容景慢慢地放下了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七公主腾地站了起来,看向外面,不敢置信地问玉镯,“你说什么?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玉镯低声回话,“是真的,文公公不可能拿这件事情骗奴婢。据说如今的六公主还在荣王府二老爷家的大公子容翼的别庄呢!那别庄就在城外,如今被染小王爷的人给围住了别庄。人赃俱获。”
七公主身子向地上倒去。
云离连忙伸手扶住七公主,宽慰道:“你先别急,本来六公主那样子,早晚都会出事儿,你急也没用,仔细肚子里的孩子。”
七公主闭了闭眼,靠在云离的怀里,没说话。
云浅月想到荣王府二老爷家的大公子容翼和三老爷家的大公子容喆,那两个人都是好色之徒。当初她启动凤凰劫失忆的时候第一次被容景弄去荣王府学识字,出来的时候那二人在紫竹林外的木桥上拦了她,对她别有居心,但后来因为容景,那二人避得她远了,再不敢惹她。如今做出这等事情来,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六公主虽然不招人待见,但那也是金枝玉叶。更何况还是一支许了孝亲王府小王爷的金枝玉叶。这件事情不知道到底是人下的套,还是他们两个真是猪油蒙了心,觉得玩一个公主也无所谓,鬼迷了心窍,做出这等事情来。她看向容景。
容景起身站了起来,对外面问道,“如今摄政王和染小王爷在哪里?”
“据说在宫里等着您!”外面的玉镯道。
容景偏头看向云浅月,眸中没什么情绪变化,温声询问,“你是在府中等我回来接你,还是与我一起去?”
云浅月立即握住他的手,“我与你一起去!”
“好!”容景不再多言,拉着她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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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其罪当诛
云浅月早就拿定了主意,如今嫁给了他,不能所有的事情都让他自己顶着。
容翼和容喆即便是两个不成摊的东西,但他们也是出身在荣王府,不至于蠢得无可救药,如今这个时候糟蹋了六公主,纯粹是找死。这期间她想将这件事情想简单一下都不可能。
二人刚走到门口,七公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等等。”
容景和云浅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七公主推开扶着他的云离,对二人道:“景世子,妹妹,我也去看看。”
云浅月想也不想便拒绝,“嫂嫂还是在府中养身子吧!这等事情我们去便好了。”
七公主抿了抿唇,轻声道:“她总归是我的姐姐!”
云浅月眼睛眯了眯,声音透着一丝冷硬,“嫂嫂,你从来拿她当姐姐,她可没拿你当妹妹。当然,你心地好,这也无可厚非,我不应该阻止你姐妹情深。但是你要心里明白,如今再不比以往,这件事情不会简单了。六公主去荣王府参加大婚之礼,喝得大醉,被容翼和容喆糟蹋了,这件事情当真是新鲜了!荣王府说不好听话,什么芝麻大的事情都瞒不住容景,可是这件事情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天衣无缝,到如今他才知道,这说明了什么?你可以说他这两天只顾着我了,没理会事情,可是他手下的人都齐齐眼盲耳盲了不成?那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明一点,有人在背后用了阴谋动了手脚。才生出了这样的事情。至于冲着谁来的,你也不傻,总不至于糊涂了。你确定你要这个时候去姐妹情深?”
七公主脸色发白,看着云浅月,张了张嘴没说话。
“当初我给哥哥选了你,一大部分缘由是我敬佩你的胆量和十年的困苦隐忍。只要哥哥幸福喜欢,我就算再不喜欢夜氏的女儿也能娶进门来。从你进了云王府的门,上上下下从爷爷到我再到仆人,没有一个拿你当了外人。”云浅月看着七公主,一字一句地道:“幸福得之不易,就要知足,你不要忘了你肚子里怀着孩子,那个孩子是云王府的子孙,是哥哥的孩子,更也是你的孩子。今日是六公主,明日我不想变成出事的那个人是你。”
六公主终于白着脸发出声,“我……”
“你若是还想去,我没话说,自然不会限制了你的自由。但我只告诉你,别忘记你的身份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云浅月冷冷地道。
“我不去了,我刚刚……刚刚只是……我一时间接受不了。”七公主身子微颤。
云浅月缓和下脸色,“我和容景过去,晚上回来会告诉你情况,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不用想那么多了。”话落,她看向云离,“哥哥,你陪着嫂嫂在府中好好休息吧!”
云离点点头,虽然云浅月对七公主一通色内荏苒,但他没半丝不满,反而眸光闪过一丝担忧,温声道:“我会陪着她,你和景世子小心一些。”
他这些日子在朝中,对明里暗里的云涌再清楚不过,今日六公主的事情不是小事。
“走吧!”云浅月点点头,反手拉着容景走了出去。
二人出了云老王爷的院子,很快就来到了云王府大门口。
文莱在大门口来回焦急地转着圈圈,见二人来到,看了云浅月一眼,连忙见礼。
容景点点头,拉着云浅月上了马车,弦歌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云王府大门口。
文莱立即也爬上了车,跟在容景的马车身后,两辆马车向皇宫而去。
车中,云浅月往日都喜欢窝在容景的怀里,今日而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马车走了一半,容景伸手揽过云浅月,低头看着她沉静的脸,温声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你这个表情?”
云浅月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容景,“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六公主被容翼和容喆糟蹋之事?是真如我所说今日才得到消息,还是早就知晓了。”
容景对上她的眸光,淡淡一笑,“知道的不早,就在我们今日出了紫竹院准备回门的时候青影用传音入密禀告我才知道,比如今早了两个时辰而已。”
云浅月点点头,问道:“这件事情谁做的?定然不是容翼和容喆自己吧?否则你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晚?我们大婚都两三日了,什么人做这等事情瞒得这么隐秘?夜天逸和夜轻染被你困住了,夜轻暖也被子书困住了。”
“应该是早就有所筹谋,他们被困住,但有些事情还是可以进行,不影响。”容景淡淡道,“也不是他们瞒得多隐秘,只不过是我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们大婚身上,对一件事情太过专心,难免别的事情便有疏漏。这也不奇怪。”
云浅月想想也对,问道:“夜轻暖从那日被子书困住,如今在哪里?”
“那一日之后,玉太子喂了她一颗醉酒的药,送去了德亲王府,如今应该醒了。”容景笑声鲜有的有一丝清冽,漫不经心地道,“我说过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你我大婚重要。这等事情,不算事情。”
云浅月点点头,将头靠在她怀里。她也觉得不是事情,但终究是被七公主影响了些。换做谁在大喜回门的日子被这样的事情搅乱,心情都不会好了。
马车来到宫门口,稳稳地停下。
容景和云浅月下了车,文莱连忙上前,对二人道:“景世子,景世子妃,摄政王和染小王爷在御书房。”
容景颔首,拉着云浅月走进了宫门。
这座宫门,从春年夜宴那日之后,云浅月再没来过。如今已经二十日,她从云王府的浅月小姐,真正变成了景世子妃。皇宫依然一样冷冷清清,森严肃寂,没什么变化。
宫女太监见到二人,都连忙请礼,称呼云浅月清一色的是景世子妃。
遇到两个朝中大臣,都连忙对容景见礼,对云浅月的称呼也是谨慎地改成了景世子妃。
云浅月对这个称呼很满意,多听了几次,让她有些火气的心情散了些。无论如何,她已经嫁给了容景,就算在她大婚之日出了这等肮脏龌龊的事情,也不过是一桩别人的小事。
二人来到御书房,文莱前去禀告。
云浅月打量了一眼御书房殿外的环境,地面的玉石专有着深深浅浅的裂纹,廊柱等都有着裂痕。这些痕迹可以想象得出,这里曾经经历了一番冲击。应该就是容景布置真龙棋局,夜天逸和夜轻染破阵的后果。
她正打量间,里面传出夜天逸低沉的声音,“请景世子进来。”
云浅月虽然没听见夜天逸提到她,但她依然不松开容景的手,跟着他走了进去。
御书房内显然被重新修正了一番,破坏的痕迹不太明显。
里面不止有夜天逸、夜轻染,还有德亲王、孝亲王、冷邵卓、容枫、苍亭、沈昭等人。都是如今朝中的重臣和新贵。足足十多位肱骨大臣。
德亲王和孝亲王显然没想到云浅月也来了,齐齐怔了一下。
“这里是御书房,不是女人来的地方。”夜轻染当先开口,语气微沉。
“有人搅了我的回门宴,我难道还没有资格过来看看?”云浅月面色不好。
夜轻染眼睛眯了眯,不再理会云浅月,冷冷地看向容景,“景世子,德亲王府的人行了如此肮脏龌龊的事情,侮辱了公主,你怎么说?”
容景眸光淡淡扫了众人一眼,“总要看看事实再说话。”
“事实?”夜轻染冷笑,“人赃俱获!你还想抵罪?”
“染小王爷似乎巴不得给我身上按个罪名!”容景声音温凉,“哪个高门大院里都有几个不肖子孙,不务正业的,荣王府出了这等事情,只能算是我管制不严。但六公主身为公主,私自出宫,身边没个人跟着,酿成了苦果,这应该算是皇室对她管制不严,两方都有错,不能怨一方。”
夜轻染面色冷沉,“你一句双方都有错,就能脱卸罪责了?”
“我并没有脱卸罪责!染小王爷说了人赃并获,我们总要看看怎么个人赃并获法。才能论罪。”容景淡淡道。
“好,就让你看看!不但是让你看看,我们都一起去看看!荣王府百年来都背着受天下人推崇的名声,如今到让人看看,子孙背地里是如何污秽的。”夜轻染冷哼一声,一挥手,对众人道:“走,我们都去容翼那个别院!”
话落,他当先挑开帘子,走了出去。
“去别院吧!我们正好都没有看,就等着景世子来了一起去看看。”夜天逸沉声道。
容景点点头,拉着云浅月走了出去。
德亲王、孝亲王、冷邵卓、容枫、苍亭、沈昭等人都没说话,也跟着走了出去。
几人出了皇宫,都无人说话,齐齐坐了马车,出了京城,向容翼的别院而去。
云浅月想着夜天逸和夜轻染本来可以先去容翼的别院,而特意等着她和容景进了宫,拉了这些人一起再去容翼的别院,不管背地里如何,是不是他们所为,但这表面的功夫做了个足实。
几辆马车出了城,半个时辰后,来到了容翼的别院。
马车停下,容景和云浅月下了车。云浅月打量眼前的环境,只见前面是一片田庄。坐落了一片院落,四周有山有湖有草有木,如今是冬日里,依然能看出风景极好,地方也清净。很难想象容翼那么一个人,还能有这等别庄。
院落四周都被士兵围住,里三层外三层,一只鸟雀都飞不出来。足足有五千士兵。
云浅月偏头低声问容景,“容翼这处别庄你一直以来知道吗?”
容景淡淡看了冷邵卓一眼,“以前这一处别庄,我记得是冷小王爷的。”
云浅月一怔,看向冷邵卓。
冷邵卓脸色不怎么好,这几日瘦了很多,眼眶看起来都有些凹陷了,眼袋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也没睡好。听到容景的话,他对上云浅月的眼睛道:“不错,以前是我的。但是就在你们大婚那日,我在荣王府喝酒,醉酒之后输给了容翼。如今就是他的了。”
云浅月眸光眯了一下,“你是在我们大婚那日醉酒输给容翼的?他酒量比你好?”
冷邵卓脸色有些暗,低声道:“酒量比我好不比我好我不知道,反正稀里糊涂的就输了,当时人很多,很乱,玩的很热闹。我宿醉醒来,还是从贴身小厮那里知道输给他了。”
云浅月想着容翼在赢了冷邵卓的别院里玩了他的未婚妻,这事儿可真是有意思。
“走吧!景世子,你不是要看看事实吗?我们进去!”夜轻染瞥了容景一眼。
容景没说话,拉着云浅月走进去。
围困别院的士兵打开大门,让开路,一行人进了别院。
这座别院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里面布局精致,显然是冷邵卓以前玩乐的场所。
云浅月知道这个天圣京城所有人都算起来,论起玩,没有人会比冷邵卓会玩。他以前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品味可是极好的,这也跟孝亲王掏了心窝子教导他有关。虽然给宠得无法无天,但是该学的还是都学了。这座雅致的院落,外面风景好,里面也风景如画。
来到最里面的一座院落的一座主屋,夜轻染停住脚步,回身看着云浅月,沉声道:“我劝你还是别看了!”
云浅月看了他一眼,没理会。
“里面的情形怕是不怎么好!容景,你确定要让她看到?”夜轻染对容景挑眉。
“左右不过是荒唐事儿而已,再肮脏龌龊的事情她也不是没见过。”容景淡淡道。
夜轻染闻言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了门。
房门打开,屋子里传出一股很重的味道,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三个赤条条的人横躺在床上,两男一女。正是容翼、容喆、六公主。凌乱不堪,六公主身上遍布着凌虐过的痕迹。三个人此时昏昏沉沉地睡着,不知道外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或者甚至根本不知道这座别院外面围困的五千士兵。
夜轻染回转头,看向容景,冷笑道:“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没什么话说!”容景撤回目光。
“六公主是皇室的公主,是孝亲王府被赐婚的小王妃,这件事情荣王府如何给个交代?别觉得你一句话便算了。”夜轻染冷声道。
容景淡淡道:“染小王爷想要荣王府给出什么交代?”
夜轻染看着容景,吐出四个字,“其罪当诛!”
容景面色没什么情绪,看向一直夜天逸,“摄政王以为如何?”
夜天逸看了屋内一眼,目光转向孝亲王和冷邵卓,“六公主虽然是皇室的公主,但月前已经赐婚给了冷小王爷,此时要看孝亲王和冷小王爷的意思。”
孝亲王闻言上前一步,面上愤怒显而易见,“容翼和容喆欺人太甚,的确其罪当诛。”
冷邵卓抿着唇不说话。
“景世子,这何其荒唐!容翼和容喆身为荣王府的人,平时作为荒唐也就罢了。可是这样的事情,玩弄公主,欺辱皇室,令孝亲王府蒙黑,此事实在是……当诛九族也不为过?”德亲王也愤怒地道。
“嗯?当诛九族?”容景挑眉。
德亲王点头,“这可是大罪,景世子身在朝中,不能不熟识天圣典律!”
“我是熟识天圣典律。”容景笑了一下,“皇室和云王府这百年来早已经密不可分,历代皇后都出身云王府,而如今我娶了云浅月,若是九族的话,德亲王似乎也算在九族之内。不止德亲王,摄政王和染小王爷都计算在内。”
德亲王一噎,顿时没了声。
夜轻染冷笑,“那荣王府如何给出交代?”
“染小王爷何必步步紧逼?荣王府没说不给出交代!但如今这情形我们是见了,但治人死罪也要人有个申辩的机会,没准是六公主自己乐意的呢!”云浅月接过夜轻染的话,清冷的声音冷笑道:“否则为何一个皇室公主出门身边无一人跟随?为何好巧不巧那一日冷邵卓输了别院,为何这两日我们没得到一丝消息?这等等事情,有没有阴谋,总要弄清楚。没准这背后藏着滔天的阴谋,有人想要算计荣王府,这样的话,别说治罪,我们荣王府反过来还要求个公平的。”
“你还要求公平?”夜轻染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怒的,云浅月话落,他忽然笑了,声音阴寒,“你嫁入了荣王府,便开始是非不分了?这等事情公主受辱,你还来要公平?”
“如今人都昏睡着,还没问个前因后果,就要定罪,这就是你染小王爷的学的民治法论?”云浅月不甘示弱,“我如何不能要公平?即便里面躺着的人是两个人渣,但也有申辩的权利。若是真有罪,自然当诛,不留余地,若是被人算计祸害的,自然要个公平!皇室公主不是好被欺辱的,但荣王府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好!那我们就问问前因后果!”夜轻染冷笑一声,吩咐道:“来人,将这别院里的人都押来。”
“是!”有一人连忙应声去了。
“用冷水泼醒他们!”夜轻染再度吩咐。
“是!”有一人端着冷水进了屋,照着大床上泼下。
云浅月静静看着,静静等着。除了夜轻染连番命令下达,众人无一人再说话。
不多时,屋内传出细微的一声呻吟,来自六公主。紧接着,容翼和容喆相继睁开了眼睛,他们睁开眼睛后,有片刻的迷茫,须臾,同时发现了六公主,齐齐一愣,紧接着一惊,再是面色刹那惨白,须臾,又齐齐脸色一灰。之后,才发现房门大敞四开着,也看到了外面站着的夜天逸、夜轻染、容景等人,两双眼睛齐齐睁大,现出惊恐的神色。
云浅月看着他们的表情,从醒来没错过一丝一毫。
“两位既然醒了,就过来说说吧!欺辱公主,如何治罪,有人可在这等着帮你们要个公平。”夜轻染凉凉地看着二人,扫了云浅月一眼。
云浅月撤回眼睛,冷冷地道:“让他们穿上衣服。”
“都看了这么半响了,你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是男人的身体?”夜轻染冷冽一笑,“你不是不在意吗?景世子不也是觉得无所谓吗?”
云浅月忽然怒了,脚下正巧一块小石子,她抬起脚就将那块石子照着夜轻染踢了过去,声音冷寒,“夜轻染,人要发疯不可怕,就怕疯了都不知道自己是疯子!”
夜轻染刚躲开石子,就听到这么一句话,整张脸刷地就如黑云压山,“我看你才是疯了!是你要看的,如今又怕什么?”
“我怕?”云浅月冷笑,“笑话!我曾经将男人的身体当标本看,多了去了!你的身体我要想看,现在就能给你将衣服扒光了!”话落,她再次对夜轻染出手,一圈灵气奔着他直直飞去。
夜轻染黑着脸抵抗,可惜灵气穿透他的抵抗,瞬间他的腰带就被卷成圈的灵气扯开。
夜天逸刚要出手,容景伸手拦住了云浅月。
灵力撤回体内,云浅月脸色不好地看着容景,“你拦我做什么?”
容景不答他的话,对屋内的容翼和容喆道:“穿了衣服,出来!”
容翼和容喆恐惧放大,但还是听到了容景的话,胡乱地找了衣服,哆嗦地穿上身。
“你果然是楚夫人!”夜轻染死死地看着云浅月,“从那日的上元节我就知道了!”
云浅月当没听见,不想再与他说话,容景既然拦住他不让她动手,她不会再出手。
“什么?你……你是楚夫人?”德亲王面色大变。
孝亲王也是大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浅月。
苍亭眸光动了动,容枫目光静静,冷邵卓沉暗的眼中露出惊讶。
“与南疆、西延、南梁都有勾结!是不是我现在就要治你的通敌叛国的罪?”夜轻染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依然当没听见。
“容景,你还有何话说?”夜轻染转向容景。
“凡事要有证据。”容景淡淡瞥了夜轻染一眼,“染小王爷,你用什么证明她是楚夫人?仅仅因为他会灵术?天下难道只要楚夫人一人会灵术?”
夜轻染刚要说话,屋中的容翼和容喆当真是连滚带爬地滚了出来,“噗通”两声便跪在了地上,不是向夜天逸请罪,也不是向夜轻染请罪,而是对容景请罪求饶道:“世子……饶命……”
“你们说说怎么和六公主一起出现在了这里?”容景看着二人。
二人哆嗦地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何在这里,我们……我们……”
“不知道?”容景挑眉。
“那一日,我就记得世子大婚,然后……然后……”容翼和容喆似乎费劲脑汁回想,半天也没回想出个所以然来,只骇然地道:“借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对……对六公主……她……我们不知道她怎么会……”
“啊……”这时,屋中传来一声尖叫。
云浅月向屋内看去,见六公主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恐地看着自己。
容景淡淡瞥了夜轻染一眼,“染小王爷,你用什么证明她是楚夫人?仅仅因为他会灵术?天下难道只要楚夫人一人会灵术?”
夜轻染刚要说话,屋中的容翼和容喆当真是连滚带爬地滚了出来,“噗通”两声便跪在了地上,不是向夜天逸请罪,也不是向夜轻染请罪,而是对容景请罪求饶道:“世子……饶命……”
“你们说说怎么和六公主一起出现在了这里?”容景看着二人。
二人哆嗦地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何在这里,我们……我们……”
“不知道?”容景挑眉。
“那一日,我就记得世子大婚,我们见到六公主去了荣王府……然后……然后……”容翼和容喆似乎费劲脑汁回想,半天也没回想出个所以然来,只骇然地道:“世子,借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对……对六公主……她……我们不知道她怎么会……”
“啊……”这时,屋中传出一声尖叫。
云浅月看向屋内,只见六公主从床上忽地坐起来,惊恐地看着自己。
容翼和容喆身子一震,颤颤巍巍磕磕绊绊的话忽然被打住,骇得没了音。
“这……怎么会……怎么会……啊……”六公主这时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人,目光落在容景身上,惊恐骤然放大,再次尖叫一声,身子又倒回了床上,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这时,这座别院侍候的人被夜轻染的人押了上来。
云浅月听到脚步声回身,身后跪了几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夜轻染似乎压制住了怒意和早先的浮躁,此时沉冷的声音道,“你们侍候在这座院子,将事情说说。据实以告,若是有半句虚言,定斩不饶。”
几十人齐齐脸色一白,身子不约而同地震了震。
云浅月看着几十人,抽出腰间的碎雪,“铛”地一声扔在了几十人的面前,接过夜轻染的话,声音清冷,“若有半句虚言,就用这把剑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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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铁血手腕
那老者开口之后,跪地的数十人齐齐附和。
“然后呢?”云浅月看着老者询问,她声音不高,但气势上自有一分压迫。
老者垂着头不敢抬起,颤抖地道:“后来荣王府二老爷家大公子和三老爷家的大公子就来了,还带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是用头蒙着脸的,既然这别院成了大公子的,我们做奴才的想讨口饭吃,不想被赶出去,自然不敢惹大公子,也不敢打探那女子是谁,这京中强抢了一个女子,或者是花楼的哪位姑娘出来玩乐,这样的事情都不新鲜,也不是奴才们敢过问的。两位大公子带着人就进了这间屋子,后来……后来我们才知道是六公主……”
云浅月眯起眼睛,“后来是他们进了这间屋子多长时间?”
“一日之后……”那老者道。
“如今都三日了,为何当时不禀告?”云浅月冷声质问。
“两位是荣王府偏房的大公子,一位是六公主,奴才不敢啊……”那老者颤着音,头都快捶到了地上。
云浅月住了口,不再询问。
“他胡说!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来的这里,怎么能是我们带了她来的?”容翼忽然大叫,脸色发白地道:“我那日喝醉了,后来……”
“后来如何?”夜轻染冷冷地看着容翼。
“后来……后来……”容翼痛苦地摇头,显然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后来你们便带着六公主来行这等龌龊的事情,如今想不起来了?”夜轻染冷笑,看向容喆,“他想不起来,你呢?”
容喆也和容翼神情一样,但还是大声指着老者反驳道:“世子,他胡说!他一定是胡说,我们不可能带着六公主来这里……”
夜轻染冷冷地看着二人,“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容翼和容喆身子哆嗦着没了音。
那老者立即道,“老奴没有胡说,千真万确,景世子、景世子妃、染小王爷、老奴不敢有半句虚言,我们这些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不敢欺瞒半句,的确是两位大公子带着一个女子来的……”
老者话落,别院里那几十人众口一致地点头,指天指地,发誓所言非虚。
云浅月看着这些人神情,不是说假,一边是荣王府,一边是皇室,他们也不敢说假。她又看向容翼和容喆,两人一副惊骇头昏的德行。她敛了眸光,不再说话。
“容景,你不是要事实吗?如今这两个昏东西喝醉酒后做了什么事情忘了。这里面这些人可不是说假的,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夜轻染转向容景。
容景淡淡瞥了夜轻染一眼,淡淡道:“将六公主弄醒吧!不能只听片面之词。”
“来人,进屋将六公主弄醒。”夜轻染吩咐。
“是!”一人现身,走进了屋。
门依然开着,屋内的情形看得清楚,那人进屋后在六公主的人中掐了片刻,六公主再度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隐卫,又“啊”地大叫了一声,尖声怒道:“你是谁?滚出去!”
“六公主精神不错!”云浅月道。
六公主听到了云浅月的声音,身子猛地一震,转过头来,再次看到了外面的人,这回目光清晰地落在了云浅月的身上,怒道:“云浅月,是不是你害我?”
“你觉得是我害了你?”云浅月笑了一声。
“除了你还有谁?”六公主被恨意充斥了眼睛,恨恨地对云浅月质问。
“这可真是好笑了!”云浅月看着她,“你私自出宫,跟着别人在这里翻云覆雨快活,如今到成了是我害的了?”
“你……”六公主闻言恨急,但她看着自己如今的模样,尤其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其中还有容景和她的未婚夫冷邵卓,更是恨不得羞愤欲死,伸手一把扯过床单裹在身上,身子不停地哆嗦起来。
“你先穿好衣服,出来说。”夜天逸发了话,挥手关上了房门。
房门隔绝了房中的一切,听到六公主哆嗦着穿衣服的声音。
云浅月想着一般这种情况发生之后,放在这个时代女子身上,不是拔剑自刎就是撞墙,或者能哭得背过气去,但六公主还能对她怒目而视,这内心可真是强大,一般女人比不了。
不多时,六公主穿好了衣服出来,推开门,第一件事情是捡起地上的宝剑就向云浅月刺去。她的动作又快又狠。
云浅月挑了挑眉,还没动作,容景已经轻轻一挥袖,她身子轻飘飘被掀出了老远。而她手中那把云浅月扔在地上的碎雪到了容景的手中,他看也不看摔在地上的六公主一眼,对云浅月道:“以后自己的东西别随便往地上扔,碰倒不干净的东西都脏了。”
云浅月“嗯”了一声,接过碎雪,用娟帕擦了擦六公主抓过的地方,收回了销内。
六公主跌倒在地上,听到容景的话身子颤栗,终于哭了起来。
“哭有什么用?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夜天逸看着她,沉声开口。
“七哥……”六公主泪如泉涌,猛地摇摇头,泣不成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定是云浅月害的我,她早就想害我,她知道我喜欢景世子,所以不放过我……”
云浅月冷冷地看着她,“你还不配我出手!若是我想要你死,我不应该害荣王府我自己家的人,应该找一群乞丐轮了你。”
六公主脸色愤恨,一双眼珠子似乎要蹦出来,“云浅月,你不得好……”
她后面的一个“死”字还没说出来,容景轻轻挥手,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温润的声音罕见的冷厉,“既然说不出什么来,就不用说了。”
六公主看着他,一双眼珠子尽是灰色。
夜轻染挑眉,“容景你什么意思?不让她说了?那这件事情如何处理?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算?怎么能算了!”容景淡淡一笑,笑意如冰雪,透着丝丝冷寒,他看着地上的容翼和容喆道:“不管如何,公主就是公主,金枝玉叶。我这两个旁支兄长做错了事情就是做错了。他们二人其罪当诛。荣王府旁支所有人受牵连治罪,即日起,容翼和容喆问斩,荣王府旁支发配北地寒湿之地,永世不得回京。摄政王、染小王爷,你们二人以为如何?”
云浅月想着这惩罚足够重了,荣王府所有旁支都被发配北地寒湿之地,北地寒湿之地在北疆以北,常年冰雪,寒气极重,荒凉无人烟,且野兽出没频繁。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这是根本就让荣王府的旁支没了生路。算起来荣王府的旁支怕是足足有数千人之多。他这样都断了跟脚,等于荣王府除了容老王爷和他外,再无别人了。
“世子饶命……”
“世子饶命啊……”
容翼和容喆没想到容景不保他们,刚刚看容景站在这里,云浅月和夜轻染针锋相对出了手,他们以为容景一定会保他们,但是没想到,容景要杀他们,不但要杀他们,反而还要将荣王府的旁支所有人发配到没有生路的地方。骇立当地,片刻后,跪着爬到容景脚边求他。
容景不看二人,目光落在夜天逸和夜轻染的脸上,又问了一遍,“嗯?摄政王、染小王爷,你们二人以为如何?”
夜轻染薄唇抿起,“这件事情不查了?”
“不查了,他们侮辱公主,错了就是错了。”容景道:“荣王府愿意一力承当,他们二人的确其罪当诛。”
夜轻染不再说话。
夜天逸沉着眸光和容景对看了片刻,询问德亲王和孝亲王等人,“德王叔、冷王叔,几位大人,你们以为景世子的处断如何?”
德亲王和孝亲王也和容翼、容喆想法一样,以为容景会大力保这两个人,最好的下场容翼、容喆无罪,荣王府逃脱干系,如今虽然不利于荣王府,但这个人是景世子,他就有翻云覆雨的本事。但是也不曾想事情竟然这样,容景首当其冲罚得这样重,可想而知荣王府这些年嫡系虽然子息单薄,但旁支子息博大,且都有很多在各地任职,根系盘根错节,甚深。他此举等于一下子自己自断了荣王府的根系。一时间对看一眼,都拿不清容景的想法。侮辱一个公主,换得荣王府这样的重罚,比诛灭九族不轻。若他们还说不行的话,那么就太得寸进尺了。
片刻后,德亲王当先点头,“景世子大义灭亲,这个处断虽重,但是以儆效尤。老臣无异议。”
“老臣也无异议。”孝亲王也表态。
容枫和冷邵卓、苍亭等几位大人齐齐点头,均无意义。
“既然景世子大义灭亲,德王叔、冷王叔和众卿无异议,那此事就这样定了!”夜天逸作为最后的决断者,沉声吩咐,“来人,将这二人拖出去砍了,荣王府旁支一众族亲发配北地苦寒之地,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是!”有几个人上前,拖起容翼和容喆,那二人哭喊着求饶,被捂住嘴,拖了下去。
容景看也不看那二人一眼,伸手握住云浅月的手,“走,我们回府!”
云浅月想着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荣王府给出交代了,后面的事情夜天逸和夜轻染,哪怕是德亲王和孝亲王也不会死命地揪着了。再揪着就是欺人太甚了。她点点头,不看众人一眼,跟着容景离开。
二人刚走几步,夜天逸道:“景世子,劳烦解开六妹妹的穴道。”
容景不回头,轻轻挥袖,六公主的穴道瞬间解开。她张了张嘴,想再骂云浅月,却发现骂不出来了。
容景和云浅月离去,直到身影走出了这座别院,再无一人阻拦,包括夜轻染。
夜天逸看着六公主,沉声问,“六妹妹,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六公主脸色一灰,身子不停地颤了起来,眼泪再次滚了出来。
“你如今已经成了这样,皇室和孝亲王府的婚事儿算是作罢了。”夜天逸又道。
六公主猛地看向一直站在那里的冷邵卓,怒道:“冷邵卓,我虽然骂云浅月,但我心里清楚,她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是不是你?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别院,否则我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被……被那两个给……”她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若是以前,娶了你也就娶了,大不了我放在家里晾着你,照样选一些如花似玉的侍妾美婢侍候在府中我,可是如今,我冷邵卓还不至于为了不娶你就弄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我改邪归正四个字不是说着好听的。”冷邵卓冷声道:“我的确是稀里糊涂地输了别院给了容翼,那天你到底怎么和他们混在一块儿造成这种恶果的,本小王哪里知道?”
六公主显然也不是真的没脑子,闻言不再指控冷邵卓,对夜天逸心灰意冷道:“七哥哥,我也活不成了,我死。你现在就给我一颗毒药吧,我知道你有这种东西。”
夜天逸看着她,“你可要想清楚。活着虽然困难,但时间久了,多大的伤痛也能磨平了,你总归还是年轻的。你是夜氏的公主,金枝玉叶,哪怕今日是个污秽事情,但你是被害的。有朝一日会有一个不在乎你今日之事的人娶你的。”
六公主嘲讽一笑,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是嚣张跋扈人性狂妄的公主,而是被磨没了菱角,摇头,凄苦地道:“我好的时候都没人看得上我,如今还有谁会娶我?生不如死,不如死了。死了一了百了。”话落,她认真地对夜天逸道:“七哥哥,你不让我选择的话,我也不想活了,你给我毒药吧!我再无颜面从这里走出去,不如死了。”
“好!”夜天逸颔首,答应下来,伸手入怀,扔出一颗药丸给六公主。
六公主接过药丸,闭上眼睛,往嘴里放去,没有一丝犹豫。
这时,冷邵卓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打开了她的手,药丸瞬间飞了出去,六公主睁开眼睛,见是冷邵卓,冷着脸道:“你做什么?”
“我没说取消婚约,我娶你。”冷邵卓道。
六公主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冷邵卓。
德亲王、孝亲王等人也都愣了。没想到这等情形下,冷邵卓竟然要娶六公主了。无论是夜天逸赐婚圣旨下达前还是下达后,冷邵卓对此事都是反抗的,如今在这等情形下,六公主被人污秽了之后竟然同意要娶他,众人都看着他,同样不敢置信。
尤其是孝亲王,当先站了出来,“邵卓,你……你要娶六公主?”
“是,我娶她。”冷邵卓冷静地道,“你不是一直喜欢六公主,想要我娶她吗?如今我娶他,你该是最满意的人。”
孝亲王老脸发白,“可是……可是如今的六公主不比以前,她……她……”
“那又如何?你儿子我以前干的那些事情不比她现在干净。”冷邵卓道。
孝亲王顿时没了反驳的声音。
“摄政王、染小王爷,婚事儿不取消,我还娶六公主,择日成婚。”冷邵卓看向夜天逸和夜轻染道。
“冷小王爷愿意就好,恭喜六妹妹了。”夜天逸点头,应承了下来。
夜轻染看了六公主一眼,又看了冷邵卓一眼,忽然一笑,“看不出来啊,冷邵卓,你还算有种,你这别院输给了容翼,才酿成了这件事情,理应娶六公主。本小王爷也恭喜六公主了。”
冷邵卓点点头,伸手去拉六公主,问道:“能自己起来吗?”
六公主依然不敢置信地看着冷邵卓,“你……你真娶我?”
“娶!”冷邵卓肯定地点头。
“我不需要同情!”六公主忽然打开冷邵卓的手。
“我没有同情你,当初圣旨赐婚没经过我同意,如今说毁了婚约就毁了婚约,我如今偏不同意。若是想嫁给我,不想死,现在就起来,若你还想死,我不再拦着。”冷邵卓冷淡地道。
六公主看着冷邵卓伸到她面前的手,死死地咬着唇瓣。
冷邵卓也不催促她,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她。
片刻后,六公主一咬牙,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冷邵卓的手里,“我嫁给你。”
冷邵卓拉起她,对夜天逸道:“我送她回宫!”
夜天逸点点头。冷邵卓拉着六公主向别院门口走去,他的马车停在那里,不多时,二人上了车,车夫离开了别院门口,向城门行去。
不多时,有人跪在地上对夜天逸禀告,“禀摄政王,容翼和容喆已经砍头。”
夜天逸“嗯”了一声,那人退了下去,他对夜轻染道:“这里交给你处理了。”话落,出了别院。
德亲王、孝亲王等人也跟随着他出了别院。
早先一群人,只剩下夜轻染一人。他站在原地待了片刻,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日头,伸手弹了弹衣襟,忽然笑了笑,对手下的人吩咐了一句,也出了别院。
夜轻染离开后,别院围困的五千士兵随他一起退了下去。
容景和云浅月坐上马车,二人谁也没说话。
走了一段路后,外面弦歌忽然出声,“世子,刚刚得到消息,六公主想死,找摄政王讨了毒药,被冷小王爷拦下了,冷小王爷说娶六公主,如今马车就在我们的马车后面。他送六公主回宫。”
容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云浅月想着这一出戏,容翼、容喆送了命,荣王府旁支被牵连,斩断根基全部发配北地寒湿之地,对荣王府很有重创。但是六公主赔了女子最贞洁的东西,即便她再嚣张跋扈,性格有些扭曲,但也不是淫荡之人,此事对她来说,犹如天崩地裂,有想死的心,也是可以理解。受益的人无论是谁,都不是当事人。冷邵卓本来不想娶六公主,如今却是伸了援手要娶她,救她一命。令人意外,也不意外。
若是以前的冷邵卓,六公主死了,她怕是眼皮都不眨一下,还没准会拍手乐。但如今的冷邵卓到底是不同了,他有了人性和仁善。这里面的阴谋,他即便不参与,不知道,也深有体会。他从来就不是不聪明的人。
马车一路进了城门。
城内依然如早先出城时一般,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马车来到云王府门口停下,容景和云浅月下了车。就见云离脸色不好地等在那里,云浅月看着云离,当先问,“哥哥,你怎么等在这里?是嫂嫂让你问六公主?”
云离摇摇头,看了容景一眼,低声道:“你嫂嫂没事儿,是我刚刚听说了荣王府二老爷家的大公子和三老爷家的大公子被斩首,荣王府旁支被发配北地寒湿之地的事情,特意在这里等着你们。怎么会这么严重?虽然是六公主被污秽,但将那二人斩首也就够了,可以不至于牵连的啊!”
云浅月看着云离,见他脸上实实在在的担心,她有些明白容景心里怎么想的,没回话。
容景淡淡一笑,对云离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偌大的荣王府,正因为有旁支支撑,这天圣上下,遍布根基,就这么斩断了,你们以后……”云离看着容景,欲言又止。
“我自有主张,哥哥不必担心。六公主无事,你告诉嫂嫂不必担心。她本来欲求一死,但冷小王爷拦住了她愿意娶她,如今将她送回宫了。所以,她大可以放心了,不必担心。”容景道。
云离点点头,“我这就回去告诉她。”
云浅月看着云离,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喊了一声,“哥哥!”
云离本来欲离去,此时停住脚步,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本来想说什么,见云离这些日子瘦了很多,气色也不太好,眉目间有隐隐的沉郁之色,她笑了笑,“没什么事儿,我就是告诉你,让嫂嫂多多休息,注意身体。”
云离打量了云浅月一眼,他本就聪明,通过今日云浅月训斥七公主的事情,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思,低声道:“妹妹放心,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云浅月笑着道:“我最关心的是哥哥好,只要你好,别人都无所谓。”
云离面色一暖,展颜一笑,“我的心里也只要妹妹好,哥哥就好了。你放心吧!七公主她……和六公主毕竟是亲姐妹,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一时受不住,也是情有可原。其实……六公主的本性也不坏,只不过迷了心而已。如今出了这等事情,对她来说也未必不好。”
云浅月点点头,“哥哥心里都明白就好。”
“我都明白。”云离不再多说,对二人道:“爷爷还在等着你们,赶紧进去吧!”
容景和云浅月向云老王爷的院子里走去。
来到云老王爷的院子,玉镯挑开帘幕,二人进了屋,屋子里面除了云老王爷外,还坐着玉青晴。二人显然也得到了容翼和容喆斩首,荣王府旁支发配的结果。
云老王爷简单问了容景两句,便挥手打发二人离开。
云浅月坐着不动,懒洋洋地对容景道:“我们今日住在这里吧!怎么样?”
“好!”容景点头。
“你们不回去?”玉青晴蹙眉,“如今荣王府内怕是炸开了锅了。小景,荣王府的旁支族亲可不是一人两人,如今尽数清空了啊!那些人能干吗?”
“不能干又能如何?谁叫出了两个不肖子孙了,连夜氏的女人也碰。他们既然碰了,就要清楚下场。”容景淡淡道:“今日我不自己下手,也会有人下手,况且他们也只姓了个容而已,这些年享受荣王府的荣华富贵,却没有为荣王府做什么,只知道背后争斗获利。若荣王府真有风吹草动,兵临危难的时候,他们也许第一个帮着别人对我下手。我护了他们这么些年,如今我的精力只够护一个人,就是云浅月。他们今日撞在了别人的刀刃上,我即便护了今日,还有明日,那些个人有几个聪明不需要我护的?稍微不慎,他们早晚是死,让别人来杀,不如我自己先杀,免得后患无穷。”
玉青晴点点头,“说得也对!这些年你这个世子做得也不容易,荣王府不够团结,背后对你下手的人不少。这也难为他们了,你若出事,你的世子之位自然能挪给别人。这些人他们巴不得你出事,如今荣王府和皇室已经势不两立,他们被人杀了还好,就怕被人利用。总归是麻烦,如今这样都发配了也好。有能力的自然能活下来,没能力的,自灭而亡,也比被人利用杀死的好。”
“正是这个道理!”容景颔首。
“既然你们住在这里,今日也累了一日了,快去休息吧!”玉青晴对二人摆摆手。
容景和云浅月起身,出了云老王爷的房间。
二人离开后,云老王爷乐呵呵地道:“景小子我在小时候就看出是个出息的主。这般铁血手腕,连根拔起,毫不含糊,打了夜天逸和夜轻染那两个小子一个措手不及,看他们接下来该如何,比他容姓的那些个祖宗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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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再现遗诏
玉青晴听到云老王爷的话,极为赞同,笑着点头。容景和云浅月才走出云老王爷的院子不远,二人耳目极好,屋中传出的话他们自然听了个清楚。容景勾了勾嘴角,云浅月翻了个白眼。
此时天色已晚,夜幕划下黑纱,云王府各房各院掌了灯,路上没什么人,极为静寂。
云浅月想着今日白天的事情,夜天逸的冷沉,夜轻染的凌厉,容翼、容喆恐惧灰败的眼睛,七公主被凌辱后愤恨的神色,谁在背后翻云覆雨,谁在台前演戏唱戏。在如今黑夜来到面前,谁都抗拒不了谢幕。
二人一路回到浅月阁。
浅月阁门口,赵妈妈、听雪、听雨等在那里,见二人回来,连忙欢喜地围上前。
云浅月看到一张张欢喜的脸,心情好了些,在众人的欢喜簇拥下,和容景进了屋。
屋中的陈设一如她没出嫁时,连茶壶茶杯的摆放位置都没变。
云浅月站在屋中打量了一圈,有些恍惚,静了片刻后,对容景道:“容景,我才嫁给你不过三四日吧?如今怎么看着这房间有些眼生?”
容景轻笑,伸手环住她的纤腰,“有一句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你就应了这句话。你对荣王府如今如此熟悉适应,我是不是该高兴?”
云浅月挑了挑眉,伸手搂住他,“你是该高兴。”
容景伸手揉揉她的头,温声道:“今日累了,早些睡吧!”
云浅月点头,从他怀里退出来。
二人刚躺下不久,外面传来赵妈妈的声音,“景世子,小姐,你们睡了吗?”
“何事儿?”云浅月出声。
“荣王府的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来了云王府,如今在门外,守门的人前来传话,说要见景世子。”赵妈妈轻声道。
云浅月看向容景。
“告诉他们,除了容昔和容铃烟外,明日午时之前所有人必须出京。”容景吩咐一句。
“是!”赵妈妈得了话,连忙向外走去。
容景的容颜掩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在赵妈妈的脚步走到门口,他淡淡地又补充了一句,“当年的北疆也是苦寒之地,既然北疆能活了七皇子,没道理北地寒湿之地不活人。”
“是,老奴一定将这话都传给外面的人。”赵妈妈心思透亮,连忙应声。
容景不再说话。
云浅月想着容昔和容铃烟早就脱离了荣王府旁支,算是容景的人。他们就和当年的文伯侯府脱离了荣王府一样。如今一样不受牵连,自然要留下来。她往容景的怀里偎了偎,重新闭上了眼睛。
容景伸手拍了拍她,也闭上了眼睛。
荣王府二老爷、三老爷以及二夫人、三夫人听到容翼和容喆问斩的消息哭了个死去活来,之后又听说了荣王府旁支被发配北地寒湿之地的消息,齐齐乱作一团,都匆匆跑去找容老王爷做主,容老王爷大门紧闭,半个人影也不见,算是支持了容景的决定。他们无法,又前来云王府求容景。
容景并没有见几人,由赵妈妈传了两句话,容景从来言出必行,更何况侮辱公主这件事情实在太大,他们深深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只能一个个脸色灰败地回去收拾东西离京。
这一夜,荣王府灯火通明,连夜收拾东西,各府旁支的夫人小姐哭成一片。
天圣京城各大府邸的书房都亮了一夜的灯,独独荣王府和云王府的书房漆黑一片。
隐隐的哭声和动静中,云浅月反而睡得极熟。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身边没有了容景的身影,云浅月挑开帷幔,对外面喊了一声,“赵妈妈!”
“小姐!”凌莲和伊雪在云浅月喊声落推门进来,看着她道:“赵妈妈在厨房,奴婢们知道您和世子昨日宿在了这里,今日一大早便过来了。”
云浅月缓缓坐起身,问道:“容景呢?”
“世子去上朝了!”凌莲道。
云浅月想着照昨日夜天逸和夜轻染那般情景,他们自然不会放他多休息的,上朝去也不奇怪。她问道:“荣王府的旁支都收拾得如何了?”
“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午时之前能出了京城。”凌莲回话。
“其中也有容昔和容铃烟的父母,他们什么状态?”云浅月问。
“这一夜容昔和容铃烟都陪着他们的父母收拾,似乎早有预料,或者是世子提前有了什么话,都非同寻常的镇定。”凌莲想了一下道。
“他们是容景选出来的,掌管荣王府一内一外,自然要有本事的。这等事情他们若是看不透,到白担了在容景手下这么长时间了。”云浅月放心下来,分析道。
凌莲点头。
“容铃兰呢?”云浅月想到那个曾经嚣张不可一世的荣王府二小姐。以前她和孝亲王府的冷疏离因为夜天倾屡次为难她,后来她对夜天倾灰了心,肖想南凌睿,之后像是看透了很多事情,性子沉静下来,退出众人的视线,如今呢?她能受得了去背地寒湿之地?
“容铃兰听到消息后,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没像别的小姐一般哭闹。”凌莲道。
云浅月想着容铃兰到底是长大了。
她正想着,外面赵妈妈的声音传来,“小姐,外面荣王府的二小姐来了,说临走前想见您一面。”
云浅月想着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她想着容铃兰临走出京了,要见她做什么?她寻思了一下,对外面道:“请她来我的院子。”
“是!”赵妈妈应声去了。
云浅月动手穿衣,凌莲和伊雪帮着过来侍候。穿戴妥当,她出了房门,站在门口,今日的阳光依然明媚,天气晴好,有细微的风丝吹来,带着一丝暖意。
过了春年,过了上元节,很快就要出去正月,春意一点一点悄然来了。
不多时,赵妈妈领着容铃兰来到浅月阁。
刚到浅月阁门口,容铃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云浅月。她穿着新婚女子该穿的玫红垂绦拖地罗裙。云鬓高绾,朱钗环佩,娴静美好,尊荣华贵。她脚步顿住,静静地看着她。
云浅月也看着她,和容景大婚那日她似乎也在容铃烟领着的那一群女眷中。只不过当时她被众人挤得模糊,她没在意,今日清楚地看到,才发现容铃兰较之以往真是不同了。到底如何不同,大约最明显的就是她身上那股子盛气凌人和虚夸的劲头没了。
清风吹起她额头的青丝,露出她和南凌睿赛马用绣花鞋砸伤了她落下的那一块痕迹。浅粉色的,虽然破了相,但到如一弯月牙,别有些味道。
片刻后,容铃兰走了进来,步履极稳。
云浅月看着她走近,过往的种种关于她的事情都记了起来。尤其是死去的清婉公主和孝亲王府的冷疏离,以及和她们纠缠了那么多年已经自刎了的夜天倾。
不多时,容铃兰来到了云浅月面前,停住脚步,看着她道:“云浅月,以前我觉得你的下场该是最惨的一个,你嚣张跋扈,大字不识,文墨不通,琴棋书画没一样懂,太子殿下不要你的话,你就只能是个可怜虫,父皇不能让你这样的人做皇室的媳妇。做不成皇室的儿媳妇,被皇室废除祖训,名声又不好,没准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云浅月挑了挑眉,没说话。
“原来到头来我竟错了,世子哥哥竟然爱你到如斯地步,明明我以为你是可怜虫,可是如今天下女子人人都羡慕你,你才是过得最好的那个。”容铃兰道。
云浅月看着她,依然没说话。
“如今我跑来你这里,与你说这些,你是不是觉得可笑?”容铃兰看着她。
云浅月淡淡一笑,终于开口,“你来我这里,就是要与我说这些的?”
容铃兰摇摇头,“自然不是!就是要离京了,有些话想与你说说。”
“你这些话想必会耽搁一些时间,免得口渴,进来边喝茶边说吧!”容景转身回了屋。
容铃兰看了她一眼,珠帘在她身后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也不客气,跟着她进了屋。二人来到桌前坐下,凌莲跟进来沏茶。
“我们也是自小一起长大,我以前喜欢太子殿下,恨你占了那个未来太子妃的位置,便联合冷疏离一起闹腾你。虽然那时候恨你,但更是羡慕你,你可以不守规矩,不理会教条,想如何就如何,活得肆意。”容铃兰平静地道:“后来我突然就顿悟了,不再喜欢太子,也忽然就不恨你了。人真是奇怪。”
云浅月笑了笑,“夜天倾死去几个月了,被废了太子也大半年了。难得你还一口一个太子的称呼他。”
“在我心里,他永远是太子。”容铃兰道。
云浅月不置可否。夜天倾做了二十年的太子死去,他的生和死都是辉煌的。不会被人们忘记,即便将来翻开天圣史志这一页的时候,也会记载上他这个做了二十年生和死都可歌可泣的太子。
“以前觉得太子殿下是这世间除了世子哥哥最好的男人,非他不嫁了。后来醒悟了之后,一切都看得明白了,就觉得是一场荒唐。那么要死要活地喜欢一个人,不是荒唐是什么?可是虽然觉得荒唐,但我后来还是不可救药地又喜欢上了南梁太子,喜欢的时候,即便觉得荒唐,也不由自主。后来,被你砸破了相,他将我送回府,明确地说她不喜欢破相的美人,我当时哭了整整三日。后来又突然醒悟了,对于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无论做什么,都是荒唐。只有喜欢自己的男人,做什么才都是对的。”容铃兰道。
“有些人一辈子也悟不透,难得你悟出来了这个道理。”云浅月道。
容铃兰点点头,“是啊,难得我悟出来了。所以,后来就心平气静了。心平气静后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来,我眼睛只在男人身上盯着了,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云浅月扯了扯嘴角,端起茶抿了一口。
“云浅月,你会和世子哥哥好好过下去的吧?”容铃兰忽然转移了话题。
“自然!”云浅月答得毫不含糊。
容铃兰笑了笑,“我也希望你与世子哥哥好好过下去。我爹和娘虽然不敢明目张胆说世子哥哥没有人情,荣王府被发配的族亲旁支也不敢说,但是他们不少人心里都对世子哥哥有着不满的。”
“不是不满,是恼恨吧?荣王府这些年旁支族亲,包括你爹娘,恨不得容景死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恨不得他突然就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云浅月道。
容铃兰忽然笑了,“你说得对!”话落,她收了笑意,叹道:“即便都姓容,即便这些年爷爷不管府内事情,世子哥哥掌管荣王府,给了他们荣华富贵,可是他们还是不知足。今日被发配北地,也是他们活该。”
云浅月挑眉,“容二小姐,这话说得好像你希望去北地寒湿之地?”
容铃兰淡淡道:“不瞒你说,我早就不想在这京城待着了。我从出生到至今,最远的地方不过就是灵台寺。我曾经一度想出家为尼,但没有勇气。如今对于别人来说是发配,但对于我来说,从京城去北地苦寒之地这一路,我能见识见识外面的天什么样。即便半途上受不住死了。也觉得无憾了。”
云浅月看着她的眼睛,见她说得诚挚,到真没半丝说假,她道:“你如今坐在我面前,这般推心置腹地与我说你的醒悟,让我想起一个人,那个人在半年前也与如今的你一样醒悟了很多事情。”
“谁?”容铃兰问。
“冷邵卓。”云浅月道。
容铃兰愣了一下,“如今事情传出去,世子哥哥大义灭亲,天下百姓们不但不觉得他冷血无情,反而对他更是推崇备至,爱戴空前。而冷邵卓在那般情形下,不怕六公主污秽不堪,还要娶她。人人都觉得他是顶天立地真男儿。”
云浅月没听到外面的事情到底演变何种说法,但也能想象到是何等的哗然。
“六公主这般样子,到底是有运气,还有一个男人愿意娶她。”容铃兰脸色黯了下来。
云浅月想着运气不运气的她不知道,只知道冷邵卓应该清楚六公主的事情和孝亲王脱不开关系。当初不顾他意愿让他娶六公主,也许那时候就已经背后筹谋这件事情了。他的别院到底如何到了容翼手中的,恐怕不是真输了。而且在他混混沌沌中被谁算计了去。他如今娶六公主,孝亲王、夜天逸、夜轻染恐怕都意外了一下。
容铃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云浅月也不说话,抿着茶,慢慢地喝着。
片刻后,外面凌莲的声音轻声响起,“小姐,孝亲王府的小郡主来了,想见您。”
云浅月挑了挑眉,想着今日是什么日子,容铃兰来了,冷疏离也来了。她看了容铃兰一眼,她也抬起头正看她,她笑着问,“冷小郡主前来,百年不登我的房门一次,我自然是要见一见的,二小姐见吗?”
容铃兰摇摇头,“不见了!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不过那时候同仇敌忾而已。”
“既然如此,我屏风后有软榻,二小姐进去歇一下吧!”云浅月道。
容铃兰点点头,站起身,走进了屏风后。
云浅月将容铃兰的茶水撤了下去,对凌莲道:“你去请冷小郡主进来。”
凌莲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云浅月又给自己添满了茶,等了片刻,凌莲领着冷疏离进了院子。还是春年夜宴那日她见了冷疏离一面,她与那日没什么不同,夜天倾的死去,对她的打击很大,当时容铃兰已经领悟了,不再喜欢夜天倾,可是她依然执着着,可惜到头来落得夜天倾个横剑自刎的下场。
凌莲挑开帘子,冷疏离走了进来。
云浅月依然坐在椅子上,对冷疏离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
冷疏离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有些不认识,恍惚了片刻,才道:“云浅月,我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你竟然能这个模样。”
云浅月挑眉,“冷小郡主有事?”
冷疏离回过神,点点头,开门见山地道:“我来是请你求求景世子,让容铃兰留下。”
云浅月听到屏风后空气凝了一瞬,她笑着道:“冷小郡主原来是为了这事儿来找我,恐怕不行。荣王府之事,容景是给了皇室、孝亲王府、六公主一个交代。法不言情。若他单单留下一个人,便是褒了私。冷小郡主求错人了,应该去求摄政王,或者染小王爷,再或者德亲王、还有你父亲孝亲王,他们也许比我管用。尤其是摄政王,一句话的事儿。”
冷疏离闻言抿了抿唇,对云浅月道:“你真的不能帮?”
“不能!”云浅月拒绝的干脆。
“好,我这就去求摄政王。”冷疏离转身向外走去。
这时,屏风忽然掀开,容铃兰从里面走了出来,冷疏离喊了一声,“慢着!”
冷疏离听到熟悉的声音脚步一顿,回头,见到容铃兰,似乎惊了一下,不敢置信地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容铃兰不答话,对云浅月道:“我是该称呼你一声嫂嫂的,你和世子哥哥多保重。”
云浅月点点头,“好!”
“冷小郡主,我正巧要出府,你既然也要出府,我们就一路吧!”容铃兰对冷疏离说了一句话,当先走了出去。
冷疏离看看从房中走出去的容铃兰,又看看坐在椅子上品茶的云浅月,她也转身跟了出去。二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很快就离开了浅月阁。
云浅月看着二人身影消失在浅月阁门口,目光落在窗外,看了片刻,笑了笑。这京中女子的结局有几个是好的?当初熟悉的人,不是死,就是离开了。
午时,凌莲传回消息,说荣王府旁支车碾出了荣王府,准备离京。
云浅月站起身,向外走去。
凌莲疑惑地问,“小姐,您要出去送行吗?”
“去看看!”云浅月话落,足尖轻点,飘身出了浅月阁。
凌莲和伊雪立即跟在了她身后。
出了云王府,云浅月向北城门而去,来到北城城墙上,飘身而落。荣王府旁支发配的队伍果然正准备出城,车辆马匹,仆从下人,队伍拉成了长长一线。
京中百姓们都立在车道两旁,看着队伍离去,一改数日来的热闹,百姓们反而没有了谈论的声音,队伍静静地走过,也没有人哭喊。
一改昨日一夜的吵闹,今日离开极为沉静。
身后有丝熟悉的气息传来,云浅月回头,见容景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云浅月没说话,容景也没说话,半个时辰后,队伍全部出了城,向北走去。最后一辆车的帘幕挑开,容铃兰探出半个身子,向城墙上看来。
远远的,容景和云浅月立在城墙上,无论距离多远,那二人的身影都极为醒目。
容铃兰似乎说了一句话,云浅月对她笑了笑,她落下帘幕,马车离开。
云浅月回身看着容景询问,“这一路到北地寒湿之地,你派人保护了吗?”
“没有!”容景摇头。
云浅月看着他,“真任这些人自生自灭了?”
容景目光看向远方,队伍已经成一线,他淡淡的声音清凉,“若这一路他们都不能活着和应对,在北地寒湿之地又怎么能活下去?荣王府的子孙这些年还是太安逸了。他们就该这样的洗礼,应该要他们知道,摆在他们面前就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死,很轻而易举。一条路是活,万分艰难。”
云浅月想着自断筋脉,毕竟都姓容,容景心里比谁怕是都不好受。她伸手捶了他一下,故作轻松地道:“大婚那日你还说让别人躲着点儿别惹我发脾气,这么转眼间你就将人都赶没了?这回我想发脾气,也没个气筒子让我出气了。”
容景伸手握住她的手,“我不是在吗?”
云浅月嗔了他一眼,“我们回府吧?去看看爷爷,他心里恐怕不好受。”
容景淡淡一笑,“我做了他做不到的,他该高兴,有什么不好受的?”话虽然如此说,但还是牵着云浅月的手下了城墙。
城墙下听着马车,容景和云浅月上了马车,向荣王府而去。
马车刚走不远,前方来了一匹马,马车坐着容枫,他似乎有些急,迎头拦住容景的马车,声音急促,“景世子,月儿!”
云浅月从来没见到容枫这般急迫,想着能让他急迫的事情定然不简单,她看了容景一眼,伸手挑开帘幕,看向外面,“容枫,有话慢慢说,何事?”
帘幕挑开,露出容景和云浅月的脸。
“当初先皇大限,云王府和德亲王府不是遗留了两道空白圣旨吗?如今……”容枫看着二人,抿唇道:“明太妃拿着先皇的圣旨出现在了皇宫。”
云浅月眯起眼睛,“明太妃?”
“就是当初的明妃!清婉公主、六公主、七公主的母妃。”容枫道。
云浅月想着从老皇帝大限殡天,明妃就失了踪,如今竟然拿着圣旨出现在了皇宫?她偏头去看容景。
容景同时眯了眯眼睛,不过一瞬,他淡淡地道:“她拿了一道什么圣旨?”
“还不知,荣王府的旁支队伍离开后,我去了皇宫,还没进宫门,你埋藏在宫中的暗影用荣王的隐音术与我传了消息,说明太妃携带着圣旨出现在了宫中。摄政王和染小王爷封锁了宫内的消息。不止如此,还在宫中布置了隔音阵,不让消息外泄。隐卫和暗桩传不出消息,那人只能使用了隐音术,但隐音术只能传五十米一内,再不能传远,幸好我在宫墙外,便隔着宫墙突破了隔音阵传给了我。”容枫道。
容景闻言微低着头思索片刻,点点头,不做表态,“知道了!”
容枫没想到就得了容景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问道:“你现在不进宫?”
“现在进宫也扭转不了什么,明太妃从先皇驾崩之日失踪到至今,一直寻不到她的下落,如今出来了,不管是什么,必定事已成定局。急于进宫也无益。”容景淡淡道。
容枫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看着容景,又看了一眼云浅月,忧虑地道:“但是,万一是关于月儿……她……”
“只要是关于她,没有万一。”容景声音不高,但隐含一丝清厉。
容枫点点头,又问,“那如今你们……”
“回府!”容景落下了帘幕,对容枫道:“你当做不知就可。”
容枫点点头,侧身让开了车前,弦歌一挥马鞭,马车继续向荣王府而去。
云浅月想着明妃失踪这么久,如今突然出现,还带着先皇的圣旨,连容景的隐卫如此大费周章转接容枫才能传出消息,不知道这一回是怎样的筹谋,又下了多大的血本。她抬头看容景,见他玉颜在帘幕昏暗的光线下有些莫测,她轻声问,“你知道不知道圣旨什么内容?筹谋的什么事儿?”
容景如玉的手挽起她一缕青丝,淡淡道:“或许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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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深海藏龙
云浅月看着容景,他知道?
见云浅月挑眉,容景也不解惑,浅浅笑了笑,将她往怀里一揽,径自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声音低柔,“昨日你睡得熟,我没怎么睡,别吵我,让我睡片刻。”
云浅月见他眼皮下有淡淡的青影,她也不再询问,温顺地靠在他怀里任他抱着。
想起老皇帝那道圣旨,当时封她姑姑肚子里的孩子为新皇,封夜天逸为摄政王,封容景为丞相,将她赐婚给夜天逸,三份圣旨后来只剩了一份,做不得数,她毁了婚约,嫁给了容景。如今明太妃持着圣旨出现在了宫中,圣旨中的内容到底如何,她倒是好奇了。
二人再不说话,马车回到了荣王府。
仅仅一日,偌大的荣王府一改繁华热闹,府中甚是空荡。
云浅月想起离开的那些荣王府旁支,老皇帝在位的时候,汲汲营营,无非是让荣王府倒塌,将荣王府的根系连根拔起,如今他死后不多久,到是容景帮他实现了愿望,可惜他死了,看不到如今荣王府的空寂冷清了。
二人来到容老王爷的院子,容福正站在门口,显然是在等二人。
“世子,世子妃!”容福给二人见礼,轻声道:“老王爷在屋内等着,吩咐奴婢,您二人来了,赶紧进去。”
容景点点头,拉着云浅月走了进去。
推开房门,就见容老王爷坐在桌前自己和自己下棋,二人进来,他眼皮都没抬。
容景没出声,云浅月喊了一声,“爷爷!”
“如今荣王府清净了,小丫头,你习惯不?”容老王爷盯着棋盘,一边思索一边询问。
“还好!”云浅月道。
“这个臭小子,估计是怕你被这府中乌七八糟的琐事烦着,所以干脆都将人给打发了出去。他比我和他父王都狠心。”容老王爷道:“什么大义灭亲,外面说得好,不过是他的私心而已。”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云浅月不以为然地道:“他私心也没什么不好。”
容老王爷终于从棋盘上抬头看了云浅月一眼,“他做什么你都觉得好。”
云浅月“呵”地一笑,“他以后是我的衣食父母,自然做什么我都觉得好。”
容老王爷哼了一声,将棋盒往容景面前一推,“看看你如今几个子能赢了我。”
“一个子就能赢了你。”容景如玉的手拈起一颗棋子,轻缓地落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
容老王爷盯着棋盘,看了片刻,一推棋盘,感叹唏嘘地道:“到底是老了!”
容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容老王爷感叹唏嘘了片刻,看着云浅月,目光落在她肚子上,“小丫头,有了没?”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如今荣王府一个老头子,云王府一个老头子,都盯着她的肚子。被两个老头子这样盯着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她没好气地道:“没有!”
“你和这小子也同房许多时日了吧?怎么还没有动静?”容老王爷疑惑地道。
云浅月想着如今还没出去正月,她和容景从春年夜宴那日开始了第一次,如今也不足一个月而已。哪里能说中奖就中奖了,她红着脸瞪了容老王爷一眼,“爷爷,这个事情是顺其自然,哪里能让你转眼就有了?再说我们……在一起才几日,若是有了也看不出来。”
“你若有了,别人的医术看不出来,太医院的那帮子废物也看不出来,但可瞒不住他。”容老王爷摇摇头,对容景道:“小子,你给她号脉了没有?”
容景摇头,“没有!”
“你怎么回事儿?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日日盯着?这就给她号脉。”容老王爷闻言竖起眉头,立即对容景道。
容景难得没有反驳容老王爷,伸手按在了云浅月脉搏上。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无语地任他把脉。
容老王爷紧紧盯着容景的手,眼珠子都不带转动的,片刻后,见容景放下手,他立即问,“怎么样?”
容景摇摇头,“没有!”
“你个臭小子,别的方面厉害,这个方面倒是不争气。”容老王爷到也没有想象中的失望,而是不满地训了容景一句。
容景当没听到他的话,眼神都没变一下。
容老王爷看着云浅月,语重心长地道:“小丫头,你这身子骨太瘦了,要好好养着,多吃好的。如今没有也没事儿,不过你们要抓紧努力,我和云王府的那个老头子都是一脚迈进棺材的人了,指不定哪天等不及走了,抱不上孙子,岂不是抱憾终身?”
云浅月有些头疼,只能红着脸道:“知道了,爷爷,我们……努力!”
容老王爷满意地点点头,看了一眼天色,摆摆手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快黑了,你们赶紧回去努力吧!”
云浅月险些撞墙,如今不过是未时,距离天黑还早呢!他老眼昏花看不到太阳也就算了,不能当他们看不到太阳,她一脸黑线地看着容老王爷。
容景倒是嘴角微勾,眸光蕴含了丝笑意,“既然如此,爷爷也早点儿休息吧!”话落,他拉着云浅月出了房间。
云浅月被他拽着,觉得脸腾腾地烧,有烧着了的趋势。
“你这是害羞了?”走出云老王爷的院子,容景笑看着她红透了的脸。
云浅月哼了一声,她脸皮还没那么厚,公然来讨论这种事情。
“爷爷说得对,天色的确不早了。”容景看了一眼天色,幽幽地道。
云浅月用胳膊肘子狠狠地捶了他一下,低叱道:“容公子,白日宣淫,你好意思吗?”
容景不答她的话,忽然懒腰将她抱起,向紫竹院走去,意思不言而喻。
云浅月的脸埋在他怀里,心砰砰地颤了片刻,才哼哼唧唧地道:“容景,生孩子的事情,我们真不急吧!”
“不急?你没看到那两个老头都要跳脚了?生怕一脚迈进棺材抱不着。”容景看着她。
“荣王府这个老头身体好着呢,而云王府那个老头身体虽然不咋样,但有娘亲在,他三年五载也死不了。”云浅月继续哼唧。
“你不想要?”容景挑眉。
“我才十五。”云浅月提醒他她的年龄。
“是十六了!”容景反过来提醒她。
云浅月想着过完年了,又长了一岁,的确是十六了,可是还是太小了,她迫不及待地大婚嫁给了她,已经挑战了她在那个世界根深蒂固的教育观,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算是成人了。可要说生孩子,她看看自己的小身量,憋屈地道:“我能生得出来吗?”
她对于别的事情都是自信的,但惟独这生孩子的事情,她不那么自信。
容景目光在她身上搜寻了片刻,落在她小腹上,蹙眉道:“的确身子骨太瘦了,爷爷说得对,是该好好地给你补。可是这些日子补品一直没断,你怎么就胖不起来?”
云浅月很不想打击他,但还是忍不住打击他,道:“容公子,照你这般日日索求无度,我如何能胖得起来?”
容景若有所思,“是这样?”
“否则你觉得是哪样?”云浅月将绣球抛了回去。
容景不再说话,抱着她往回走。就在云浅月觉得已经说动他不再无节制闹她的时候,他却冷不丁起又抛出一句话,“那两个老头的确还身体好着,活蹦乱跳的,到也不急。”
云浅月眨眨眼睛。
容景又道:“前几日我写信问了缘叔叔,缘叔叔说这等事情一定要勤之勉之,不能懈怠。尤其是双修,对身体更有助益……”
云浅月听不下去了,恼道:“这等事情你也问他?”
容景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你不为我解答,我自然要问他了。”
云浅月一噎,对他提醒道:“你怎么就没想过,他其实也想抱外孙?”
容景脚步微微一顿,“倒真是没想过。”话落,他看了云浅月一眼道:“青姨也说让我勤之勉之。这么说来,很多人都希望我们早日见喜。这样的话,还真不能让他们失望了。”
云浅月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两个爷爷,外加个爹娘,她从来不知道人上了年纪,怎么这么乐意弄个小东西放在身边烦心。
二人说话间,容景已经抱着云浅月回到了紫竹院。
西厢房有隐隐的孩子哭声传来,是夜天赐的。云浅月埋在容景怀里的头抬起,问道:“夜天赐怎么哭了?”
容景也不知道,抱着她向西厢房走去,“我们过去看看。”
“你放我下来。”云浅月拍拍他的手。
容景听夜天赐的哭声哭得厉害,便放下了她。二人走向西厢房。
刚到西厢房门口,里面的房门打开,青裳露出焦急的脸,“世子,世子妃,您二人快来看看,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小皇帝从早上醒来一直哭,哭到了现在,嗓子都哭哑了,怎么哄也哄不好。”
云浅月蹙眉,看向青裳怀里的夜天赐,只见他哭得一张脸皱皱巴巴的,被泪水淹没,养了这些日子本来白白胖胖了,可惜如今几乎看不出模样,她用娟帕擦了他一下脸,问道:“夜天赐,你哭什么?”
夜天赐见到她,哭成仅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好不委屈,眼泪更是大颗大颗地从他小脸上滚落。哑着嗓子哭得更大声了。
“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云浅月问向青裳。
青裳额头还挂着汗珠,显然被夜天赐的哭声给闹腾的够呛,她摇头头,“奴婢跟随在世子身边侍候这么多年,虽然不能说医术精,但总比太医院那帮子御医强,况且咱们还有药老、青泉,他们的医术都比我好,也看不出什么来。”
云浅月回身看向容景,“你过来给他把脉,他不会无缘无故哭成这样。”
容景点头,过来看了夜天赐一眼,伸手按在了他的小手上。
云浅月静静等着,青裳也等着,夜天赐依然哭着,抽抽搭搭,眉眼鼻子都红红肿肿的。
片刻后,容景放下手,看着夜天赐,若有所思。
云浅月见容景不说话,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得了什么病?哪里不舒服?或者是被谁下了术或者如何?”
“都不是!”容景摇头。
云浅月皱眉,“那怎么哭成了这个样子?”
“他因为生子果的原因,生来带着些灵性,能感应到一些东西。生子果其实不是天生的神树,只不过是数千年前因缘际会下吸收了一些云族的灵力而已。所以他连带着也较一般孩子易于通透,有感知万物的能力。”容景看着夜天赐道:“大约就是这个原因。”
“他感应了什么东西?”云浅月看着夜天赐,小小的人儿,本来粉嫩嫩的一小团,如今短短半日,哭得不成样子了。既然是因为云族的灵力,他能听得懂一些语言,有着先天的天赋,能感应东西,就不奇怪了,但她好奇,他感应到了什么,竟然哭成这样。
“危险。”容景道。
云浅月眼睛眯了眯,忽然想起了那道圣旨,“你是说……”
容景不答,如玉的手拍拍夜天赐的脸蛋,温声道:“别哭了,既然你落在我们手里,我们不会轻易让人欺负了你去。”
夜天赐顿时止住了哭声,可能这半日哭得狠了,依然一抽一搭的。
青裳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抹抹脸上的汗,“原来是这样,害奴婢这半日什么也没有做,急死了。想去找世子,但又不敢离开,怕他出个什么事儿。”
云浅月脸色阴晴不定了片刻,也拍拍夜天赐的脸蛋,低声道:“姐姐既然答应了姑姑护你,自然会好好地护你,不会让你有危险。别人欺负你不怕,有我在呢。”话落,他见夜天赐睁着红肿的眼睛瞅着他,又委屈有信任,她又道:“我顶不住还有你姐夫呢,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以后少哭鼻子,没出息死了。”
夜天赐似乎听懂了,伸手一把拽住了云浅月垂落在他脸上的一根玉簪子。
容景倒是笑了,将云浅月的玉簪子直接撤下来给了夜天赐,含笑附和道:“不错,你姐姐顶不住了,姐夫顶着。”
云浅月想着这人,他还因为这一句话得意上了,她将夜天赐递给青裳,吩咐道:“给他洗洗,稍后抱我房间来。”
青裳点头。
云浅月拉着容景出了西厢房。
回到二人所在的东暖阁主屋,早先有的某种兴致消失得无影无踪,云浅月抿着嘴道:“这都几日了,子书救回罗玉了吗?”
容景摇头,“应该快了吧!这么一件小事情,若是办不好,他就不是东海玉太子了。”
“他救出罗玉之后,应该回东海吧?如今爹在南梁,娘在这里,子夕也在这里,他们不在东海,多在外面逗留些日子到没事儿,但子书是东海太子,离开朝中太久,总归是不妥当吧?”云浅月问。
容景提醒道:“南梁皇帝,南疆女皇和皇夫,西延皇帝如今都在这里。”
“但他们终究都在这一片陆地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及时知道,有什么事情,快马三几日就到了,但是东海不同,最快行船和最快的马,也要半个月,一般行程都是一个月的。”云浅月分析,“他不能逗留太久,和哥哥、叶倩、西延玥不一样。”
“到也是。”容景点头。
云浅月伸手揉揉额头,低低低喃地道:“不知道子书愿意不愿意要我给找的这个累赘。”
容景笑看了她一眼,“你想将夜天赐让玉太子带走?”
“是有这个想法。”云浅月抿唇,“我们的事情这么多,我怕护不了他,辜负姑姑。虽然当初姑姑说要我尽力就好,别让他成为我的负担,但那时候我是没见到他的模样,没有那么大的感情,也心里有些恼恨因为这个孩子才让姑姑没了命。可是如今几个月下来,我日日看着他,竟对他舍不得了,这么一个小人儿,长大定然和姑姑一样的眉眼,是姑姑血脉的延续。怎么能不好好精心地护着?”
“他是天圣的皇帝,让玉太子带走的话,这个身份便是个制肘。”容景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细微的响声,他音色淡淡,“更何况有人未必允许。”
“凭借子书的本事,我们相助,想要带走一个人不难。”云浅月道:“至于身份,他不要这个身份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姑姑其实也不喜欢他做这个皇帝。只需要做平常人就好。”
“这也不是不可行。”容景静静思量,“你没有忘吧,东海还有个夜天煜。”
云浅月自然没忘,她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对容景道:“也给夜天煜找些事情做,毕竟是他哥哥,若将他送去东海,夜天煜定会好好照拂他的。”
容景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吧!”
“等子书回来还得问问他的意思!”云浅月道。
“你想要他做的事情,他定会不遗余力。”容景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云浅月看着他,被他那幽幽的一眼灼了一下,有些好笑。
这时,窗外一抹黑影飘身而落,紧接着,青影的声音响起,“世子!”
容景“嗯”了一声,云浅月看向窗外。
“如今京城各处都张贴了一道先皇的遗诏。”青影禀告。
“什么遗诏?”容景挑眉。
云浅月想着明太妃进宫后,半丝风丝也不传出,目的原来就是为了将遗诏公诸天下吗?这倒是个好办法,怪不得容景对容枫说不管圣旨是什么内容,都会已成定局,急于进宫也无益。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了,遗诏公布天下所知之后,自然再无法更改了。
“遗诏被印制了数份张贴,属下扯下了一份。”青影将一卷明黄的纸从窗外扔了进来。
容景伸手接过,慢慢铺开。
云浅月低头看去,只见这纸遗诏盖了传国玉玺。传国玉玺不可仿制,说明这纸诏书的确是真的,而且是老皇帝的亲笔手书。
只见遗诏上言:“天运祥照,谱我天圣。朕早先立三道圣旨,隔日后深觉不妥。但金口玉言,断难更改。遂再立一道圣旨。此圣旨交由明妃保存,明妃陪朕二十栽,敦厚贤淑,有仁爱子民之心。朕将圣旨交由她手甚是放心。朕之子嗣,繁茂者甚多,但有才者甚少。朕一生戎禄,不过是寻求一子庇护我天圣河山。新皇年幼无知,实不能托付社稷,摄政王得朕属意,精心培养,但奈何被女子私情所困,不得大爱于民。朕思之想之,辗转反侧之后,深觉这二人不能为尊,朕一生以天下子民安平为己任。自不能因传位疏忽,导致我万里河山受损。否则朕愧对列祖,愧对天下子民。遂,朕放眼夜氏,唯一人可堪大任。即德亲王府小王爷夜轻染。夜轻染自幼得朕喜爱,七年历练心智非凡,安民安兵亦可安国,也是我夜氏子孙,学成先祖的天龙吟,实乃天命,朕愿将天圣江山交予他,护我天圣,扬我天威。见圣旨之日起,明太妃追封为太后,夜天赐本是得生子果所生,生子果乃妖果,未免祸乱,赐毒酒一杯,再不可活。夜天逸和夜轻染数年来情同同胞手足,见到此圣旨,定愿辅佐,兄友弟恭。封摄政王夜天逸为安王,辅佐夜轻染为帝,景世子依然可为丞相,其余一切照旧,上天诸神见证,朕再无憾也!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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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浅月看罢之后,不知道作何感想,未曾料到老皇帝还有这么一招,直接将前三道圣旨作废,最后下达了这样一道圣旨。她未曾将明妃看在眼里,不想竟然最后决定这江山帝业的人在这里。这样的圣旨如今已经昭告天下,百姓皆知,那么此时就已经生效了。皇权压山,帝王金口玉言,这个时代还无人站起来说这道圣旨不能用。
明太妃为太后,夜天赐赐毒酒,夜天逸封安王辅佐夜轻染,容景为相,夜轻染为帝。这一道圣旨,顷刻间将天圣的朝局换了个乾坤。
她终于明白夜天赐为何哭了,原来是赐死。
她也终于明白夜轻染为何有如此改变了。
她记得曾经夜轻染对她说过,只要他不威胁这江山基业,他愿意助他嫁给容景。后来她被夜氏和老皇帝的连番作为彻底寒了心,威胁了天圣的江山基业,所以,他锋利的刀剑才对准了他们。
她想起夜轻染曾经恼怒容景毁了西山军机大营两个粮囤的粮食,增加赋税,民不聊生。
她想起夜轻染那日夜里站在她浅月阁的床前与他割袍断义,那时候他应该就明白总有一日势不两立。
或许更早,夜轻染从出生就一定被老皇帝选中,夜天倾是夜天逸的障眼法,夜天逸是夜轻染的障眼法,而夜天赐不过是一个跳板而已。
老皇帝真正属意的人是夜轻染,德亲王府的小王爷。
自己的子嗣不传,传给子侄,这在亘古来也不是没有,但有的大多都是子嗣无人,只能子侄替位,但是老皇帝却来了个连环局,放弃子嗣不用,选了子侄。
她一直看夜轻染迷雾重重看不透,原来等在这里。
拨开云雾,一重重,他才是这个夜氏江山接替的主人。
老皇帝为他可谓才是真正的煞费苦心,瞒天过海,深海藏龙。
云浅月到此刻才不得不真正佩服老皇帝了,这个阴谋家,他一生阴谋,到死后,还是连环阴谋。简简单单的四道圣旨,便将天圣换了两重天。她抬头去看容景。
容景静静地看着圣旨,面容清淡,没有半丝意外,不像她心绪起伏,显然是早有意料。
她伸手碰碰他,“你说你或许知道,如今是料准了?”
容景淡淡一笑,“天龙吟和暗龙令本来就是夜氏选中的帝皇。皇上驾崩后,暗龙令没传给夜天逸,只封了个摄政王,便不难猜测了。”
云浅月轻轻吐了一口气,她其实也是隐隐有所察觉的,只是不愿意去深想细究而已。五年前,老皇帝杀了蓝妃,拔除了夜天逸的母族,说是历练他,其实又何尝不是斩断了他的根基?夜天逸没有了母族的支撑,便没有了倚仗。而夜轻染则不同,他有偌大的德亲王府支撑,夜天逸独自一人去北疆,虽然带走了一批老皇帝给的皇室隐卫,但是帮助的同时无非是在监视他也掌控他甚至限制了他。而夜轻染出外历练七年,夺南疆的胭脂赤练蛇,可以想象,夜轻染虽然厉害,但叶倩和南疆王也不是吃素的,他一人如何在南疆严密防守下夺了胭脂赤练蛇和万咒之王?他背后原来是有暗龙,才能一人与一国抗衡,叶倩怕是早有所觉,所以后来为了不被他掌控,才不得已弃了南凌睿,追在他身后五年,之后又不得已从云王府抢走了云暮寒,拉了南梁和云王府以及容景做支撑,保住了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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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两道圣旨
夜轻染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从十年前的初识,到后来他七年历练在外偶尔碰到,再到她启动凤凰劫失去记忆那一段时间他快速地抓准机会融入了她的生活,帮她助她被她视为朋友,到如今,他是大将军,掌管京城内外四十万兵马大权,又被先皇遗诏封赐皇位。他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带着几分玄幻般的稳妥,不容撼动。
她想着这才是夜轻染,深海里的一条龙,潜龙在渊,悬崖下磨砺的宝剑,见血封喉。
袖中的手攥了一下,云浅月眸光晦暗,“我不能让他赐死夜天赐。”
容景“嗯”了一声。
“现在就寻了子书来,让他将人带走。”云浅月道。
“走总不是办法,若他是夜天赐走不了。即便能走了,但被这道遗诏化上了一个妖字,便一生被刻上了烙印,磨灭不去,不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容景淡淡地看着遗诏,目光落在赐死那两个字上,有什么东西隐隐流动。
云浅月抿唇,心中含恨,姑姑喜欢孩子,执意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姓夜,可惜到头来被老皇帝冠上了一个妖字。这个时代的人太过迂腐,信天神,信天命,将妖魔鬼怪视为不祥之物。生子果在她和容景知道是因为云族的灵术,但在世人面前,就是吃了生子果所生的妖物,世所不容。的确她和容景能保他不假,但走总不是个法子,改名换姓才是一劳永逸。
她正想着,大门口传来一声高喊,“安王到!夜小郡主到!”
云浅月思绪被打断,眯了眯眼睛,夜天逸和夜轻暖同时来到,什么目的?她看向容景。
容景面色淡淡,看着窗外,紫竹林被一阵风吹来,竹枝轻轻沙响。
“景世子、景世子妃接旨!”大门口又传来一声高喊。
云浅月袖中的手攥紧。
青裳这时抱着夜天赐走了进来,夜天赐已经被收拾干净,哭得皱巴巴的小脸洗得白净,也看出了模样。她显然知道昭告天下遗诏赐死夜天赐的事情,一脸忧心忡忡。
云浅月见青裳进来,伸手接过夜天赐抱在怀里。怀中小小的人儿,承载着她姑姑的爱和心愿。她无非是想将来有朝一日他可以去她坟前烧几张纸而已,可惜老皇帝偏偏这么狠,先是给了他至尊高位,转眼间又将他赐死,打入地狱。连她姑姑微薄的心愿也满足不了。
“景世子、景世子妃接旨!”大门口再度传来高喊。
“世子,安王和夜小郡主来,一定是来赐死小天赐的。”青裳有些急了。
“你既然早就有所预料,有没有办法?”云浅月看向容景。
容景从窗外收回视线,看了一眼云浅月怀里的夜天赐,他依然抱着从云浅月头上拔下来的那根簪子玩着。他点点头,对外面道:“青影!”
青影飘身而落,手中抱着一团锦被。
云浅月看到那团锦被,面色一变,立即道:“不行!”
“为何不行?”容景挑眉。
云浅月脸色不好,直直地看着容景,“容景,我们不能因为救夜天赐,而让无辜的孩子替死。活了个夜天赐,死了别人,这一样是罪。这样的事情不能做。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就摆明了护夜天赐了,他们又能如何了我?”
容景轻轻一叹,“你急什么?容我说完。”
云浅月看着他。
“将那个孩子抱进来。”容景对青影吩咐。
青影抱着那团锦被裹着的孩子走了进来。
“你给这个孩子把把脉,你的医术虽然不精,但也是通透的。”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看着青影怀里的孩子,和夜天赐的童龄相差无几,她孤疑地伸出手,把到那个孩子的脉搏,片刻后,放下手,脸色稍霁,“原来是个天疾活不了的孩子,但是夜天赐生来无病,这样偷天换日,岂不是能被夜天逸和夜轻暖察觉?”
“青姨给我的书里有一种隐灵术,可以隐藏了他的脉息,给他换一番容貌模样。”容景从怀里拿出玉青晴给他的那本书,递给云浅月,“在第五页,你现在就快学,你有根基,盏茶就能会。”
云浅月点点头,将夜天赐递给青裳,接过本子,翻到第五页,看了一眼,拿着本子坐回了床上练习。
果然如容景所说,她有根基,从南疆救云暮寒杀了叶霄保住南疆那一役之后,她在深山中获益匪浅,体内有了庞大的灵力,所以,这样的灵术,她学起来不难。
容景静静看着云浅月,如玉的容颜沉静。
青裳松了一口气,从夜天赐出生,来到荣王府,他和她相处比和云浅月相处时候多。所以,她自然对这个小人儿生出不舍之情,如今见世子早有准备,心下也踏实下来。
荣王府大门口又传来一声高喊。
一连三声高喊之后,有脚步声进了府门,向紫竹林而来。
荣王府因为旁支离开,府中空荡,来人的脚步声便尤为清晰。
盏茶时间,来人已经到了紫竹林外。
云浅月正如容景所说,用了盏茶时间收了功。她立即下了地,来到青影身边,挥手使出新学的隐灵术。这个术有两个特点,一个是隐藏一个人的脉息和幻容,另一个便是隐藏施用者的灵术,让不懂此门的人察觉不出来。但是这个术也有一个缺点,就是时间太短,不过半个时辰,术自然解开。所以,这件事情要在半个时辰之内解决。
很快就给那个先天有疾活不了的孩子施了术,她撤回手,看向容景。
容景如玉的手擦了擦她额头的汗,对青裳和青影吩咐,“换过来。”
青裳立即和青影交换了孩子。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若不是自己动的手施的术,云浅月自己都难辨真假。
青影换过孩子之后,抱着夜天赐隐进了容景的暗室。
云浅月伸手从青裳手里接过那个幻容的孩子,想着容景知道她不舍得夜天赐,势必要一护到底,所以才找到了这么一个和夜天赐年龄相仿且有天疾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不好找,可见他如今找来,定然是费了一番功夫和辛苦。但他事前竟然只字片语没露,没让她费半丝心思,她心下暖了暖。轻声道歉,“容景,我刚刚一时情急,误会你了,我错了。”
容景含笑看了她一眼,“晚上你补偿我。”
这等情形下,脚步声进了紫竹林,云浅月的脸实在红不起来,点点头,很是温顺,“好,晚上补偿你。”
容景伸手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拿出你的厉害来,不能轻易让他们如了意。”
“我的性情摆在这里呢,夜天逸知我太深,他能信我将夜天赐就这样让他赐死吗?”云浅月低声询问。
“曾经夜天逸和夜轻染都说过一句话。他们说放眼天下,若论心狠,谁也不及你。”容景笑了笑,“该是这句话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拿出你的心狠来。”
云浅月点点头。
紫竹林无人阻拦,任外面的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正是夜天逸,轻袍缓带,面色沉静,看不出大起大落和被老皇帝做了障眼法的沉痛和伤心。他身后半步走着夜轻暖,一身雪白狐裘,一如初见。之后跟着文莱,文莱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一名小太监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装着两杯酒,另一名小太监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
一行人简单,没什么大阵仗。
云浅月目光落在那名小太监托盘内两杯酒的上寒了寒,一张脸瞬间赛若寒霜。
容景面色没什么表情地扫了一行几人一眼,并没有迎出去。
不多时,夜天逸和夜轻暖来到屋门口,夜天逸淡淡道:“景世子、景世子妃接旨。”
云浅月想着夜天逸也喊他景世子妃了,那十年在他心里终究是过去了!甚好。而且看他如今的情态,对于夜轻染为帝他辅佐这样的事情没有情绪波动,显然应该也早有预料。她冷声道:“若是安王是来宣旨赐死夜天赐的,不必宣旨了,我是不会遵从的,你们回去吧!”
“云姐姐,这是先皇遗诏之命。”夜轻暖立即道。
云浅月冷哼一声,“先皇遗诏之命?他已经死了,还在死后布置了重重连环局。杀了这个,贬了那个,他在酒泉之下很过瘾吗?当初是他给姑姑吃了生子果,让她不孕,后来又吃了生子果,让她怀孕。如今反而出来个妖的说法,实在可笑之极。他作的孽,如今反过来却要杀一个无辜的孩子,我竟好奇了,这样的人死后下多少层地狱,是不是十八层!”
夜轻暖面色一变,“云姐姐,我知道你舍不得夜天赐,但是皇伯伯也是为了这江山社稷,生子果的确匪夷所思,这个孩子不得天运,生来带妖性,的确不能活。”
云浅月脸色如冰,“生子果带妖性,我怎么不知道呢!”话落,她问容景,“你知道吗?”
“不知!”容景摇头,配合云浅月,“我只知道东海那颗树不过是数千年前得了些微薄的云族灵力而已,才有了灵性,连带着生子果也有了灵性。云族灵力若是被说成妖性的话,我想这个世间便再无圣洁之物了。”
夜轻暖噎了一下,还是道:“但即便如此,皇命不可违,他也要死。皇伯伯赐死他,也是为了安稳民心,如今朝局不甚太平,天下各国看似平稳,但暗处却是争斗不断。云姐姐,景哥哥,不能因为一个孩子,而置天下百姓安稳不顾。生子果你们知道是云族灵力,但百姓们都传言是妖果。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云浅月忽然笑了,“轻暖妹妹,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也能干涉这朝政了!在我的记忆里,你还是那个走三步就倒,一阵风就吹得站不稳的小姑娘。如今看来我错了。小姑娘周身都是玫瑰刺啊!”
夜轻暖立即住了口,沉默半响,才咬住了唇瓣,轻声道:“我知道云姐姐心里定然不好受,毕竟是太后千辛万苦生下的骨肉,但是为了百姓,云姐姐仁爱,定不愿意百姓们因此发生暴乱,朝野倾塌吧?所以……”“所以什么?为了天下百姓一个迂腐被蒙蔽的妖神论,夜天赐就得死?”云浅月声音冷厉,“告诉你们,不可能的!我既然答应了姑姑保他,就要好好保他,谁也别想在我面前杀了他。”
夜轻暖不再说话,看向夜天逸。
“这里有两杯酒,一杯是毒酒,见血封喉,一杯是寻常酒水,没有毒。都是无色无味,两者选一个吧!若是他选了毒酒,就是必须死,若他没选了毒酒,就放他一命。”夜天逸淡淡开口。
云浅月眸光眯了眯,“若是两者都不选呢?”
夜天逸透过珠帘看着云浅月,面容线条冷硬,没有丝毫情绪地道:“如今云王府已经被掌控,活一个夜天赐,死云王府一门。死一个夜天赐,活云王府一门。你选一个。”
“夜天逸!”云浅月冷冷地看着夜天逸。
“云王府有云老王爷,云离,七公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浅月阁中的所有人,即便有青姨在,她也救不了所有人。”夜天逸面无表情地道。
云浅月心下含恨,死死地盯住夜天逸,“如今这一道圣旨是谁下的?”
“先皇遗诏,当今圣上亲笔手书。”夜天逸从那名托着圣旨的小太监手中拿过圣旨,随手将圣旨甩进了屋。
他手法极巧,极轻,圣旨轻轻飘飘地摆在了云浅月面前的桌子上。
圣旨摊开,正是夜轻染的亲笔手书。
“尊先皇遗诏,赐死夜天赐。但朕念先太后劳苦之情,加之与朕同为夜氏子孙,为他折选一个机会。两盅酒,一杯有毒,一杯无毒。听天命择之。钦此!”
云浅月看着这道圣旨,想着夜轻染圣旨称呼朕,她竟然一点儿也不陌生和违和。她抬起头,看着夜天逸,冷声道:“夜天逸,你这么些年来,一直汲汲营营,想要至尊之位,到头来你是别人的障眼法,为人做嫁衣,你心中就不恨不怨?今日竟然还来宣旨?”
夜天逸眸光沉寂,淡淡道:“景世子妃如今还关心我恨不恨愿不愿?”
云浅月抿唇不语。
夜天逸声音淡得没了味道:“我若说从蓝氏一门抄家灭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父皇的意图。你说到如今五六年的光阴,如今我会不会恨,会不会怨?”
云浅月眸光眯了眯,从蓝氏抄家灭门的时候,是啊,夜天逸何其聪明,那时候老皇帝明着是历练他,实际上是斩断了他的根基,他心思颇深的话,应该就察觉了。她问道:“那你为何当初不另外选择?当初先皇让蓝妃在你的皇位和蓝氏一族选择之时,你可以冲出去,既然既定的事实,你不如那时候甘愿弃了皇位。那么蓝氏一族也不会连根拔起。”
“我选皇位,我能活,不选皇位放弃,父皇一定会杀了我。那时候他想要我死,轻而易举。我若活着,即便不得皇位,也可以得到你,但我若死了,与你哪里还有希望?我为的是你。”夜天逸脸色昏暗,眉目沉沉,“但是到头来,我还是失了你。这些年亦是与父皇抗衡不过。我保住北疆,不过是能有与父皇抗争的筹码而已,而你却怨我晚归。不过如今多说这些又有何意?我只告诉你,夜轻染坐这个皇帝,我早就知道,又何来怨恨和不甘?我愿意辅佐他。”
云浅月一时失了声。她从来到这个世界,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和夜氏和云王府联姻的祖训,便躲避皇权如蛇蝎。这些年来,她不愿意出现在老皇帝面前,能躲则躲,实在躲不过,才硬着头皮应付他,所以,她实在没有他的儿子了解得深,没有通透这中间的连环局,阴谋手段重重叠叠。也许她隐隐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不想背负老皇帝的算计和夜氏这趟浑水与包袱,至于原因,她不想嫁入皇室,也从来没有那个心思想嫁给夜天逸,究根揭底,她对夜天逸没生出男女之情。将夜天逸换做容景,她想她一定会不惜性命,竭尽全力争取。只一个是不爱,一个是爱之深罢了。是啊,如今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将夜天赐抱出来吧!”夜天逸又道。
云浅月站着不动。
夜轻暖再次忍不住开口,“云姐姐,哥哥也不想杀夜天赐的,但是先皇遗诏不可违。”话落,她见云浅月依然不为所动,轻声道:“就在刚刚,五千隐卫包围了云王府,他们可是比五千御林军要厉害……”
“抱他出去吧!”一直没出声的容景此时开口。
云浅月看向容景。
“你即便保住他,他也不过是姓夜而已,姓不了你的云。留他做什么?即便你救活了他,他将来长大,说不定也遗传不到云王府的半丝性情。”容景淡淡道。
云浅月脸色沉了下来,“是啊,没准又是一个先皇!冷血无情,没人性!杀亲子,就差食子肉了。”话落,她抱着夜天赐走了出去。
夜天逸和夜轻暖都不做声。
来到门口,云浅月伸手拿起一盅酒,往怀里的孩子嘴里倒。这酒盅极小,不过一小口而已,那孩子很快就下了肚,似乎不知辛辣,须臾,云浅月扔了酒盅,又拿起另外一盅酒,也向孩子嘴里倒去。
“云姐姐,你……”夜轻暖一惊。
夜天逸挥手制止了她,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两盅酒都喝了下去,那孩子依然睁着眼睛,似乎没喝够,还想要。
夜天赐看了云浅月一眼,对文莱道:“请出第二道圣旨!”
还有第二道圣旨?云浅月看向文莱。
文莱立即从袖中拿出第二道圣旨,展开,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生子果乃圣果。先皇殡天之前误信人言,遗诏赐死夜天赐。朕虽得知此是误言,但也不得不尊遗诏,赐毒酒一杯。但因夜天赐有圣灵庇佑,大难不死,如此朕也欣慰,遵循天意。饶恕夜天赐。即日起,封夜天赐为平王。天寿眷永,一生平安。钦此!”
云浅月心思一动,原来夜轻染没打算杀夜天赐,为什么?她看着夜天逸。
夜天逸沉默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夜轻暖顿时笑了,上前一步,“云姐姐,你快替小天赐接旨啊!”
云浅月看着夜轻暖,如花的笑言,纯真的语气,和刚刚来时的沉静和苦口婆心劝说她放弃夜天赐判若两人。
“哥哥本来想一道圣旨饶恕夜天赐,生子果是因为有些云族灵力,才致使夜天赐生来与别人不同,这件事情哥哥知道,但是我想吓吓云姐姐,谁叫你说大婚就大婚了,我连一杯喜酒也没喝到呢,于是就向哥哥建议了这个两道圣旨的做法。今日终于见识到了哥哥和逸哥哥所说的‘云姐姐若是论起来狠心,比天下所有人都狠心的话了。’”夜轻暖一边笑着,一边唏嘘。
云浅月垂下眼睫,语气淡得不能再淡,问了一句无关的话,“夜轻暖,你快乐吗?”
夜轻暖一愣。
云浅月伸手从文莱手里拿过圣旨,转身回了屋,淡淡地语气道:“这个圣旨我接了,文王、夜小郡主,好走!不送!”
夜轻暖愣愣地看着云浅月,珠帘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身影已经进入了暖阁内看不到。她一时从她那句话中回不过神来。
容景淡淡一笑,“文王、夜小郡主,请便吧!”话落,也转身回了屋。
房门关上,挡住了屋中的一切。
夜天逸看了夜轻暖一眼,“回宫复旨吧!”话落,转身向外走去。
文莱和两个小太监立即跟上夜天逸。
夜轻暖站在原地许久才回神,她低下头,看了脚下一眼,抿了抿唇瓣,再抬起头,对屋内轻声道:“云姐姐,你说得对,我不快乐。但那又如何呢?我姓夜,是德亲王府的小郡主,生来的命运便是注定的。”
话落,她转身追上夜天逸,一团雪白的身影出了紫竹院。
屋中,云浅月抱着那个孩子静静地坐在软榻上。脑中想着夜天逸的话和夜轻暖的话,还有以前夜轻染说过的话。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说姓夜。只要姓夜这个姓氏,生来就决定了这一生的路。夜氏的子孙生下来,都会有专门的暗人调教。
他们的路,都是前一代帝王手中的棋,那个帝王在他们出生时,就启动了下棋的手,决定他们每个人的命运。
诚如夜天倾,他是夜天逸的障眼法,诚如夜天煜,他是棋盘上那颗给夜天倾的太子之位做点缀的棋子,二人斗了多年,不过都是一场虚幻,诚如夜天逸,他是夜轻染的障眼法,而且还是明知道是障眼法,还不得不做障眼法的那个人,因为他根系支持皆被斩断,即便有能有才,也无力与数百年筹谋的夜氏抗争。诚如夜轻染,他是皇帝那颗最大的棋,诚如夜轻暖,若夜轻染是帅,她就是車。明里是夜天逸在朝辅佐,暗中是夜轻暖在背后辅佐。这三人,皇室、德亲王府、暗龙、暗凤、皇室隐卫,足以支撑起整个天圣江山。
不得不说,老皇帝这一局棋到他死,都很圆满。
大约唯独让他死不瞑目的是,他死前没能拔出荣王府杀了容景,也没能铲除云王府,杀了她。反而容景和她如今大婚缔结良缘。他在地底下,估计能再被气死一次。
“在想什么?”容景站在云浅月面前,低头俯视着她,温声询问。
“容景,你是不是也没有料到夜轻染会饶了夜天赐?而准备了这个孩子。”云浅月抬头看着容景,想着他煞费苦心,不过到头来没用上。
容景笑笑,摇摇头,“他是不会杀夜天赐的。我早有预料。”
“那你还……”云浅月看着容景,她是否安逸太久了?或者是在他的庇护下待得太久了?大脑已经生了锈,总是想不到的东西太多。
容景温声道:“你知道为何你的灵术从缘叔叔教给你之后,短短几个月就如此博大?那是因为你心中有爱,你不是绝情冷血,不是狠心冷情,不是比天下任何人都狠,反而你是重情重义。云族的灵力,通天咒是太爱万物。你冷硬的外表,其实是纯善和仁爱,所以,你的灵术才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到如今博大盘踞在你身体中。”
云浅月不说话。
容景继续道:“他们要试探的是你的心而已,看你够不够狠。若你知道你怀中抱着的是夜天赐,而不是一个将要死的孩子,无论那酒有没有毒,你都不会让他喝,哪怕是用云王府所有人的命威胁你。你宁可破釜沉舟,也要护住你所护的人。所以,我虽然早有预料他不会杀夜天赐,但是也不想他们试探出你的心。只能顺手推舟,以计反计,如了他们的意。”
云浅月将孩子放在一旁,伸手抱住容景的腰,将脑袋贴在他胸前,低低地道:“容景,我是不是很笨?”
容景轻笑,伸手揉揉她的头,语气温柔,“你不笨,如何显出我的聪明?笨一些好,我宁愿你笨一些,什么都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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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赐名燕归
他宁愿她笨一些,什么都交给他吗?
云浅月抱着容景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那一世过惯了思前想后心思缜密不容半丝疏忽遗漏的日子,这一世她的确已经乏了,虽然来了十六年,她那十五年半都在应付老皇帝的罩在她身上的大网,疲惫厌烦,如今有了他,她便从内到外全然地相信他依靠他了。
有些事情,她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明白。这种安逸的感觉,让她沉迷。
容景低头看着云浅月乖巧温顺的模样,玉容温柔,眸光似水,嘴角勾出浅浅温暖的笑。
二人就这样抱着,直到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咳嗽声,云浅月才从容景怀里出来,探头向外看去,当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眼睛一亮。
“本太子是否打扰二位了?”玉子书秀雅的身子倚靠在门口,似笑非笑地问。
容景缓缓转回身,看了一眼玉子书,温声道:“有些打扰。若我是你,定然不说话。”
“本太子这两日风餐露宿,又累又饿,如今快前胸贴后背了,很抱歉,忍不住不打扰啊!”玉子书说话间,踱步走了进来。
云浅月看着玉子书,见他华丽的锦袍有些褶皱,虽然依然干净整洁,但隐隐还能看出风尘之气,她问道:“风餐落宿,你去了哪里?”
“十里桃花林。”玉子书道。
云浅月挑眉,“罗玉在十里桃花林?”
“嗯!”玉子书点点头,来到软榻前,懒洋洋地坐了上去,露出疲惫之色,对容景道:“我要吃八珍肘子,脆皮熏鸡,红烧鲤鱼,酱蒸牛排……”
一口气报了十几道菜名。
云浅月好笑地看着玉子书,“这么饿?”
玉子书点点头,“很饿。”
容景对外面温声询问,“青裳,听到了吗?”
青裳隐隐含笑的声音传来,“回世子,听到了,玉太子真是饿极了。”话落,转身匆匆向小厨房跑了去。
“罗玉呢?一直在苍家?”云浅月询问。
玉子书摇摇头,“她在十里桃花林后九环山的无回谷里。”
云浅月愣了一下,那可是个有去无回的谷,问道:“救回来了吗?”
玉子书揉揉额头,“没有,我去了之后,她不愿意回来。”
云浅月挑眉。
“那个小丫头,她说那里有山有水有人陪她玩,乐不思蜀。”玉子书无奈地道:“我就多余去这一趟,姑姑和子夕不去管她才明智。”
云浅月想着不回来这的确是罗玉的性情,在哪里都能养活得了她。
“这是用了隐灵术?”玉子书偏头看向躺在软榻上的孩子。
云浅月这才想起被他扔在一旁的孩子,点点头,轻轻挥手,隐灵术撤了,还回本来的面目,她问道:“你能看得出来?”
玉子书“嗯”了一声,“在华王叔和姑姑身边耳濡目染了些,能看出来。”
云浅月见他看着孩子,简单地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
玉子书听罢看向云浅月,“你想将夜天赐要我带走?”
“早先是有些这个想法,如今嘛,他封赐了平王,我不知道是否还能让你带走。”云浅月看向容景,“你说呢?”
容景淡淡道:“东海太平,国泰民安,百多年不成问题。他需要的是平安和让我们没有顾忌。带走吧!留在我们身边,总是束手束脚。今日之事,夜轻染虽然探试了你的心,但他心底到底信不信,还是不可估量的。”
云浅月点点头,对玉子书问:“你怕不怕麻烦?”
玉子书笑着摇摇头,“麻烦到不怕,但我不想替人家养孩子。”
云浅月眨眨眼睛,“我姑姑的孩子。”
“若是你的孩子我还可以考虑。”玉子书摇头。
云浅月仔细地看了玉子书一眼,“一万两银子。”
“本太子不受利益诱惑。”玉子书摇头。
“两万两银子。”云浅月加价。
玉子书眨眨眼睛,“一个月两万两银子?”
“你的胃口可真大!不行。”云浅月立即反对。什么叫做不受利益诱惑,他这是谈价,她立即道:“半年两万两银子。”
“这买卖不划算,不做!”玉子书摇头。
“那我要娘亲带着他。”云浅月道。
玉子书慢悠悠地道:“紫萝就是跟在青姨身边被他带着的,如今你看看她怎么样?你难道想他将来变成第二个紫萝?”
云浅月摇头,他自然不想,那多头疼,但还是道:“一个月两万两银子也太贵了。”
“本太子亲自带在身边教导。你说值不值这个价?”玉子书问。
云浅月眨眨眼睛。
容景忽然轻笑,温声道:“既然是玉太子亲自教导,那就这么定了。”
玉子书闻言嘴角微勾,看着容景道:“还是景世子大方,这女人啊,就是小气。”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抬脚踹了玉子书一脚,恶狠狠地道:“不准给我教育出一株烂桃花来。子夕是被你带在身边教导的吧?沾花惹草!”
玉子书着实受了云浅月一脚,笑着道:“那些都是假的而已,不信你看不出来。”
云浅月哼了一声,她自然看得出来,那孩子看起来风流放荡,但其实是有轻微的洁癖,和南凌睿一般,谈妥这件事情,她问道:“将夜天赐送走的话,那么接下来如何?难道让这个孩子顶上?他有天疾,活不了几日了吧?”
“让娘对他施个定术吧!好药喂着,能多活些日子。”容景道。
玉子书伸手去把那孩子的脉搏,片刻后,轻轻一叹,“原来是个天疾,怪不得云儿愿意拿他来换夜天赐,她心肠看起来硬,其实软得很。”
容景挑了挑眉,“你竟是了解她。”
“我自然了解他的。”玉子书似笑非笑地看了容景一眼,“比你了解的深。”
“那又如何?他如今嫁给本世子了。”容景搂过云浅月的腰。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这两个人,幼稚起来还是个孩子。提醒道:“饭来了!”
玉子书立即站起身,走到桌前坐下。
青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一碟一碟地摆在玉子书面前。
玉子书不再理会刚刚和容景短暂的斗嘴,忙着吃了起来。
容景第一次见识到了玉太子优雅背后的狼吞虎咽。看着他道:“真该画下来,这副吃相一旦传出,玉太子名誉扫地了。”
“你的世子妃饿得狠了之后,本太子十个也不及她。最好一起画下来。”玉子书道。
容景听到“你的世子妃”那几个字唇瓣绽开一抹笑意,打消了念头,“那算了!”
云浅月不再理会二人,转身走到床上,盘膝坐下,拿起她娘给容景的那个本子,开始练了起来。
容景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止。
半个时辰后,玉子书酒足饭饱,又恢复优雅温和的玉太子形象,仿佛刚刚风卷残云的人不是他一般。青裳佩服地看了玉子书一眼,将剩菜残羹收拾了出去。
云浅月将所为的云族定术学会了几分,但若定长时间还不够火候,需要多练几日,她对玉子书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明日!”玉子书道。
“这么快?”云浅月皱眉,每次他一来,他最怕听到的就是他走。
玉子书看出云浅月的不舍,也露出一丝不舍,无奈地道:“父皇这些年操劳政事,身体晚年便不好了,容易劳累。我是太子,理应为他分忧。华叔叔、姑姑、如今都不回去,子夕来了也不想走了,我若再留在这里,东海的政事都堆积在父皇的身上,他受不住。”
云浅月想着也是,点点头,“那好吧!”
“明日你要离开?带上我。”南凌睿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
云浅月抬头,就见南凌睿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想着如今来天圣的那几个人背后不知道都在干什么,一日一日的见不着影子。
“你确定要跟我去?”玉子书看着南凌睿进来挑眉。
“废话,否则朕对你开什么口?”南凌睿叱了一声。
“不留在这里看热闹了?”玉子书又问。
“哪里有我的洛瑶美人重要,不看了。”南凌睿摇头,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若路上你替我照看孩子的话,我可以考虑应你。”玉子书道。
南凌睿蹙眉,“什么孩子?夜天赐那个小东西?”
玉子书不置可否,“如何?”
“带着他做什么?不过是一个小祸害而已,怎么没被毒酒毒死!”南凌睿一屁股坐在了早先玉子书坐的地方,嘴毒地道。
云浅月抬脚踹了他一脚,反驳道:“不行,你滚回南梁去,扣押着爹为你做牛做马,你跑去东海找女儿,算什么意思?”
南凌睿哼了一声,“你还扣押着娘呢!”
“她那是为了照顾糟老头子尽孝道。”云浅月立即道。
“我娶了媳妇回来给他抱孙子,他更乐意,这是大孝。”南凌睿横了云浅月一眼。
云浅月一噎,没得反驳了,拆台道:“人家洛瑶还等着你吗?东海青年才俊多的是。”
南凌睿一把拽起玉子书,“现在就走。”
玉子书摇头,“累,走不动。”
南凌睿看着他道:“一万两银子。”
玉子书摇头,“两万两银子也不行。”
“去东海这一路,食宿我管之外,十万两银子,怎么样?”
玉子书眨眨眼睛,“二十万两银子。”
“玉太子,你可真会做生意。”南凌睿凉凉地看着玉子书。
玉子书无奈地道:“没办法啊,谁叫本太子爱民如子呢,要不遗余力为东海造福啊!”
“好,那就二十万两银子,现在就走。”南凌睿一咬牙。
玉子书立即站了起来,人瞬间就精神了,哪里有半丝风尘仆仆的劳累疲惫?痛快地点点头,“好,那现在就启程吧!”
云浅月无语地看着玉子书,“玉太子,您得多爱银子啊!”这转眼间就敲诈了多少?
“云儿,你该说我多爱我的子民啊!”玉子书纠正。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东海国富硕,还少得了银子?”
“建学堂,做公益,兴水利,整农业,用处大着了。”玉子书理了理锦袍,“钱自然越多越好。”
“容景,你说东海安平一百年错了,它会安平一千年。”云浅月转头对容景道。
容景微微一笑,“以后咱们也会让这天下安平的。”
玉子书眸光微闪,南凌睿斜斜地看了容景一眼。
“青影,将夜天赐抱来给玉太子。”容景仿佛没看到二人神色,吩咐了一声。
青影飘身而落,抱着夜天赐进了房间。
云浅月站起身,快一步地接过夜天赐,不舍地看着他的小脸道:“你先去东海,要听这个哥哥的话。”她指了指玉子书,“他是姐姐最信任的人,等安定了,姐姐去接你。”
夜天赐“哇”地一声哭了。
“这个小东西,真能听得懂话。”南凌睿哼了一声。
“乖,不准哭,你可是男子汉。以后你再不叫夜天赐,你叫……嗯……”云浅月想了一下,没想出个名字,问向容景,“给他改个名字,他叫什么呢?”
容景笑着道:“东海二皇子风流天成,红颜无数。他有一个私生子,不奇怪吧?”
云浅月愣了一下,“子夕还小。”
“小?”容景挑眉,提醒道:“云浅月,他比你小那么一点儿而已,他做那些事情,弄出的那些名声,任谁也看不出他小来。”
“可是这影响他名声,他还要大婚的啊。”云浅月道:“万一这影响他找个好女人,怎么办?”
“那就不是咱们管的事情了。”容景看向玉子书,慢悠悠地问,“玉太子带在身边个孩子教导,最容易疑心,总不能说是玉太子的孩子,是不是?”
玉子书笑了一下,“也好!他自己做了恶果,这里等着他了。是该让他有个教训。”
“那叫什么?”云浅月看这两个男人一来一往给玉子夕弄个孩子出来,她觉得真是一个比一个心黑。
“玉太子起吧!”容景道。
“燕归吧!”玉子书想了想道。
“玉燕归……”云浅月品味了一下,觉得不错,笑着点点头对哭着的夜天赐道:“就叫玉燕归吧!忘记你姓夜,你从今以后姓玉。别哭了,生子果本来是来自东海,你与东海也算有缘。这是福分。”
夜天赐小手扔了簪子,抓住云浅月的衣襟,不舍地大哭。
云浅月眼圈红了一下,许诺道:“你好好在东海待着,等我没准哪日就去看你了。”
夜天赐吸着鼻子,委屈地哭。
南凌睿一把将夜天赐从云浅月怀里拽出来,嫌恶地道:“你这个东西生来就不招人待见,如今给你找了人家,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算你命好,哭什么?走了!”话落,抱着他向外走去,警告道:“你若是再哭一下,我就将你扔水里去。”
夜天赐本来大哭,闻言立即噤了声。
玉子书轻笑,看向云浅月,“云儿,我走了。”
云浅月上前一步去抱玉子书,容景一把将她拉回了怀里,对玉子书送客道:“玉太子一路顺风。”
玉子书挑了挑眉,“景世子可要看住了人,如今染小王爷为帝,他可不同于夜天逸。”话落,他扫了云浅月一眼,意有所指,“云儿小心一些吧!”
“自然会看住了。”容景道。
云浅月点点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再来?”
玉子书向外走去,不回身,摆摆手道:“不来了,下次你去看我。”
“好!”云浅月答应的痛快。
容景对青影吩咐,“送玉太子出城。”
“是!”青影立即应声。
玉子书出了房门,和南凌睿抱着夜天赐一起离开了紫竹院。
二人一走,房中霎时一空,云浅月心里顿时有些难受。她喜欢他的亲人都能围在他身边,今天想见了,就见一面,聊会儿天,喝会儿茶,而不是一个天南一个海北。想见也只能想着见不到。
容景看着云浅月,知道她不舍,轻轻抱她在怀里,不说话,只拍着她,如安慰小孩子。
过了片刻,紫竹林外传来容昔的声音,“世子,宫里的文公公奉了新皇旨意,前来请您进宫。”
云浅月的不舍悉数被吞回了肚子里,从容景怀里出来。
“何事?”容景问。
“我问了,文公公说新皇只让来请您。安王、德亲王、孝亲王都要进宫。”容昔道。
容景低头对云浅月柔声道:“应该是商议新帝登基的事宜,我大约会晚些回来,你不要等我了,先睡。”
云浅月想着当初夜天赐太小,自然没办什么登基大典,如今夜轻染尊遗诏继位,自然要尽快举行登基大典的,她点点头。
容景理了理锦袍,缓步出了房门。
看着容景的身影离开紫竹院,云浅月站在窗前,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紫竹林一片暮色缭绕。她心也如这暮色一般,有着昏昏的沉暗。
青裳走了进来,轻声道:“世子妃,奴婢将平王抱下去了吧!”
云浅月回身看了那孩子一眼,点点头,“去吧!”
青裳抱着那孩子走了下去。
云浅月脑中想着今日的一切,风云变化,当真是旦夕之间。想起与夜天逸的初见,想起与夜轻染的初见,想起第一次见夜轻暖的情形。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对于夜轻染,她是看不透。
对于夜天逸,她是不想看透,不想明白。
对于夜轻暖,她从来没看她。
这三个人,性格迥异,差别巨大。她从小就认识,看着他们一步步走上这样的一条轨道。她清楚地知道,谁的面前都是一条不归路。只要走上,便再无回头。包括她的,容景的。多想也无益。
“凌莲、伊雪!”云浅月对外面喊了一声。
“小姐!”二人立即走了进来,见云浅月的背影罕见的沉重,便知道有事情吩咐。
“话落和苍澜还在保护沈昭吗?”云浅月问。
“是!”二人齐齐道。
“这些时日,沈昭有什么事情吗?”云浅月又问。
二人摇摇头,“没有,沈昭身边一切太平。”
“将咱们红阁在皇宫的暗桩给我一份。”云浅月道。
“属下和伊雪二人来到小主身边后,华笙姐姐便嘱咐我二人一心跟随小姐,不让我二人分心,将我二人手下主管的事情移交给了花落和苍澜。”凌莲轻声道:“如今小主要红阁在皇宫的暗桩,只能寻花落拿名单。”
“现在就传信给花落,让他来一趟。”云浅月吩咐。
“是!”凌莲立即走了下去。
云浅月站在窗前,静静地等着。红阁从落到她手里,她一直没发挥作用,都只靠着容景了。以前她认为依靠他没什么不好,她想找寻个港湾,他正好就是那个港湾,她想栖息,他毫不犹豫地给她支撑起一片蓝天,但如今她方才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要依靠他做避风港,现在还不是时候。
花落来得很快,不多时就来到了紫竹院,飘身而落,推开门走了进来,看着云浅月闲闲地道:“小主总算想起我了,我还以为小主在温柔乡里乐得记不起属下等人了呢!”
云浅月回转头,见花落还是那张俊美得脸,桃花容貌,俊美异常,她本来沉暗的心情看到他满脸写着不满的神色顿时轻松了几分,笑了笑,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花落已经到了娶妻的年龄了吧!”
花落一愣。
“你们二人知道他喜欢谁吗?”云浅月问凌莲和伊雪。
凌莲和伊雪看了一眼花落,抿着嘴笑,“他喜欢小姐您。”
云浅月眨眨眼睛。
花落点点头,“是啊,我喜欢小主,可惜小主嫁人了。”花落,她见云浅月笑看着他,幽幽地道:“我打不过景世子啊。”
云浅月仿若不闻,忽然又道,“风露那个小姑娘也可以嫁人了吧!”
花落脚步一顿。
云浅月哈地笑了一声,拉长音道:“哦,我知道了,原来花落喜欢的人是风露呀。”
花落脸一红,顿时恼了,有些恨恨地道:“我看小主心情很好,是不想见我,那属下走了。”花落,他转身欲走。
云浅月笑着道:“回来!兴你日日逗着风露那小丫头哭,就不兴我点破了?”
“那个小丫头,我才不喜欢她。”花落哼了一声。
云浅月笑笑,也不管这话真假,不过心情到在这几句话中好转过来是真的。她伸出手,对花落道:“将皇宫的名单给我。”
花落见她说正事儿,也正色起来,摇摇头,“没有名单,都记在属下心里。小主想知道的话,属下给小主说来。”
“好!”云浅月点头。
凌莲和伊雪立即出了房门,齐齐守在门口。即便这里是紫竹院,她们也要小心谨慎。
花落低声将皇宫的暗桩名单与云浅月说了一遍,云浅月过耳不忘,听罢之后寻思片刻,笑着道:“到是埋得精妙。”
“除了皇宫的暗桩,还有这京城的暗桩,小主要不要知晓?”花落又问。
“一起说来吧!”云浅月道。
花落又说了一遍。
云浅月听罢后眯了眯眼睛,点点头,“到都能派上用场。”
“红阁没有废人和无用之人。”花落道。
云浅月自然相信的,红阁贵精不贵多。她手轻轻敲着窗棂,沉默片刻,对花落道:“你和苍澜继续保护沈昭,一定要寸步不离。”
花落点点头,云浅月摆摆手,他出了房间,离开了紫竹院。
“凌莲,你传信给华笙,让她吩咐人,从今日起密切注意京城动向,尤其是东西南北四门来往的人和各府府邸新近的人员。不放过一丝一毫,每日向我报备一次。”云浅月轻声吩咐。
“是!”凌莲应声。
云浅月又在床前站了片刻,转身上了床。
夜渐渐深了,容景依然没回来。
云浅月半夜醒来一起,身边空空,她对外面问,“世子还没回来吗?”
“世子还在皇宫议事。”青裳连忙回话。
云浅月重新闭上眼睛,继续睡去。
大约三更天,熟悉的脚步声进了院子,不多时,房门被轻轻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人走了进来,来到窗前,静静站定,看了片刻,然后轻轻脱了锦袍,打开暗室的门,走了进去。
云浅月这一夜没睡实,知道容景回来,宽了心,真正睡了去。
刚睡熟,容景上了床,手轻轻一扯,云浅月松软轻滑的睡袍被扯开,他覆了上来。
云浅月睁开眼睛,他的唇已经落下,她微微轻喘,“你不……累?”
容景“唔”了一声,“不累……”
云浅月不再说话,伸手抱住他,迎合他洒在她身上的浓浓情潮。
云雨初歇,云浅月才有机会嘟囔,“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容景意犹未尽地抱着云浅月,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擦着她温滑的脸颊,语气慵懒而漫不经心,“昨日商议了一夜,将明日新帝登基的所有的事宜都敲定了。”
云浅月一愣,这么快?刚要再问,容景再次覆了上来,声音低哑,“看来你还有力气,我们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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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新帝登基
第二日,新帝登基,九重宫阙和皇城京都既先皇大限半年后第一次迎来真正的喜庆。
新帝登基,不止文武百官待命,朝中命妇躬亲一律不得缺席。
容景回府时已经三更,闺房帷幔内与云浅月一番缠绵后,已经是五更天。
云浅月知道今日是大日子,容景身为丞相,自然还要再度进宫,而她……即便是朝中命妇不得缺席,她也不打算参加。她不想见夜轻染。
紫竹院静静,夜色深浓,桃树在雾色中卓然清辉,东暖阁一室寂静。
云浅月不像往日情事之后便昏昏沉沉睡去,今夜虽然有些疲惫,却无睡意,她静静闭着眼睛片刻,感觉容景也无睡意,微微侧了侧身,轻轻抬手抚上了他的脸,温柔地道:“今日事情回繁重不堪,你睡一会儿吧!”
容景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云浅月不再说话,偎依在他怀里。夜轻染登基,天圣的江山展露新荣,但到底是鲜血的开篇作为铺设的刀锋火海天蓝之路,还是一步迈下深渊万劫不复,犹未可知。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清亮。
紫竹林外传来容昔的声音,“世子哥哥,宫中来人传话。”
容景淡淡的声音飘出唇瓣,声音虽浅,但还是飘出了紫竹林,“说!”
“着你带世子妃入宫参新帝登基大典,皇上口谕,世子妃必须进宫。”容昔轻声道。
云浅月攸地睁开眼睛。
容景依然闭着眼睛,声音淡漠透着一丝凉意,“还说什么?”
容昔似乎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说世子妃难道真如寻常女子只识闺中相夫纳绣?荣王府如今冷情,如今世子身边只有世子妃一人,世子妃是否想多两个姐妹一起进这荣王府聊以解闷?”
云浅月腾地坐起了身,一双眸子聚上怒意。好你个夜轻染!
好啊!他还未曾登基,便要给容景身边迫不及待地添两个新人吗?当她真是闺中弱女子,不敢面对他的刀锋利刃好欺负吗?
她的手攥紧被褥,指尖深深掐入锦绣丝缎内,嵌出深深的痕迹。
容景睁开眼睛,看向云浅月,眸光略过她怒意的脸和她深嵌被褥的指尖,他微微一笑,“他知你不想去,不过是激怒你罢了。”
云浅月明明知道夜轻染是要激动他,但到底胸中意难平,恨恨地道:“他要我去做什么?就不怕我拆了他的登龙台,烧了他的观凤楼?让他登基不成吗?”
容景轻轻一叹,坐起身,将她揽入怀里,“夜轻染也竟是了解你的人。”
云浅月怒斥一声,冷笑道:“他了解个屁!”
容景如玉的手轻轻弹了她额头一下,“不准爆粗口。”
云浅月心中憋闷,再不发一言。
“他不怕你对他怒,对他恼,甚至对他出手,哪怕你今日冲去烧了皇宫重重楼宇也好,也比你不理他不见他的好。”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心中的怒意和闷意一僵,她自然是了解的!夜轻染,她和他终是刀剑相向。她不愿意去踏足那重重阴谋叠嶂连环鲜血白骨交换来的皇位更替的玉阶,可他偏偏不如她愿。他非要让她出现,面对从出生就注定的命运红河。
因为已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因为已经彻底再无回头路。所以,哪怕刀锋箭雨,也逼她面对。
他哪里来的执着?又哪里来的苍狼长剑冷血破那万里长空的厚重阴云?
云浅月闭上眼睛,心中忽然一片昏暗。
容景伸手拍拍她,温声道:“既然皇上有命,你便也梳洗随我进宫吧!今日的皇宫虽然无趣,但有些事情到可以观看一下。否则他这话一传出,你真成了人人眼中的闺中贤淑妇人了。”
云浅月坐着不动,仿佛没听见容景的话。
容景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鬓发,柔声道:“是刀锋箭雨,还是秋水长街,或者是星空月下,亦或者是凌厉杀伐,都有我陪着你。所以,你要怒可以怒,你若真不满他,今日就如了他的意,拆了他的登龙台,烧了他的观凤楼又如何?”
云浅月睁开眼睛,恼道:“我本来就是闺中贤淑妇人,那又如何?”
容景眸光闪了闪,微带一丝笑意滑过,“是,你最贤淑。”
云浅月横了他一眼,恼恨地道,“我偏不如他的意!不拆了他的登龙台,不烧了他的观凤楼,我要欢欢喜喜去恭贺他。”容景失笑,松开她,“那就起榻梳洗着装吧!内务府早就裁剪做好送来的荣王府世子妃的一等命妇朝服你还没穿过呢!”
云浅月点点头,她已经不是昔日的云王府浅月小姐,而是景世子妃,她该穿属于她的衣服,头上被冠了容姓。
容景披衣下床,对外面吩咐道:“进来侍候世子妃换衣。”
凌莲和伊雪立即应声,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云浅月看着这二人出现得如此及时,并且容景话落,就捧着她的命妇服饰进来,她看向容景,“你早就料准我会进宫?”
“今日这样的日子,他怎么可能不让你进宫?”容景眉目染上一汪清凉透骨的寒意,连温润的声音也丝丝凉寒,“在你奉茶那日,他用了一块碎成粉末的玉已经摆明了态度。”话落,他淡淡一笑,嘲讽地道:“这是对你誓不罢休了。”
云浅月脸色一沉。
“当年先皇四十五寿宴上,我下定决心,让你做我紫竹林的鸟,可是那时竟不知,有人已经也画地为牢锁住了你,跟你我去了鸳鸯池,不是夜天倾,不是夜天逸,不是夜天煜,偏偏是夜轻染。我那时有些想法隐隐觉得他就是老皇帝选中的那个人,但终究觉得皇上子嗣繁茂,他是子侄,总也轮不到他。但不曾想,皇上将这天圣江山看得重如子嗣,亲生骨肉竟能舍了做棋子,只愿守住这千疮百孔的山河。夜氏的帝王,这一点从骨子里的狠辣,不得不让人佩服。”容景淡淡道。
云浅月沉默,想起当年她跟着容景出了大殿,去鸳鸯池,后来夜轻染也跟了去。
“你除了夜天逸外,一直与皇室中人不想多做揪扯。夜天倾你可以在他面前纠缠伪装,夜天煜你可以和他谈笑,但偏偏夜轻染,你却一直远他,避他如蛇蝎。你也许自己看不透,只觉得对夜氏的所有人都恨不得避远,一视同仁,但人心底的下意识躲避,最能反映一个人的真实想法。对我,你是想近不敢近,而对夜轻染,你是从不想近。”容景温声道:“这些年,他无处可入手。不想你启动了凤凰劫,令我有了机会,也令他得了机会。他这些年一直密切注意你的一切,竟也不是没有收获了。终究在你的心里占了一席之地。”
云浅月听着容景的话,想起她启动凤凰劫失去记忆那日,身为太子的夜天倾迫不及待将她打入大牢,刀光剑影中,那与云暮寒下棋的锦袍轻扬男子出手相助,不惜与夜天倾反目护她。后来策马扬鞭,他们成为朋友。灵台寺他的烤鱼,老皇帝面前的数番相护……
“不准想他!”容景忽然恼怒地盖住了她的眼睛。
云浅月顿时打住了想法。
“你若再想他,今日我便真不要你进宫了!以后你就窝在这府中为我缝衣绣花吧!”容景声音隐隐含怒。
云浅月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恼道:“是你说了他,我才想的,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早就忘了,如今你偏偏对我提出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想了起来,怪我何来?”
容景玉颜闪过一丝懊恼,“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人对你不罢休,你大爱万物没关系,但是对他给我狠起心来。”
云浅月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了,什么大爱万物,我没觉得,我的心小得很,才不想你身边被人添几个脂粉飘香。我也不窝在这府中为你缝衣绣花,就跟在你身边,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容景这才满意,缓缓放下手。
云浅月被他这样一闹,郁结之气也去了些,吩咐一旁的凌莲和伊雪帮助她熟悉。
容景转过身去,径自收拾。
云浅月想着她这个做人妻子的其实真不合格的,应该每日早早起榻,为夫君穿衣净面,整理衣冠,可是她偏偏没有自觉,而他每日这些事情都自己亲手做了。她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有两个人侍候,而他自己整理,轻声道:“要青裳进来帮你吗?”
容景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光似乎划过一丝笑意,“都与我同房数日了,你竟才有了为人妻的觉悟吗?”
云浅月脸一红。
容景笑道:“我从几岁起就自己整理这些,不要旁人。”话落,他对上云浅月的眼睛,语气温柔,“你既然觉悟了,明日这些由你来做,如何?”
“好!”云浅月答应的痛快,她的确应该有点儿为人妻的自觉。
凌莲、伊雪闻言看着二人偷笑。
“我们都大婚了,身边人的婚事儿也该抓紧了吧!”容景去净面,漫不经心地看了凌莲和伊雪一眼。
凌莲和伊雪面色一变,刚要摇头,云浅月眨眨眼睛,笑着道:“是啊!青裳喜欢弦歌,弦歌对青裳也有意,这是般配的一对。至于凌莲和伊雪嘛……”
“小姐,我们不嫁!”二人齐齐开口。
云浅月笑笑,不理会二人,问容景,“你有好的人选没?”
凌莲和伊雪心都提起来了,两张脸红白交加。
容景笑着道:“倒是有两个,改日询问一番,再做定夺。”
云浅月笑着点头,“嗯!”
凌莲和伊雪见二人自顾自说话,插不进话,又无法拒绝,铁锤打在棉花上,有些无力。
云浅月拍拍二人的手,心中很是解恨,让这两个小丫头片子日日笑话她和容景。如今自然要治了她们。不过她们年岁的确也不小了,这个时代女子都早嫁,晚了的话,就耽误婚姻不好许配了。不过她们出身红阁,不能许配一般寻常之人,朝中的清贵之流或者世家的名门公子也不行,那样会束缚了她们。最好的则是容景的墨阁了。她与容景夫妻一体,这一生是要并蒂莲在一起了,红阁和墨阁也会不分你我的。所以,墨阁是最好的选择。不过这等事情,也要看缘分。不得二人点头同意,她自然不会乱点鸳鸯谱。
容景收拾妥当,便见云浅月低着头静静沉思,云鬓高绾,朱钗垂落,宫装尾曳长裙犹如紫霞华彩,垂绦丝络臂挽轻纱,珠翠环佩中,露出她雪白纤细的颈项,如此娴雅静好。他不由得一下子看得痴了。
云浅月感觉到来自容景的异样痴缠视线,她缓缓抬起头,这人曾得先皇允许用天蚕丝锦,哪怕上朝,也可以不穿朝服。如今男子如芝兰玉树,秀雅轻松,一身月牙白锦袍,如玉雅致,天下无双。她认为老皇帝做得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将天蚕丝锦给了他,放眼天下,成为他一人专属。只有他,才能诠释“锦衣雪华倾天下”的风采尊荣。她也痴了。
两人视线隔着三步距离缠绕。
“世子哥哥,宫中来人催得急了,说别误了吉时。”紫竹林外又传来容昔的声音。
容景定了定神,忽然一笑,伸手扶额,微微垂眸一叹,“这辈子算是栽你手了!”
云浅月瞪眼,“我这辈子还栽你手了呢!”
容景放下手,笑意深深,走过来,伸手拉起云浅月向外面走去。
凌莲和伊雪对看一眼,再也不敢偷笑了。
出了房门,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无垠的清辉色。这样的天空,昭示着今日是个好天气。
二人出了紫竹院,来到紫竹林外,容昔已经在等候。见二人出来,连忙见礼,低声道:“来的人是曾经染小王爷的贴身书童。”
容景“嗯”了一声,向大门口走去。
云浅月想着往日都是文莱前来,今日换做了夜轻染的贴身书童,皇宫内应该被他不动声色地洗礼了一批人吧?夜轻染到底是夜轻染,只用他信任的人。她低声问,“文莱哪里去了?”
“安王用惯了他,留在了安王身边侍候。”容景道。
云浅月不再说话。
二人来到荣王府门口,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等在门口,他腰间佩戴了一块宫牌,宫牌上篆刻着德亲王府亲兵的图腾。图腾内刻着名字,砚墨。这个书童她自然是认识的,去年她失忆之后,被容景保下脱险,夜轻染将她送回云王府,还没进府内,就被这个小书童以德亲老王爷想见孙子的名义给招了回去。后来在灵台寺传信,也是他。比起去年,这个少年又拔高了些,眉目间有着少年老成的沉稳和持重。他一直跟随夜轻染出京历练,自小在他身边,他该是比容昔这个只生长在京都府门里的少年要见多识广且厉害锋利。
“景世子,景世子妃!”砚墨对二人见礼,不被二人艳华所摄,微低着头,不卑不吭。
云浅月细细打量了砚墨一眼,不说话和容景上了车。
马车离开了荣王府大门口,向宫门而去。
清早的大街上便有熙熙攘攘的人流,都在交谈着今日新皇登基的喜讯。百姓们虽然对突如起来的政权更变一时间惊诧了好一番,但他们有着强大的适应力,很快就投入到新帝登基的喜悦中。
从染小王爷回京,掌管京兆尹和西山军机答应兵马之日起,京城一直太平,他与七年前再不相同,不是纨绔如魔王,而是治下严谨,再无士兵恃强凌弱百姓之事出现,所以,百姓们对德亲王府这位小王爷,也是喜爱的。
他做皇帝,有先帝遗诏,名正言顺。百姓们也觉得比一个出生几日的娃娃做好。
云浅月靠在容景怀里,听着外面百姓们不避讳的谈论新皇,谈论两道圣旨,可能老皇帝驾崩这么长时间以来发生的大事儿太多,连这样颠倒乾坤的事情,百姓们也不心慌了。
马车来到宫门,稳稳停住。
宫门口停了数十辆马车,拉出了长长的队列。一半是朝中文武百官,一半是京中有品级的命妇。文武百官,除皇帝外,以安王和景世子为首。京中府邸家眷命妇,以德亲王妃、孝亲王妃、云浅月为首。
容景和云浅月下了马车,众人纷纷迎上来见礼。
云浅月目光淡淡扫了一眼,没见到夜天逸。她与朝中的这些夫人们寻常无来往,也无交流,只德亲王妃上前笑着夸了云浅月一番,说浅月小姐嫁人之后越来越端庄了,叫人都不敢认了,恍惚地看着和已逝的先太后一个模样。
德亲王妃没有仗着自己是夜轻染的母妃,便抬高了自己的身份,搞特殊先去宫中,而是照样等在这里。她这般说话,孝亲王妃和一众女眷都纷纷附和,说先太后盛装时就是这个模样,但景世子妃比先太皇还要端丽几分。
“先太后乃家姑,我与她长得像一些这是人所共知之事。如今宫中坐着的可是新太后,明太后想来不会愿意听到议论先太后的名讳。德亲王妃,您说呢?”云浅月想着德亲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将她比作宫里的凤凰?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德亲王妃面色一僵,随即一笑,“明太后宅心仁厚,与先太后姐妹交好。这等日子口,妾身见了景世子妃想起先太后也寻常,明太后事理通明,不会怪罪的。”
“哦,我竟也忘了,如今的新皇是您儿子,您自然是不怕的。”云浅月淡淡道。
德亲王妃顿时没了音。
“安王的马车到了!”人群中有谁化解了德亲王妃的困境。
云浅月缓缓转身,一辆寻常的马车驶来,稳稳停下,帘幕挑开,探出夜天逸的身子。他一改往日雪青锦袍,今日身穿内务府织造的王爷蟒袍。她看着他,此刻才明白从老皇帝驾崩至今,他身在摄政王高位一直没穿王跑为何了。因为知道那不属于他,而今,他穿着安王的王袍,这是表明一种态度。甘愿在其位,谋其政。辅助夜轻染。
夜天逸下了车,一部分人上前寒暄见礼。
夜天逸面色沉静,浅浅交谈几句,便向容景走来,不看云浅月,对容景道:“景世子早!”
“安王早!”容景微笑地点头。
“时辰快要到了!在朝的人前去帝寝殿外恭迎新皇祈天大典,内眷们去明阳宫迎太后。”夜天逸道。
夜天逸话落,德亲王妃仿佛不记得云浅月给他的尴尬,便对她亲和地道:“景世子妃,我等一起去明阳宫吧!”
容景不等云浅月说话,温声道:“她是奉了皇上特旨进宫观礼,与我一起去帝寝殿。”
德亲王妃看向夜天逸。
夜天逸不置可否,当先进了宫门,容景拉着云浅月也转身走进宫门。朝中的文武百官互看一眼,以德亲王、孝亲王为首,齐齐沉默地跟在三人之后进了宫门,德亲王妃脸色变幻了一番,似乎叹了口气,以她为首和女眷也进了宫门。
进宫门后,照夜天逸所说,一路去帝寝殿迎新帝,一路去明阳宫迎太后。
来到帝寝殿外,群臣驻足。
一名内侍从里面走出,扫了一眼众人,恭敬地对云浅月道:“浅月小姐,皇上请您进去!”
云浅月拔下头上的簪子对着那名内侍扔了出去,她的动作太快,直直刺向那内侍的眼睛。容景没拦阻,夜天逸甩袖,打开了那支簪子,那支簪子定在了门上。
那内侍吓得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浅月。
“你做什么?帝寝殿门口,你要杀人吗?”夜天逸沉沉地看着云浅月。
“他眼睛瞎了,心也瞎了,连称呼都不知道改吗?皇上身边要这等无用之人做什么?”云浅月冷静地看着夜天逸。
那内侍连忙道:“奴才冤枉,是皇上让奴才如此称呼的。”
“那就是他瞎了眼睛了。”云浅月不客气地冷声道。
那内侍脸色一灰,不敢出声。
“云浅月!这里是帝寝殿外,清楚你的身份,别信口胡说,皇上也是容你污骂的?”夜天逸面色一寒,声音凌厉。
“我自然清楚我的身份,我嫁夫从夫,今日是以景世子妃的名义站在这里。不是什么云王府的浅月小姐。恐怕不清楚我身份的是里面的皇上吧?”云浅月冷冷地道:“他还没登基大典,就已经开始老而昏聩了吗?”
群臣瞬间屏息,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但云浅月说出来,习以为常,不能以常人论她。
德亲王虽然面露不满,但也清楚云浅月的脾性,从来在她面前讨不到好处,忍着没出声。孝亲王更不会说话了。
这时,帝寝殿的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夜轻染一身龙袍走了出来。
“吾皇万岁!”群臣瞬间跪倒在地。
大殿外除了容景、云浅月,包括夜天逸,内侍、宫廷内卫都齐齐跪了下去。
夜轻染仿佛没看见跪倒的群臣,也没看见容景一般,目光落在云浅月的身上,盯着她看了半响,龙袍迎着晨起的华光,分外威仪尊荣,须臾,他忽然一笑,“好一个景世子妃!嫁入了荣王府,便舍了云王府吗?那可是生你养你的云王府,你恨不得谁也不提起这个身份?如此无情,岂不要寒了云王府一众人的心啊!”话落,他不等云浅月开口,看向队伍中的云离,“云世子,你说是不是?”
云离跪在群臣中间,闻言垂着头恭敬地道:“回皇上,妹妹如今嫁了人,嫁夫从夫,先是夫家,然后才是娘家,这原也没错。”
“呵,倒是朕分不清了!真正昏聩了!”夜轻染懒洋洋地笑了笑。
群臣无人出声。
夜轻染伸手拔下了云浅月定在门框上的那支簪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笑着道:“小丫头,这是你给我的恭贺之礼吗?”
云浅月看着夜轻染,他得了遗诏登基不违和,他穿着龙袍站在这里受群臣跪拜也不违和,他懒懒含笑,姿态散漫,但偏偏也不违和,九天华光洒下,这个年轻的帝王有着为帝者才有的至尊威仪。任谁也不敢看清,也甚至看不透。她冷哼一声,“你要当做恭贺之礼也行,但小心一些,别让它戮瞎了您尊贵的眼。”
夜轻染也不恼怒,笑着颔首,“朕会小心的!都说玫瑰带刺,殊不知国色天香的牡丹也是带刺的。这些朕都知晓。”话落,他细细把玩那支发簪。
云浅月眸光一暗,抬手欲摧毁那支玉簪。
有人比她快了一步出手,月牙白的衣袖拂过,无声无息地对准帝王那支尊贵的手。
夜轻染退开一步,他的手没伤到,手中的玉簪化为了粉末。他对上容景清淡的眸光,轻轻一笑,“原来辣手摧花,宁为玉碎的人是景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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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交锋了哦,强烈呼唤月票,抚慰我这颗冰天雪地里,瑟瑟码字的小心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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