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5章 远来贵客(3)
不多时,那一队人马便来到了承乾街,这一队人马大约百人之多,当前一人是夜天逸,他身后的皆是清一色的御林军。
夜天逸来到近前,勒住马缰,看到这一条街遍布死尸似乎面色一暗,须臾,他目光落在角落里坐着的容景和云浅月身上,二人衣不带血,只是面色有些白,静静地坐在那里,与这一条街浓郁的血腥味极不相符,他看了片刻,翻身下马,向二人走来。
“安王是来验收成果?还是见我们没死,来补给我们两剑?”云浅月看着夜天逸挑眉。
夜天逸脚步一顿。
“不知道安王对这个结果还满意吗?”云浅月又道。
夜天逸停住脚步,眸光深邃地盯着云浅月扬眉的脸看了片刻,又转向容景。
容景淡淡一笑,“安王该是满意的吧?这承乾街一直有些脏,这回用血给洗了一遍,该是干净了些。”
夜天逸眸光缩了缩,片刻,沉声开口,“皇上被景世子妃刺伤,如今卧病在床,朝事都是本王在处理,早先云王府云世子遇刺,云世子带着人进了宫,我带着人查那名刺杀的隐卫,如今方才得到消息来晚了。京兆尹昨日喝醉了酒,今日失职,得到消息时我已经吩咐人将他革职查办,景世子和景世子妃受惊了。”
“是京兆尹喝醉酒误事失职,还是有人早就下了旨封锁了这一条街,连个行人也无?”云浅月挑眉,“是否该喊京城的百姓来看看,这个京城是如何固若金汤的?青天白日之下,如此大规模的刺杀,皇上和安王是真不容我们二人活了吗?”
夜天逸面色不动,淡淡道:“今日之事,有因才有果。至于因如何,果如何,我相信景世子心中清楚,景世子妃也更是明白。”话落,他冷静地道:“景世子妃刺杀皇上,皇上宽厚不怪,天下人有目共睹,皇上如何会容不得你二人活?如今这不过是有些人暗中含恨刺杀而已。至于原因吗?难道景世子妃愿意将你是楚夫人惹了叶灵歌仇怨的事情公布于众?”
云浅月眯了眯眼睛,“京城固若金汤,楚夫人的仇怨能插翅飞进来的吗?”
“京城固若金汤那是皇上没受伤时,皇上未登基前,一直掌管京城内外四十万兵马,才使得京城固若金汤,可是如今皇上受伤,西山军机大营有容枫在还稍好,但是京兆尹难免有了松懈,这也实属正常。”夜天逸道。
“好个有了松懈!安王对这里面的事情倒是清楚明白啊!”云浅月冷笑。
“本王明不明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重要的景世子性命无忧,景世子妃精神很好。”夜天逸淡淡道。
“这些人光天化日之下刺杀朝中重臣,如今安王来了,打算如何处理?”云浅月问。
“这些人收监,我会禀明皇上,听候处置。”夜天逸道。
“安王好重的官腔!”云浅月嘲笑地看着他,“收监后是否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了?”
“景世子是丞相,若是景世子妃嫌弃本王无用,可以让景世子亲自处理这件事情。不过这也得景世子亲自写奏折上表,获得皇上批准再彻查。”夜天逸道。
云浅月大怒,腾地站了起来,“少拿皇上出来压人!他夜轻染有本事……”她话说到一半,容景忽然拉了她一下手,她转头看向他。
容景对她一笑,温声道:“气大伤身!”
云浅月皱眉。
容景转过头,对夜天逸道:“今日的事情不如今日了,安王觉得如何?”
“哦?景世子打算如何今日的事情今日了?”夜天逸挑眉。
“该抓的人抓了,该死的人死了,该送走的人也送走了。如今新皇刚刚登基,朝纲不稳,百姓们也不安稳,委屈了我一人,安稳了朝纲百姓,何乐而不为?”容景淡淡道。
“哦?”夜天逸眯起了眼睛,“景世子如此说,打算如何委屈自己?”
“就此时,此刻,将这些尸体都在此火化,不必收监了。”容景道。
夜天逸看着他,一时间并没答话,不知心中是何想法。
容景也不待夜天逸回答,对青影吩咐,“这些尸体,一具不准少,现在全部火烧。”
“是!”青影颔首,对暗中吩咐一句,瞬间落下了数十隐卫。
数十隐卫落下后,无一人看夜天逸,而是将那五百尸首搬在了一起,转眼间便摞成了一座小山,须臾,浇上油,拿起火折子,点着了。
夜天逸并没有阻止。
一时间火光冲天,尸体烧焦的味道弥散开来。
云浅月静静看着,这个世界都是入土为安,是为厚葬,火型是对十恶不赦之人最大的惩罚,有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的说法。而他知道容景定然不是因为这个说法而如此作为,这五百人既然是前丞相府的人,跟随秦玉凝,难保他们的身上被秦玉凝下了咒,像以前刺杀她和容景的那百名隐卫死尸一样,肚子里有咒虫,那样的话,即便死了,也能作乱。不如就此烧了,也省了心。
她本来想今日之事绝不罢休,但又一想容景伤得严重,她自己则是损耗太甚,虚弱不堪,两人的身体情况都不容再继续,这一局以跟随容景的十八隐魂之死,换得了秦玉凝和她的势力清数毁去终结,虽然让背后对秦玉凝纵容支持的人赢了一场,不过来日方长。
“我们回府吧!”容景看了片刻,对云浅月道。
云浅月点点头,伸手去扶他起身,容景就着云浅月的力道起来,环顾了一下自己坐着的地方,笑了笑,二人向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景世子明日还能否上朝?”夜天逸沉声询问。
“景受了伤,险些丢了一条命在这里,自然是不能了,安王既然监国,容我告假吧!”容景头也不回地道。
夜天逸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云浅月扶着容景上了马车,她刚要爬上去,感觉身子一软,眼前发黑,就要向地上栽去,容景立即伸手拽住了她,青裳这时候也跑了过来,扶住了云浅月,焦急地喊了一声,“世子妃!”
云浅月闭上眼睛待了片刻,再睁开,摇摇头,“我没事儿!”
“先扶她上车。”容景抓着云浅月的手不松开。
青裳点头,连忙将云浅月扶上了车。
容景立即抱住她,帘幕落下,青裳连忙坐在车前,马车离开了承乾街。
夜天逸看着马车离去,他轻抿着唇,一张俊颜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身后百名御林军没有经过大的杀伐之事,看到眼前如地狱一般的场景,五百尸体堆成的尸山,铠甲银枪下,人人脸色发白。
皇权的威仪终究打压不过死生的凛冽。
云浅月靠在容景怀里,暗骂自己没用,比起容景一番历经生死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来说,她才不过是催动灵术对抗秦玉凝最后一搏,身体却如此虚弱。
“你今日极怒之下不知不觉催动了通天咒,引体内的天火焚毁了秦玉凝的血死咒,身体虚乏如此还没昏倒,已经是不错了。”容景抱着云浅月,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温声道:“你不是没用,若没有你来,我便真是任由她处置了。”
云浅月将手放在心口处,感觉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的虚,她恨声道:“秦玉凝一定要安全送去给顾少卿,他们会不会派人半路截?”
容景淡淡一笑,“她已经没了价值,谁还会救无价值之人?她的作用无非就是今日而已。”
云浅月点点头,不再说话。
离开了承乾街,马车又转过一条街道,便是天圣繁华的主街。大街上今日人流稀薄,大约都闻到了血腥味,躲回了各自的家里。
马车畅通无阻,回到荣王府。
青裳将马车停住,容景和云浅月缓缓下了马车,荣王府三个烫金牌匾在阳光下散发着金澄澄的光,云浅月看着,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容昔眼睛通红地迎了上来,“世子哥哥……”
容景温和地对他笑笑,“去知会爷爷一声,就说我们无恙。”
容昔连忙应声,跑了下去。
容景和云浅月慢慢向紫竹林走去,回到紫竹院,刚到门口,他忽然一笑,“来客人了!还是贵客!”
云浅月也感觉他和容景的房中有人,抬眼看去,依稀只见屋中有一僧一道在对坐喝茶。
第1466章 邵卓抉择(1)
云浅月不由讶异,容景的信才传出去没几日,臭老道和普善大师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先进去看看!”容景对云浅月道。
云浅月点头,二人拉着手来到门口,青裳立即挑开了帘幕。
“臭小子,我老道白教给了你一身本事,连一个女人小小的血死术都奈何不了,你就那点儿出息?”二人还没进屋,臭老道便对着门口骂来。
容景苦笑了一下,并没有答话。
云浅月想着她好不容易将容景从鬼门关拽回来,谁也不能再欺负了他,包括这个老道,她先容景迈步走了进来,扯开笑脸看着臭老道,“我该喊您干外公吧?”
臭老道身子一哆嗦,手中的茶洒出了一些。
云浅月见了笑容更大,偏头对身后落下她半步的容景道:“容景,这是娘的义父,我喊干外公,你是不是也喊干外公?”
“应该是。”容景笑着点头,对臭老道喊了一声,“干外公!”
臭老道的脸顿时绿了,“铛”地放下茶盏,怒道:“不准喊。”
云浅月眨眨眼睛,走了进来,笑看着他,“为何不准喊?难道你不是我娘的义父?”
“一码归一码!”臭老道绿着脸看着她,“你娘虽然是我干女儿,但我可不认你。”
“哦!原来你不认我。”云浅月拉长音,看着他,疑惑地问,“难道你还想要认容景这个徒弟?可是他是我娘的女婿,这样一来,岂不是乱了辈分?”
臭老道哼了一声,“他想做我老道的徒弟下辈子去吧!”
云浅月好笑,什么是死鸭子嘴硬别扭,说得就是这个老头,是不是人老了都有古怪的脾气?就跟她家那个老头子爷爷死的?不骂人就难受?她松开容景的手,上前一步,一把抱住臭老道,甜甜地喊,“干外公!”
臭老道立即有一个哆嗦,伸手推云浅月,“你个小丫头,少嘴甜,滚开。”
“上次你在灵台寺竟然不认我,还打伤了容景,这件事情我娘知道,我爹知道。”云浅月抱着老道不松手,似乎掰着手指头数。
臭老道板起脸,“他们知道又怎样?”
“他们知道不怎么样?但是据说东海我的外公、舅舅都十分想见我,他们疼我娘,想必也疼我的,如今他们大约还不知道你在灵台寺对我出手不救的事情吧?你说我要是告诉了他们,他们会不会好好教训你一顿?你是怕没酒喝,还是怕背皇室组训?”云浅月笑着问。
臭老道绿着的脸顿时又黑了,“你敢!”
“我很敢!”云浅月仰着脸道:“天下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儿!”
“她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臭东西。”臭老道挥起大手就要打云浅月。
云浅月无语,她第一次被人家骂臭东西,明明她一直以来都香喷喷的,这个老不识时务的,她见他巴掌落下,连忙警告道:“我救你徒弟受伤了啊,如今还没昏倒因为看见你高兴,你要是一巴掌把我打晕醒不来,你就等着我娘,我爹,我外公、舅舅们都找你算账吧!”
臭老道的巴掌顿时落不下了。
云浅月对他得意地扬起脸,脸上分明写着你打啊你打啊,我如今是沾不着,打了我你就没好果子吃。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普善大师在一旁见了臭老道憋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样,顿时哈哈大笑。
容景站在一旁,也好笑地看着云浅月。
“你个臭丫头!果然是皮得紧。”臭老道巴掌到底是没落下来,伸手推她,“一身血味,又脏又臭,滚一边去。”
云浅月蹙眉,低头闻了闻自己,的确是一身血味,先前不觉得,如今被他说了,方才觉得,也不好意思再腻这个白花花的老头身上,起身站起来。
可是她身体太虚,动作稍微猛一些,就如早先一样,眼前一黑,向地上栽去。
容景并没有出手去扶她。
臭老道一惊,连忙伸手拽住了她,手正好按在了她的脉搏上,板起老脸皱眉道:“怎么将身子糟蹋成了这副德行?”
云浅月定了定神,委屈地道:“那女人要抢我男人,我自然有多大本事用多大本事,就将自己弄成这样了。你既然知道那个女人布置了血死咒,为什么不救人?”
臭老道哼了一声,“一个小女娃子,还不值得我们脏了手。”
云浅月闻言顿时气恼,甩开他的手,回身将容景拉上前,将他的手递给臭老道,“你看看他,他险些被那女人给吃了。”
臭老道看了容景一眼,倒是没抗拒,伸手把在了他的脉搏上,片刻吹胡子瞪眼,怒道:“你如今还留着一条命是造化大,丢我的老脸!”话落,他嫌恶地甩开容景的手。
他甩容景倒是半丝不客气,容景被他甩了一个趔趄,向地上栽去。
云浅月连忙扶住容景,二人勉强站住,她对臭老道怒目而视,“你要是伤了他一下,我跟你没完。”
“他自己没本事,没出息,一个女人都奈何不了,还拖累你受了伤,要他有什么用?”臭老道哼了一声,“不如死了算了。”
“你……”云浅月气怒,反驳道:“哪里只是一个女人?是夜氏那两个老东西搞得鬼,在他身上粘了东西,否则他如何能受制于人?”
“你说那两个帝师?”臭老道问。
“否则你以为是谁?那两个药作古的老东西不知道从哪个棺木里蹦了出来,他再有本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云浅月恨恨地道:“不就是年龄差距吗?等容景到了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十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容景闻言笑着伸手扶额头,偏头对云浅月拆台,“干外公练的是童子功,而我早就破了功,我到他这个岁数的时候,估计是十个我也不及他。”
云浅月闻言咳了一声,恼道:“你就假装一下不成?你到他这个岁数的时候,反正还几十年后的事儿呢,你非要现在拆我的台?”
容景笑着闭上了嘴。
二人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臭老道和普善大师自然都听得清楚。
第1467章 邵卓抉择(2)
“有自知之明还不算没得救。”臭老道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十个你不及我倒是不见得,但两三个你不及我是肯定的。”
“不害羞的老东西,小兄弟那是谦虚。”普善大师拆臭老道的台,他和容景拜了忘年交,以小兄弟相称,“大半年前他的功力就能分开你我。你忘记了?几十年后,指不定能毁天灭地了。”
臭老道瞪了普善大师一眼,“你个死秃驴,他才是个毛娃子,我都这把年纪了,他到我这把年纪的时候我早已经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你就不能现在让我高兴些?”
普善大师用鼻孔哼了一声,“让你高兴些能怎样?又多不了一块肉。”
臭老道吹胡子瞪眼了半响,似乎不得不承认普善大师说得对,他转回头,见容景和云浅月站在那里,一个笑得有模有样,一个对他挤眼睛,他挥挥手,“你们两个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床上待着去,一阵风就能吹倒,指不定活了今天活不了明天呢,还想什么几十年后的事情。”
云浅月无奈地叹了口气,的确不得不面对现实。
容景笑着对云浅月柔声道:“先让青裳侍候你去里面洗洗,换一身衣服,我给你开药方子令人煎药。”
“你开那方子能用?你们两个一起去洗,我给你们开方子。两个都臭死了。”臭老道对二人嫌恶地摆摆手,将茶盏拿开,对青裳不客气地指使,“小娃子,你过来给我磨墨。”
“是!”青裳知道这可是不能得罪的人物,连忙走上前磨墨。
容景闻言笑了笑,拉着云浅月进了内室。
二人走进内室,将内室的房门关上,里面温泉水一直温暖如春,云浅月先帮容景脱了衣物,又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被容景拦住,帮她脱下。
温泉池蒸蒸的雾气将两人围拢。
容景轻轻抱着云浅月,吻了吻她的唇瓣,哑声道:“这回真是有心无力了。”
明明很是香艳,却是两个连抬手都费劲的人,云浅月忍不住好笑,也回抱了抱他,“从今日起你休假,是不是可以在家里陪我待着?”
容景笑着点头,“春海棠要开了,我们可以在园子里赏海棠。”
云浅月舒服地闭上眼睛,“春天除了海棠,还有什么花能赏?”
“桃花!”容景道。
“都赏了一冬天桃花了。”云浅月撇撇嘴。
“杏花。”容景又道。
“一枝红杏出墙来吗?不赏!”云浅月摇摇头。
容景轻笑,“那就赏杜鹃。”
云浅月眨眨眼睛,“杜鹃啼血,不吉利。”
“你还信这个?”容景似乎无奈,笑着道:“那就赏牡丹吧!”
“国色天香吗?”云浅月仰脸看着他。
“嗯!”容景眸光闪了闪。
“皇宫的百花园,独独养不活牡丹,咱们荣王府能养吧?那未来咱们养伤这些日子,就种它一园子的牡丹,你说怎么样?”云浅月问。
“好!”容景点头。
二人洗了片刻,出了温泉池,换了干净的衣衫,虽然都有些虚,但气色被蒸蒸的水汽蒸腾得清爽了些。
推开暗室的门,见臭老道和普善大师依然坐在那里,二人似乎商量着什么,两人出来,他们谁也没看过来一眼,桌子上蘸了茶水,画了好几个圈圈,边说边比划。
云浅月听到那两个老东西的字样,知道说的是那两位夜氏帝师。
容景和云浅月并不打扰二人,齐齐躺回了床上,虽然没有睡意,但闭着眼睛歇着。
“臭小子,你说那两个老东西今日给你身上沾了什么?”臭老道过了半响忽然问。
“失魂符。”容景道。
“那两个老东西竟然连这等邪门歪道也会。”臭老道骂了一句。
“我们会得不比他们少。”普善大师道。
“也是!”臭老道点头,“我早就看那两个老东西不顺眼了,这回非收拾了他们。若非当年他们两个老东西,我也不至于被逼得躲去了南梁皇宫一猫着就是一年。”
“你那也是因祸得福,后来不是抱回去一个干女儿吗?”普善大师道。
臭老道哼了一声,“当年也是那两个老东西搞得鬼,否则那小丫头不至于生下来就没气似的,她会是好好的南梁公主,也不至于跟着我离家了那么多年颠沛流离。”
“这是命,她生于南梁,长于东海,这是和你有父女之缘,也和东海有缘。我看她这些年过得很好,她生是公主的命,但性子却不容她安分当个公主,小缘和她性子一样,他们这一辈子过得快活,比你我两个老东西一个在庙里,一个在寺里白混了大半辈子的人强多了。”普善大师道。
“也是!”臭老道点点头。
云浅月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唏嘘,臭老道口中的小丫头是她娘,普善大师口里的小缘是她爹。她一时生出时光错转的感觉,想着他们这一大把年纪来说,她和容景小得真是个娃娃了。
容景握住云浅月的手,嘴角微微勾起,贴在她耳边温柔地道:“证明我们这一辈子还有很长。”
云浅月顿时快乐起来,点点头,“是呢!活它个千秋万载的。”
容景轻笑,“那是王八。”
“命长一些,当王八也行。”云浅月道。
容景嘴角蔓开,似乎想了一下,附和地点头,“也是。”
臭老道回过头,看着二人,“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小小丫头,我问你,你是不是有那个云族神灯?”
“嗯,有。”云浅月点头。
“拿出来给我们用。”臭老道不客气地道。
“行!”云浅月答应的痛快,“只要你们能将那两个老东西弄死了,别说一个神灯,你们要什么我给你们什么。”
臭老道闻言眼睛一亮,“听说你给楚家老头子一张酿酒的方子?”
云浅月想着这老头连这个也知道?她是给楚老家主一张酿酒的方子,她看了容景一眼。
容景摇摇头,笑着道:“爱酒之人都惺惺相惜,外公大约是拿了那张酒方显呗来着。”
第1468章 邵卓抉择(3)
云浅月恍然,痛快地道:“你想要我也给你一张。”
臭老道咳了一声,“你既然会酿酒,想必会的酒方也不是一个两个,将你会的都给我。”
“你可真贪心!”云浅月点头,“行,都给你。”
“乖外孙女。”臭老道满意地点点头,对普善大师道:“收拾完了那两个老东西,咱们这回找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酿酒去。再不理会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普善大师笑着点头,似乎对得了酒方也极其高兴,眉开眼笑的,“好。”
云浅月看着二人,这才想起问,“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容景和我娘的信才写出没几日吧?”
臭老道哼了一声,没说话。
普善大师解释道:“几日前你们写信的时候我们正在天圣,是寻着那两个老东西身后来的,那两个老东西这些年一直居住在半壁崖,突然离开了,我们俩觉得奇怪,便也跟了来,中途遇到了两个道友,耽搁了,这才晚来了两日。”
“信是发去东海了啊,你们接到了?”云浅月讶异地问。
臭老道哼了一声,“发自东海的信现在都会先到夕小子的手里,夕小子得了信,半途便传给了我们。”话落,他瞪着容景,“就知道你这个臭小子黑心肝,小的时候就是黑心的样,长大了一点儿也没改。荣王府住着的那个容老头活了一大把岁数也不见得有你一半,楚家那老头子虽然狡诈,但也有个限量,你说你这黑心是传自了你哪个祖宗?”
容景轻咳了一声,笑了笑,不答话。
云浅月听着他们口中的夕小子,知道是玉子夕。她心下一暖,他定然是帮了她,否则这二人肯定没这么快来到。
青裳端着两碗药来到床前,轻声道:“世子,世子妃,喝药了。”
容景伸手接过一个碗,低头闻了闻,递给云浅月,“这是你的。”
云浅月伸手接过,想着这回谁也别想懒,都得喝。
“臭小子,医术还算可以,鼻子也还算灵敏。”臭老道看着容景道。
容景挑了挑眉,接过自己的药,喝了一口,皱了皱眉。
云浅月捏着鼻子喝了一半,便嘟囔道:“苦死了。”
“你们嫌弃苦别受伤,别没出息被人险些打死,别偷懒不好好学本事啊!”臭老道板着脸道:“要想别挨打,就先学会打人,你们今日是个教训,活该,看看你们长不长记性!”
云浅月没反驳的余地,只低头掐着鼻子将药喝干净。
容景一声不吭,乖觉地将药也喝了。
“走,我们去找容老头下棋去!”臭老道起身站了起来,对普善大师道。
普善大师点点头,对容景和云浅月道:“这样的药你们连着喝半个月,保准活蹦乱跳,别偷懒嫌苦不喝,良药苦口,那两个老东西就交给我们了。”
容景点点头,“辛苦大师了!”
普善大师摆摆手,和臭老道出了房门。桌子上留下二人用茶水画的圈,似乎是符咒。
青裳拿着空碗退了下去,给二人关上了房门。
云浅月看了一眼桌子上画的圈问容景,“你能看得懂他们画的是什么吗?”
容景点点头,“能看懂一些。既然他们来了,我们就不必理会了,过两日缘叔叔也来到的话,就都交给他们四人。我们也轻松几日。”话落,他温声道:“睡吧,别撑着了,休息一觉就会好了一些。”
云浅月点头,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是勉强支撑,容景是那日和玉青晴联手对付两位帝师的旧伤没好又添了新伤,伤了心脉,险些去了一条命,而云浅月是灵术损耗过甚,掏干了身体内府空虚,虽然比容景强一些,但也强不到哪里去。
二人闭上眼睛,便双双睡着了。
玉青晴来的时候,二人刚睡下不久,她进了房间看了二人一眼,又摸了摸两个人的脉,云浅月没醒来,容景动了动,睁开了眼睛,温声喊了一声,“娘,你来了!”
玉青晴点点头,和蔼地道:“那两个老东西也真是不知羞,对小辈竟然也下得去手,你放心,等你爹爹来了,我们收拾了他们,给你报仇。”
容景笑着点头。
“休息吧!你到底底子厚一些,比那个臭丫头强,伤成了这样我刚来你还能醒来,她睡得跟猪一样。”玉青晴看了云浅月一眼。
“她今日又惊又怕,急火攻心,又动用了通天周引了天火,早就受不住了,也怪我大意没照顾好自己,想着那两个帝师闭关疗伤不至于出手,却牵累她了。”容景道。
“三生三死通天咒才能大成,经历点儿磨难没什么,她性子太软,这一回也不是坏事儿,你别自责了。”玉青晴拍拍容景肩膀,“我去看看义父和普善大师,商量一番,争取这两日就杀了那两个老东西,让他们再不能祸害你们。”
容景点点头。
玉青晴转身走了出去。
玉青晴刚离开,外面青裳压低声音道:“世子,孝亲王府的冷小王爷和沈大人来了。”
容景想了一下,吩咐道:“让沈昭今日起住在府中吧,还住以前的院落,告诉他明告假,不必去上朝了,将皇上遇刺一案移交出去,也不必再去刑部了。”话落,补充道:“让他先去休息,不用来见我了,将冷小王爷请进来这里。”
“世子,你还是先休息吧!奴婢让冷小王爷明日再来如何?”青裳问。
“我没事儿,这点儿伤虽重,但比十年寒毒顽疾压身不算什么,现在就请他进来。”容景吩咐。
“是!”青裳应了一声,走了下去。
不多时,冷邵卓在青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来荣王府,但却是他第一次进紫竹院,他进来院中之后,一眼便看到了西南角那株桃树,已经结了小小的果实,他多看了几眼。
青裳挑开帘子,冷邵卓脚步却顿住,低声道:“景世子既然在休息,我还是……”
“冷小王爷不必顾忌,进来吧!”容景坐起身,用靠枕垫了后背,靠在床上看着门口。
冷邵卓不再犹豫,走了进来,见云浅月睡在大床里侧,容景靠在床外侧,他问道:“景世子和景世子妃伤得可严重?没有大碍吧!”
容景笑笑,“她几次险些昏倒,强撑了一口气回来,我伤了心脉内腹,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今日多谢你出手助了沈昭和青影。”
冷邵卓坐在桌前,摇摇头,“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今日之事后,冷小王爷可想好了以后的路如何走了吗?”容景看着冷邵卓问。
冷邵卓低下头,看着地面,并没有答话。
容景也不逼问他,静静坐着等着。
半响后,冷邵卓忽然抬起头,“景世子,如果我相助你,你是否不会计较百年前我祖父相助始祖皇帝夺了贞静皇后之事?”
“百年已过,尘土皆无。孝亲王先祖不过是从犯。”容景淡淡道,“况且我对抗夜氏,也不是为了先祖荣王的恩怨或者其它,而是别人逼我,我不得不做的决定而已。总不能让人抢了我的女人,我不还手。”话落,他温柔地看了里侧熟睡的云浅月一眼,“我不是先祖荣王,如今的孝亲王也不是百年前的先祖。”
冷邵卓点点头,显然是早就知道是这个说法,但还是想确定一下,他点点头道:“孝亲王府一忠于夜氏,父王和德亲王交好,这些年得皇室扶持,父王是说什么也不会对抗夜氏的,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我却不想帮夜氏。我的命是云浅月救的,况且……”他抿了抿唇,看着容景道:“我喜欢云浅月。”
容景挑了挑眉。
冷邵卓深吸一口气,又道:“我希望她能够幸福,我不想看到她难过,既然你能让他幸福,那么我便帮你。”话落,他认真地道:“不过我有一点请求。”
容景看着他,忽然一笑,“说!”
冷邵卓道:“将父亲弄离京城,寻一处地方,让他安身立命,我不想我们父子不站在一条线上,反目成仇而相残,他毕竟是最爱护我的。况且有他在,我处处受钳制,夜轻染也会利用他钳制我。”
“好!”容景颔首。
“那就这么说定了!”冷邵卓道。
容景伸手敲击了一下床沿,有一处暗格弹出,他拿出一块玉佩扔给冷邵卓,“这个可以调动京城荣王府所有暗桩。”
冷邵卓接住玉牌,看着容景,脸色变幻了一瞬,“你……你这么相信我?这个东西我若交出去,覆巢之下,你怕是再无完卵。”
容景笑笑,“你会交出去?”
冷邵卓看了他片刻,忽然一笑,将玉牌揣进了怀里,什么也没再说,走了出去。
云浅月眼皮动了动,眯开一条缝,看着冷邵卓身影出了紫竹院,她哝哝地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莫不如是啊!”
容景忽然落下帷幔,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头吻上了他的唇,语气微恼地道:“君子之交?还记不记得他以前给了你一封信?”
“那不是道歉信吗?”云浅月问。
容景哼了一声,“谁家道歉信用香囊装着?”话落,他用被子蒙住了云浅月的脸。
云浅月在被子里小心嘟囔,“不是被你毁了吗?我又没看见那封信……”
第1469章 帝师被杀(1)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京城弥漫浓郁的血腥味,承乾街火光冲天,不出一个时辰,百姓们便都知道了容景遇刺险些命丧承乾街,自小跟在他身边的十八隐魂尽数折损的消息,一时间人人恐慌。
即便先皇驾崩,太后殡天,新皇遇刺,连番朝政动荡血雨腥风,都不曾让百姓们如此恐慌,但景世子遇刺,如今在荣王府卧病在床,不知生死,让百姓们似乎如末日来临了一般,顿时觉得黑云压山,暗无天日。
容景受百姓们推崇,他在百姓中的威望向来凌驾于皇权之上。
百姓中一直流传着一个言论,说天圣能没有皇帝,但不能没有景世子,如今新皇刚登基,朝局不稳之际,景世子遭遇血洗的刺杀,似乎顷刻间就要颠覆了这京城一般。当日,京城大街小巷人人关门落锁,家家闭户,纷纷在内宅设了香炉为容景焚香祷告。
天圣京城陷入百年有史以来第一次街巷无人。第二日,荣王府未曾传出不好的消息,百姓们的家户门前才有了动静,第一件事情是拿了臭鸡蛋,烂菜叶子,纷纷奔去了前京兆尹的府邸,皇上不能理政,安王监国,朝中给出的理由是京兆尹喝酒误事,才没及时救援景世子。百姓们纷纷大怒,将京兆尹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窝蜂似地将烂东西往里面砸。
京兆尹被革职查办,但容景一句今日是今日了,并没有将他送去刑部大牢,而是闲赋在家,府中的护院都挡不住来势汹汹的百姓,不出一个时辰,好好的京兆尹府邸红墙碧瓦霎时成了黄汤绿水的脏污之地,臭气熏天。京兆尹大人和夫人猫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敢出门,府中的下人仆从更是躲进了门房,只苦了苦苦拦着以防百姓们爬墙冲进来的护院。
百姓们一时间砸了个痛快,又吵又骂地闹了一番,直将京兆尹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将京兆尹府邸祸害了个不成样子才散去。
虽然这样闹了一番,但是百姓们还是觉得不解气,于是路上遇到巡逻的士兵,尤其是看着当官的,直将手中的臭鸡蛋,烂菜叶子扔过了过去,一时间巡逻的士兵也遭了秧。百姓们显然恨极,这些人掌管京城治安,却让景世子青天白日在皇城里糟了刺,他们找不到发火的人,只将这些罪过尽数都归咎于京兆尹和巡逻的士兵。
一时间,京中一改昨日听说容景遇刺的消息时的死气沉沉,如沸腾的水,势不可挡。
大街小巷,水泄不通,百姓们用自己的方式不约而同地聚众发着对朝廷的不满怒意。
京兆尹被革职查办,皇上未曾有指示下达,京城的治安暂时由京中府衙接管。京中府衙刚刚接手,印信还没拿热乎,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正不知如何处置时,听闻百姓们挎着篮子向他的府衙冲来,顿时吓坏了,连忙慌慌张张地后门跑进了宫。
皇宫里,夜天逸代替天子监国,百姓们暴乱围堵京兆尹府邸砸巡逻士兵的消息早已经传递进了金殿。容景和沈昭均告假,容景派系的数位大臣也纷纷身体不适告假不早朝,德亲王卧病在床,孝亲王据说也染了风寒,一时间文武百官的大殿少了一小半人,金殿略显空荡。
这样百姓暴乱的事情古来就有,但是京城发生这样大规模暴乱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见。
上朝的文武百官互相看着,谁也不敢乱发表意见,都等着安王发话。
这时,外面传来门禁高声报喊声,“京中府衙孙大人求见安王!”
官员们自然都知道这京中府衙恐怕是顶不住了,跑进宫里来求救了。人人都知道景世子声望极高,但谁也没想到仅仅一个遇刺,便引发百姓们如此轰动和愤怒。
“宣!”夜天逸沉沉地吐出一个字。
京中府衙被宣上金殿,刚跑进来,肥胖的身子“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大殿,身上还挂着烂菜叶子,官员们纷纷皱眉的空档,他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百姓们的暴行。他从后门跑出来,虽然躲开了大批百姓,但躲不开小波百姓,也被砸了个稀巴烂,马车走不了,他弃了车跑进了宫,这些躲过了百姓们的追打,语气神态里颇有九死一生之感。
夜天逸一直没开口,等待他说完。
京中府衙说了半响,才控诉完百姓们的罪行,之后伏地请旨,说刁民太猖狂,请安王派兵镇压,否则没准那些百姓们冲进皇宫,砸到金殿。
官员们一时间也觉得事态严重。
“众卿以为如何?”夜天逸沉默半响,出声询问。
官员们互相对看,随即,有人出列说京城府衙说得对,刁民太猖狂,需要派兵镇压,这京麓重地竟然发生这等事情,那还了得?也有人出声反对,说派兵镇压会一发不可收拾,使得百姓们更激进,后果严重。
一时间两方争执不下。
“文莱,你去帝寝殿请旨,问明皇上此事如何处置。”夜天逸不做主,吩咐文莱。
文莱连忙应声,跑出了金殿。
官员们这才响起如今的朝局已经不是以前的朝局了,不是摄政王当政的时节了,后宫还住着新皇。都纷纷住了口,等待新皇决断。
不多时,文莱去而复返,带回了夜轻染的旨意。
旨意上命令,“京兆尹失职,从今日起,举家充军发配北地寒湿之地。着容枫从西山军机大营回城,掌管京兆尹。”
随圣旨而来的,还有一纸诏书,是新皇的《自省诏》。
《自省诏》是向夜氏先祖和天下百姓告罪,他无奈受伤体乏卧病在床,难免荒于管制京中,才造成有人趁机祸乱,刺杀景世子之人定与登基之日刺杀朕之人是同谋,目的是杀皇帝,杀景世子,祸乱天圣,使天圣不得安稳,其心可诛。一定追查出背后凶手,严惩不贷。同时安抚于民,他三日后能下床时,便返回朝中理政,朕和景世子天瑞呈祥,逢凶化吉,共同护我天圣,百姓勿慌,即刻请太后前往荣王府探望景世子。耀我天威,还我天圣太平。
洋洋洒洒一大篇,天圣百年来第一份《自省诏》。
第1470章 帝师被杀(2)
夜天逸看了一眼,之后吩咐人将《自省诏》贴了出去。之后命人去西山军机大营宣容枫回京接管京兆尹。
一道京兆尹发配和调遣圣旨,外加一份《自省诏》,瞬间在京中传开。
百姓们视线很快从对朝廷不满中被转移,愤怒纷纷被牵引到了刺杀景世子之人与新皇登基之日刺杀之人是同谋上来,一时间人人义愤填膺,纷纷责骂背后之人其心可诛,定要皇上伤好后大肆彻查,找到其人,诛杀九族。
午时,容枫接到圣旨,从西山军机大营赶回京中,疏散百姓,清扫街道,他是荣王府旁支,同时文伯侯府世子在京中百姓中也颇受百姓喜欢,谁也舍不得拿臭鸡蛋,烂菜叶子砸那个清秀俊逸的人,于是纷纷散了去。
混乱了一日的京中恢复太平。
容枫迅速接管了京兆尹府衙,东西南北四城重新调派了守城,这是即夜轻染登基后,京中京麓四门的第一次换血。
容枫归来,西山军机大营的三十万兵马就没了主管,夜轻染下令,兵令交由安王接管。
安王拥有整个北疆,如今又有了西山军机大营三十万兵马的兵权,一时间举足轻重。百官们纷纷暗里叹息皇上用人大度,竟然不怕安王夺位。
因景世子、沈大人休假,文武百官没有了丞相管辖,如群臣无首,德亲王、孝亲王又休养府中,朝中无人辅政,于是皇上再下旨意,封赐云离为暂代丞相辅政,冷邵卓接管刑部,彻查皇上登基之日刺杀以及景世子遇刺一案。
朝中又是一番政权兵权变革。
这一日,天盛京城如坐云霄飞车,喧嚣到云霄,又低沉到平地,终于落幕。
容景和云浅月在府中养伤,外面的消息滚雪球般地滚进荣王府。
云浅月昨日睡了半日又一夜,午时醒来,喝完药,人也有了些精神,一边吃着蜜饯一边感叹,“做人不带这样的,人比人果然气死人啊!有的人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怎么就能做到这么收买人心不留余地呢!”
容景笑而不语。
云浅月瞅了他一眼,继续又道:“黑心到这个份上,怪不得这么些年招老皇帝的恨呢,若我是皇上,我也恨死你了。不除了你,如鲠在喉啊。”
容景看了云浅月一眼,没说话。
云浅月继续长吁短叹,“京中住着十来万百姓吧?偌大的天圣京城啊,连老弱妇孺都出动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啧啧,夜轻染竟然没在帝寝殿里被气死,还洋洋洒洒写了一篇《自省诏》,虽然扳回了局面,但也丢了面子。若是我,他妈的还养什么伤啊,我命令三十万大军都进了城,攻入荣王府,直接杀了那个祸害,让他再不能得百姓爱着,反正大家都别想活……”
容景似乎终于受不了,出声温声提醒,“容夫人,别忘了你是荣王府的女主人,你口中的那个祸害是你丈夫。”
云浅月立即扔了蜜饯,搓了搓手,回身抱住容景,呵呵一笑,“哪儿能忘呢!我这不是高兴吗?果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一回夜轻染估计气的肝疼,他即便是皇帝又如何?也掌控不了民心,就在民心这一说上,十个他也不及你。”
容景挑眉好笑地看着她。
云浅月伸手摸着他的脸,仔细地研究他的五官,“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招人爱?你这些年也没干什么啊!百姓们却万众一心将你当佛供着。”
容景慢悠悠地道:“荣王府十年来壮大的财富富可敌国,但是如今富只可抵这一个京城了,你说那些银两都哪里去了?”
“娶我了。”云浅月立即道。铺万里锦红用了多少银两啊,想想就肝疼。
容景好笑地道:“娶你也不过用了几个城池的财富而已。”
云浅月唏嘘一声,仰脸看着他,见他明明受了重伤,还如此姿态华贵,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难道你将那些财富都千金散尽,救济了人?可是为何百姓们还如此苦?”
容景轻轻一叹,“政业不兴,农业不兴,工业不兴,商业不兴,百业不兴,多少钱财也救不了百姓于苦海。”
“那你还救?”云浅月知道这是救表救不了里,天圣已经千疮百孔,不是靠钱能救的。
容景笑了笑,低头看着她,眸光温柔得似乎要碎出水,“自然是为了民心,否则你以为天下人人会说我好?对我推崇备至,歌功颂德?天下从来就没有白得的午餐。我用富可敌国的财富,十年换得天下民心。可值?”
云浅月眨眨眼睛,“就冲今日,值死了!”
容景低头吻了吻她,怜惜温柔。
片刻后,容景目光温凉地道:“先皇活着时,一直想要荣王府的财富扩充国库,但是我偏偏不给,他以为我藏在了隐秘之地,一直不对我下手,却不知我不过是陆续散了出去,天下子民便是我的财富。否则我十年闭门不出,还能有多少人知道荣王府的病世子?”
云浅月想起他那被寒毒顽疾折磨的十年,今日扳回一局的畅快顿时消失殆尽,抱着他清瘦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低声道:“我做得最对的事情,就是爱上了你。”
容景低笑,面容如雪莲绽开,低低润润的声音从胸膛深处溢出,如春起初开的百花,温柔地道:“我做得最对的事情,也是爱上你。”
云浅月笑容蔓开,觉得最幸福莫不如是。
“臭小子,小小丫头,说话酸酸麻麻,恶心死了。”臭老道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须臾,挑开帘子,大踏步进了屋。
普善大师在二人身后,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死秃驴,你这句话比他们的话还恶心,当了几十年的和尚,还没当够?”臭老道回头骂了一句。
“你有时候还说贫道着,也没当够?”普善大师反驳了回去。
臭老道一时没了话。
云浅月看着二人出入她和容景的房间如跟自己家似的,如入无人之境。她不满地看着他们,“干外公,打扰人家好事儿,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没看见我们在谈情说爱吗?”
第1471章 帝师被杀(3)
“你个小娃子,也不脸红,大白天腻在床上,有伤风化。还好意思说!”臭老道哼声。
“我们在我们自己的家里,在我们自己的屋子里,在我们自己的床上,爱着谁了?”云浅月瞪了臭老道一眼,“果然不得人喜欢,怪不得你打了一辈子光棍。”
“我老道是看破红尘。你个小娃子懂什么?女人都是麻烦东西。”臭老道坐在了椅子上,嗤笑了容景一声,“看不透的都是愚人痴人。”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要都跟他一样想法,不要女人,天下的人类都绝种了。
容景笑了笑,对二人道:“干外公和普善大师是来取灯?”
“对,赶紧给我们。”臭老道倒了一杯茶催促。
云浅月心神一醒,看了容景一眼,立即问,“你们打算今日就去杀那两个老东西?”
“嗯!”臭老道点头。
“我爹来了?”云浅月问。
“还没,还得三日,太慢了,不等他了。”臭老道不耐烦地道。
“你们两个和我娘三个人能奈何得了那两个老东西吗?”云浅月不放心,“三日就三日,我爹也不慢了,要依我还觉得你们会晚来,我爹先来,怎么也要半个月的。”
“没有神灯对付不了,但如今有了这个灯,就对付得了。”臭老道说道。
“那神灯其实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堆破铜烂铁,我和容景都给拆吧看了。”云浅月看着二人道:“你们不是还想着后半辈子藏起来酿酒喝吗?万一有个好好歹歹,这打算可就泡汤了。”
“你个臭丫头,咒我们是不是?”臭老道瞪眼。
“我说的是事实,而且万一连累我娘,我爹还去哪里找媳妇去?不行,为了保险起见,等我爹来了再说吧!”云浅月摇头,不同意。虽然杀那两个老东西要紧,但是他们也不能损失,人命更要紧。她虽然恨那两个老东西,但分得清轻重。
“我们知道神灯里什么也没有,但虽然什么也没有,但那也是神灯,里面自有能对付那两个老东西的东西。”臭老道看着云浅月,“你放心,我们两个出手,你娘把风,连累不到她,你爹也不会没媳妇,我们两个老家伙就够收拾那两个老东西的了。”
“这么急做什么?”云浅月皱眉。
“如今时机正好,那两个老东西还不知道我们来了京城,他们的伤没那么快好,我们两个合计了两日,弄出一个万全之法,一定能对付了那两个老东西。同时也趁着宫里那个小皇帝还没从从龙床上爬起来,解决了那两个老东西,又够他乱一阵的了,你们俩也好好趁机养伤。”臭老道说道。
普善大师也点头,“你们放心,我们俩老东西惜命得很,不会就这么折了。”
云浅月看向容景。
容景微微一笑,对外面吩咐,“青裳,将神灯取来。”
青裳在外面应了一声。
“小小丫头,将你的酒方现在就给我写来。免得我杀了那两个老东西你出尔反尔不作数不给我,拿了去孝敬楚家那个老头子。我岂不是亏了?”臭老道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人品受到质疑,不满地瞪了臭老道一眼,磨磨蹭蹭下地,铺了宣纸在桌前,对于酿酒,她的确会很多方法,也会好几种酒的酿制。这归功于她过目不忘的本事和以前的权利便利。写起来并不难。
臭老道盯着云浅月,她写完一张酒方,他拿起看了看,当宝似地揣进怀里。
云浅月也没写多了,就写了三张。她私下留了两张,等着讨好容景的外公。毕竟如今嫁给容景了,大婚的时候碍于身份不暴露,没请楚家的老爷子观礼,以后早晚要去拜见,她总得留着讨好那同样爱酒成痴的老头。
虽然得了三张,也够臭老道欢喜不已。
普善大师也是连连说,“秒!”
青裳拿着神灯走了进来,云浅月罢了手,臭老道提起神灯,揣好了三张酒方,对普善大师招呼一声,二人飘飘然地出来紫竹院。
云浅月见二人身影离开,对容景轻声问,“你说他们今日能成吗?”
容景笑笑,“今日时机好,十有八九。”
“我其实挺想去看看的。”云浅月觉得高手过招拼杀,一定天崩地裂,鬼哭神嚎,错过的话未免可惜,可是她和容景这副虚弱的身体,实在是拖后腿。
“干外公和普善大师不是什么善类,未必有惊天动地之举,也没什么可看的。”容景笑笑,安抚她道:“我们就安心在府中等消息吧!”
云浅月思索,想起二人谋划了两日,又跑去容老头那里谋划了一日,应该是准备背后耍阴的了,敌人在明,他们在暗,这的确占优势。尤其还是他们两个活蹦乱跳,那两个老东西受伤未愈,且不知道他们算计他们的情形下,她点点头,“行吧,谁叫我们目前身体白搭来着,好生在府中猫着也是个理。”
容景点点头,拿起一本书来看。
云浅月伸手夺过他的书,“不准看,费神,闭着眼睛睡觉。”
容景好笑,到也乖觉不反驳,转身抱了她闭上眼睛。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喊,“太后驾到!”
云浅月皱眉,“这个老女人怎么来了?”
容景闭着眼睛不睁开,温声道:“皇上在《自省诏》里下了命令,请太后前往荣王府探望我,太后自然来了。太后亲临,这是做给百姓看呢。”
云浅月哼了一声,“不见!”
容景没说话。
这时,青裳在门口低声道:“世子,世子妃,太后驾临,由德亲王府的小郡主陪护,从云王府招了七公主陪驾一起来的。奴婢是否出去推了后驾,还是……”
云浅月面色一寒,“她竟然打了嫂嫂的注意。”
“七公主是太后亲生女儿,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容景慢慢地道。
云浅月想着七公主如今怀孕四五个月了吧?那个女人舍得折腾她女儿,到底安的什么心?是怕来荣王府坐了冷板凳,还是怕吃了闭门羹?而且还有夜轻暖也来了,他是来看容景?她脸色难看,“谁来也不见。”
“见吧!”容景道。
云浅月看着容景挑眉。
容景笑笑,淡淡地道:“夜小郡主陪着太后来了这里,文王在帝寝殿,真武殿就两位帝师了,也方便干外公和普善大师下手,没有别的阻力,更顺利一些。我们如今在府中,她们来了,无非是对我们的伤势一探虚实而已,何不见见?况且你不想弄明白这个太后有什么本事,竟然让老皇帝托付遗照吗?就算弄不明白,但帝师若是出事,也摆脱了干系。”
“那就见吧!”云浅月被他说动了,压下心中的厌恶。
“既然卧病在床,是没办法迎驾的,就请太后移驾来紫竹院吧!”容景对青裳吩咐。
“是!”青裳应声,立即出了紫竹院。
荣王府大门口又传来两声高喊,须臾,太后凤驾来到,太后下了凤辇,由身边的宫女嬷嬷搀扶着,夜轻暖、七公主陪同,走了进来。
青裳接了驾,言:“世子和世子妃伤势极重,卧床不能接驾,请太后前往紫竹院。”
明太后面色含笑,“本宫就是来看望景世子和景世子妃伤势的,带路吧!”
青裳带路,太后一行仪仗队跟随,过了紫竹林,来到紫竹院。
紫竹院小厨房正熬着药,弥散出浓浓气息,连空气中都是一种浓郁的药味。
“景哥哥伤得这么重吗?”夜轻暖忍不住问青裳。
青裳不卑不亢地道:“回夜小郡主,世子伤得很重,险些去了一条命,幸好当时世子妃去得及时,否则世子如今早已经……”话到此,住了口。
夜轻染眸光暗了暗,“云姐姐真是去得及时。”
青裳不再答话,来到门口,上前挑开门帘,禀告道:“世子,世子妃,太后来了!”
太后脚步在门口略微顿了一下,抬步进了房间,夜轻暖和七公主以及几名近身随侍跟了进来。谱一进入,顿时屋中弥散着浓浓药味,几人一眼便看到靠在床上脸色发白,身体虚弱的二人。
“景世子和景世子妃还好吧?”太后当先开口。
容景笑了笑,“劳皇上挂念,太后亲自跑一趟,景无事。”
太后坐下身,开始说着场面话,“你无事就好,皇上和哀家听到你遇刺,心都跟着提起来了,尤其是皇上,派了好几个人请我来荣王府看你们……”
话匣子打开,似乎便多了话,明太后彻底拉开了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
容景偶尔附和一句,气氛融洽。
云浅月从来不知道这个女人能说,如今她打扮雍容华贵,也真像个太后的样。她看着七公主,她脸色淡漠地听着太后的话,而夜轻暖从进来后一直看着容景,她心中冷笑,不知道这一出戏唱多久才谢幕,静静看着,并不说话。
一个时辰后,明太后终于站起身,“景世子好好休息,哀家……”
她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地高喊,“小郡主,不好了,两位帝师被杀了……”
第1472章 情天幻海(1)
夜氏帝师被杀,夜轻暖惊闻噩耗,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明太后也是身子一震,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看向外面。
七公主一直低着的头抬起,同样看向外面。随侍的宫女嬷嬷们都惊疑不已,谁人不知道夜氏帝师的能耐?那是夜氏皇室的神仙般的人物,本事出神入化,从来京之后一直住在真武殿。突然被杀了,令人不敢相信。
夜轻暖并没有立即冲出去,而是颤着声音问,“什么……你再说一遍……”
外面来人是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地冲进紫竹林,但被紫竹林的阵法挡住进不来,他只能在紫竹林外答话,“小郡主,千真万确,两位……两位帝师的确被人杀了,刚刚发现的,尸体还温着……”
夜轻暖脸色发白,“谁让你来的?”
“是皇上,侍候在真武殿的人发现了之后就急忙禀告了皇上,皇上得闻了消息之后让人抬着去了真武殿,确认帝师是死了,让奴才来这里禀告小郡主……”
夜轻暖眼前一黑,向地上倒去。
一名宫女连忙扶住她,惊得轻呼,“小郡主!”
夜轻暖勉强支住身子,定了定神,推开那名宫女便向外疾步走去,脚步有些踉跄,走到门口,忽然惊醒过来,猛地回头看向床上的容景和云浅月。
容景和云浅月似乎也极为惊异,面上疑惑讶然的神情显而易见。
“景哥哥,你说是谁杀了两位帝师?”夜轻暖六神无主地看着容景,轻声问。
容景收起眸中的惊异,恢复一如既往的清淡温雅,他摇摇头,“帝师武功极高,天下人谁能奈何得了?是否练功走火入魔?”
夜轻暖摇头,“一定不是,哥哥去了,他说帝师是被人杀的,一定就是被人杀的。”
容景轻轻一叹,“那一定是比两位帝师还要高强的武功高手了。这天下之大,智者能人居多,但都隐世不再外出。谁会杀两位帝师?”
夜轻暖面露痛色,看向云浅月,“云姐姐知道什么人能杀了帝师吗?”
云浅月也收起眼中的惊讶,摇摇头,“我只那日见了两位帝师一面,便觉得两位帝师就如两座大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翻越的,既然帝师刚刚被杀,夜小郡主赶紧查吧,也许背后下手之人如今还没出京。”
夜轻暖仔细地看了一眼二人神色,不再逗留,猛地转过身,身影奇快起冲出了紫竹院。
明太后见夜轻暖离开,也连忙吩咐左右,“快,哀家也赶紧回宫!”
近身侍候的人齐齐应声,扶着明太后疾步走出,转眼间太后仪仗队也出了紫竹院。
房中除了容景和云浅月外,只剩下了陪同太后而来的七公主。
云浅月心中想着臭老道和普善大师动手真快,这才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杀死了两位帝师。她心中畅快,但也不表现出来,看向七公主,喊了一声,“嫂嫂!”
七公主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一直没动。
“你气色不是太好,如今四五个月了,怀孕很辛苦吧?”云浅月问。
七公主扶上小腹,面色暖了暖,摇摇头,轻声道:“开始是苦一些,现在也不是太苦。就是身子重了许多,不太方便。”
“你既然身子不舒服,今日怎么还跟着太后奔波来了这里?”云浅月看着她。
七公主温声道:“昨日听说景世子和你受了伤,我就想来,被你哥哥拦住了,你哥哥说荣王府没传话过去,就是无恙,我们来了也是给你们添乱,就没过来,今日太后既然召了我陪着,我想看看你们,便也跟了来。”
云浅月点头,面色暖了一些,“我们受伤虽重,但去不了命,你好好回府养胎吧!第一胎据说应该多走动一些,到时候才好生养,但现在外面乱,也别总是往外面跑,就在府中园子里溜溜弯。再忍几个月,我的小侄子出生就好了。”
七公主点点头,轻声道:“我到希望是个女儿。”
云浅月看着她,“儿子女儿都好,都是哥哥和你的骨血。”
七公主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如今两位帝师死了,这京城又起了风波,如今一团乱麻,以后指不定会如何,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安然出生。昨日景世子遇刺之前,你哥哥也被人暗中刺杀,幸好你救了他。真不知道这未来日子里还会发生什么。”
云浅月看着她眉眼笼着轻愁,似是忧心重重,她安慰道:“不管外面多乱,只要你好好待在云王府,就会无事儿。府中还有爷爷在呢,我又离你们不远。你好好安心养胎。”
七公主点点头,看了云浅月和容景一眼,“每次想起你们在,我心里还踏实一些。”
“嫂嫂只需养胎就好,别的事情不要忧心。”容景也温声宽慰。
七公主点点头,起身站了起来,大约是坐久了腰疼,她揉揉后背,对二人笑笑,“那我回府了,你们好好养着,今日见了你们,我回府告诉爷爷一声,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担着心呢。”
云浅月点点头,对外面命令,“凌莲、伊雪,你们送嫂嫂回府。”
“是,小姐!”凌莲和伊雪立即走进来一左一右扶住七公主。
七公主不再停留,出了房间。
云浅月见七公主走远,眉头轻皱,对容景道:“明太后定然与帝师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否则她刚刚一听两位帝师死了,脸色也变了。”
容景“嗯”了一声。
“我担心七公主被明太后利用。”云浅月道。
容景轻轻一叹,“毕竟是母女。”
云浅月抿起唇,脸色有些紧绷,“也许我当初错了,就不该答应让七公主进云王府的门嫁给哥哥。”
容景伸手抱住她,温声道:“当初也是迫不得已,你对六公主未嫁先休,先皇大怒,弄了一大堆公主来让你选,都不嫁毁了容的云离,七公主这时候却来请旨下嫁,先皇应了,你不应的话,正好给了他理由治云王府的嘴,那时候云王府不占理,百姓们也不维护,群臣也不维护,娶七公主是最好的选择。”
第1473章 情天幻海(2)
“她在皇宫里,在老皇帝和明妃眼皮子底下隐藏了十年,何等的筋骨和韧性,我也是钦佩她,她虽然喜欢容枫,但知道不可能,心灰意冷之下想嫁云离,我便接受了。”云浅月抿唇道:“当时她和我去云王府宣旨,在马车中与我有一番谈话。说她嫁入云王府后就是云王府的人,和皇宫再无干系,即便云王府倾覆,也算上她一个。我便真拿她当云王府的家人了,倒是未曾想到如今明妃成了太后,而她怀孕之后性情不再坚韧果断,倒是优柔寡断,顾念亲情起来了。”
“七公主是个理性的人,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从大婚后,爱的不再是容枫,而是云离了。想要幸福,会懂得保护自己的。”容景道:“若她分不清形势,那也无可奈何。”
云浅月轻吐了一口浊气,“我只是怕云离受到伤害。”
“原来是顾念哥哥。”容景笑了笑,“他如今是暂代丞相了,早已经不是曾经的吴下阿蒙了。朝中的事情,天下的情形,他清楚得很。七公主是他的枕边人,他更是清楚。你就不必忧心了。”
“也是!我总将他当成才从云县迁来云王府的那个旁支爱脸红的男孩。”云浅月道。
容景好笑,提醒道:“他比你大了三岁。”
“我心灵老还不成吗?”云浅月瞥了容景一眼,忽然得意地道:“论起年龄来,我应该是比你大很多岁,嗯,你喊我一声……”
“我喊你什么?”容景似笑非笑地截住她的话。
云浅月轻咳了一声,红着脸道:“说着玩呢,我十六,还小得很,该喊你哥哥。”
容景好笑地看着她,“来,喊一声听听。”
云浅月拉长音,学着夜轻暖的声音,柔柔地纯纯地喊,“景哥哥!”
容景忽然拿起手边的书砸向云浅月。
云浅月立即偏身躲开,对他瞪眼,“你砸我做什么?”
容景闲闲地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我砸你了?”
“这个是什么?你没砸吗?”云浅月拎起书,这是物证。
“我不是砸到床板了吗?”容景挑眉。
云浅月气恼,“我若是不躲得及时,就砸到我了。”
“那也是你该砸。”容景看着她,训道:“好好的话不说,学什么软骨的调子。”
云浅月扔了书,哼道:“你总是听这软骨的调子,是不是骨头软了?”话落,她故意喊,“景哥哥,景哥哥,景……唔……”
容景将她拽到了怀里,俯下身,低头吻下,堵住了她的话。
云浅月伸手捶他,他加重力道,缠绵的吻有些火热,纠缠着云浅月再也说不出话来。
半响,云浅月气喘吁吁,再无力气,容景才放开她,眸中含着笑意,低低暗哑地笑道:“原来是醋了!”
云浅月眼如秋波,恼意溢出眼帘因为情动有些媚色,她哼道:“从进来一个时辰,眼睛一直看着你,这回看了个过瘾,我就是醋了,容公子,你得意了?”
容景失笑,抱着她躺在床上,身子俯在她身上,目光定在她脸上,低声道:“昨日一夜歇过来一些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些什么?”
云浅月拿起手边的书砸他,“不行!”
容景没躲没闪,被砸了个正着,问道:“真不行?”
云浅月扔了书,伸手推他,“真不行。”
“是你真不行还是我真不行?”容景头靠得近了些,呼吸喷洒在云浅月脸上。
云浅月凝脂的脸染了一层胭脂,红着脸道:“白日宣淫,容公子,你看看外面的太阳公公是不是在笑话你?”
容景当真往外看了一眼,“不怕!”
云浅月横了他一眼,伸手推他,即便两个人都受伤,但是男人天生也比女人占优势,纹丝不动,她恼道:“我醋着呢!我要和你分房。”
“分床吗?”容景笑着问。
“分!”云浅月板着脸道。
“那分枕头吗?”容景又问。
云浅月脸红,从大婚以来,她不枕枕头,都是枕他的胳膊,窝在他怀里睡觉,她羞恼地咬牙道:“分!”
容景伸手扶额,轻轻一叹,似乎极其无奈地伸出胳膊给她,“砍了去吧!”
云浅月当真伸出手去砍,可是她手还没碰到他胳膊,容景便闷哼了一声,面露痛苦之色,脸上瞬间溢出一层薄汗。
云浅月面色一变,连忙该为伸手抱住他,焦急地问,“怎么了?哪里疼?”
容景手按住心口,似乎极力忍着痛苦,“心口。”
云浅月脸色发白,连忙去给他把脉。这一把脉,感觉他脉搏似乎停了,她一惊,声音慌乱不堪,“怎么回事儿?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那两个老东西给你沾了什么毒?发作了?”
容景痛苦地摇摇头。
“你也不知道吗?”云浅月看着他,连忙放开他,转身就要下地,“我去找干外公和普善大师……”话落,她也顾不上衣衫不整,鞋也忘了穿,就向外冲去。
容景一叹,忽然伸手抓住她,柔声道:“我没事儿,别去。”
“什么没事儿啊!都没脉了。”云浅月要甩开他,但不敢有大动作,急得红了眼眶,暗怪自己医术不精。
容景看着她的样子,眸中顿时心疼,伸手将她拽上床,抱在怀里,温声道:“我刚刚装的,没疼。”
“装的?”云浅月不敢相信,他刚刚那么痛苦,能是装的吗?她摇头,“你别糊弄我。”
容景似乎无奈,也有些自责,“我不该吓你,的确是装的,不信你再摸脉试试。”
云浅月怀疑地伸手去把他的脉,脉搏虽然虚弱,但是正常跳动,的确没什么不对,但是刚刚……她挑了挑眉。
“我闭息了片刻。”容景解释。
云浅月恍然,明白了,他的确是在吓她,脸顿时黑了,甩开他的手,看着他怒道:“容景,吓人好玩吗?你吓唬我好玩啊?看我着急你高兴是不是?”
容景重新抱住她,轻声柔哄,“是我不对,谁叫你什么人的醋都吃了?你明明知道那一个时辰我一眼都没看她,你还吃醋,故意那么喊气我……”
第1475章 开膛破肚(1)
玉青晴离开,云浅月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脸上红如火烧。歇出个喜脉来?这是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和容景在房中做什么了。
容景伸手拉她入怀,温润的声音带着浓浓笑意,“就这点儿胆子?这点儿脸皮?”
云浅月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是啊,容公子,我没你胆子大,没你脸皮厚。”
容景轻笑,“这个慢慢培养就好了,我们时间长得很。”
云浅月伸手拧了他一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容景看了她一眼,也笑着闭上了眼睛。
房中幽香馥郁,帷幔内春意暖暖,不多时,两人气息均匀成一线。
半个时辰后,青裳在门口轻声道:“世子,皇上的玉辇从宫里出来了,带着已经死去的两位帝师,似乎向咱们府而来。”
容景“嗯”了一声。
云浅月皱了皱眉,要睁开眼睛,容景伸手拍了拍她,“先睡,别理会。”
云浅月当真不理会,疲惫地睡去。
又半个时辰后,大门口传来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高喊声一连喊了三声,震耳欲聋,从大门口一直传到紫竹院。
容昔等人稀稀拉拉地从府中出去,到门口迎驾。从荣王府的旁支离开后,云王府内部空虚得只剩下容景的近亲支系,连侍候的丫鬟仆从,也不过几十人而已。与以前每次接驾哗啦啦出来几百人天差地别。
“恭迎皇上!”几十人的声音到不是不小。
圣驾来临,仪仗队甚是庞大。不止帝王驾临,安王和文武百官随扈,御林军铁甲银枪,皇家威仪半分不输。
夜轻染坐在玉辇上,他的伤害没好,不能走路,但养了几日这般坐着已经是没有问题。他淡淡看了荣王府迎出来的几十人一眼,难得偌大的荣王府,曾经门庭若市,如今几十个人身单影薄,但也不显得清冷空荡。
“景世子呢?”夜轻染目光看了一圈,定在当前跪着的容昔身上。
容昔抬起头,看了一眼庞大的仪仗队和随行文武百官,不卑不亢地回话,“回皇上,世子哥哥受伤太重,早先发了热,喝了药,如今在睡着。”
夜轻染点点头,吩咐左右近侍,“抬我进去。”
左右近侍连忙从他从玉辇上扶下来,放在四个人抬的单辇上。
夜轻染坐稳,声音微沉地吩咐,“将帝师带上,随我入府。”
有人立即用担架抬了两名帝师上前。
夜轻染看了一眼,不再说话,抬着他的近侍迈入府中。两位帝师的担架走在他身后,安王和文武百官跟随,夜轻暖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一行人浩浩汤汤入了荣王府。
容昔待人进入,站起身,跟了上进去。
一行人来到紫竹林外,青裳自己等在那里,见天子仪驾她自然要跪的,声音亦是不卑不亢,“皇上万岁!”
夜轻染看了青裳一眼,“嗯”了一声。
“我家世子伤了心脉内腹,险险捡回一条命,早先明太后来时,在世子屋中坐了一个时辰,屋中开着窗子,吹了冷风,世子发了热,不久前喝了药,不能迎驾接待皇上。皇上恕罪。”青裳道。
“景世子妃呢?”夜轻染问。
“世子妃为了救世子,急血攻心,伤了身,如今太过虚弱,比世子强不了多少,也睡着了。”青裳道。
“朕进去看看他们。”夜轻染道。
青裳开口拒绝,“皇上身体不佳,以防过了病气,还是……”
夜轻染挥手打断他,吩咐左右,“进去!”
左右内侍立即抬了他向里面走去,安王和文武百官跟随。
夜轻暖来到青裳身边,仔细地看着她,“景哥哥当真发热了?”
青裳点头,“是发热了!奴婢不敢拿世子的病开玩笑。”
夜轻暖不再说话,跟着走了进去。
青裳知道拦阻不住,也不拦着,站起身,也跟着进了去。
一行人穿过紫竹林,来到紫竹院。
东暖阁主屋内此时窗子开着,没有帘幕遮挡,下午的夕阳射在窗子上,红霞辉映。
来到院落正中,夜轻染一摆手,内侍止住步,后面浩浩汤汤的队伍自然也止住步。
“景世子可醒了?”夜轻染看向主屋,帷幔内隐隐有两个人影,似乎正在起床。
“醒了!皇上来了舍下,自然不敢不醒。”容景往日温润的声音带着几分大病的沉哑。
“若非事情重大,朕也不会前来打扰景世子养伤。”夜轻染沉声道。
容景声色淡淡,“皇上稍等片刻。”
夜轻染不再说话。
文武百官看不到屋中的情形,夜轻染被人抬着坐着单辇上,隐隐能看到,只见那二人起了床进了屏风后。他抿了抿唇,静静等着。
夜氏帝师毙这么大的事情,朝中的百官们自然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进了宫。今日来的人包括卧病在床的德亲王和身体不适在府中休养的孝亲王,二人脸色都不好,一时间众人都静静等着。
天圣建朝百年来至今,无论多么身居高位者,也从来无人敢藐视皇权,更别说凌驾于皇权之上了。可是这一代,就偏生出了两个人,一个是荣王府的景世子,一个是云王府的浅月小姐,偏偏这二人如今还是夫妻,自古以来,功勋老将卧病在床,哪怕有一口气也要爬起来迎驾,可是偏偏这二人,不但不迎驾,还让皇上等候。但相比较于敢拿剑传入金殿杀皇上来说,等候真的不算什么。
无人出声,百官中钦天监的大臣和几位老态龙钟的谏言官也都不敢吱声。
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
夜轻染受得住,夜天逸受得住,夜轻暖也受得住,但是德亲王受不住了,他终于开口,“景世子在做什么?还要皇上等多久?”
“景世子大病,只要能出来为帝师验身,等等也无妨。”夜轻染沉声道。
德亲王虽然不满,但当日在金殿云浅月要杀夜轻染,他纵容他杀,让他无可奈何,如今他刚一开口,里面的人还没说话,便又被他拦住,他心中气恨,瞪着夜轻染。
第1476章 开膛破肚(2)
夜轻染说了一句话后,不看德亲王。
这时,那两人从屏风后走出,都仅着了一件松软织锦的袍子,缓步走了出来。
夜轻染看得清楚,目光凝了凝。
不多时,房门被从里面打开,珠帘挑起,那二人走出来,站在门口。
顿时院中的人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仪仗队随扈,人人顿感如九天花光洒下,落在那两个人的身上,即便苍白虚弱,任谁一眼也能看出正身处于大病之中,男子如明月遮纱,女子如扶风弱柳,但还是惊艳异常,仪容华眼,甚至不敢直视。
有许多人第一时间躲开了目光。
也有许多人直直地看着那二人,神思不在。
德亲王和孝亲王虽然老一辈,但也难免被此等花光刺眼,晃了晃神。
夜轻染眸光微凝不过一瞬,便看着二人沉声开口,“景世子,辛苦为两位帝师验身吧!若是你不能为其验身,这天圣上下,朕就再也找不出另外的人了。”
“皇上褒赞了,天圣泱泱大国,藏龙卧虎,能人异士虽然隐世,但若细查,还是大有人在。不是独独景一人。”容景缓缓摇了摇头,平时寻常人都听不到他气息,此时却听他气息虚弱,似乎说一番话,便也能耗费他巨大的精力一般,“况且皇上、安王都验身不出来,景怕是也不能胜任。”
“朕相信你能胜任,这里文武百官也相信,外面的天圣臣民自然也相信。”夜轻染沉声道:“景世子遇刺,这京城都翻了天,京兆尹府被围困,京城府衙险些被拆,朕的皇宫都险些聚集了万民。景世子声望和百姓的推崇可不是无的放矢,徒有虚名。”话落,他话音一转,看着云浅月道:“是吧?景世子妃?”
云浅月目光淡淡落在夜轻染身上,这是既那日她抱着那个死去的孩子怒闯金殿后刺了他一剑后第一次见到夜轻染,大约是失血过多,也是从奄奄一息中救回来,所以他虽然养了几日,但是不比容景好多少,面色苍白,大病未愈,但他不苟言笑地坐在单辇上,身后簇拥着一众文武百官和随扈,不比在金碧辉煌的金殿上少半分帝王威仪。
似乎一直以来,他就是帝王,真正的帝王。
云浅月看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没说话。
容景淡淡一笑,“盛名不过是别人强加于身而已。”
“放眼天下,四海之境,有景世子这等盛名的聊聊无几。”夜轻染勾唇一笑,目光冷静,声线低沉地盯着云浅月,“朕以为景世子妃恨极了朕,再见到朕会再给朕来一剑。”
云浅月仿若未闻,脸色神情淡漠。谁说过若这个人疯魔无救,对他漠视是最好的作为?
夜轻染晒笑了一声,“景世子妃从今以后是打算对朕封口,不说话了?”
云浅月面色冷静异常,不再看他。
“皇上今日来是想景为两位帝师验身,还是想激怒内子不好收场?”容景淡淡地看着夜轻染挑眉。
“景世子真是爱妻!”夜轻染又笑了一声,“朕连日来躺在床上心中苦闷,见了景世子妃不免想多说两句,景世子勿怪。毕竟朕可是被她险些要了命,这样越狠,朕才越忘不下她。”话落,他摆摆手,“今日她不说话也好,免得她说话惑我,让我心神不宁,忘了今日的来意。”
云浅月淡漠的面色终于沉了下来,她不想怒,但是夜轻染真是太知道如何让她怒了。
“她如今身体不好,很是健忘,伤过皇上之事恐怕早被她忘了。皇上多虑了。”容景轻飘飘一句话,让云浅月被挑起的怒火瞬间消失殆尽。
夜轻染看着云浅月眸中翻滚的情绪隐了下去,脸色一沉,不再针对云浅月,摆摆手,沉声道:“景世子请吧!两位帝师亡灵,就靠景世子宽慰了。”
容景淡淡地看向担架上的两位帝师道:“两位帝师是半仙体之人,在他们面前,景可不敢托大,尽力一试吧!”
夜轻染不再说话。
容景虚弱地握住云浅月的手,温声道:“扶我过去。”
云浅月点点头,似是搀扶,又似是相携一般,二人走向两位躺在担架上已死的帝师。
帝师旁边站着的人被二人身上浅浅的华光所射,不由地倒退数步,恭敬地给二人让开了道,大气也不敢出。
容景来到近前,蹲下身,仔细地看了帝师的面相、手、身上。
两位帝师虽然死了,气息已绝,但是面色还如那日来荣王府所见一般,没有半丝死人的面相。若是不仔细辨认,只以为是睡着了。
容景看了片刻,眉头紧锁,似乎是不得其解。
夜轻暖等了半响,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景哥哥,你可看出他们是如何死的?被何人所杀吗?”
容景不看夜轻暖,淡淡道:“看不出。”
“连你也看不出?”夜轻暖声音徒然拔高。
“夜小郡主既然是帝师的徒弟都看不出,我看不出也没什么稀奇。”容景缓缓站起身。
夜轻暖一噎,“那怎么能一样?你是景世子。”
容景淡淡一笑,“我的名号这般误人吗?容景也是人,是人便有不知道的事情。若是未卜先知,或者我真如此本事的话,也不至于被人刺杀,若非内子赶去救我,险些送命了。”
夜轻暖彻底没了言语,看向夜轻染和夜天逸。
“景世子真的看不出?”夜轻染挑眉。
“看不出,这等事情,我没必要欺瞒。”容景淡淡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云浅月,“虽然我看不出,但内子也许看得出。毕竟我有些地方也不及她见多识广。这一点当初做染小王爷的皇上和做七皇子的安王应该清楚。”
夜天逸不说话。
“也是!论起医术和武功,博古通今,她也许不及景世子,但是奇闻异事,离奇怪事,她可比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强。”夜轻染一笑,看向云浅月,“看来今日景世子妃不与朕说话还真不行了!你伤了朕一剑,朕没还手让你伤,也既往不咎,今日这两位帝师到底为何被害,是被人如何害了,就劳烦景世子妃吧!”话落,他不等云浅月开口,又道:“况且帝师之事查不出因果,解决不了的话,这天圣无人有此能耐,免不了要劳烦景世子了。景世子身为丞相,又是百年来受封的荣王府开国功臣之后,虽然伤势过重需要卧床休养,但帝师身死,关乎国事,自然免不了让他劳心费神,不得休养了。”
第1477章 开膛破肚(3)
云浅月眯了眯眼睛。
“景世子妃以为如何?帝师尊贵,国事为重。景世子妃虽然自诩弱质女流,不干国事,但是事关景世子不得休养之事,让他劳心劳累带兵彻查,你必是不舍吧?既然如此,就发挥所能吧!”夜轻染话音虽然低沉,但语调中说不出散漫冷静。
众人都看着云浅月,心中都清楚,云王府浅月小姐曾经伪装十年,后来不伪装了,她的才华渐渐呈现,但到底她有多少本事,总是在她做过那些轰天动地的大事下令人看不清看不透。以往每次她做一件大事时,众人都会以为这就是她最震惊的举动,但是不久后,她还会有更令人震惊之事,所以,谁也拿不准她有多大本事,多大能耐。但是都不由隐隐觉得,若是她真想做一件事情,一定能做到。这是这么多年来,给天圣京城的所有人,甚至天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从心底公认之事。
一时间,这一处静谧无声。
“云姐姐,你快看看,帝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被人杀了?”夜轻暖吸着鼻子,眼睛红红肿肿,显然是早先有一番大哭,让她整个人显得娇小又怜弱。
“我可以验尸,但是方法,我说了算!”云浅月终于开口,声音虽然虚弱,但也冷清至极,“若是同意,我就验,若是不同意,就另请高明。”话落,她补充道:“当然我验完之后,若是没有结果,或者是结果不如人意,别找我麻烦。我虽然也受伤了,但是不高兴的话,拿剑杀人还是没什么问题。”
“好!”夜轻染颔首。
皇上开口,群臣自然都不说话。
“青裳,去拿一把匕首来。”云浅月对青裳吩咐,“另外拿口罩,手套,仵作所用的一切东西都给我准备来。”
“是!”青裳连忙应声去了。
众人都猜想难道景世子妃是要用匕首放血验血?
不多时,青裳拿来匕首,一切仵作用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云浅月先回头对容景道:“你躲后面点儿,免得一会儿脏了你。”
容景点点头,退后了三步。
云浅月带上口罩手套,接过匕首,青裳给她身上罩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只不过那斗篷从前面围到身后,将她整个人都给包裹了起来。她拿过匕首,靠近第一位帝师,忽然照着帝师的身上划下。
群臣齐齐睁大眼睛。
夜轻暖大惊,瞬间扑过来拦住云浅月,脸色发白,浑身发抖,“云姐姐,你要做什么?”
“验尸!”云浅月冷静地道。
“你……你怎么……验尸?”夜轻暖颤抖地问。
“开膛破肚。”云浅月道。
夜轻暖看到她动作时显然料到了,面色瞬间如纸,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浅月,睁大眼睛,“你……你竟然要给两位帝师开膛破肚?他们的身份尊贵,怎么能……怎么能开膛破肚?”
“外表看不出来,只能看里面。”云浅月淡淡道。
“不行,不能这么验。这是侮辱帝尊。”夜轻暖摇头。
“开膛破肚,是在外面没有任何迹象的情形下,才不得已的作为。还死者真相,告慰在天之灵,这是让死者瞑目,生者也安心的事情。怎么能是侮辱?”云浅月清冷地看着夜轻暖浑身颤抖的模样,淡淡道:“开膛破肚的事情你的哥哥,如今的皇帝,曾经的染小王爷也做过。我只有这一个办法,若是夜小郡主阻拦,那么我自然是不必验了。这等事情,我也不想脏了眼睛和手,毕竟死人肚子里也没什么好看的。”
夜轻暖白着脸看着她,似乎从来不认识一般。
群臣也是又惊又骇,去年署日里,景世子和浅月小姐被一百名隐卫死士暗杀,据说浅月小姐给那尸首开膛破肚,当时身为皇上的染小王爷眼睛遭了罪大怒之下将群臣都叫了去观看。满朝文武,尽数一半的官员都吐了个稀里哗啦,有些人甚至还病了好几日,月余见到饭还想吐。那件事情太记忆犹新,除了后来科考被选进朝中的清流官员没经历过那件事情,当时在朝的这里尽一多半都经历过,如今旧事重来,还是给两位帝师开膛破肚,一时间只觉得胃里反酸,强忍住才不让胃里的东西滚出来。
“不行,的确不能这么做!”德亲王也是又惊又怒,“这是帝师。”
孝亲王也骇得连声道:“景世子妃,的确不能这么做,帝师是何等尊贵,怎么能……死后还开膛破肚呢?这是对死者大不敬啊。”
“帝师一生为我天圣京城培育帝王和皇室暗人子嗣,的确不能啊!”有一个老臣也道。
“的确不能!这样的事情不能做。”有几位老大臣也白着脸同样颤抖着连声附和。
云浅月摊摊手,“不做更好,那另请高明吧!”
“开膛!”夜轻染沉声开口。
“皇上不可!”德亲王为首,“噗通”几声重响,几位老臣都沉痛地跪在了地上。
“夜氏帝师一生为国,数代忠心,如今两位帝师年逾古稀,白发苍苍,如何在他们被人陷害之后还对其身体利器加身?这是大罪。”德亲王沉痛地道。
“那德亲王以为如何?”夜轻染沉声问。
“自然不能动匕首,更不能开膛验尸。”德亲王做好了拼死阻拦的准备。皇上是他的儿子,但是他如今是皇上,不能大不敬,也只有一死。
“那德亲王想办法吧!连景世子从外表都看不出帝师被如何所害,天下间还有何人能看出?”夜轻染冷沉地道:“总之这里的所有人,朕是看不出,安王也看不出,钦天监看不出,皇室里培养的暗人仵作也看不出。试问,还去哪里找人,能够看出?”
德亲王顿时一噎,没了声。
“今次帝师被杀,主要是当先明白真相,朕相信两位帝师也不想死不瞑目。查找真相才能真正告慰亡灵,以安死者之魂魄。”夜轻染又道:“德亲王和众位爱卿若是一心阻拦的话,那你们将两位帝师的尸体带走吧!朕看你们如何能找到能人,给出个交代。”
这回不止德亲王没了声,孝亲王和跪在地上的几位朝中老一辈大臣也都没了声。
“可是……可是哥哥,他们是帝师啊……”夜轻暖忍不住流下泪来,哭道:“他们是帝师啊,难道就只有这一种办法了吗?”
夜轻染沉默不语。
“而且云姐姐也说了,她说验尸结果也不一定有结果,万一真没有结果呢?那岂不是白开膛辱了帝师尸体?”夜轻暖哽咽地道:“景哥哥也说了,天下智者能人多得是?我们可以贴皇榜,可以招揽人,可以等着有人来给两位帝师验身,验明死因啊,不一定……不一定非要开膛破肚的。”
“如今春日将暖,尸体放不长。”一直没开口的夜天逸此时道。
“冰库里有冰,可以用冰镇着。”夜轻暖道。
“用冰镇着能镇多久?”夜天逸冷静地道:“十日,二十日,还是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半年一年,或者两年?皇上看不出,景世子看不出,这天下间若是贴皇榜也无人来看,或者看不出呢?就一直就样下去?”
夜轻暖一边摇头一边道:“不会的,一定有别的办法。”
“凶手还是尽快查尽快了结。帝师是夜氏的神话,即便有能人,也等不了那么久。况且人人都知道天圣京城云王府有个景世子,他都看不出来,还有多少人敢来?奇人异士大都早已经不理俗世,即便能来者,也是微乎其微,一拖再拖,只会让帝师永远沉冤,不得昭雪”夜天逸沉声道:“京城连番动乱,皇上遇刺,景世子遇刺,帝师被杀,三件大事之后,你以为如今的百姓不恐慌,难道还能太平度日?目前的京城和天下,早已经不堪重负。比起来朝野动荡,百姓难安,帝师不得昭雪,你认为开膛破肚还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夜轻暖后退了一步,眼泪汹涌,“可是两位帝师教导之恩,我……我不忍心啊!”
“不忍心就退后别看。”夜轻染沉声道:“不敢看的人都别看,敢看的人就仔细地看着。看看帝师到底是怎么死的。”话落,他对云浅月道:“开膛!”
“确定?”云浅月扬眉。
“朕下旨,再有阻拦者,杀无赦!”夜轻染扫了群臣一眼,冷声道。
几位老臣一哆嗦,德亲王自然也是睿智之人,被夜天逸一番话说得也没了赴死的主张。众人再无人应声,不再阻拦。
云浅月手起刀落,极为痛快地划开了帝师的身体,两具尸体,顷刻间被她开膛破肚。
所有人无一人躲避,都睁大眼睛,想看看帝师到底因何而死,好奇战胜了惧怕。
只见两位帝师的心口空空。
云浅月扔了匕首,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摘了口罩,用嘲讽的语气笑道,“原来夜氏的帝师也养这等巫咒,被咒虫反噬,餐食了心。心没了,人自然活不了了。这是自作孽,不可活。还找什么凶手?可笑!”
第1478章 天生龙命(1)
云浅月话落,满堂皆惊。
群臣忘了惧怕骇然,一时间只不敢置信地看着两具没有心的尸首。
“这不可能!”夜轻暖当先大叫,打破沉寂。
“怎么不可能?事实俱在,从哪点能反驳我说的不对?”云浅月清冷地看着夜轻暖。
“两位帝师……帝师……咒怎么能反噬餐食心……他们一直都好好养着的,从来没有任何反常过……”夜轻暖喃喃地道。
群臣听到夜轻暖的话,证实了帝师果然养巫咒。
云浅月冷笑,“大千世界,因果循环,向来如此。这种东西寻常人碰都碰不得,看他们的情形,养了也不是一日半日了,控制不住,餐食自身,有什么稀奇?”
夜轻暖摇摇头,眼泪横流,似乎犹不相信这是真的,“帝师很厉害的,这等东西……一定有什么不对,怎么突然就餐食心了……一定是别人害他们……”
“到底是不是别人害的,还是如何害的,这就不是我的事儿了,我只知道这种是自食恶果。”云浅月褪了手套,揭开披风,对夜轻染道:“尸体已经验了,结果也出来了,皇上带着人是不是该走了?我夫君距离皇宫五百米被人围剿暗杀险些丢了性命,那时候没一个人出来解救,皇室有了事情了,才想起忠心的臣子来了?硬将人从病床上拖起来。未来的日子再不让我夫君好好养伤,带着病帮你硬找自食恶果之后的什么凶手的话,未免不近人情,寒了人心。我夫君虽然仁善,顾念天下百姓,但也不能任凭别人搓扁揉圆,不顾身体。从我这里就别想。”
夜轻染目光冷沉地从两位帝师身上收回视线,盯着云浅月。
云浅月一番话落,不再看他,也不理会这些人,伸手拉上容景向屋中走去,清冷的声音吩咐,“青裳,送客!”
青裳声音不卑不亢,“皇上请吧!”
臣子对皇上下逐客令,过来鲜有,但是放在荣王府,云浅月的身上,这等事情不稀奇。
群臣都看着夜轻染,一时间从巫咒餐心中回不过神来。
德亲王、孝亲王等老一辈的朝中大臣对这个结果反驳不出半个字来,亲眼所见的事情,如何能有假?帝师是被自己养的咒餐了心。这还去哪里找什么凶手?
“时机太巧,这怎么可能……”夜轻暖用袖子抹了一把泪,也顾不得仪容,对云浅月道:“云姐姐,这怎么可能?皇上哥哥登基遇刺,你后来又险些让哥哥丢了命,景哥哥遇害,如今两位帝师才来京城几日就咒术餐心?这巫咒两位帝师是自小就养着的,为何早不餐食晚不餐食,偏偏这个时候餐食?”
群臣心神一凛,经夜轻染提点,也不由猜测起来。
云浅月拉着容景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冷笑道:“夜小郡主这是质问我了?”
夜轻暖看着她,一直说,“这太巧了……”
云浅月嗤了一声,“世界上凑巧的事情多了!巫咒本来就不是天地正气的本术,自古被誉为邪术,只不过有个南疆国,所以才将咒术公之正之。但到底有什么害处,从来都没个定数。他们自小养巫咒就不能到老了反噬了?正因为养得老了,里面的咒虫成了精,吸食他们精血太多,成了害,他们控制不了了,才餐食了心而死。这很难解释吗?”话落,她又冷笑道:“但到底是何原因,两位帝师住在真武殿,他们死的时候,明太后和夜小郡主可都是在我府中做客看望夫君来着,我们两个撑着病足足在床上陪了一个时辰,如今这质问我是为了哪般?我不过是验尸之人而已,难道给你解释出个前因后果来不成?别欺人太甚!”
夜轻暖脸色白无血色,身子再度颤抖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眼泪横流。
云浅月不再理他,拉着容景转身进了屋,珠帘轻轻飘动,房门“砰”地关上了。
“哥哥……”夜轻暖看向夜轻暖,沉痛地喊了一声。
“带上帝师,回宫!”夜轻染面色发沉地命令。
内侍立即抬起单辇,文莱连忙取了绸布盖上帝师被抛开的身体,想紫竹院外走去。群臣对看一眼,德亲王孝亲王等人都脸色不好地起身,也跟着走去。
不多时,一行人出了紫竹院。
一炷香后,玉辇起驾,离开了荣王府。
云浅月虽然只拿着匕首什么脏东西也没碰到,但进了房中还是先洗了手。洗罢手之后,见一行人出了紫竹林,她冷笑了一声,一边擦手一边道:“虽然我没参与将他弄死,但如今也算是亲手报了仇了!”
容景站在她身后,微笑着道:“过瘾了?”
云浅月回身嗔了她一眼,脸上霜寒的神色褪去,伸手抱住他,笑逐颜开,“自然是过瘾了!敢碰我男人,让他们死无全尸,死了也不得超生。”
容景伸手环抱住她,“不出明日,景世子妃给帝师开膛破肚的事情天下皆知,以后天下人人见了你都退避三舍。”话落,他“唔”了一声,“这样再无人有胆子窥视你,给我少惹些桃花,也不错。”
云浅月捶了他一下,“以后百姓们都用我吓小孩子估计够了。小孩啼哭,妇人立即说,云浅月来了,不,景世子妃来了,小孩立马不哭了。有止啼作用。”
容景轻笑。
云浅月推开他,看向窗外,院中正当地上一片血迹,她面色一冷,到底是脏了地方,冷声道:“青裳,将地面上的血和着土收了,拿去十八隐魂的灵堂前祭魂。”
“是,世子妃!”青裳连忙应声。
“收拾完之后,拿水冲干净了,一点儿脏东西也别留下。”云浅月又吩咐。
“奴婢晓得,这就做,世子妃放心吧!保证什么也留不下,让咱们的院子还干干净净的。”青裳立即保证。
云浅月不再说话,转回身,松了一口气道:“未来些日子我们可以安静一些了吧?”
容景点点头,唇角微勾成一抹月牙的弧度,“自然,我在府中好好陪着你。”
云浅月又搂住容景,将身子挂在他身上,刚刚乏力地被从床上拽起来,折腾这么半天,疲惫又来了,软软蠕蠕地道:“睡觉,我困着呢。”
第1479章 天生龙命(2)
容景笑着点头,抱了她的力气还是有的,娇软的身子放在大床上,跟着躺了下来,拍拍她,柔声道:“早先累坏了,睡吧!”
云浅月枕着他的胳膊,吸着鼻子埋怨,“都怪你。”
“是,都怪我。这样的事情才费力不讨好。”容景好笑地道。
云浅月哼唧了一声,须臾,便睡了去。
容景看着她,目光温柔。夜轻染、夜天逸、夜轻暖、或者还有有心人心中都清楚明白夜氏两位帝师才来京城就被咒术反噬餐心死在真武殿蹊跷,令人怀疑,但也只是蹊跷奇怪怀疑而已,做不得什么。即便夜轻染心中清楚和他们脱不开关系,但又能如何?就像他说的,来日方长,他也来日方长。
当日,夜轻染带着开膛破肚后的帝师和文武百官回到宫中,接连下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是,吩咐仵作为两位帝师开了膛的身体缝针,钦天监则吉日吉时厚葬。
第二道圣旨是,两位帝师自小体内养的咒是半仙之咒,如今咒成,两位帝师仙缘已到,真武殿真武大帝恩准帝师升登极乐,这是祥瑞之事,天圣接连出现事端,但两位帝师弃了凡体奉心祭天祈福,以后天圣会国泰民安,再无事端。安抚百姓勿慌。
两道圣旨一出,本来惶惶然的百姓恍然大悟,两位帝师来京中,原来是真武大帝有召。帝师弃了凡体,携心奉天,这是神话一般的故事,于是纷纷心下大安。
也许这连番动荡之下,百姓们都想找一个理由说服自己,于是,皇帝诏书一出,百姓们家家焚香祷告,恭送帝师一路飞升好走。
这一夜,京城再度万家灯火不息,彻底通明。
皇宫真武殿门口搭建了灵堂,从清泉山灵台寺请了数百僧人进宫超度。文武百官三品以上的官员守灵。
身为皇帝的夜轻染,回宫下了两道圣旨后,当日晚便发了热,宫中侍候的人乱作一团,安王夜天逸开了方子,但御药房少了一味药,便派人来了荣王府。
时值入夜,云浅月睡了一觉醒来正懒洋洋地赖在床上让容景喂饭,听到夜轻染下的两道圣旨,她冷笑道:“他到真是好本事,会利用什么真武大帝恩准升登极乐的鬼话骗人。”
容景温声道:“皇室如今必须如此做,百姓们也需要如此做,才能两下心安。”
云浅月冷哼一声,“以前他做小魔王的时候最讨厌神鬼和尚道士等,如今用得竟然得心应手,半丝不含糊。”
“心机深沉诡变,这才是为帝者,也是帝王之道。”容景道。
云浅月看了容景一眼,想着面前这个人也心机深沉诡变呢!
文莱奉了安王的命前来求药,青裳低声禀告,云浅月立即寒着脸道:“不给!最好热死他。”
容景温声道:“我费了一日辛苦将他救回来,你不给的话,岂不是浪费了我的心血。”
“那时候我就该一剑穿透气了他,你就不该救他,后来也不至于那两个老东西给你粘了符咒,他纵容秦玉凝给她大开方便之人险些杀了你。”云浅月恨恨地道。
“一事归一事,各凭本事。”容景道:“这才开始,来日方长。让他这么死了,未免便宜了。”
云浅月哼了一声,今日他故意要激怒她,她到底是忍住了。
容景对外面吩咐,“去药园取了那一味药给文公公。”
“是!”青裳得了命令,立即去取药了。
文莱拿着药急匆匆回了宫,据说夜轻染已经烧得说了胡话,口口声声喊着“云浅月你等着。”,声音又苦又恨,夜天逸开了方子,文莱煎药,将药给他灌了下去,他折腾了一夜,夜天逸一直陪着,那一句话也一直喊了一夜。
两个人都无法给帝师守灵,只能夜轻暖以两位帝师的嫡亲弟子身份跪在灵堂前戴孝烧纸。明太后以皇室媳妇的身份也为其守灵。
皇宫这一夜,灯火辉煌,诵经声伴随着哭灵声,响彻不绝。
第二日,夜轻染烧退了,人才清醒过来。
清醒后的他先看了一眼夜天逸,又盯着棚顶怔怔出神。
夜天逸在殿内的榻上闭着眼睛养神,一夜没睡,感觉到夜轻染的视线,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见他收回视线看向棚顶,他又闭上了眼睛。
许久,夜轻染沙哑出声,“我梦到了小时候。”
夜天逸不说话。
夜轻染继续道:“容景比我大半年出生。”
夜天逸依然不语。
夜轻染似乎也不指望他答话,继续道:“容景出生时,冬至日里漫天霞光。钦天监说是大福之人。灵隐大师为其批命,‘天生此子,万物如尘。生来带煞,命犯孤星。’天圣百年来,只有这一个顶着灵识出生的人,外人听着这批语觉得他是荣王府的人,只看到了那个煞字,为其哀婉忧愁,可是帝师和皇伯伯却看到了那个孤字。自古以来,何为孤星?那是帝王之星。”
夜天逸眉毛轻轻颤了颤。
“当时太子夜天倾,二皇子夜天煜,三皇子甚至到你七皇子,都已经出生。没有一个是天生带灵识之人。皇伯伯和帝师大急。”夜轻染沙哑的声音有些命中注定的寡淡,“他们想除掉容景,但荣王府容老王爷和荣王防范甚严,云王府暗中相助,灵台寺灵隐大师在荣王府一住就是数月,其中隐卫不计其数,荣王府那时比皇宫还要铜墙铁壁,根本无下手之法。半年后,我出生了。我出生时,春夏交替之际,却天降大雪,同样天生带有灵识。这等天生异象,令皇伯伯和帝师大喜。齐齐奔赴德亲王府。见了我之后,说我根骨奇佳,天赋高于常人,夜氏百年来,便我一个。钦天监说我是大贵之人,帝师批命,‘九天龙星,夜不绝亡。’,皇伯伯大喜过望,但是帝师还有后话,说‘生不存养,神鬼同行。’,皇伯伯又大惊,说一定要保我。帝师说,‘保养只有一法,既是龙命,就该为龙。’,皇伯伯思索之后,说荣王府有一子,乃亡夜氏之兆,夜不能亡,如今德亲王府有此子,是天不绝夜,不是他的亲生子又如何?是侄子一样流了夜氏的血脉,于是当即和爷爷父王商议,将我过继给皇伯伯为子。”
第1480章 天生龙命(3)
夜天逸显然不知道这些事情,睁开眼睛看着夜轻染。
夜轻染没看他,一直看着棚顶,暗哑的声音冷涩,“当时皇伯伯的子嗣已经七人,虽然帝王年轻,但朝中朝臣一直主张早立太子,也是意在培养。只不过皇伯伯一直等着择选而已,才一再推迟,如今帝师批语后,皇伯伯大喜之下便要昭告天下立我为太子。但是帝师谏言,说天圣未来运数实在风云变化,莫测难料,太子刚过易折,怕毁了我。何况皇上子嗣众多,立侄子怕是引起轰动,朝野震荡,折损我的天运。于是,皇伯伯便和帝师筹谋了一番,最后顺应形势和朝臣民心,立了过继皇后膝下的二皇子为太子,立我为暗龙,立太子那日,也同时暗中为我举了仪式,拜了皇陵祖祀。只有两位帝师,皇伯伯、父皇、以及暗龙和暗凤两位统领知晓我真正的太子身份。”
夜天逸薄唇抿起,静静听着。
“后来我自然交由帝师在暗中调教,为帝者的一切我都要学。关在暗室中一两个月不出来是常有的事情,身上的旧伤没好又添了新伤太正常。三岁空手杀虎,从满是毒物的地窟里爬出来奄奄一息,寒池的水一泡便是半个月,牙关打颤咬破嘴唇血流出嘴就结成冰,这些都不算什么。”夜轻染沙哑的声音徒然冷寂下来,“多少次我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生出来,可是死根本就死不了。那时候我唯一的想法是死,可惜却是最难的事情。”
夜天逸手蜷了蜷。
“皇伯伯四十五大寿那一日,提前给我用了无数好药才养回了身子,并且告诉我,在大殿上,有一个任务,让我仔细地盯着两个人。那一日,我坐在座位上,看着并排坐在一起的两个小丫头,一个是秦丞相府的小姐,一个是云王府的小姐。一个是皇伯伯的倚重大臣之女,一个是承受夜氏百年来组训要入宫为后的人。他们是我的目标。”夜轻染冷静地道:“开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木讷,规规矩矩,令人索然无味。但我知皇伯伯必定有用心,于是不敢放松,后来果然出现了不同。皇伯伯给你们三人分赐府邸,本来安排好的,却被云王府那个小丫头动了手脚,调换了你和夜天倾的府邸。她出手太快,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连皇伯伯和满朝文武荣王、我父王等都瞒了过去。却瞒不过受了那么久训练且一直注意她的我。当时除了我外,我知道还有一人也发现了,就是容景。”
夜天逸似乎也想起了当年之事,眸光闪过一丝恍惚。
“她之后规规矩矩坐在殿中,看起来规矩,眼珠子却一直转着,看的最多的方向竟然不是将来要嫁的太子,而是荣王府的位置。后来,容景借故出了大殿,果然不多时,她也找了个机会出去了,我自然也跟出了大殿。”夜轻染说道这里,突兀地一笑,有些幽寂,“鸳鸯池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看到了她气怒地将容景推到池里,容景既然能发现她在大殿中的动作,又怎么会被她轻易推下水?自然是装的了,于是我过去提醒她,看看她如何办,她竟然没需要我帮忙,便跳下了水去救他,救他上来之后,竟然没看出他假昏迷,爬在他身上就吻了他,我当时震惊,愣神之下被不妨被容景踹下了水池里。虽然明知道是容景,但是我在池里一番思量后,想要试探她心思,于是上来之后故意说是她踹的,她听了后不争辩,二话不说又将我踹下去了,我连番两次落水,竟然觉得不恼,觉得她这性子比她在大殿上木头人一般坐着有趣多了,我在水下听着他们的对话,终于明白了皇伯伯提起荣王府世子时的语气。更觉得有趣,再度爬上岸之后,却见到一个装晕,一个大怒,我忽然想试试她的身手,于是便故意冤枉她说非礼容景,看她如何,她果然气极和我打了起来。我从出身训练,比她年长两岁,却只能和她打了个平手。”
夜天逸没有参与这一段时光,薄唇紧紧抿起。他比容景和夜轻染都早认识云浅月两年,却是命运的齿轮就在那一年,那一日,他高兴于以后的府邸比邻她之际,以后可以常见她之事,悄然地疏漏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发生了改变。他脸色昏暗之色一闪,便木然下来。
“后来那件事情之后,皇伯伯问我,我那时候虽然对朝局和皇伯伯的心了解不深,但也从皇伯伯的神色语气明白他不喜云王府的女儿,于是刻意隐瞒了下来。只说她性情乖张,骄纵蛮横,顽劣不堪,没有大才,比秦小姐差得天壤之别,不值一提。皇伯伯疑惑,说了一句,‘她的女儿不该如此。’,我却说我看到的就是这样。皇伯伯不再问,果然后来她追在夜天倾身后,真成了我所说的样子,皇伯伯每每提及,虽不厌恶,但也不喜,我看不出他想法,他只嘱咐我多加观察她,却严令不准亲近她。”夜轻染忽然冷笑一声,“她何其聪明,不用皇伯伯严令,她见了我就会自动躲得远远的,皇室中的人,只和你最近。”
夜天逸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投下两片暗影。
“八年前,皇伯伯将暗龙交给我,以离京历练之名让我去南疆拿万咒之王,给我五年的时间,我却两年便拿到了万咒之王,就在我要回京之时,发现本该在荣王府被寒毒折磨的容景和本该待在京中做云王府那个嚣张纨绔的小姐竟然悄无声息地流落在外。于是我推迟了回京的时间。”夜轻染攥了攥手,又松开,“回京那一日,便发现她失忆了,夜天倾要借望春楼之事拿他入狱,是皇伯伯的暗中指示,我明知道,但还是出手帮她。后来皇伯伯问我,若是给我赐婚,我想娶谁,我想也没想,便说她。皇伯伯面色大变,说她能嫁皇室中的任何一个人,就是不能嫁我。我想说她不同寻常,但终究不想给她惹祸,便再没说。后来皇伯伯还是下了想除去她的心,于是借秦玉凝给云暮寒和清婉、以及她都下了催情引,想让她和夜天倾在暗室里没了清白,将我控制在军机大营,我便知道他已经防我了。后来事情不如他预料,容景和她从佛堂暗室出来之后,皇伯伯思索了一夜,对我下了一道命令,说我若为帝,将来后必须是她。”
夜天逸猛地抬头看向夜轻染。
“你也奇怪吧?他为何一直不准我接近他,可是却偏偏突然下了那样一道命令?”夜轻染声音冷冽地道:“那是因为容景。我自然接了命令,他不知道的是,即便没有他的命令,那时候我已经不能放手。从十一年前他让我关注他的那一日起,便住进了我的心里,一直关注这么多年,又如何会放手?父王说我是被云浅月一时迷了心窍,可是他哪里知道,我从来就没想过别的女人。是曾经想过放弃,第一次是为你,后来发现她喜欢容景,我曾经有那么几日觉得放弃吧!只要他们不威胁这天圣江山,我便放弃,可是发现一切都不受我掌控,皇伯伯埋的一桩桩的棋启动,将那一局棋推到如今这个地步。”
夜天逸依然沉默,今日若不是他说出,有些事情,他一直不知,他曾经一直以为自己背负得多,却从来不知,他背负的那些,不过是夜轻染背负的冰山一角。
夜轻染看着棚顶,不再说话。
帝寝殿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夜轻染沉痛的声音似乎从牙缝挤出,“她竟然杀了两位帝师,卧病在床还能出手杀人,她对我如今只剩恨了吧?恨不得真让我死。”话落,他一笑,寡淡冷寂,“可是我却更爱她,怎么办呢!”
夜天逸抬眼看他,夜轻染的容颜在明黄的帷幔里云雾难测。他移开视线,闭了闭眼,终于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情绪,“该喝药了!你若一直躺在床上,连江山都保不住,还如何想女人!”
夜轻染回头看他,脸色情绪褪去,缓缓坐起身,对夜天逸道:“轻暖喜欢容景,你说为了给帝师飞升冲喜,朕赐婚她为景世子侧妃,喜上加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