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挫败阴谋
贾仁禄冷冷地道:“都到了这个份上了,竟然还在胡扯。张昭刚才才到正殿拜见大王,大王问起吴公及国太是否安好,张昭回答俱都安好,子龙你也听到了,说说我说的有没有错?”
赵云点头道:“大王身为吴国太女婿,自然对其十分关心,一见张子布便敬问安好,张子布回答国太身体康健,诸事顺遂,只是日夜思念大王及王后。”
周善暗暗叫糟,心道:“这个张昭平常时机敏异常,怎么一到关键时刻竟如此不中用,露出这么大的破绽。”这当口已无法可想,只得死赖到底,道:“王后别听他们的,他们不想让您回江东,故作……”啊地一声惊呼,肚皮上又吃了一拳。
孙尚香瞪了周善一眼,道:“仁禄、子龙、子布岂是撒谎之人,一定是你从中挑拨,欲离间我与大王的夫妻之情。”一般声名显赫之人向来说一不二,不会撒谎骗人,以免损了名声,因此孙尚香认为贾仁禄等人不会骗他。殊不知赵云、张昭等人素不喜说谎,这贾仁禄素来是满嘴喷粪,一句正经话没有,说假话对他来说直如家常便饭,一天不说上千儿八百句,当真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周善痛得牙关相击,颤声道:“主公亲笔所书,又岂能有假?”
孙尚香不似孙权那样心思细密,和孙策有些相似,粗犷豪放,智商也就不高,易于受欺。想起适才看过的书信确是孙权亲笔,信中说到国太病危,只盼一见,不禁大为纳闷,垂首不语。
贾仁禄冷冷地道:“王后可知张子布今番来长安找大王商议何事?”
孙尚香摇头道:“我是妇道人家,从不过问外事的。”
贾仁禄道:“这事倒也不算是外事,就和您说了吧。张子布前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大王将襄阳、江夏、南阳三郡割给东吴。”
孙尚香怒道:“岂有此理,襄阳三郡乃大王百战所得,岂可拱手与人?”
贾仁禄斜了周善一眼,道:“连王后也觉得岂有此理,可见吴公的要求有多么过分了。可张子布说皇上封吴公为公,加九锡殊礼,令其镇守荆、扬二州,这襄阳自然就是吴公的辖地,大王虽贵为秦王,也还是要听从皇上的圣旨的,否则就是造反。”
孙尚香道:“如今皇上还管什么事?这都是曹操的诡计,欲离间兄长与大王之间关系。哼,兄长自负聪明,竟也坠入曹操彀中。”
贾仁禄道:“吴公不是不知道这是曹操诡计,只不过他太想抢地盘了,用正当手段从曹操那捞不到好处,便想用歪门邪道从我们这里占占便宜。吴公也知此举必然会触怒大王,他仗着有曹操撑腰,倒也不怕大王来攻,只不过怕大王对王后下手,到时国太怪罪下来,他不好交待,于是他便差这家伙来将孙夫人及阿斗赚走,好使大王有所顾忌。”说着向周善瞧了一眼,道:“我说的没错吧?”
周善怒目横视,大声叫道:“放你妈的狗臭……”啪了一声响,脸上重重的吃了一记耳光,波得一声,吐出了三颗牙齿,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半边面颊登时肿起老高。
贾仁禄道:“这位仁兄怎么把下面一个字吃到肚子里去了?哈哈!”
周善想反驳他从不吃屁,可是嘴疼的厉害,满口污言秽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孙尚香沉吟片刻,思前想后,也觉得贾仁禄不像在说谎,道:“这么说兄长为了得到襄阳三郡不惜与大王兵容相见?他也是为此才将我诓回江东?”
周善道:“王后别听外人蛊惑,主公根本不是……”边上一名近卫右手一扬,重重的打了他一记耳光,骂道:“这小子嘴还挺硬!贾军师、子龙将军,像这样大逆不道的人也别和他废话,一刀杀了算了。”
贾仁禄没有回答,向孙尚香瞧了一眼,道:“怎么样,不知王后现在还想不想走了?”
孙尚香低垂着头,踌躇不答。贾仁禄道:“王后若是不信我言,可差人星夜前往江东打探消息。若是国太真的病重,不须王后求告,大王自会放夫人回去,既便大王不允,我贾仁禄必将拼着身家性命不要,求大王放王后回江东探母。若是王后不打探清楚,便冒然前往,到时发现上当,这后悔药可没地方买。”
孙尚香一咬牙道:“我听军师的。”
贾仁禄躬身行礼道:“臣恭送王后回宫。”
孙尚香点点头,向赵云看了一眼,道:“阿斗可以交给我了吧。”
赵云微微一笑,将刘禅递了过去,孙尚香双手接过,回身便走,对周善竟不加一瞥。
周善叫道:“王后不可!你这一走,就再也见……”边上一名近卫见他死性不改,也不和他废话,从他身上扯下一大块衣襟,塞在了他的嘴里。
大殿上,刘备正和张昭争得面红耳赤。张昭本就舌灿莲花、雄辩滔滔,没理也能辩出三分道理出来,何况孙权有圣旨在手,其上还戳着红彤彤的传国玺印,当真是理直气壮。张昭一再言道,孙权执掌荆州可是奉了君命,刘备虽打下襄阳却没奉君命,那就不算数。且刘表之子刘琦已死,刘备不上表朝廷便自立荆州刺史,于理不合。应该将襄阳三郡交还东吴,否则刘备便是违抗君命,东吴若起兵征讨,可就不算违反同盟了。
其时皇上早已被架空,各方诸侯都是自行其事,谁也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可皇上毕竟是皇上,不听他的话那可是大逆不道。刘备也知这圣旨其实是曹操下的,根本没有皇上什么事,可上面毕竟盖着皇上的御宝,硬要说不算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他现在颇后悔自己一念之仁,要是当时准诸葛亮所请,登基称帝,代献帝号令天下,便不会有这么多事。他的口才本就不如张昭,争了几句之后,便落于下风,屡屡目视诸葛亮,而诸葛亮却如老僧入定一般紧闭双目,对殿上之事,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正当二人争得不可开交之际,贾仁禄押着周善走进殿来,对张昭说道:“子布可认得此人?”
张昭回过头来,见是周善,大吃一惊,嗫嚅道:“这……这人是谁?我不认得。”心道:“看来事情已败露了,无故诱拐王后于理不合,若刘备以此兴问罪之师,怕是曹操也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贾仁禄道:“可这人口口声声称是江东使者,来请王后回江东……”
张昭微一错愕,嗫嚅道:“哪有此事,主公嫁妹乃是为了两家盟好,怎么会无端请王后回江东呢。”
此时周善有满腹委屈要说,可是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生唔唔之声,又哪里能说出半句话来。
贾仁禄向刘备使了个眼色,刘备微微一笑,道:“那此人便是曹操派来破坏两家关系的细作,来人啊,推出去斩了!”
周善身后近卫轰然应是,拖着他向外便走。
张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默然无言,只听诸葛亮说道:“且慢!”
刘备心道:“你总算是开口说话了。”问道:“孔明有何话要说?”
诸葛亮道:“此人若是江东来人,杀了他岂不破坏两家关系。”
刘备点了点头,向张昭瞧了一眼,道:“嗯,两家盟好来之不易,可是总有些卑鄙小人,想要从中作梗,挑拨生事,两家真若治兵相攻,只是让曹贼看笑话,对孙权又有什么好处?”
张昭脸色更加难看,刘备微微一笑,接着道:“先将此人押下去好生看管,稍后再行发落。”
张昭问道:“此人可说有什么要事?”
贾仁禄道:“他说国太病危,思念王后,欲见其最后一面。这样倒也罢了,若是吴国太真的病危,大王怎能不让王后去进孝,可是他居然让王后将世子一并带走,这样也太没道理了吧。”
刘备道:“方才我问起国太是否安好时,子布也说国太病得不轻,看来这人倒没说假话。”
张昭道:“国太是十分思念王后,想让她去江东一趟,不过这人是不是吴侯差来的,在下也不得而知了。”
刘备道:“这事先不提了,慢慢总会查清楚的,我们还是接着商议这襄阳的事吧。”
张昭心道:“郡主没能接出,这襄阳的事可就不好商议了。”说道:“在下刚才以经说得很清楚了,主公接掌荆襄乃是奉了皇上之命,理直气壮,大王若是执意不交还三郡的话,怕是于理不合。”这话还是如刚才那般义正辞严,不过语气已不如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了。
诸葛亮问道:“不知吴侯接管荆襄奉的是谁的旨?”
张昭道:“当然是皇上。”
诸葛亮问道:“众所周知皇上受曹贼挟制,政非已出,这圣旨真的是皇上拟的么?”
张昭道:“这……”
诸葛亮问道:“就算是这圣旨是皇上拟的。假若皇上封秦王为扬州牧的话,吴侯也奉诏搬出京城么?”
张昭道:“这个……”
诸葛亮道:“曹贼为挑拨贵我两家关系,无所不用其极,封秦王为扬州牧的事,他未必干不出来,到时吴侯也要舍却孙讨逆百战得来的土地,拱手让给秦王么?”
张昭心道:“孔明虽抢词夺理,但也不无可能,这该如何应对?”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这其实是曹操的诡计,想要挑起两家战争,他好坐壁上观。我想曹贼使都到了江东,一定劝说孙权与曹操联合攻打秦王,得胜之后平分其地,永世不相侵伐吧?”
张昭心道:“曹操心里怎么想我自然清楚,可是如今襄阳新遭地震,自顾不暇,可比合肥好打多了,只要我军一胜,曹操自在站在我们这边,刘备可就有苦头吃了。”刚要说话,却听诸葛亮说道:“子布一定是在想襄阳方遭地震,无力应敌,可轻易取胜是吧?”
张昭怔了一怔,摇了摇头,诸葛亮道:“两家即结秦晋之好,便该休戚与共,共讨国贼,上报国恩,下安黎庶,诚如是桓文之业不足道也。而吴公却为一点点蝇头小利,而弃联姻之好、同盟之谊,岂不令亲者痛仇者快?曹操唯利是图,贪得无厌,毫无信义可言,天下尽知,吴公难道不知?若吴公委贽于曹操,曹操岂能让吴公安享富贵?必望吴公朝觐,或求太子以为内侍,如其不从,则兴兵来攻,到时秦王由蜀顺流直下直取江陵,则江南之地不复为吴公有矣!而我主秦王仁德素著,重信守义,为寻盟好,不惜轻身入吴、割地撤兵。如此恭行仁义,岂是曹贼那种卑劣小人所能比的?与秦王和,与魏王和,二者孰利,明眼人一看便知,张子布才识出众,自能分辩明白,还请回去同吴公分剖清楚,以免两家生灵涂炭。”
张昭知道今番已讨不到便宜了,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家主公中了曹贼反间之计了,我回去之后一定同主公商议清楚,再作区处。”
刘备微微一笑,即令摆宴,宴罢送张昭回馆驿。
张昭走后,刘备挥退众臣,只留诸葛亮、贾仁禄等心腹,刘备道:“我料孙权必不肯善罢,如今我正与曹操为敌,而孙权时时在旁窥视,大为头痛。我打算先灭孙权,再转过来对付曹操如何?”
诸葛亮微笑道:“曹操大限已到,已无能为,如今正是割取中原江山的大好良机,大王万万不可错过。”
刘备大吃一惊,道:“哦,曹操春秋正盛,怎说大限已到?”
诸葛亮道:“不久自见分晓。孙权不善陆战,捞不到便宜之后,必当与大王结好,根本不足为虑,大王目前还当着眼于中原。”
刘备急忙问道:“计将安出?”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如今子布仍在馆驿,大王可让其说服孙权,共同出兵伐曹。就对他说,大王伐曹已有成算,此次必定成功,破曹之后,双方以黄河为界,平分曹贼之地,这襄阳三郡也可作为酬劳割给孙权。”
刘备道:“如此一来其不太便宜孙权?”
诸葛亮笑道:“孙权军队根本不善陆战,即便曹氏内部出了内乱,他要想侵夺中原也还是不可能得逞,到是中原之地尽归大王,大王越强而孙权越弱,还敢和大王争地么?”
刘备微笑道:“嗯!”
诸葛亮道:“曹操约孙权夹击大王,自己却迟迟不动,明显是坐壁上观之意。大王此次约孙权伐曹,当先动以明不欺。”
刘备点头,道:“应当的,关、陇,巴蜀风调雨顺,连年丰熟。且孔明先生主持政务,一切井井有条,物阜民安,是以众百姓感恩戴德,皆愿死战,自愿参军者络绎不绝。当初孔明先生劝我坚守勿战,我还有些不解,如今总算是明白了,今时已完全不同于往日,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说到此双眉一扬,又道:“孤决定起兵五十万,以翼德为先锋,杀奔许都,迎回皇上!”
诸葛亮道:“孙权居心叵测,不可不防。”
刘备面有忧色,点头道:“依先生之言,该如何提防?”
诸葛亮微笑道:“南阳离许昌甚近,可令文长、士元领襄阳、南阳之兵攻打许都,翼德在洛阳接应。”
刘备道:“这样襄阳岂不是无兵把守,若是孙权来攻,如何是好?”
贾仁禄笑道:“就怕那老流氓不来,哈哈!”
刘备问道:“哦,仁禄已有主意了?”
贾仁禄道:“孔明先生已有成算,大王可去问他。”
刘备向诸葛亮瞧去,诸葛亮微笑道:“周瑜现在江陵,来攻襄阳的必定是他。而他攻江陵时不慎身中毒箭,虽经华陀治愈,却不能动怒。如今我们只要触怒周瑜,令其箭疮复发,他自顾不暇,如何还能来攻襄阳?”
刘备笑道:“搞歪门邪道,这可是仁禄的拿手本事,这如何触怒周瑜,可就看你的了。”
贾仁禄脸上一红,嘿嘿一笑,心道:“得,诸葛大大要三气周郎了,现在历史已给老子改得乱七八糟,不知诸葛大大是如何三气的,老子也很想看看,这功劳老子说什么也是不抢的。”说道:“恕微臣愚鲁,这次微臣是一点狗屁主意也没有,这如何气死周郎,还得孔明先生拿主意。”
诸葛亮向他瞧了一眼,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刘备问道:“孔明,你且说说如何触怒周瑜。”
诸葛亮问贾仁禄道:“那个欲赚走王后的江东武将叫什么名字?”
贾仁禄答道:“周善。”
诸葛亮道:“大王可将周善脸上刺字,让他去江陵传话给周瑜,告诉他想要襄阳就光明正大的用兵来取,躲在暗里使诡计不是英雄好汉行径!”
刘备望着庭外天空,缓缓点头,微笑不语。
第三百九十六章 孙刘联兵
次日刘备请张昭到正殿约与共同伐曹,言道曹操已命不久矣,此次伐曹必定成功,只要孙权肯共攘盛举,事成之后,两家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南的曹操土地尽属孙权,他绝不染指。介时他还会将襄阳、南阳、江夏三郡割与孙权,以酬出兵相助之恩。
张昭听了刘备的长篇大论,颇不以为然,不过当着刘备的面也不敢多说,唯唯诺诺一番,径自去了。一路无话,这日到了京城,见到了孙权,孙权见只有他一人回来,长眉一轩,问道:“周善呢?”
张昭将事情败露之事说了,孙权叹了口气,道:“这事十分隐密,这贾福是如何知道的?”
张昭道:“估计刘备早就对我们起了提防之心。”
孙权站起身来,踱到门口,抬头向天,喃喃自语道:“妹妹没能回来,这事可就难办了。”
张昭道:“我临行之时,刘备将我叫了去,约与之共同伐曹,他是说的天花乱坠,说这次出兵必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请主公共攘盛举,到时以黄河为界,平分曹操之地,这襄阳三郡介时也当还给主公。”
孙权冷笑道:“说的好听,还不是想和曹操一样坐壁上观。”
张昭道:“这倒不像。”
孙权问道:“哦,你有何发现?”
张昭道:“我来时经过襄阳,探得消息,刘备已令驻守襄阳的魏延为先锋,庞统为谋士往攻许都,又令驻守洛阳的张飞领军策应,看来刘备这次是真想和曹操决一生死。”
孙权双眸精光暴闪,道:“哦,刘备动用襄阳的兵马去打许都?”
张昭点了点头,孙权哈哈一笑,道:“天助我也!”
张昭道:“主公是想乘虚夺取襄阳?”
孙权问道:“有何不可?”
张昭愁眉紧锁,道:“本来也无不可,可是如今郡主没能回来,这事颇为棘手。”
孙权四下一瞧,压低声音道:“一个妹子如何能和襄阳三郡比?再说刘备若是一怒之下杀我爱妹,则双方便势成水火,再无转寰的余地,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如今一心想要伐曹,岂会多树强敌,我看他也未必敢对妹妹下手。”
张昭道:“话是这么说,可是……”
孙权拂袖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若全有荆襄,进足可攻,退足可守。即便是刘备、曹操联兵来攻也是不惧?又何况刘备、曹操水火不容,一旦两人打个两败俱伤,我命一上将领荆襄之众向许都,我自引扬州之兵向合肥,诚如是天下不难定矣,还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
张昭道:“主公之言甚是,不过这事可须保密,不可让国太知道。”
孙权点头道:“嗯,只要你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顿了顿,又道:“公谨已取得南郡,离襄阳甚近,以公谨之智足以办此大事,我又何须担忧。”顿了顿,又道:“你说刘备命魏延打许都,会不会是在试探我?”
张昭沉吟片刻,点点头,道:“有这可能,主公须当小心。”
孙权嗤得一声,道:“这点小计,又怎能瞒得过我?刘备不是约我们共伐曹操么,如他所愿,这几日我便起兵往攻合肥。”
张昭点头道:“嗯,这样刘备便不会怀疑主公了。可合肥有张辽守把,实不易攻,还请主公三思。”
孙权点了点头道:“嗯,子布有何妙计。”
张昭面有难色,迟疑道:“这……”
孙权微微一笑,道:“就这样吧,你下去吧。”
张昭应道:“是!”行礼辞出。
张昭走后,孙权前往位于城东的陆逊府,这宅邸是他赐给陆逊的,占地范围甚广,楼台处处,可陆逊是个单身汉,偌大一个府邸,只住他和几名仆婢,显得十分冷清。其时一名下人正是府前洒扫,见到孙权车驾,吓了一跳,扔下笤帚,飞奔进府。陆逊疮伤还未痊可,正横卧于榻上看书,见有家人风风火火的赶来报称孙权到了,忙掷书于地,翻身而起,迅速披挂整齐,赶至门口接驾。
孙权的马车在陆府门前停了下来,孙权缓步走下马车,一瞥眼间,便见陆逊恭恭敬敬的跪在门前,忙上前相扶道:“伯言枪伤未愈,还应多多休息,不可随意走动。”
陆逊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侧身让孙权进府。
孙权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并肩而入,一面走一面说道:“伤可好些了?”
陆逊道:“托主公的福,都好了。”
二人说了一会话,来到前厅,陆逊请孙权正中高坐,自己坐在下首相陪,一童子奉上香茗,孙权挥退左右,问道:“合肥有张辽守把委实难以攻下,是以我屡次伐曹,都止于合肥。如今刘备打算倾全力伐曹,毕其功于一役,约我共攘盛举。我有心相助,又恐过不了合肥,为刘备耻笑,不知你有什么妙计。”
陆逊沉思良久,方道:“兵法向来讲究奇正相合,公苗攻林历山便是巧妙运用了奇兵,结果克敌制胜。如今主公若是强攻合肥,必然和前两番一样毫无寸功,何不试试出奇制胜。”
孙权缓缓点了点头,道:“如何出奇制胜。”
陆逊告了声罪,转入内堂,取来一副地图,铺于案上,右手一指自左至右,指着地图上横亘千里,绵延不绝地的山脉,道:“大别山虽险,却也险不过林历山,林历山我们尚且能够逾越,何况是大别山……”
孙权眼光随着他的手指自左向右看去,暗自沉吟,蓦地里眼中精光一闪,道:“越过大别山抄小路东可至安风、六安与威逼合肥、寿春;西可至新息、弋阳以威逼许都,此计大妙。”
陆逊微微一笑,道:“主公知道该如何用兵了吧。”
孙权向他瞧了一眼,点了点头,问道:“你这里为何如此冷清?”
陆逊道:“我家本是江东世族,人丁极盛,只不过都在吴郡没有过来,京城这里只有我和公绩两人,公绩蒙主公赏识自有一处居所,这里就我一人,自然也就冷清些。”
孙权微微一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不想着成家立室?”
陆逊概然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受主公厚恩,正思报效,哪有空想这些婆婆妈妈的事。”
孙权哈哈大笑,道:“好!”顿了顿,又道:“明日我让人从我府中拨一百仆婢给你,这么大一间宅邸就十来个人住,大不成话,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我薄待人才呢!”
陆逊道:“这如何敢当?再说就我一人,如何要这许多下人服侍,还请主公收回成命。”
孙权笑道:“你不是很能劝谏么?可这次不管你怎么劝,我都不听!”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头,满含深意的笑了笑,道:“这些人可不只是为了服侍你一个人的。”
陆逊猜不透其中深意,脸现迷茫之色,孙权问道:“你的伤不碍事吧。”
陆逊道:“不碍事,主公如要主征,末将自当追随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孙权道:“打仗自然是少不了你。这次却不是打战,不过也和打战差不多。三日后,我便打算誓师出征,照例会有一个家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国太提起你便竖大拇指,直夸你了不得,一直想见见,这家宴你也去参加吧,也好让国太仔细瞧瞧。”
陆逊道:“末将何等样人,怎敢出席主公家宴。”
孙权笑道:“这宴会别人想去还去不了,你居然还推辞。这逊让是一种美德,可让得太过就不好了。就这么定了,三日后,我便差人来请你,你若再推辞,便将你绑了去,哈哈!好了,我呆得也够久了,该走了。”说着不再理他,双手负后,慢慢踱将出去。
陆逊忙起身送他出门。
三日后孙权果然差人来请陆逊到府与宴,陆逊听说不去也要硬绑了去,便不敢再让,整了整衣冠,随那人来到吴公府,其时孙权早已摆下筵席,各色人物济济一堂。陆逊一看吴国太坐于正中,其下首分左右坐不少人,孙权、乔国老、大乔赫然便在其中,其余有的认的,有的不认的,总之没有一个外人,都和江东孙氏占亲带故,和江东孙氏没半点关系的,就只有他一人而已,不禁觉得孤零零的。他官卑职小,平常参与洒宴,都是坐末席,心想这种酒宴有个末席让他坐,都是三生之幸,乃还敢嫌七嫌八。习惯性的向末席踱去,却发现那里早已坐着一位中年妇人,不禁大为纳闷。
孙权见他来了,微微一笑,道:“伯言你来迟了,可是要罚酒的。”
便在这时有一名近侍引着陆逊右首第三席请他坐下,他见其下首坐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明艳绝伦,十足十的是个美人胚子。上首坐着的则是大乔,大乔向他上下打量一番,那如一泓秋水的双眸霎时间闪出异样的神彩,微微一笑,向着那少女瞧了一眼,点点头,也不说话。
陆逊见这坐位实在太靠前了,受宠若惊,还道是安排错了,说什么也不敢坐。
吴国太向他瞧了一眼,嘴上现出微笑,连连点头,道:“这位便是陆伯言?”
孙权应道:“正是!”
吴国太笑道:“这不过是场寻常酒宴,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陆逊仍不敢坐,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孙权面色一沉道:“国太的话,连我都不敢违拗,你怎敢不听,叫你坐你就坐嘛,瞎客气个什么劲!”
陆逊闻言一怔,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吴国太笑道:“别紧张,快坐吧。”
陆逊不敢抗命,正襟危坐,过了一会,所有客人都到齐了。鼓乐声响,酒宴开始,众人的话题自然都和这场还未进行的战役有关,虽然当时还没人知道,这场的战役的结果十分出人意料。席间人人向孙权、陆逊敬酒,祝他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孙权虽然心思缜密,但他和孙策乃至亲兄弟,血脉相承,自然有些好勇斗狠,打战时喜欢站前排,拎着根亮银枪晃来晃去,好像自己是赵云一般。吴国太、大乔等人对他这种做法大不以为然,自有一番叮呤,孙权躬身领受,言道今后出战一定好好在后面趴着,绝不在前面乱冲乱突。酒宴的气氛十分轻松,众人推杯换盏,开怀畅饮,谈谈说说,不觉时光飞逝。陆逊却话不敢乱说,酒不敢乱喝,如坐针毡,说不出的难受。好不容易酒酣宴罢,陆逊行礼告辞,如获皇恩大赦般的逃回府去。
次日孙权点起军马,率着大小将领浩浩荡荡的杀奔合肥而来。
数日后通往邺城的大道上,一匹骏马迈开四蹄,飞速的奔驰着,道旁的树木不住的向后倒退。马上坐着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见骏马奔驰如飞却仍不满意,口中吆喝,不住加鞭催赶。不过多时,那马一溜烟般的闯过了城门,守军也不拦阻,那青年纵马入得城来,拨马向北,转过了几条大道,来到魏王宫前停下,将一支银筒交于门首一近侍,道:“快快禀告魏王,刘备与孙权联兵犯境!”
那近侍大吃一惊,忙令人牵过一匹马来,飞身上马,打马远去。片刻间,便到了曹植府上,向着守门兵士悄声说了几句,守门兵士脸上变色,放他入内,他双手捧着银筒,急匆匆的向里走,来到曹植卧室,迈步走将进去,只见曹植平躺榻上,面如白纸。曹操坐在榻侧,正一匙一匙的喂曹植喝药。
曹操听得脚步声响,侧头一看,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近侍忙道:“不好了,刘备与孙权联兵犯境!”
曹操右手一抖,手中汤匙失手掉地,摔了个粉碎,喝道:“岂有此理,我为了拉拢孙权,封他做吴公,加九锡殊礼,他竟如此不识抬举!”
曹植道:“父王赶紧会同群臣商议应敌之事,这药孩儿自己喝便是了。”
曹操转头向他瞧去,柔声道:“嗯,我改日再来看你。”将药碗递给边上一婢女,道:“好生服侍公子喝药。”
那婢女应道:“是!”
曹操站起身来,走到那近侍跟前,接过银筒,取出帛书一看,眉头皱起,喃喃道:“魏延领军五万由鲁阳北上,攻取父城、昆阳二县,前锋进抵襄城;张飞领军十万由轩辕关南下,已克阳城、阳翟二县,进抵颖阳城下;孙权领水军十万由巢湖北上攻打合肥……”
曹植颇为担心道:“孙刘联兵,形势可大大不妙。”
曹操微微冷笑,道:“哼,这么多年过来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孤没见过?这点阵势倒也吓不倒我。”双手负后,走了出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杀人灭口
曹丕府中,曹丕面色凝重,在内堂走来走去,手指在额上轻轻敲打。郭姬席地而坐,一言不发,眼光随着他来回移动。
过了良久,曹丕叹了口气,停下脚步,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郭姬幽幽地道:“当时你为什么不问我?”
曹丕苦笑,道:“当时势如骑虎,我哪还有时间考虑?”
郭姬道:“杀人,杀人,难道你就只知道杀人么?”
曹丕道:“可不杀人又能怎么办?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最主要是想办法扭转乾坤。”
郭姬笑了笑,道:“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好想?”
曹丕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郭姬摇了摇头,道:“这次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原来那日曹丕从魏王宫里商议军情回来,心想这个世子非己莫属,心中甚喜,一进府便拉着郭姬调笑,而郭姬却心不在焉,前言不搭后语。曹丕知她感伤兄长之死,却不知该如劝说,索性装不知道,强行求欢,郭姬半推半就,二人胡天胡地,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不知不觉,月亮已挂上了粉墙。
四下里万籁俱寂,突然之间,嗤得一声轻响,一物破窗而入,落在地下,骨碌碌地滚到床边。
郭姬啊地一惊呼,低头一看,只见那物事原来是一只小小的蜡丸。曹丕大吃一惊,披衣而起,刷地一声,拔出床头宝剑,开门奔了出去。郭姬翻身而起,以袖裹手,拾起蜡丸,仔细一看,觉得那蜡丸四周不像涂有毒药,略感放心。右指轻轻一捏,蜡丸便即碎裂,露出一团白帛来。
郭姬不知是谁来传递消息,正出神间,忽听曹丕说道:“怪事,一个人也没有。”走了进来。
郭姬将那帛团递给曹丕,曹丕展将开来一看,脸色一变,失声叫道:“什么,郭表竟然没死!”
郭姬心中一喜,道:“真的!”
曹丕道:“信上是这么说的。”
郭姬问道:“这信是谁送来的?”
曹丕摇头道:“上面没说。”
郭姬柳眉一蹙,走到他身后一看,只见帛上写道:“郭表未死,已秘密转到曹子建府中幽禁,三日后魏王便要立子建为世子,而将公子幽禁,公子危矣,还请速作筹划。”
郭姬微微一怔,曹丕侧头问道:“你说这会不会是真的?”
郭姬叹道:“我就在担心这事,看来是应该是真的。”
曹丕沉吟片刻,道:“是不是真的,一查便知。”
郭姬道:“看守子建府可是徐公明的五千人马,这些人都是从幽州来,和我们素不相识,你怎么查?”
曹丕冷笑道:“他们不认得我,总不会不认得钱吧?”
郭姬蹙眉,道:“这事还须从长计议。”
曹丕道:“三日后这世子就要属他人了,还怎么从长计议?如今火烧眉毛,刻不容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郭姬心中一惊,抬头向他瞧了一眼,道:“你又要杀人?”
曹丕斜了她一眼,袍袖一拂,道:“这事你就不用管了。”迈步走出屋去。
郭姬眼圈一红,珠泪滚落。
曹丕来到书房,来回走了良久,越想越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秘密召来死士郭威,此人据说是西汉著名侠客郭解后人,习得祖传武艺,身手十分了得,翻檐走壁如履平地,宰人如同杀鸡一般。曹丕花重金礼骋,并帮他做了几件大事。郭威对其十分感激,便到了他的门下做了死士。
平时一些打探消息的小事差他前去,自是大材小用,是以曹丕请来郭威之后,从未差他出去办事,整日价只是大鱼大肉,好酒好菜,上马金,下马银,尽心款待。郭威见曹丕以国士待己,感激涕零,愿为其效死,却苦于没有机会,此时收到消息,便即束装前往。
曹丕将事情扼要说了,郭威微微一笑,道:“只是去曹子建府上打探一个叫郭表的,这事十分容易,公子稍安勿躁,小的去去便回。”
曹丕道:“子建府上可是有五千人守把,何况徐公明是父王驾下一员猛将,功夫非比寻常。”
郭威嗤得一笑,道:“不是我夸嘴,别说只有区区五千人,便是有五万人马守把,我要探听什么消息,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曹丕点点头,道:“好,你去吧,千万小心在意,事成定有重谢。”
郭威躬身道:“小人所获已丰,只求尽心为公子办事,不敢望报。”说着长揖到地,转身来到庭院之中,轻轻一纵,飞身上了房顶。
郭威虽自夸身世,倒也有些真才实学,不到半个时辰,他便转了回来,对曹丕说道:“这个叫郭表的小子真在子建府中,被幽禁中一处偏僻的小园之中。”
曹丕心中一凛,出了一会神,道:“若是让你除了他,有把握么?”
郭威点头道:“小事一桩。”
曹丕又低头沉吟良久,道:“事不宜迟,你这就去将他除了。”
郭威应道:“是!”
曹丕道:“下手须得干净利索,别让人发现破绽。”
郭威道:“小王爷尽管放心,他本就一身伤,我有办法让他看上去像是伤重不治而死。”
曹丕心中一喜,道:“你真有如此本事?”
郭威点点头,道:“这有何难。”
曹丕沉吟半响,方道:“如果一人没病没灾,你没有办法让他身患重病?”
郭威道:“一点问题也没有,只要用重手法截断他几根筋脉便成。”
曹丕望着院外,微微冷笑,良久不言。
郭威向他瞧了一眼,两颗绿豆般大小的眼珠骨碌碌一转,道:“小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丕摆了摆手,道:“嗯,你去吧。”
当夜曹丕提心掉胆地坐于书案前,苦苦等候郭威前来候命,直等到将尽五更,郭威仍没有回来,不禁心里暗暗嘀咕。正焦急间,忽见郭姬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道:“快将自己弄伤。”
曹丕怔了一怔,问道:“什么?”
郭姬道:“没时间解释,快,快。”
曹丕愣在当场,不知所措,郭姬抢上一步,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便往他胸口刺去。
曹丕大吃一惊,一伸手,便抓住她的右腕,喝道:“你做什么,疯了吗?”
曹丕从未想过她会伤害自己,失了提防,见她像得失心疯一般挺匕首来刺自己,心中一惊,这一抓下去力道自是奇大,郭姬只觉奇痛彻骨,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眼中珠泪莹然,道:“你差去的人这么久都没回来,一定是出事了,魏王肯定会怀疑到你头上,你不弄伤自己,怎么能解释清楚?”
曹丕心中一凛,夹手夺过匕首,一咬牙,回过匕首,便在胸膛上划了一道,痛得一冽嘴,当的一声,手中匕首掉在地上。
郭姬忙将匕首拾起,藏于袖中,冲了出去,大声叫道:“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有刺客!公子给刺客刺伤了。”
府中亲兵大吃一惊,纷纷叫道:“捉刺客!快捉刺客!”心中却道:“糟糕,糟糕,刺客竟在我们眼皮底下刺伤公子,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飞奔而来。
冲在最前面的一名亲兵见曹丕面如白纸,伸手按住胸口,一股鲜红的血水,从指缝中涌了出来,心中一惊,急道:“公子受伤了,快请大夫!”
身后一人答应了,拔步急奔,去请大医前来诊治。
郭姬回到曹丕身旁,取出金疮药,为他包扎伤口,道:“刺客上了房顶了,还不快追!”
众亲兵轰然应诺,轻功高强的便跃上房顶查察,轻功差劲的则奔出侧门截杀,乱了一个晚上,连个人影也没找到。一名亲兵前来询问曹丕是如何受伤,好向曹操回复。郭姬自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说道曹丕如何努力用功,深更半夜仍不休息,在书房挑灯夜读。自己见他迟迟未回房安睡,便前来询问他想吃什么,好为他准备夜宵,才走到回廊之时,便远远望见一道人影从屋顶上跃下,冲入书房,跟着便听到曹丕闷哼一声,自己吓了老大一跳,正要冲入屋中跟刺客玩命,忽见一道人影从房中窜出,跃上了房顶,消逝的无踪无影。
那亲兵见曹丕受伤,再听郭姬说的活灵活现,惊心动魄,自是信以为真,将这一大篇谎话用心记了,赶去魏王宫报信。
其实曹丕下手很有分寸,只是浅浅了划了一道,入肉不深,伤的自然不重。郭姬替他上好了金创药,扶着他回房躺了一个多时辰,已觉无碍。不过在郭姬的精心化妆下,看上去脸色惨白,嘴唇干裂,面色憔悴,显是受伤甚重。不多时东方发白,曹丕正要差人打探曹植消息,忽见前去魏王宫报信的亲兵急奔而至,大声叫道:“不好了,子建公子遭人行刺,身受重伤,魏王已前去探视了,听闻公子也遇刺受伤,十分关心,详细询问了情况,说道一会便亲来探视。”
曹丕心里咯噔一下,问道:“子建伤势如何?”
那亲兵道:“伤得着实不轻,好在那人只在三公子的胸口上打了一掌,正要打第二掌时,便被侍卫发现了。”
曹丕面无血色,颤声问道:“何人如此大胆,刺客可曾抓住?”
那亲兵摇头道:“没有,那刺客被侍卫重创,身受重伤,眼见身陷重围无法逃出,便服毒自尽了。”
曹丕长长地吁了口气,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亲兵走后不到一个时辰,曹操便前来探视。曹丕勉强束装跪地接驾,曹操忙令郭姬将他扶到床上好休息。曹操在床上安慰他两句,询问遇刺情形,曹丕将郭姬的谎话对曹操说了,过油盐酱醋等佐料不免又多添了些。曹操显然没瞧出破绽,心中虽觉郭表之死、曹植之伤与曹丕有很大关系,但见他伤的如此之重,显然也是刺客想要加害的目标,对他的怀疑不免轻了几分。
曹操坐了一会便行,临走时嘱咐他好生休养,此后数日,曹操总是先探望曹丕,再去探望植。忽一日不知怎地曹操竟没有来,此后也不再来了,只是到曹植府上探视。曹丕担心东窗事发,心中惶急,多方差人打探,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查出事情原委。原来曹操暗中差高手神探查访,发现郭姬所说的纯属子虚乌有,根本没有刺客前往曹丕府上行刺,曹丕的伤其实不重,早已好了,最近那副重伤难愈的样子都是假装的,曹操勃然大怒,从此便不再到曹丕府上了。
曹丕知悉此事,大吃一惊,眼见着曹操每日至曹植府中探视,亲喂汤药,看来自己当世子希望越来越渺茫,不禁焦躁起来,这日便在内堂里走来走去,询问郭姬可有良策。
曹丕道:“自那日我们两人同时受伤,父王便将册立世子之期推迟,但没说推迟到什么时候,之后也没在提此事。今日他上朝议事,突然说五日后要册立世子,看来子建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父王准备立他为世子了。时间真的不多了,你快想想办法吧。”
郭姬白了他一眼,道:“本来那计划天衣无缝,都是你弄巧成拙,胡乱灭口,让魏王起了疑心,如今这样都你自作自受,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曹丕叹了口气,道:“我杀了你哥哥是不对,都怪我当时一时情急,没有考虑清楚,你就别生气了。”
郭姬道:“如今魏王已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在幕后策划,对你的阴谋用心与了如指掌,如何还能再立你世子?”
曹丕道:“这可都是你的主意,我若当不成世子,你也当不成皇后。咱俩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出了事谁也跑不了!”
郭姬气鼓鼓地道:“都是我的主意么,我有叫你胡乱杀人灭口么?”
曹丕怒气稍抑,道:“好了,现在追究是谁的错,又有什么用?快想想办法吧。”
郭姬向他瞧了一眼,道:“这世子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么?”
曹丕道:“非常重要,当不成我也活不成了。”
郭姬叹道:“你活不成,我也不想活了,好吧,既然左右是个死,不如放手一搏。”
曹丕道:“有什么主意快说。”
郭姬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现在要想免祸,除非行大事。”
曹丕大吃一惊,喝道:“你说什么!”古时行大事,便是指弑君,对曹丕来说就是弑父,他自然大为震骇。
忽听远处有人喊道:“孙刘联兵来攻,大王请公子去王宫商议大事。”那人知曹丕在内堂商议要事,倒也不敢过分接近。
第三百九十八章 虚虚实实
曹丕听了这石破天惊的话,正自心中惶栗,六神无主,忽听外面有人说话,更加惊骇,全身一抖,跳了起来,将案上的茶碗带翻了,啪地一声,在地下打个粉碎。曹丕定了定神,说道:“知道了,你且进来,我有话要说。”说着向郭姬使了个眼色,郭姬点了点头,起身打开屋门。
那人应道:“是!”走了进去。
郭姬探头左右一张,只见四下无人,不禁放心不少,随手将门关上。
曹丕问道:“方才我在屋中商议要事,你可曾听到?”
那人答道:“小人什么也没听到,公子有严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小人哪敢偷听?”
曹丕微微一笑,道:“很好,很好。”又道:“我刚不小心弄翻了只茶碗,你收收就下去吧。”
那人答应了一声,弯腰去地上的碎片。
曹丕走到他身后,微微一笑,蓦地里袖出一柄匕首,倏得刺出,插入那人后心。那匕首甚是锋利,剑到气绝。那人哼也没哼,便死挺了。
曹丕拔出匕首,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回头见郭姬吓得花容失色,怔在那里,嘴张的大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禁微微冷笑,道:“妇道人家,胆子就是小。”顿了顿,又道:“不过刚才你倒胆大,那种话也敢说出口。”
郭姬这才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叫出声来。
她这一声惊呼,颇为大声,连远处巡警的亲兵都听得清清楚楚,只道有人前来行刺,相顾骇然,奔到书房门前十余步前停了下来,其中一人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曹丕笑了笑,道:“没什么,只不过是一名无知小贼混在下人中间,鬼鬼祟祟的偷听我们说话,已被我杀了。”
身为主人杀一名下人,在这个时代,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在场众人均不以为异,问道:“公子可曾受伤?”
曹丕道:“个把毛贼又怎能伤的了我?你们进来把尸体搭出去埋了吧。”说着打开了门。
众亲兵向屋内望去,只见一名下人倒在案边,一动也不动,显是死了,纷纷拍起马屁道:“就是,公子身手了得,等闲三五十人进不了身。”“无论多强的对手,公子只要一掌,对方便即毙命。”“呸,哪还要一掌,公子只要动动小指头,便能把人打趴下。”心中却道:“胡吹什么大气?若个把毛贼真的伤不了你,上次为何又被刺客捅伤胸口?”不过这话只能烂在肚里,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来。
曹丕也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听了这通马屁还是哈哈大笑,良久不绝。大笑声中,众亲兵入内将尸体搭了下去,自去找地方掩埋,众人神色如常,表情木然,好似眼前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狗一般。外间的婢女听闻内堂死了人,倒也不是如何惊慌,提了水来冲洗,不片时又将内堂打扫的片尘不染。
曹丕让郭姬指挥下人洒扫,换衣之后便去魏王宫议事。
曹操问道:“孙刘联兵,来势汹汹,诸位以为当如何应敌?”
司马懿道:“孙刘自不量力,居然敢来捋虎须,岂足一扫?大王不须忧虑。只要大王引天兵一到,这两个魔幺小丑,自然瓦解冰消,又何足道哉!”
曹操哈哈一笑,道:“看来仲达已有成算了。”
司马懿道:“微臣才疏学浅,成算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大王英明神武,文治武功均远胜他人,漫说孙刘之兵合在一起不过二十五万人,便是五十万人、一百万人,大王也不用片刻功夫便将他们荡平。”阅读,文学网)
曹操道:“仲达真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如今大军压境,这马屁还是少拍些吧,说说看你有什么主意?”
司马懿道:“既然大王要微臣献丑,微臣便提出些浅见,以供大王参考。孙权、刘备虽然联合,但貌合神离,表面上合合气气,暗中则勾心斗角,实不足为虑。”
曹操点点头,道:“一语中的,接着说下去。”
司马懿道:“如今孙权、刘备一攻合肥,一攻许都,东西相隔千里,首尾实难相顾。以微臣愚见,当先攻孙权。孙权不善陆战,以十万大军尚且敌不过一个张文远,无用可知。大王以雷霆万钧之势临之,孙权必走,则刘备又岂能独留?必当然望风披靡。然后遣使一介往和孙权,唆使其往攻襄阳,我料孙权攻打主公非其本心,必会同意,到时主公领兵由平阳入关中,与孙权首尾夹击刘备,刘备不败何为?”
曹操道:“妙计,真是妙计!”笑了笑,道:“又拍马屁,又出主意,真是难为你了。”
曹丕问道:“刘备威胁许都妄图劫迁天子,形势危急,仲达不想着解许都之围,却建议父王攻打孙权,却是何故?”
曹操微笑道:“你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了。”
司马懿道:“刘备只出兵十五万明显未尽全力,我若救援许都,刘备必添兵助战,到时杀了个难分难解,孙权来个渔翁得利,那便糟了。”
曹操笑道:“正是如此。”
曹丕道:“仲达真是高明,仅一席话便令我茅塞顿开,佩服佩服。”
司马懿道:“不敢,不敢。这只不过是在下浅见,有污公子清听。”
曹操道:“你也别太谦了,既然要先攻孙权,那孤便令曹子孝领兵五万往救许都,孤自领精兵二十五万入淮解合肥之围。”
司马懿道:“不可。”
曹操微笑道:“为何不可?”
司马懿道:“出其不意,方能攻其不备。大王亲往救援合肥,孙权闻知必有所准备,大王想要胜他就要费些踌躇了。依臣愚见,不如全军驰援许都,造成以刘备决一死战的态势,如此一来可令刘备心生戒惧,不敢冒然进攻,二来可使孙权大意轻敌,岂不两便。介时大王再提一军尽弃辎重,昼夜兼程,奔袭合肥,必能攻孙权一个措手不及,不走何为?”
曹操连连点头,由衷赞道:“仲达可谓知兵也!”顿了顿,又道:“好,就这么办。众将士随孤前往驰援许都。”
众文武齐声应道:“是!”
曹操向曹丕看了一眼,道:“子恒往年皆镇守邺城,只知政务,不谙军旅之事,这如何能成?我封你为五官中郎将,随我一道出征,也好熟悉军务,将来好干大事,这邺城就由子建镇守。”
曹丕心道:“父王让我既熟悉政务,又熟悉军务,自然是想把大业交给我了,看来我是太多心了,这世子还是非我莫属。”应道:“是!”
众人又商议了一阵,各自散去。
曹丕回到府中,眉开眼笑,搂着郭姬便亲。郭姬晕生双颊,问道:“大王升你官了?这么开心?”
曹丕道:“这次你还真猜对了,大王封我为五官中郎将,让我随军出征,熟悉军务,将来好差我办大事,看来他是要把位子传给我了,哈哈!”
郭姬嫣然一笑,道:“五官中郎将不过是个芝麻绿豆般大小的官,瞧把你高兴的。”
曹丕笑道:“诸公子俱是白身,只有我一个封官,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郭姬冷笑道:“是能说明问题。”
曹丕心中欢喜已极,没听出她语气有异,道:“没错,这世子看来我是当定了,今晚你给我做几个菜,我们好好乐乐。”
郭姬道:“是要好好乐乐,不然到时想乐也没得乐了。”
这句话十分浅显,曹丕自然听出她话里有话,问道:“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我当世子,你便能当皇后了,不开心么?”
郭姬道:“不但皇后当不成,还转眼便要死了,有什么好开心的?”
曹丕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
郭姬道:“我来问你,这次魏王让谁留守?”
曹丕道:“子建。”
郭姬道:“这才说明问题。”
曹丕沉吟道:“你是说,父王找算把位子传给子建,不可能,不可能。”
郭姬道:“原本大王认为子建害死仓舒,将他关了起来,如今不仅将他放了出来,还让他居守,这么明白的形势你难道还看不出来。”
曹丕道:“那父王为何要封我官做,还栽培我熟悉军务,好委以重任。”
郭姬冷冷地道:“委以重任不过是场面上的话罢了,你还当真了?魏王已不再信任你,所以不让你居守,而将你带到身边,便于监视,这样也可暂时稳住你,等战打完之后,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曹丕走到窗边,抬头望着窗外天空,出了一会神,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这该如何是好?”
郭姬道:“你忘了我上午说过的话了么?”
曹丕吓了一跳,道:“不行,不行,这事我做不来。”
郭姬道:“我想你也做不来,当我没说。也许我是瞎疑心,魏王让你随同出征,确有栽培你的意思。”
曹丕想了想曹操说过的话,又想了想郭姬所说,只觉心乱如麻,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郭姬裣衽一礼,退了下去。
曹丕静静地坐于案后,双眼微闭,好似入定,心中却思潮起伏,浪滔汹涌,久久难以平静。
这一日曹丕并没有睡,就这么坐了一晚,下人没有他的命令,自也不敢打扰,以免再无端横死。次日一早,郭姬来到书房一看,见他头上多了十余根白发,面色憔悴,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来岁一般,不禁心中大恸,道:“既便你当不了世子,我还是会陪着你,到时你为我画眉,我为你弹琴,这样的日子岂不是神仙也不如?这世子当以不当,又有什么了不起,至于为此不眠不休么?”
曹丕道:“这为君之乐,又是岂是你一个妇道人家所能明白的?要我不当世子,不做皇帝,整日里为你画眉,听你弹琴,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郭姬话要是让贾仁禄听到了,一定乐得白沫鼻血齐流,屁颠屁颠的答应下来。贾仁禄是个烂好人,虽说一次又一次吃了女人的亏,他还是不长记性,还是一次一次的帮助她们,这可能便是个性使然吧,他有些像段誉的老子段正淳,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物,段正淳既便是在最后关头,为王语嫣之母王夫人所挟制,王夫人命慕容复杀死他的几个情人。段正淳虽愤恨已极,但在紧要关头,仍是向着她说话,见她惨死,也是痛不欲生。贾仁禄也有些大同小异,虽说见一个爱一个,但对每个女子都是真诚的,感情都是真格的,在他眼里能为美人画眉,便是万里江山摆在他面前,他都视若敝履,不加一瞥,何况他根本对万里江山没有兴趣。而曹丕则和他大意其趣,极度热衷权势,为了得机得势,父子亲情,什么都可以舍弃,这不让他当世子做皇帝,当真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郭姬叹了口气,道:“我又怎么舍得让你死。”两行热泪沿颊而下。
曹丕喃喃地道:“父王到底有没有怀疑我,父王到底有没有怀疑我?”
郭姬道:“你想了一个晚上,就在想这么?你要想知道魏王心里在想什么又有何难?”
曹丕忙道:“你什么主意,快说快说。”
郭姬道:“仓舒死后,魏王于心有愧,便对环夫人加倍宠爱,自是无话不谈。而环夫人易于愤激,只要一激什么说都能说出来,你要想知道魏王心中所想,只有从王夫人身上下手了。”
曹丕道:“如何下手?”
郭姬道:“本来你出征在际,原也没有机会。可偏生这么巧,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环夫人自仓舒之后便开始笃信佛教,常要去庙中进香,明日好像是庙里一个什么节,她自然会去的,到时你假作进庙上香,与环夫人不期而遇,然后如此如此,还怕不知魏王心中所想么?”
曹丕一跃而起,道:“妙极,妙极,妙之极矣!”
郭姬嫣然一笑,道:“你肚子饿不饿?”
曹丕经她这么一提醒,只觉肚子咕咕乱叫,嘿嘿一笑,道:“本来也不觉得,经你这么一提醒,便觉得饿得厉害。”
郭姬笑靥如花道:“我给你准备早点去。”
次日一早,曹丕便轻车简从,来到环夫人常去寺庙,其时庙里已是黑压压的挤满了人,众善信虔诚的跪于佛像前,不住磕头。曹丕举着支香,到处乱晃,明曰拜佛,实则偷窥。过了良久,曹丕正左张右望,忽听身后一男子声音说道:“兄长,你怎么也在这里。”
曹丕回头一看,却是曹植,心中一凛,心道:“这小子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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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巧计试探
曹植见他愣在当场,良久不言,不禁莫明其妙,叫道:“大哥,你怎么了?”
曹丕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没什么。你身受重伤,可要多多休息才是。”
曹植笑道:“那点小伤,已不碍事了,最近整日躺在床上,闷得发慌,便想着出来走走。”
曹丕点点头,道:“说的也是,我看你面色红润,人也精神了,这伤看来是好多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曹植道:“多谢兄长关心。”
二人正说话间,突然之间,听得一女子声音,说道:“咦,子恒你怎么也来了?”正是环夫人。
曹丕心中一凛道:“糟糕啊糟糕,环夫人偏偏在这时候出现,如今有子建在这里碍手碍脚,什么诡计也施不出来了。”转念又想道:“她见到我感到很惊讶,见到子建却不如何吃惊,难道是约好的,子建约庶母出来做什么,难道……”
只听得曹植说道:“兄长也是来上香的,我们方才不期而遇,正在说话,您便来了。”
环夫人道:“原来如此,子建你不说你和此间方丈有旧,那我求的那佛经的事,你可要帮我好好说说。”
其时佛教传入中土不久,天竺与中原又相隔万里之遥,道路不便,前来传教的大德高僧自是凤毛麟角,佛经也就少得可怜,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本,有道是物以稀为贵,寺院里那些和尚们自然拿这些佛经当珠当宝,从不轻易许人,是以环夫人想要通过曹植这层关系向方丈求经。
曹丕心道:“惭愧,环夫人原来是来求什么劳什子佛经回去念颂的,我还以为是他们之间私有情弊,我好从中作梗呢。”
正出神间,只听曹植说道:“这事好说,此间方丈与我乃是至交,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便了。”
环夫人嫣然一笑,道:“那多谢你啦。”
曹植道:“夫人太客气,以后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曹丕出手大方,这环夫人是曹操身边宠妾,曹丕自然没少送礼,环夫人原先对他甚有好感。可自从曹冲死后,环夫人认定是曹丕暗作手脚,便对曹丕不理不睬,这次见到他也不和说话,又和曹植说了两句,便打算前去上香,曹植便让她先安心上香,自己入内向方丈求肯佛经去了。
曹丕眼珠一转,跪在环夫人身旁,乘她念佛的空隙说道:“夫人原来是想求佛经,怎么不早对我说?”
环夫人素知他神通广大,自己原先求他的事,无不迎刃而解,心想他真能为自己求来佛经也未可知,便道:“哦,你有本事求来?”
曹丕道:“我认识几个西域商人,他们到过天竺。夫人也知道中土的佛经,都是从天竺求来的,我同那几个西域商人说说,多了怕是求不来,这一册两册的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环夫人心头一喜道:“这实在是太好了。天竺原经,念起来自然比中土的译本更有效力,可天竺佛经都是用竼文书写而成,我又不识得,如何念颂?”
曹丕为了将她赚进自已府中行奸诈,自是花言巧语,顺嘴胡说,道:“邺城之中识得竼文的还怕少了,多出些银钱,让他们译成汉话便成,到时夫人将经文背熟。持着原经念颂,自然效力非凡,佛祖定加庇祐。”
环夫人心中所想正是如此,这一喜实是非同小可,笑道:“若果真如此,我可不知如何感激你才好。”
曹丕微微一笑道:“小事一桩,何用夫人感激。”
环夫人道:“那我先谢谢你啦,不知(CN)这佛经你打算何时去求?”
曹丕道:“那几个西域商人正在城中,此间之事一了,夫人便随我到舍下,我便请他们过来坐坐,这佛经之事我也是一窍不通,自然不敢乱说,以免耽误了夫人正事。还是夫人同他们说道,这样他们禀夫人之命办事,自然不会有差池。介时我再给他们几万两黄金,让他们带去天竺多多布施,天竺沙弥感念夫人诚心,定会不远万里携经前来,这样夫人如有疑难,径可向他们当面请教,岂不是好?”
环夫人心花怒放,连声道:“对的,对的,这样自然是好,可让你破费怪不好意思的。”
曹丕道:“孩儿也知夫人在仓舒这件事上对孩作有很深的成见,孩儿这样做只是想对夫人稍加补报,以消除双方的误会,夫人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曹丕是否加害曹冲,环夫人也只是心中臆测,并没有真凭实据,此时听他竟肯出几万两黄金为自己布施,不禁大为感动,怪他之意自然也就轻了,张嘴刚要说话,却见曹植双手捧着一个黄布小包走了过来,道:“这便是夫人要的佛经。”
环夫人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谢过了曹植。曹丕说道:“我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说着便向环夫人行礼,顺带使了个眼色,环夫人也知他和曹植貌合神离,微微点了点头。
曹植道:“兄长若是无事,便到寒舍坐坐如何?”
曹丕道:“不了,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改日在到府上打扰。”说着便即辞出,径自回府。
来到内堂,郭姬见他一人回来,大为诧异,问道:“环夫人呢?”
曹丕将刚才的事说了,郭姬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识得什么西域商人,到时环夫人来了,你请不到西域商人,看你怎么和她解释?”
曹丕哈哈大笑,道:“这不正好么,和她解释什么,哈哈!”
二人说了一会话,下有来报环夫人来访,曹丕出迎,将其让到前厅,客套一番,曹丕道:“夫人请宽坐,我去去就来。”
环夫人知道要去请西域商人,微微一笑,示意他自便。
曹丕行了一礼,走了出去。阅读,文学网)
环夫人原本以为本域商人很快便来,自己便可和他们好好说说该求何种经文,怎知等了近一个时辰,曹丕仍没有回来。放在她面前的茶早已凉了,也没见婢仆前来撤换,不禁心中有气。此时她有求于人,倒也不敢乱发婢气,耐着性子又等了近一顿饭的功夫,心中烦躁起来,回头对站在她左首的一名贴身侍婢说道:“去看看子恒到底在做什么了,怎么请个人,请了这么久还不来。”
过不多时,那侍婢转了回来,还未开言脸先红,环夫人见她神色忸怩,便问道:“子恒可在府中?”
那侍婢点头,道:“在倒是在的,只不过……”
环夫人道:“只不过什么?”
那侍婢脸上一红,道:“只不过……只不过……”
环夫人瞪了他一眼,道:“到底怎么了?”
那侍婢道:“公子正搂着个女子看歌舞,婢子去时,他正在动手动脚……早就将夫人的事忘在脑后了。”
环夫人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道:“岂有此理,找他去!”
那侍婢引她到曹丕所在的小院,甫进院门,只见正中一道大门虚掩,从里间传来丝竹之声,婉转悠扬,其中还夹杂着曹丕那不三不四的调笑声及女子的呻吟声,不堪入耳。
环夫人一跺脚,抢上前去,飞起一脚,踢开大门,只见大殿正中十余名舞姬,轻扭腰枝,正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曹丕正中高坐,左手搂着郭姬的纤腰,伸嘴正向她的唇上吻去。曹丕要是身有要事,来不及请西域商人,也就罢了,可他却在做这种下流勾当,试问环夫人又怎么不怒,大声喝道:“你好自在!”
丝竹声嘎然而止,众舞姬吃一了惊,四散而出,霎时不见。曹丕红光满面,颇有酒意,眯着双眼,道:“呃,怎么都走了,继续跳啊!”郭姬挣脱开来,整了整衣衫,告罪而出。
环夫人面色铁青,道:“还跳!我且问你,你请的西域商人呢?”
曹丕显是还未清醒,挠了挠头,喃喃地道:“西域商人?我哪认得什么西域商人?”
环夫人愤怒已极,道:“这么说你是在消遣我了?”
其时环夫人颜色未衰,仍是端丽绝俗。曹丕醉得厉害,脑中昏昏沉沉,只知眼前站着一位大美人,那位大美人像是很生气,絮絮叨叨地向他质问着什么。至于这美人是谁,他哪还能记得起来。此时他烈酒下肚,欲念如火,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身子一晃,撑着桌案站了起来,贼笑兮兮,说道:“呃,小美人站在门口做什么,来陪我喝洒!”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伸手便向她的手腕抓去。
环夫人怒不可遏,右手一扬,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怒道:“你个不成气的东西,难怪大王要废长立幼,册立子建为世子!”
曹丕挨了一掌,大为震骇,酒意顿消,伸手按住右颊,睁大眼睛,道:“环夫人,你怎么来了!”
环夫人冷冷地道:“承蒙公子盛情款待,我在前厅苦苦等了一个多时辰,能不来么?”
曹丕一拍脑门,道:“啊,不好意思,方才郭姬请我喝酒,我一高兴,竟然将这事给忘记了,夫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西域商人前来。”
环夫人瞪了他一眼,道:“不用了,我可不想再等一个时辰。”袍袖一拂,扬长而出。
曹丕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冷笑。
环夫人走后,曹丕唤来郭姬,屏退左右,道:“看来这事是真的,父王已经打算立子建为世子了。”
郭姬道:“那你赶紧巴结子建,子建心存感念,接位之后自然不会薄待你。”
曹丕道:“我是兄他是弟,要我像头狗样在他面前摇尾乞怜,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郭姬道:“那你便一走了之,找个地方隐居,不问世事。”
曹丕道:“你认为我能做到么?”
郭姬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可没主意了。”
曹丕沉吟半晌道:“你那天不是出了一个主意了么?”
郭姬脸上变色,颤声道:“你不是说这主意使不得么,难道你真打算……”
曹丕望着院外阴沉沉地天空,过了良久良久,一句话也没有说,蓦地里一咬牙,缓缓地点了点头。
也是合当出事,环夫人盛怒之下将曹操欲册立曹植为世子的事情说了出来,冷静下来之后,心中也很是懊悔,害怕曹操知悉此事之后怪责自己,回宫之后便只字不提,其时曹操正忙着布署兵马,自也不会来理这些细枝末节,这事便这么不了了之了。
三日后,曹操点起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赶往许都。在途非止一日,大军过了黄河,到达陈留,休整一日,便即起行。这日将到尉氏,离许都已是不远了。曹操正在亲卫拥卫下,策马前行,忽见一骑急奔而来。马上之人,催马赶到近前,一跃而下,单膝跪倒,道:“启禀大王,孙权大军翻越大别山,抄小路攻占汝阴县城!”
曹操心中一凛,骂道:“竖子安敢如此!”
司马懿纵马迎上,道:“汝阴之西为汝南郡治安城,西北为陈县,正北为大王故乡谯郡,东南则为扬州治所寿春,地理位置可谓十分重要,孙权占了汝阴。若与猛攻合肥的大军遥相呼应,寿春危矣。”
曹操长眉一轩,道:“仲达之言甚是,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司马懿道:“乘其立足未稳,急行前往,可一战而定。”
曹操手捋长须,笑道:“知我者仲达也。”当即传令曹丕、司马懿领军打着他的大纛,大张旗鼓的开往许都,自己则领着三万精兵,尽弃辎重,兼程倍道,赶往汝阴突袭,一如他当年千里驱驰奔袭乌桓一般。
曹操大军与司马懿大军分道扬镳之后,转向东南,经扶沟、陈县,这日到得项县,哨探来报孙权大军仍在汝阴城中休整。原来孙权攻下汝阴后,打算突袭许都,但见曹操援军已到便不敢轻进,计划在汝阴休整三五日,便奔袭寿春,逼张辽回救,使围攻合肥的吕蒙大军能轻取合肥,赶到寿春与自己会合,共同啃下这块硬骨头。
曹操才智兼人,孙权这番心思他只是略加沉吟便已猜透,微微冷笑,道:“孙权这小子想得倒挺美。”催促三军俱进,大军不眠不休,一昼夜奔于二百余里。这三万军马步骑混杂,急奔之下,队伍便不再整齐,断为数截。曹操与许褚所领五千精骑奔行如飞,将后继兵马远远的甩在了后头。白狼山一役曹操尝到了轻兵兼程,出奇不意的甜头,以为此法放之四海而皆准,一时大意,竟忘了孙膑他老人家的谆谆教诲:“五十里趋利者军半至,百里趋利者厥上将。”
这日午间,五千骑兵离汝阴城已不及百里,地形也越来越复杂,众将士置身于群山峻岭之中,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艰难的行进着。不多时,大军来到一处山谷,两边竟是乱山,山上林木葱郁,鸟语间关,清风徐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曹操策马来到谷口,向前望去,只见两山间的山道极是狭窄,仅可容两骑并行,不禁长眉一轩,唤来向导询问,向导言道此间已离汝阴不远,出了这山谷,便一马平川,便于骑兵驱驰。曹操心中一喜,催促众军速行,迅速穿过山谷。
许褚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纵马当先直入,后面五千骑兵跟进山谷。
突然之间,只听得两边山上鼓声大震,曹操大吃一惊,左右一瞧,只见林木间竖起无数面大旗,有的上书“孙”字,有的上书“陆”字,迎风招展,旌旗飘处,无数弓箭手从长草中长身而起,张弓搭箭,便是一阵乱箭射下。惨叫声中已有数百曹兵倒在了血泊之中,坐骑没人驾驭,登时四下乱窜。
右首山坡顶上立着一人,碧眼紫髯,正是孙权,哈哈大笑,道:“曹操老儿,没想到你也有今日!”
曹操心中大骇,叫道:“孙权!”心道:“孙权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难道他会未卜先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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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落难荒郊
那山道极窄,四下里劲箭如雨,飕飕不绝,曹兵没躲闪处。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又有数百曹兵惨亡。曹操眼见着一支驽箭从右射来,待要闪避已是不及,不禁吓得手足无措,忽地一道人影闪到,挡在他身前。只听啊地一惊呼,那人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曹操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只见一名小卒倒在血泊中,胸口中了一箭,显然是他见曹操遇险,奋不顾身上前替他挡了一箭。
曹操心动如绞,大声叫道:“掉转马头,退出山谷。”众将还来不及拨转马头,便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传来,无数大石、擂木滚落,顷刻间便将山道塞住了。曹操虽富机智,当此绝境也不禁心乱如麻,叫道:“弃了坐骑,从来路冲出去!”
曹兵纷纷下马从阻住山口巨石大木上爬过,后队则抢上前来,挥舞手中兵刃,格挡来箭。
江东兵马深谙水战,大江之上两船相遇,长枪大戟毫无用处,只能用弩箭对射。是以江东兵马弓箭之技十分娴熟,何况这次从孙权北来的尽皆是千中挑万中选的精锐之士,当真人人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再者众将士居高临下对着窄道上的曹兵放箭,又是占尽便宜,自然是一箭一个,爬上阻道大石的数百人无一幸免,一一中箭倒地,一名兵士中箭后不即便死,又向上爬了数步,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指向上指了指,这才死去。
曹操在亲兵的护卫下,爬到一半,边上亲兵已全数阵亡,曹操眼见着离坡顶不过数尺,牙一咬,奋力攀上,噗得一声,一支长箭正中他的左肩,曹操啊地一声惊呼,只觉伤口处痛入骨髓,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孙权在山坡望见曹操中箭,心下大喜,道:“曹操老儿,你又何必再垂死挣扎,不如投降了吧,孤保证不伤你性命便是。”
曹操向他吐了口唾沫,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要孤向你投降,做梦!”
孙权冷哼一声,手一挥,江东兵士一齐放箭,一时间箭如飞蝗,中者纷纷倒地。
曹操眼见手下兵士一个个死横就地,气塞胸臆,破口大骂,稍一疏忽,左臂、后背各中一箭,伤处血流入注。
便在这时,只听得一声断喝:“休伤我主!”一人已爬出阻道的山石,见曹操中箭,又奔了回来,拉起他便提气急奔,霎时间便奔到了最顶端的一块大石之上,带着曹操,纵身跃下,甫一落地,毫不停留,落荒而走,那人正是许褚。
孙权没想到许褚如此了得,搀着一人飞奔,跑起来竟似足不点地一般,大吃一惊,道:“快追,别让曹操跑了!”
陆逊道:“主公尽管放心,四下已布置妥当,曹操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孙权捋了捋紫髯,道:“没想到这消息竟然还是真的,不知何人如此好心,竟将如此重要的军情透露出来,倒帮我们一个大忙。”说着向陆逊瞧了一眼,盼他回答。
陆逊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恕末将愚鲁,猜想不出。”
孙权长叹一声,道:“这其中原委着实难猜,曹陵天子,树敌太多,想要他命的大有人在。想是他的仇人得悉这一重要军情,便来报我,好假我之手替他们报仇。唉,我其实也不过就是一把杀人之刀罢了。”
陆逊笑道:“曹操欺陵君父,穷兵黩武,致使生灵涂炭,实乃国之大贼。主公杀了他,乃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可谓是不世奇功。我们虽说坠人彀中,成为他人手中的杀人钢刀,但对我们来说,实有莫大的好处,又何乐而不为呢?”
孙权笑了笑,道:“你说的倒也有理。”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最好明天早上我一醒来,便见到曹操首级摆在案头。”
陆逊点头道:“末将一定不会让主公失望。”
孙权微微一笑,道:“刘备曾言道活捉曹操者,便以其爵爵之,绝不食言。孤如何不如刘备,现在就看你有没有造化当这个魏王了,哈哈!”大笑声中,孙权领着五千近卫,下山去了。便在这时,谷中的曹兵降得降,死的死的,填塞谷口的乱石上已堆满了尸体。
许褚搀着曹操飞奔一阵,窜入一片密林之中,耳听着呐喊声越来越远,大感放心。曹操受冷风一吹,醒转过来,睁开双眼,只觉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举目四望,但见林木苍莽,不辩东西,穷途莫路之(CN)感油然而生,长叹一声,道:“难道我要死在这么?”
许褚道:“大王不可如此灰心,末将便是拼上一死,也要保护大王周全。”
曹操苦笑道:“我如今这个样子,哪有半点像个大王。”长叹一声,道:“我军行踪异常机密,所行的又是小路,按说无人知晓。前番千里奔袭乌桓,离柳城不到二百里,蹋顿方知,仓促应敌。可如今孙权却布置好了口袋等我们来钻,明显是事先得到消息了,不知孙权是如何知道的?”
许褚道:“不用说一定是出了内奸了,大王回到许都彻底查察,揪着那小子来,交给微臣发落,微臣一定将他活剥了!”他虽说武功盖世,却仍中了两箭,受伤虽然不重,但以他的功夫在战场上居然中箭负伤,那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面子上当然挂不住,是以一提起那个内奸便恨不得立时揪住他,将他的肉一片片割将下来喂给狗吃。
曹操点点头,咬牙切齿地道:“想来是这样的,不知什么人如此大胆,我要是知道了,一定将他凌迟处死!”顿了顿,抬头向天,叹道:“我纵横中原二十余年,杀人无数,双手上沾满鲜血,倘若被我所杀之人皆来向我复仇索命,我便是死上万次,也是不够。唉,树敌太多了,现在想想处置董承、伏完等人太过,杀一人足矣,其家小何罪?统统斩决,可谓是丧尽天良,如今这般焉知不是我行事过于凶残,法令过于严苛之报?”
许褚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大王这样做又有什么错?”
曹操摇了摇头,刚要说话,蓦地里想起一件事,问道:“我们现在走的是什么方向?”
许褚道:“西北,曹子廉的大军正向这里赶来,只要同他会合,我们便安全了。”
曹操大声叫道:“且住!”
许褚一怔,停下脚步,问道:“大王你这是怎么了?”
曹操辩明方向,伸手向南一指,道:“往南走。”
许褚道:“子廉大军和我们就差一日路程,我们为什么不向西北,反而向南,南方可是孙权的地方啊!”
曹操正要说话,忽听西北角上密林之中有人喊道:“曹操在这!”“活捉曹操!”“主公有令,谁活捉了曹操,便封谁为魏王!”大喊声中,数十人窜将出来,人人执着一柄亮晃晃的钢刀,向他们所在处奔了过来。
曹操笑了笑,喃喃地道:“孙权想做皇帝了?就他这样子像个皇帝么,呵呵。”
许褚见敌人来势汹汹,便道:“末将来与这些鼠辈纠缠,大王快走!”
曹操知他本事了得,点点头,道了声珍重,身子摇摇晃晃的向南奔去。走出几步,忽听身后惨叫响,回头一看,只见许褚已夺过一柄钢刀,砍翻一人。右手一探,提起一人,奋力掷出。那人啊地一声惊呼,平平飞了出去,脑袋在另一人的脑袋上一撞,两人同时脑瓜迸裂,倒地而死。
许褚一上来便杀了三人,神威凛凛。众人心中惊骇,嘴上虽大呼小叫,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送死。
曹操微微一笑,待要转身已许褚会合,却见东北角上人影绰绰,似有不少人正想此间赶来。不禁吓了一跳,迈步向南急奔,没入长草丛中。
陆逊虽说算无遗策,但毕竟年轻,经验尚浅,他料想曹操逃脱后定投西北以曹洪大军会合,是以在西北一带布下重重埋伏,没想到曹操却反其道而行,不奔西北径投东南。何况汝阴之南祟山峻岭,千丘万壑,横垣不绝,陆逊即便是有心设防,也无从防起。曹操随便找个山头趴起来,孙权便是发十万兵马搜山,一时也找他不到。曹操一生明决果敢,大事往往片时便决,此时虽身处险境,身中箭疮,却还是神智清明,一下就看清了关键所在,和贾仁禄跑路时饥不择食,慌不择路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如此奔出了数十里,曹操使劲诡计,故布疑阵,甩脱所有尾巴。其时身受三箭,失血过多,只觉头昏眼花,双脚如同灌铅一般,越走越慢,心想若是任由鲜血长流,怕是走不出十里便要一命呜呼了,于是便找了一处长草丛中伏下身子,强忍痛楚,拔出长箭,敷上随身带着的金疮药,简单的包扎了伤口。他戎马倥偬,身经百战,处理这点小伤自是不在话下。
过不多时,血流便止,精神渐复。他左右一张,并无人追来,略感放心,又提出奔了数十里,已是三更时分,放眼望去,月光下只见四下竟是乱山,层层叠叠,此起彼伏,也不知到了哪里。他奔了大半日,累得筋疲力尽,靠在一株大树上喘气半晌,直起身来,发现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其时他虽贵为魏王,养尊处优,但年轻时的功夫毕竟没有搁下,牛刀小试便打了只山鸡,生火烧烤,不久脂香四溢,眼见已熟,吃进嘴里,只觉鲜嫩异常,赛过他平日所吃的诸般美味,片刻之间便将一只山鸡吃得干干净将,只剩骨头。
次日一早,曹操便又向南行了三十余里,深入群山之中躲藏。途中经过一户农家,乘户主外出干农活之际,偷了一领粗布长衫,换下了早已沾满鲜血的锦袍玉带、黄金锁甲,将甲袍弃于山涧之中,找了一道人迹罕至的山谷隐居养伤,捏土为盆,铺草为床,一切都须自理。他出生官宦世家,活了这么大,这种亡命天涯的日子只有过一次,那便是行刺董卓不成,避祸出奔,逃难陈留,回想起来已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自那以后他便割据一方,锦衣玉食,煮饭穿衣这等小活,都不用他动手,只要一个眼色,自会有人给他办得妥妥贴贴。可如今四下无人,唯有猴子。猴子虽具灵性,却不识人言,不晓尊卑,曹操虽贵为魏王,喑唔叱咤,豪杰景从,却也差它们不动,只得徒唤奈何。
十余日后,曹操身上箭伤已好了**成,不禁关心起许都战况,当下觅路下山,向西而行。这日午时,到得一处小镇,听得行人言语,发现此间仍属自己管辖,心下略宽,找了个酒家,点了碗面,拿起筷子正要吃面,却听得隔壁座头的一人说道:“张三哥,听说大王偷袭汝阴不成,反中了孙权埋伏,中箭身死,这事可真?”
曹操心中一凛,侧头看去,只见那姓张的是个中年汉子,说道:“可不是嘛,大王一世英明,战无不胜,没想到,唉!”
曹操心道:“我不过是中箭负伤,外间却传说我已死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仲达等人用计,诈称我死,一来引刘备、孙权来袭,设伏歼之,二来让孙权等人认定我已亡,不再追杀,我便可安返许都?此计大妙,想是仲达的主意。”手捋长须,微微一笑。
只听得先一人说道:“这事我是说什么也不相信,大王神通广大,袁绍出兵七十万都奈何大王不得,孙权是个什么东西,出兵十万竟然打不过一个张辽,同大王为敌简直就是拿鸡蛋碰石头,必败无疑,大王一伸小指便将他戳死了,他又怎能杀得了大王?”其时曹操武功方盛,崇拜者自然不少,这人便是其中一个。
曹操心道:“这人对我倒是忠心。”
另一人道:“孙权兵马我也见过,个个面黄肌瘦,跟没吃饭似的。哪像我们精壮结实?按理来说,十个打我们一个也打不过,只不过孙权这厮惯用诡计,在山谷中设下埋伏,大王到时,乱箭齐发。大王虽有三头六臂,但也架不住乱箭如雨,一不留神,中箭而死。”说着长叹一声。
曹操没想到辖下百姓竟将他当作天神来崇拜,听他说得好笑,不禁婉尔,心道:“我要是有三头六臂,可不成怪人了么,呵呵?”
先一人道:“那也是瞎说,大王的武艺可是了不得,于万马军中杀进杀出,当者披靡,又有谁能伤的了他!”
另一人道:“你还别不信,听说大王尸体都找到了,身上插满了羽箭,像头……像头……”他原来想说像头刺猬,但由于曹操是他的偶像,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接着道:“大公子见到了大王的尸身,哭得死去活来。如今大公子正在为大王发葬,你要不信,去许都看看不就知道了。”
先一人道:“哦,真有这事?”
另一人道:“那还有假。”
先一人道:“唉,大王英雄无敌,爱护百姓,没想到就这么去了。如今这魏王不知由谁来继承,要是位英明有为的公子,和大王一样爱护百姓,我们可有福享了,若是一个糊涂蛋,那可就害苦我们了。”
另一人道:“是大公子曹丕,我可听说群臣一致拥戴,上表皇上,立其魏王……”
砰地一声响,曹操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那两人正聊得起劲,听得这一声响大吃一惊,纷纷向他望来。这两人不过是贩夫走卒,自然认不得曹操,他们可不知道他们做梦都想见到的大英雄,此时就坐在他们边上吃面。见他穿得破破烂烂,灰头土脸,还当他是一个疯子,看他的眼光中,满是鄙夷之色。
曹操自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寻思:“这也装得太像了吧,群臣无我诏命,怎敢胡乱定立!”草草吃完了面,摸出几枚铜钱,掷于案上,闪身出店。
第四百零一章 窍居王位
既然许都已传出曹操身死的消息,孙权自然不会追杀他,且他此时头发散乱,灰头土脸,样貌已是大变,不仔细看根本没人认得出他来。于是他放心大胆的向北而行,这日到了临颖,发现城头已飘着刘备大军的旗号,一打听才知道此城已被魏延攻下,而张飞占了颖阳,二将听闻曹操身死的消息,倒也没有冒然进攻,只是在城中休整。
曹操越想越觉得这不像是计,不过由于结果实在过于可怕,他稍念及此,便不敢在往下想,此时临颖已为刘备所占,他不敢进城,当夜便在荒山中歇宿,提心掉胆的过了一晚,倒也太平无事。次日一早,他便转向东北,大步向许昌而去。
走了一个上午,离许都城已不足百里,忽见前方烟尘扬起,一彪骑兵约有四五十人,向他驰来,想是四下巡警的哨骑,为首一人像是队长,大声叫道:“什么人!”
曹操心中一喜,道:“只我便是魏王,快快护送我回城!”此时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荆棘划破,破烂不堪,不过说话凛然生威,王者之气丝毫不减。
众人闻言愕然,向他上下打量一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蓦地里目露凶光,为首那名兵士,道:“你胡说什么,魏王好端端的在许都,你怎敢冒充。再说你也没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居然敢说自己是魏王,不是让人笑歪嘴么,哈哈!”身后骑兵无不哄笑。
曹操向他们瞥了一眼,见他们眼神有异,心中一凛,道:“孤还未死,何人敢嗣立?”
那队长双手插腰,笑道:“这人当真好笑,居然自称孤。也不瞧瞧他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乡下老头都能称孤,那我岂不能称朕了,哈哈!”身后兵士笑得前仰后合。那兵士笑罢,大声喝道:“你这疯子还不快滚,再胡说(CN)八道,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曹操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不客气的。”
那队长勃然大怒,纵马冲上,挥刀便往他面门劈去,曹操也不打话,倏地伸手,将他拉下马来,翻身而上,抢了他的坐骑,双腿一夹,那马迈开四蹄绝尘而去。
那队长大声叫道:“先王不幸中道崩殂,已薨数日。可仍不少宵小之徒及孙刘奸细冒他的名头四出撞骗,欲颠覆我邦。大王有令凡遇到自称先王者格杀无论!”身后兵士轰然应诺,纵马奔上。
曹操听了心下大骇,寻思:“我死没死,别人不知,子恒竟会不知?难道他为了当上魏王,竟忍心加害于我?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心中自怨自艾,手上却不停,不住催马落荒而走。
正奔行间,忽地斜刺里又奔出数骑,为首一骑也不打话,弯弓搭箭,径向他背心射去。那箭挟破空之声飞至,来势凌历,曹操待要躲闪已是不及,背上中了一箭。曹操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一口鲜血喷出,伏在马上,一动不动,显是死了,那马驮着他的尸体向远处奔去。
射箭之人乃是曹丕所养的死士姓王行三,近几日奉了曹丕令旨,像头狗样的于许都城外四下游弋,两眼直冒绿光,只要一见到曹操便立即扑将上去啃上一口。
原来泄露军情给孙权不是别人,正是曹操的宝贝儿子曹丕。他是曹操嫡长子,与闻军机大事,知悉曹操要奔袭汝阴,正中下怀,当即差心腹兼程急走前去报信。曹军行动虽速,毕竟人数众多,各人驾驶技术有高有低,坐下跑车的性能有好有坏,难以统一,且要休养马力。怎及那信使换马不换人,昼夜不停的赶路,是以他赶在曹操之前,将此消息传给孙权。孙权得此情报,半信半疑,连夜差人哨探,查证确实。这一喜实是非同小可,忙与陆逊商议,着手布置。曹操有了奔袭乌桓的经验,保密措施做的极是到位,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哪知百密一疏,没想到竟有内奸暗中泄露,一时不查,中了圈套。其实就算他再聪明百倍,这样的结果也是出乎意料,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亲生儿子为了王位,竟会设计害他。
其时曹操所领五千人骑兵里混有曹丕死党,他们知悉曹操进谷后必然中伏,故意坠后,并未进谷,而是躲于谷外密林之中,得以幸免于难。其后他们见许褚扶着曹操而出,便暗中跟随,怎料曹操甚是机敏,故布疑阵,那伙人追到半路,便被曹操引开,失了踪迹,只找到了沾满鲜血的金甲长袍,怏怏而回。
曹丕见孙权布下的十面埋伏竟没能将曹操杀死,而自己手下这般饭桶更加差劲,居然连人都跟丢了,不禁心中害怕,担心曹操回来之后,查察军情泄露之事,将自己揪出来喀嚓。此时他已骑上虎背,毫无退路可言,索性孤注一掷,找司马懿商量。原来司马懿投效曹操之后,曹丕见司马懿智计出众,谋无不中,便深相结纳。司马懿前前后后收了他几万两黄金,自然尽心为他划策,此时听闻此事,虽大为震骇,却仍为他着想,沉吟片刻,便替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找一个身材与曹操十分相近的兵士杀了,划花他的脸面,披上从山涧中找来的曹操战袍,假作曹操尸体,弃于许都城外的一道山涧之中。不数日,巡哨兵卒发现那兵士的尸体,误以为是曹操尸骸,大失惊色,慌忙报入城中。曹丕假意做作一番,带同众文武亲自出城查察,其时那兵士的脸面早就被划得乱七八糟,连他爹娘都不认得,从文武自是无从辩认,但他身上的战袍,却人人识得,正是曹操之物,当下人人都以为曹操一路被孙权追杀,历经重重劫难,好不容易逃到了许都附近,却因受伤过重而死,无不戚然欲绝。曹丕更是发挥长项,卖力表演,抚尸痛哭,放声号啕,哭得死去活来,在场文武无不动容,陪他洒下了几行热泪,一时之间谷内哀声一片,激得山鸣谷应。众人哭罢,令兵士用金棺银椁将“曹操”尸体入殓,送入城中,停于偏殿。
魏王曹操千里奔袭汝阴,偷鸡不成反而食把米,奈何不了孙权,却搭上了一条老命,自然是轰动天下的大事。刘备素来自诩仁厚重义,陶谦让他接掌徐州,他尚且三让乃受。乘丧伐人这等不是下三烂就是下四烂事情,他自然是不屑为之的。其时刘备大军已打到许都门户颖阴城下,正与夏侯惇大军相峙。收到曹操死讯之后,刘备当即便令魏延、张飞停止进攻,撤回颖阳、临颖二城待命。
曹氏群臣听闻刘备大军撤走,放下了一大半心,便开始商议丧事,照理来说丧事要世子主持,可曹操还未及指定继承人便嗝屁了,众文武均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司马懿、王朗等曹丕的铁杆粉丝,乘机窜将出来说道曹丕本就是嫡长子,又正好在许都,理应由他主丧。若是迁延时日,群公子相争,又像当年齐桓公那样,病死之后,诸公子争位,大打出手,致使桓公尸体停于榻上,六十七日不葬,尸虫攒尸,直达户外。若果真如此,不仅是对曹操的大不敬,而且曹操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也就要毁于一旦了。
曹丕争世子时与曹植不同,曹植一心想着如何在曹操面前出风头,而曹丕自认为拍马屁的本事远远及不上曹植,便走群众路线,对众文武自是加意巴结,曲意逢迎。逢年过节,自有大礼相送,不管是在邺城的,还是在许都的,只要是朝中百官人人都不落空,是以百官看在(CN)钱的分上,对曹丕极是爱戴,听二人说着入情入理,纷纷附和。当下众文武尽皆挂孝,拥立曹丕主丧,众人各就哭位,对着棺椁放声号啕。
那小卒也不知哪里来的造化,只因长得和曹操有五六分相似,便被曹丕选中。虽然死的莫明其妙,到阎王殿上不好交待,不过死后以金棺银椁入殓,享受王者安葬之礼,更有数百人围在棺前大放悲声。人谁无死,如此死法虽然冤枉,却也着实光彩,那小卒泉下有知,怕也要打屁眼里乐将出来了。
华歆虽然未就哭泣之位,却也没有闲着。听闻曹操死讯,便即挥毫泼墨,笔走龙蛇草拟一诏,写毕便冲到皇宫之中,让献帝用印。其时献帝已不是什么皇帝,简直就是一部盖印机器,对盖印早已习惯成自然,接过圣旨,看也不看,提起玉玺便盖将下去,这道册封曹丕为魏王的圣旨便这么稀里糊涂的拟成了。献帝用印毕,华歆双手接过,屁颠屁颠的前往宣旨。其时众文武皆欲拥立曹丕为王,正愁没有诏命,名不正言不顺,见华歆执圣旨前来,皆踊跃称贺。华歆即于殿上宣旨封曹丕为魏王、丞相、冀州牧。曹丕屡施奸谋,最后竟不惜弑父,为来为去,就是为了这么一天,当真是心花怒放,只不过刚死了“父亲”不能手舞足蹈,乱喊乱叫,未免美中不足。为恐夜长梦多,他当机立断,即日登位,受大小臣工拜舞起居。
可曹操毕竟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曹丕虽当上了魏王,却也如坐针毡,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听到风吹草动,便以为是曹操来了,吓得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这魏王当得也着实没什么意思。他担心曹操从暗处窜将出来,和自己算总帐,便令心腹死党四出巡查,一见曹操立即格杀。权利斗争本来就是这样的,为了那方圆仅四寸的传国玺,父可弑子可杀,只要能龙登九五,什么都可以割舍。其实这也是为人君者必须具有的素质,若没有铁石心肠,残忍手段,即便他当上皇帝,也没法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生存下去,搞不好又是第二个汉献帝,最后沦为可怜的盖印机器。
王三见曹操已死,想起曹丕亲口许下谁杀死曹操,赏千金封万户侯,不禁大喜若狂纵马奔上,欲割下曹操的首级,解去领功。本来曹操威名盖世,借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杀,只不过这赏格实在太高,不由得他不砰然心动,何况下令杀人可是曹丕,他自己都不心疼他的父亲,旁人也没必要代他心疼。
王三追了一阵,极目望去,只见那马忽西忽南的乱走,显是无人驾驭,曹操始终伏于马上,一动也不动,看来真是死了。不过他骑术甚佳,骑得甚稳,是以死后尸体始终不坠。
那马见身后有人追赶,奋蹄加快脚步,突然之间,前面出现一条小河,阔约数丈。那马一声惊嘶,陡地收蹄,马上的尸体收不住势子,向前冲出,砰地一声,掉到了河里。
射杀曹操之人,见曹操尸身落水,大吃一惊。纵也追至河边,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阳光下唯见波光鳞鳞,哪有曹操的影子,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王三沿河而下,搜了十数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谓一无所获,见天色已晚,只得怏怏而回,心想曹操所中那箭箭头喂有剧毒,若他独门解药救治,既便当时不死,过不了十几二十天,也是个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不能亲自割下的他首级领赏未免美中不足。
王三回转许都,来见曹丕,将方才之事对曹丕说了,曹丕心中一喜,问道:“你可看得真切,真是那人?”“曹操”这两字实在太难以启齿,即便是四下无人,他也说不出口,反正王三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王三点了点头,曹丕又是一喜,道:“真的死了?”
王三道:“他中箭之后,口喷鲜血,伏在马上一动也不动,即便不死,也是凶多吉少,何况我的箭上喂有剧毒,他重伤之余,岂能抵受得住?”
曹丕点了点头,道:“你没搜到尸体?”
王三摇了摇头,曹丕喃喃地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顿了顿,道:“过了那河上游便是颖阴,那里守将可是夏侯元让,若让他见到了可就糟了。你多带些人手,这就赶去颖阴布置,一定不能让那人进城。”
王三应道:“是!”
曹丕微微一笑,道:“这事你办得不错,等你回来之后,我便封你为威寇中郎将,赏千金,食邑万户。”
王三跪拜道:“多谢大王提拔!”
曹丕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便在这时,一近侍走进殿来,道:“不好了,曹子建逃出邺城了!”
第四百零二章 孙权退兵
曹植与曹丕为争世子实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曹丕自然不会放过他,在他未出邺城之前,便不惜工本,向留守邺城众官每人都送了一份大礼,却什么也没有说。众文武个个心明眼亮,老于世故,自然知道曹丕此举用意。曹丕走后,曹植执政,做事一禀至公,毫不徇私,门绝私谒。上任伊始,便处置了两个办事糊涂,蹲着茅坑不拉屎的老头子,逼他们自己上书乞骸骨,将他们赶回老家去了。众文武无不悚惧,虽说对他的命令不敢不从,但心中着实不服,敢怒不敢言。一听曹操仙去,曹丕接位之后,众文武欢呼雀悦,在陈群的率领下,集于大殿,言道如今先王崩殂,嫡长子接位,先王的命令便即失效,曹植不再是邺城留守,当立即退就臣位,等待新王诏命。
曹植虽觉曹操死的过于蹊跷,有心差人查察,只不过满朝尽是要求他下课的声音,不由他做主,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走下台阶,退就班部。便在这时曹丕差去的使者赶到,颁下诏命,文中说道曹植留守期间,行止乖张,举动不测,在任短短数日,民怨沸腾,百官嗟怨,实已不堪再理政事,即日起解除其一切职务,邺城之事由陈群会同毛玠、刘晔等德高望重的大臣会商处置,诏命中还提到将那两个革了职的老家伙官复原职,并对曹植在任期间利益受损的大臣也都做了相应的补偿,众文武无不大悦,扑地跪倒拜受诏命,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感激之情难以言表。杨修死后,曹植在朝中更显孤立,他的人十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且都官卑职小,说不上话,无法同众文武相抗,只得随着大流,拜贺曹丕登位。
曹丕斥退曹植,牢牢掌握了邺城军政大权之后,仍是放心不下。只是曹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此间大事须由他亲自主持,不能假手旁人。若非如此他早就回转邺城,将曹植抓来喀嚓了。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没打算放过曹植,差人传旨说曹植恃才放旷,倚仗聪明,设计害死曹冲,证据确凿,不容抵赖,今特念兄弟一场,听其自尽。令旨上虽说让曹植自尽,不过曹丕还是吩咐前往传旨的心腹,若曹植推三阻四,不肯爽爽快快的解裤腰带上吊,就助他一臂之力好了。那人听了此言,嘿嘿一笑,答应一声,马不停蹄的赶往邺城,到了那里却发现曹植已不知所踪,据小道消息传说,曹植于某一个星月无光的晚上,弯腰从狗洞中(CN)钻将出来,逃之夭夭,至今下落不明,想来已混出邺城。
曹丕一听之下,大为震惊,大声喝道:“饭桶,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养你们又有何用?”
王三吓了一跳,为免殃及池鱼,抱头鼠窜而出。那近侍忙跪倒在地,吓得浑身发抖。
曹丕定了定神,挥手道:“知道了,去把司马仲达叫来。”
那近侍答应一声,将司马懿领来,曹丕屏退左右,将曹操如何受伤未死,欲往许都,半路被其心腹截住射杀,至今生死未卜,曹植又是如何被自己贬退,自己如何差人传旨迫其自尽,曹植又是如何逃脱,等等情由一一说了。
司马懿沉吟片刻,道:“先王身中毒箭,跌入水中,以他的年纪,遭此困厄,实是九死一生,我看多半已经一命呜乎了。不过大王仍不可大意,如今先王的股肱之臣济济一堂,手握兵权的大有人在,这些先朝老臣个个功勋卓著,又不能贬退,只能严加防患,以防先王混入城中与这些人接触。”
曹丕点了点头,道:“元让、仲康、公明、子廉等人对先王极是忠诚,若是得知先王未死,必会起兵逼我退位……我这就多派人手,四下查察,一经发现,格杀无论。”
司马懿点了点头,道:“大王可以抵抗孙刘联军为名,将这些将领调入许都,严加监视,另差心腹大将前往各地镇守,以策万全。”
曹丕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如今死心跟我的大多数是文官,将略虽其所长,若于此时撤换,军心不服,一旦引起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司马懿道:“大王之言甚是,微臣愚鲁,虑不及此,亏得大王提醒,不然险些酿成大祸。”
曹丕微微一笑,道:“子建逃走必往并州投子文,子文镇守幽并二州,手握兵马二十万,若是不服我,后患可虑,不知你有什么主意?”
司马懿道:“可遣使一介前往晋阳,责令子文前来奔丧,他若不来奔丧,便是不孝,那样他即便造反,也没有人他。他若是前来奔丧,大王便可乘机夺其兵权,又有何后患可虑?”
曹丕哈哈一笑,道:“仲达真可谓是料事如神矣!”
司马懿道:“不敢,微臣愚鲁,聪明才智自是不及大王万一,这些大王早就想到了,微臣只不过是多一句嘴而已。”
曹丕哈哈大笑道:“好,至于该派谁去,就有你帮我安排吧。内忧说完了,该说外患了,如今孙权大军正猛攻陈县,亏得子廉就在陈县,凭险据守,孙权这才没能得逞。不过他若一直猛攻,大是不妙,仲达有何妙策退敌?”不待他回答,又道:“还有就是刘备,这厮虽然说的好听,不愿乘丧伐人,不过这种卑鄙小人,说话同放屁一样,也是不得不防。”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原先看曹操理政时十分轻松,每天有大把时间可以泡妞把妹,便以为做魏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十分的写意自在。哪知竟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一天到晚大小屁事不断,如雪片一般的向他堆来,各色奏章看得他头大如斗,眼冒金星,白沫到了嘴边随时都要喷将出来。他每处理政务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泡妞?这才知道自己挖空心思争来这个魏王,实是大大的错。
司马懿道:“千里袭人贵在神速,旨在令人无法防备。孙权翻越大别山,挺进中原,倒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道,可惜孙权军马太弱,攻一个小小陈县竟用了这许久,大王又何必忧虑?”
曹丕问道:“计将安出?”
司马懿道:“孙权大军翻山而来,粮草转运艰难。今可令一偏将领军截其粮道,再令一上将领军驰援子廉,深沟高垒勿与之战,不旬日孙权必走,到时两军前后夹击,何患不胜?再者孙权攻下汝阴,谋杀先王,扬州刺史温恢及镇守合肥的张文远必不会坐视,定有良谋,大王只管安坐许都,看他们是如何痛击孙权,为先王报仇雪耻。”
曹丕道:“哈哈,好一个为先王报仇雪耻!你替我拟一道旨,令徐公明领军五万前往陈县,驰援子廉。朱灵领军五万截断孙权后路。”冷笑道:“哼,孙权小儿,来时容易,去时可就难了。”
司马懿应道:“是!”便要退下。
曹丕道:“仲达别走,这刘备该如何应付,你可还没说。”
司马懿道:“刘备一向喜欢布德沽名,又怎会乘丧伐人,大王勿忧也。”
曹丕道:“刘备可比孙权难对付多了,孤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司马懿道:“颖阴有夏侯元让在,大王又何必忧虑?”
曹丕微微一笑,道:“知道了,你去吧。”
司马懿行礼退出,才走出数步,却听曹丕说道:“回来,还有件事忘说了。”
司马懿转过身来,道:“大王尽管吩咐。”
曹丕道:“还有道旨要你去拟。传令下去,自明年起改元延康,封司马懿为太尉,华歆为相国,王朗为御史大夫,夏侯惇为大将军,其余文武皆有升赏,官爵你看着拟吧。并谥先王为武王,葬于邺郡高陵,令毛玠董治陵事。”顿了顿,又道:“这些事,本来一登位时就要办了,可我那时心神不宁,便迟迟未行。”
司马懿应道:“是!”退了下去。
汝阴之战后不久,孙权便听得曹操死讯,心下大喜。他可不像刘备那样沽名钓誉,寻思曹操即死,曹氏众臣定然方寸大乱,六神无主,乘丧伐之大占便宜,何乐而不为?当下便放弃原定攻打寿春的计划,领军沿颖水而上,进袭许都。这流氓做将起来,倒也十分敬业,有始有终。
其时曹洪、许褚领军着败残兵马退往陈县,稍适休整,正欲撤往许都,不想正遇孙权大军。曹操治下虽严,但赏罚分明,深得众心,是以能百战百胜。将士们听闻曹操被孙权射死,无不怆然泪下,义愤填膺,在曹洪、许褚的带领下奋力死战,大呼酣斗,喊声震动山谷,只一阵便杀得孙权大败亏输,狼狈奔窜,退军五十里下寨。曹洪惧(,)怕孙权诡计,倒也不敢前去劫寨,只是坚守城池。
孙权以为自己射杀曹操,天下震动,曹兵定然闻风丧胆,望风披靡,哪知竟会遇到如此顽强的抵抗?这一阵输得不明不白,心中到底不甘,转过天来,便又提起大军,往攻陈县,曹洪激起哀兵的士气,随方设备,奋力死守,自晨至午。孙权大军猛攻了半日,损折三千余人,尸体堆满城头,却未能前进一寸,不禁士气沮丧,不待鸣金便退了下来。
如此猛攻了十数日,孙权白白的损折了不少人马,竟占不到半分便宜,不禁怒气冲天,这日一早便又点起众军前往攻城,孙权飞身上马,正欲挥鞭下令,身后一人越众而出,抢到马前,张开双臂拦住去路,正是陆逊,谏道:“主公且息怒,听我一言。”
孙权斜了他一眼,气鼓鼓地道:“你是不是又想劝我退兵?”
陆逊点了点头道:“我军翻山越岭而来,粮草不敷,利在速战。如今曹洪据城坚守,我军久攻不下,便当撤回濡须,从长计议。若是迁延日久,曹丕或差人来救,或劫我粮道,我军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孙权大声叫道:“什么叫死无葬身之地?曹操老儿自诩天下无敌,百战百胜,不一样命丧我的箭下,陈县不过区区一个曹洪,我就不信夺不下他!”
陆逊朗声道:“曹操素得众心,将士们皆愿为其死,如今听得他死于主公之手,定然深恨主公,欲为其报仇,敌军怒气正盛,其锋诚不可当,如今唯有暂避其锋,方是上策。”
孙权举起手中皮鞭,道:“陈词滥调!这是张子布的陈词滥调,我早已厌烦,没想到你又来我耳边啰嗦,快闪开,不然我可不跟你客气了!”
陆逊道:“主公还请三思,切勿因一时之怒,义气用事,而将三军将士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孙权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这些?右手一扬,抽了他一马鞭。陆逊白晰的脸上登时多了一道鞭痕,皮开肉裂,鲜血流了出来。孙权怒道:“你一再顶撞于我,难道以为我江东无尺寸之刃能杀得你么?”
陆逊正色道:“若是主公能依言退兵,使此军数万将士不至全军覆没,我一命又何足惜?”
孙权定了定神,怒气稍抑,道:“全军覆没,太危言耸听了吧。”
陆逊道:“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若曹丕令一军遮其前,阻我去路,一军截其后,断我粮道,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还请主公三思。”
孙权低头沉吟,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陆逊道:“明公此番出兵虽非攻城掠池,不过却杀了曹操,威震天下,当见好就收,撤兵回去。”
孙权道:“进袭许都这可是兄长当年未能实现的愿望,我若为其完成,他誓必含笑九泉。如今许都就在目前,就这么退走,又怎对得起兄长?”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说的倒也有理,这样再攻半个月,若还不胜,便依你之言退兵。”
陆逊暗暗摇头,张嘴正要说话,却听孙权说道:“我意已决,勿须再……”
便在这时,一骑驰入大寨,来到孙权跟前,马上之人飞身下马,躬身道:“启禀主公,魏王曹丕令徐晃领军五万来救陈县,离此间已不足百里。”
孙权心中一凛,不自禁的向陆逊望去,陆逊问那人道:“可有兵马截我后路?”
那人点了点头,道:“有,敌将朱灵领兵五万由安城东进,来截我军粮道。”
孙权叹道:“果不出伯言所料,传我将军,后队作前队,退兵濡须。”
第四百零三章 仓皇南逃
孙权大军后队做前队,精兵殿后,缓缓而退。行了三日,身后不见尘沙扬起,也不闻喊杀之声,想是曹兵在城中给曹操举哀,哭得呼天抢地,没力气追来了。
这日大军又行到曹操中箭负伤的山谷,孙权策马来到谷口,向谷内望去,但见两旁青山竞秀,林木葱葱,花香鸟语,清风阵阵,一派祥和情象,若非当时身临其境,谁能想到十数日前这里曾有过一场血惺屠杀,直杀得是尸横山涧,血染溪流?
孙权听得阵阵冷风中犹带呜咽之意,如泣如诉,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心中恻然。不过他割据江东,手握重兵,立志向其父兄一样,纵横天下,凭着手中银枪打得天下九州都姓孙,成大事者向来不拘小节,这种悲怆之情在他心中也是一晃即泯,手一挥,身后兵士随着他进了山谷。
行至半途,忽听山两旁鼓声大震,杀声四起,和曹操遇伏当日一样,道旁两山上竖起旌旗无数,只过不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所有的旗子只书着一个大字:“张”
孙权一见到那个斗大的“张”字,一张脸原本红光满面,突然之间便变得好似白纸一般,没有一丝血色,身子一晃,险此要摔下马来。本来以他的涵养,虽不能说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地步,却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只不过这旗子实在太可怕,随着这旗子摇动,他仿佛看见张辽挥舞手中大刀,拍马向他冲来,他数次命悬于张辽之手,被他追得到处乱窜,见到他当真如见到猛虎一般,不禁心旌摇动,手足无措,叫道:“不好,是张辽,快撤!”拨转马头,恭先跑路。
只见右首林中闪出一员武将,白衣白甲,身材比张辽矮了尽一个头,人也显得富态,看上去像个书生,正是现任扬州刺史温恢,微微一笑,道:“孙权你射杀先王时,可想到有今日!”手一挥,一支支火箭从林中激射而出,烈焰奔腾,当先二百余名江东兵身上着火,一团团火球般在地上滚来滚去。
孙权那日便像温恢这般于上山埋伏,伏击曹操,没想到自己今日竟在这山之中被人伏击,真可谓是眼前报,来得快了。孙权所领兵马大都参加过逍遥津之役,畏张辽如虎,一见到他的大旗来回乱晃,便已吓破了胆,无心抵抗,大喊:“张辽来了,快跑!跑慢了小命可就玩完了。”抱头鼠窜,跑得慢的有的被火箭射中,烧成一团焦炭;有的被飞石打中,脑浆迸裂;有(CN)的被滚木压断了腿,躺在地上辗转呼号。
孙权策马刚逃到谷口,便听飕飕之声不绝,无数大石擂木滚落,亏得跨下坐骑甚是神骏,一声惊嘶,奋力向前急冲,如一道闪电,迅捷无伦的闪出谷来,只听得轰隆隆的几声大响,身后尘土飞扬,孙权回头一看,谷口已然被封住了,不禁一拍胸口,暗叫好险。
便在这时谷内惨叫之声此起彼伏,显是张辽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放箭射杀爬上大石的孙权军。
这山道窄也有窄的好处,其时孙权军马大半并未入谷,由陆逊统领。陆逊见谷中大军遇伏,正欲指挥兵士杀上前去救主,却见孙权跑了出来,大喜迎上,道:“主公安好?”
孙权定了定神,道:“还好,还好,要是遇上张辽可就糟了。”
陆逊手搭凉棚,向谷中望去,道:“这次埋伏的曹兵好象不多,主公且在此休息片刻,待末将杀退这伙毛贼,再请主公入谷。”
孙权回头向迎风招展的大旗望了一眼,脸色大变,道:“你知道里面是谁的兵马吗?是张辽!你被他劈了一刀,这苦头还没吃够,还想去送死?再者张辽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一定在暗中布置什么诡计,我们不可上当,好在进谷的兵马不多。嗯,就这样,撤!”不理陆逊,拨转马头向南跑去。身后的兵士一听说谷内的曹兵是张辽手下,吓得面无人色,不待陆逊说话,便跟着孙权走了。
陆逊正在沉思良策,却见手下兵士已散了大半,不禁摇头苦笑,纵马跟上。这次伏击孙权曹兵不多,箭雨也就不如何密集,被困谷内孙权大军只有一小部分被射杀,其余死命爬过大石,溃围而出。温恢在山坡上向下望去,只见曹兵东奔西窜,狼狈万状,不禁双手插腰,哈哈大笑。
原来这支军马就五千余人,也根本不是什么张辽军,乃是温恢所领寿春守军。温恢听说孙权射杀曹操之后,往攻陈县,怒不可遏,欲为曹操复仇,但恐势单力薄,没杀成狼,反而让狼给吃了。于是静下心来,苦思冥想,终于让他想出一条妙计。他知逍遥津之战,对江东兵士的打击有多大,江东兵马别说见到张辽,只要听到他的名字,胆子小的肯定吓得尿裤子。可见他的名头着实响亮,自己若是善加利用,未始不能出奇制胜。当下便即点起五千兵马,虚张张辽的旗帜,往攻汝阴。不出温恢所料,防守汝阴的孙权兵马一见张辽旗号,便吓得抖个不停,根本不敢抵抗,发了一声喊,逃了个干净,温恢不费吹灰之力,便占了城池。在城中休整数日,听得曹丕差军马解陈县之围,夹击孙权,料到孙权不敢投南而走,定会经汝阴,沿颖水南下,入芍陂至合肥与吕蒙大军会合。于是便又虚打张辽旗号,在此设伏,孙权一见张辽的大旗便即胆寒,不敢与抗,正中温恢下怀,温恢领军追杀一阵,奏凯而还,撤回汝阴去了。
孙权大军撤出山谷向南逃窜,如惊弓之鸟一般,不时回头,却始终不见张辽,放心大半。这一日,大军离原鹿县不足三十里,忽听声后喊杀之声大作,孙权回头一看,只见烟尘腾空,人喧马嘶,似有大队人马杀将过来。
孙权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张辽追来了!”
陆逊听得张辽大名也自惊慌失措,硬着头皮,道:“主公先走,末将断后。”
孙权向他瞧了一眼,问道:“不怕再被张辽砍上一刀?”
陆逊概然道:“末将受主公厚恩,愧无以报,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区区一刀又算得了什么。”
孙权拍了拍他的肩头,赞道:“真英雄也,好好保重,相见有日。”说着便策马飞奔,兵士一听张辽追来,散去大半,余下的不满万人,随陆逊断后。
陆逊引军士缓缓而退,听得喊杀声越来越近,一支军马杀马,为首一将手执一柄大斧,左砍右劈,顷刻间便杀了十数人,当者披靡,正是徐晃。这次追来的虽说不是张辽,但和他相差无几,一般的悍勇果决,陆逊又哪里是徐晃的对手?交马只两合便被徐晃一斧劈于马下,好在陆逊挡格及时,虽说经不住大力,倒撞下马,受伤倒是不重。身后亲兵一拥而上,保着他落荒而走,其余的兵士见主帅落马,便如没头苍蝇一般,四散乱走。徐晃微微冷笑,大斧一招,手下兵士大喊一声,冲杀上前。
这边孙权大军方走出十数里,便被徐晃追上,徐晃身先士卒,一阵冲杀,孙权大败,向南而走,徐晃领军赶来。
孙权见徐晃如此英勇,丝毫不逊于张辽,这才知道曹军之中冲锋陷阵,于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者不仅仅只有张辽一人,实可谓是人才济济。反才己方人才凋零,太史慈一死,堪称上将的不过廖廖数人,似张辽、徐晃这般文武双全的竟然一个也无,想到此,长叹一声,拨马跑路。
徐晃追杀了近百里,眼见孙权大军退入山中,恐有埋伏,领军撤往陈县。
孙权军马不知徐晃已撤走,仍没命似的向南奔逃,逃到了蓼县,惊魂稍定,孙权计点军马折其大半,询问陆逊下落,众皆不知。正焦急间,却见陆逊拄着根木棍,在数十名亲兵的拥卫下,缓缓而来,情况颇为狼狈。孙权忙抢上前去看视,发现他受伤倒是不重,放心不少,令人牵了匹马让他骑乘,大军径向南行,首途前往大别山。不一日到了雩娄,正行间,忽又听见杀声大震,又有一支军马冲来,却是朱灵的截粮军马。
孙权军已是惊弓之鸟,一见曹兵到来,便吓得屁滚尿流,四下奔窜。孙权禁此不住,只得再一次拨马逃亡,逃到了大别山,计点兵马,已不足万人,所幸众将领一个都不少,紧紧地跟在他的边上。众将翻山越岭,一齐向南奔去,行不数里,却见一哨军马拦住去路,为首一员虎将,便是化成灰孙权也认得,正是张辽。张辽手CN举大刀,冷冷地瞧着孙权,也不说话。
孙权吓得魂飞天外,回头一看身后兵士个个口吐白沫,面如土色,心想手下兵士一路逃命至此,已是筋疲力尽,别说来得是张辽,便是寻常将领,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不自禁向陆逊看去,陆逊虽然聪明,此时也是无计可施,对张辽说道:“将军不是在合肥么,因何到此?”
张辽冷冷地道:“曼成、文谦二人胜我十倍,区区一个吕蒙,何足道哉?我让他二人虚张我的旗帜,坚守勿战,自领一支军马前来恭候吴公大驾。吴公无端兴师来犯,射杀先王,这其中的原委曲直,还请吴公随我前往许都,向大王解释清楚。”
陆逊道:“两国交兵,杀伤在所难免。将军以我军射杀曹公为罪,将军如此对待我家主公,不怕江东百万之众前来问罪?”
张辽冷笑道:“百万之众?胡吹大气。别说你们没有,就算你们真提百万之众前来,我张辽也是不惧。”大喝一声,道:“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了,唯有战耳。会战的一齐上来,决一生死!”
这一声断喝,震得道旁大树微微颤动,树叶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孙权军只觉两耳嗡嗡直响,孙权与陆逊互望一眼,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陈武、潘璋大声叫道:“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了,末将与张辽纠缠,主公乘势杀将过去便了。”说着纵马迎上,张辽微微冷笑,左砍右劈,力敌二将。孙权见有机可乘,招呼军马一齐抢上,夺路而走。
张辽觑得陈武手慢,一刀劈出,正中陈武右肩,陈武闷哼一声,倒撞下马。张辽大喝一声:“哪里走!”反手一刀将潘璋的头盔劈落,好在潘璋及时矮身相避,不然这脑袋便不在脖子上趴着矣。
这一声暴喝,好似半空中打下一个霹雳,孙权吓了一跳,怔在当场。张辽也不打话,挥刀便向他的颈间削去,孙权早已吓傻了,竟不知挺抢格挡。呼呼风响,大刀横掠而至,眼见着孙权便要身首异处,脑袋搬家,蓦地里一人闪至孙权身前,举枪便格,正是陆逊。当地一声,金铁交击,陆逊虎口暴裂,长枪失手掉地。
张辽冷笑道:“看在你忠心护主的份上,饶你性命,赶紧逃命去吧!”
陆逊刚要说话,却一人高声叫道:“文远且慢动手!”
张辽愕然回首,见一骑飞奔而来,却是王朗,横刀拦住孙权去路,问道:“景兴何故到此?”
王朗道:“大王有旨放了孙权等人。”
张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道:“什么,放人?我没听错吧!”
王朗点头道:“魏王听闻将军领军前往天柱山一带设伏,便知将军要与孙权为难,特差我来传旨令将军放人。”
孙权暗暗松了口气,只听得张辽说道:“这孙权可是杀害先王凶手,末将正要将他斩杀为先王报仇,怎可放了?”
王朗道:“大王深谋远虑,高瞻远瞩,一番苦心又岂是我们能料得到的?此举定有深意,还请将军执行命令,别与孙权为难。”
张辽听说曹操被孙权所杀,恨不得将孙权生吞活剥,好不容易才逮到了这个机会,看看得手,万万没想到曹丕竟会下旨令其放人,长叹一声,举起大刀,大喝一声道:“放你过去!”
孙权正要策马奔逃,忽听王朗说道:“吴公,皇上下旨册封您为公,谁出力为多?做人岂可忘本,公回去当念先王及大王之德,息兵安民,勿再生事端,若是一意孤行,下次若再身陷绝境,定不轻饶!”
孙权一心只想跑路,哪有空和他作口舌之争,唯唯诺诺,引着众军抱头鼠窜出去。张辽回头向孙权瞧了一眼,越想越气,呸地一声,一口浓痰向孙权吐去。孙权坐骑奔行如飞,一晃即逝,没入人群之中,噗地一声轻响,那口浓痰吐在了一名亲兵的背上。那亲兵不用回头去看,也知背后被人吐了一口痰,思之欲呕,不过小命要紧,也不回手去擦,纵马急奔,霎时不见,心想若因擦抹浓痰而被人杀了,那可真大大的划不来了。
张辽见孙权等人逃得万分狼狈,不禁哈哈大笑,不过笑声中却满是苦涩。
第四百零四章 一气周瑜
孙权走后,王朗与张辽闲聊两句,拱手而别,张辽领军自回合肥王朗则回转许都,向曹丕复命,曹丕微微一笑,说道:“孤下令放走孙权,文远心里一定不服吧?”
王朗向曹丕瞧了一眼,见他面色和善,显是没有怪罪张辽的意思,道:“别说文远想不通,微臣心里也想不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大王为何要白白错过?”
曹丕苦笑道:“你们心里一定在骂孤不念父仇,竟将杀父仇人给放了吧。”
王朗忙道:“不敢。”心中却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曹丕微微一笑,道:“我来问你,若是孙权死了,江东将会怎样?”
王朗沉吟片刻,道:“孙权之子年纪尚幼,若他这时死了,诸兄弟争立,江东一定大乱,大王便可趁机领军下江南,一举荡平江东。”
曹丕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孙权的几个兄弟才智皆属平庸,儿子又都年幼,他若死了,他的兄弟可管不住现在这帮大臣,非出乱子不可。可是江东出乱子,对我们真的有好处么?”
王朗眼珠一转,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微臣明白了,如今大王方才登位,内忧外患,国内还不稳定,无力征讨江东。孙权若在这时候死了,江东大乱,大王也只能望洋兴叹,这个现成的便宜可就让刘备捡去了,嗯,这样可就大大划不来了。大王高瞻远瞩,目光长远,微臣真是难及万一。”
曹丕哈哈一笑,道:“你倒挺会拍马屁,你居然看出孤如今内忧外患,国内不稳,也算你有些才能。一会我下一道旨,你明日便往并州传旨,令子文速来许都奔丧!”
王朗应道:“是!”心道:“去并州传旨,这可不是什么优差,不过我若推辞,只怕马上就要大祸临头,还是先应承下来,到时再见机行事吧。”
建安十四年冬十二月,未央宫经数月修缮奂然一新,虽说工程仍未完全完竣,不过几个主要建筑已然完成,刘夫人素喜热闹,一听未央宫已基本建成,便催促刘备搬将进去,刘备被她吵得头大如斗,不胜其烦,只得依从,举家搬入宫中。这日他坐于未央前殿的长椅上,看着修缮一新的宫殿,心里那叫一个美,说道:“嗯,这宫殿修很不错,就是太奢华了些。”
贾仁禄说道:“如今大王贵为秦王,只有这样拉风的宫室才相配。若是宫室太寒酸,列国使臣来朝一定不会说大王勤简持家,而一定会说大王吝啬成性,一毛不拔,连个宫室都舍不得修,让他们看了倒胃口,”
刘备哈哈大笑,道:“哪里都有你,不过你说的倒也有理,这宫殿我很满意,传旨重赏参与修缮的一众民夫。”
贾仁禄磕了一个头,道:“多谢大王赏赐。”
刘备莫明其妙,道:“我赏民夫,你谢什么?”
贾仁禄笑道:“嘿嘿,我是这项工程的总包工头,自然要替手下弟兄们好好谢谢大王了。”
刘备虽见多识广,但包工头这个名词也还是次听到,忙即询问,贾仁禄费神解释一遍,刘备总算明白个大概,哈哈一笑,道:“放着好好的卫将军不当,居然整天立在工地上当什么包工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也算是辛苦你了,看来不赏你是说不过去了,嗯,增邑五百户,当是给你的酬劳吧。”
贾仁禄没想到戳在工地上瞎指挥,害得一众民夫无所适从,怨声鼎沸,这样都能增邑五百户,还真是老天开眼,这狗屎运真是好得无以复加。不禁眉开眼笑,忙跪倒磕头,道:“谢主隆恩!”他原(CN)先就食雒县五千户,刘备称王时增邑千五百户,加上现今的这来之莫明五百户,一共是七千户,离万户侯可是越来越近了。其时不像汉初,万户侯多如牛毛。曹操时夏侯惇分属至亲,功劳卓着,封邑也不过才二千五百户,仅为贾仁禄的一半。曹丕窃居王位后为了笼络夏侯惇,封他为大将军,增邑五千户,这才有七千五百户,不过就算这样,也仅比贾仁禄现今的封邑多出五百户而已。
刘备笑道:“满朝文武里就属你谢恩最快,哈哈!不过你天天在工地上督工,甚是辛苦,这五百户倒是你应得的。”顿了顿,道:“好了,宫殿之事就说到这,如今曹贼为孙权所杀,天下间就此少了一个大害,可谓是大快人心。不过曹丕继位时间虽短,但法令一新,威逼天子,甚于其父。皇上处境之窘,更甚于前,唉,去一国贼,又来一国贼,天下何时方能太平?孤身为秦王,岂能坐视?孤打算……”
贾仁禄打断他的话头,道:“大王且慢,臣有话要说。”
刘备道:“仁禄请讲。”
贾仁禄问道:“大王这是准备要出兵攻打曹丕了?”
刘备点了点头,贾仁禄道:“孔明先生临去襄阳时,曾对微臣说道,若是大王要攻打曹丕,让我竭力劝阻。”
刘备素知诸葛亮喜欢玩锦囊妙计,微微一笑,道:“哦,这次孔明先生出行,不知可留有什么锦囊妙计?”
贾仁禄点了点头,道:“什么都瞒不过大王。”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交给近侍,近侍双手捧着锦囊恭敬地递给刘备。
刘备拆开锦囊,取出一白帛,摊开一看,只见其上写道:“大王明鉴:当年曹操破袁绍,奉孝曾有言道,袁氏废长立幼,兄弟之间,权力相并,各自树党,急之则相救,缓之则相争,理所必然。如今形势亦复如初,丕、植二人各不相下,曹氏早晚必有内乱,大王当静观待变,待其隙成,再行攻伐,大业可成矣!再者乘丧伐人,古人所鄙,即便得胜也必为天下耻笑,何况未必有利?攻与守二者孰利,还请大王熟思之。”
刘备看着那锦囊妙计,连连点头,半晌不语。
贾仁禄道:“攻与守的利害关系,孔明先生在信上已经写的很清楚了,还请大王三思。”
刘备放下白帛,道:“嗯,那孤就再等上一段时间。周瑜那边可有何动静?”
贾仁禄笑道:“襄阳那有孔明先生亲自坐镇,大王又何必担忧。据探马来报,周瑜这小子已被孔明先生耍得团团直转,已吐过两次血了,亏得周瑜那小子血多,要是换上像臣这样贫血的,早就呕血而亡了。”
刘备笑道:“你小子就食雒县七千户,一年的租税有多少当我不知道?你整日里大鱼大肉,吃得红光满面,居然也会贫血,当真稀奇,哈哈!别扯这些没用的,说说孔明先生是如何戏耍周瑜的?”
贾仁禄老脸一红,干笑两声,跟着便将周瑜如何觊觎南君郡,诸葛亮又是如何挫败其阴谋等情一一说了。
原来周瑜取了南郡,小乔从柴桑千里迢迢赶来服侍。周瑜有美在怀,娇叱时闻,只觉这样的日子神仙也不如,当真不知是人间还是天上。心情一佳,金疮自然就好的快了,如此调养数日,金疮几已痊可。小乔从鲁肃那得知周瑜伤后不能动怒,便时常说些笑话给他听,逗得他开怀大笑。周瑜自然知她用意,心中更加感激。
正当这对神仙美眷在南郡城中逍遥快活之际,孙权遣急足来江陵送上密信,令周瑜总督荆州军事,见机行事,夺取襄阳,以为进取中原之基。周瑜自思世受国恩,所获已过,当思报效,别说孙权只是让他打襄阳,便是让他上刀山,下油锅,那也是一句话的事,说去便去。他一接到命令之后,便即展开地图,凝思诡计,一连想了两个晚上,熬白了十余根头发,却什么狗屁主意也没想出来。
这日小乔亲自端着碗参汤,来到书房,只见周瑜双眼通红,低头看着地图,手指在地图上比来划去,嘴里念念有词,看上去整个人像老了十来岁一般,不禁心痛如绞,眼圈一红,泪珠滚滚而落,道:“先喝碗参汤吧。”
周瑜两指在额头上轻弹,自言自语道:“襄阳有庞士元镇守,实不易攻,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唉,我也太笨了……”说着长叹一声。
小乔知他没听到自己说话,大声叫道:“相公!”
周瑜回过神来,向她瞧去,问道:“有什么事吗?”
小乔道:“古时发百万大军攻城掠池,动则经年累月,相公又何必急于一时,还是先喝碗参汤吧,喝完再慢慢想不及。”
周瑜点了点头,接过参汤来正要喝下,忽见两名小卒担着个担架走进,担架上躺着一名将军,脸上鲜血淋漓,像是被刺了字,不明所以,问道:“此人是谁?”
担架前的小卒道:“小的不识得,军中有人说道,此人姓周名善,是主公帐下亲兵队长,武艺极是了得,不知怎得竟被人打折四肢,弃在城外。”
周瑜心中一凛,抢上两步,低头一看,触目惊心,只见周善四肢关节等处骨骼寸断,伤势极其严重,左右脸颊上被人刺了四个字:“小人看样!”
周瑜一见这四个字,心下了然,气往上涌,蓦地里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砰地一声,仰天便倒。
小乔吓得魂不附体,抢上两步,将其扶起,对小卒道:“你们难道不知都督不能动怒,还不快将这人抬走!”
那小卒答应了,刚要转身,却听周瑜道:“且慢!”
小乔道:“这人被人打伤了,主公自会处理,相公以大事为重,好生将养病体。”
周瑜挣开她的手,斜了她一眼,道:“我的病早好了。”问那小卒道:“周善还能说话否?”
那小卒尚未回答,周善颤声道:“能……能……启禀都督………末将能说……说话。”
周瑜心痛如绞,眼中珠泪莹然,叫道:“快请大夫,快请大夫!”问周善道:“何人将将军伤成这样?”
周善只觉疼痛钻心,无法再说,伸手缓缓向北一指。周瑜会意,咬牙切齿地道:“果然是刘备这厮!”
周善道:“主公命……末将接回……郡主,末将……无能将事情给……办砸了,如今这样实是……罪有应得,都督……不必……伤心。”
周瑜道:“卑鄙小人,下手竟然如此毒辣。”他也不想想设计诱拐他人老婆,是件多么无耻的事情,刘备没有要了周善小命,只是将其打成残废,已经算是涵养极好的了。
周善向周瑜瞧了一眼,嘴唇翕动,欲言又止,周瑜问道:“刘备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将你送到这来,他要你传什么话?”
小乔转到周瑜身后,指了指周瑜,向周善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以免惹周瑜生气。周善向小乔瞧了一眼,有气无力地道:“没有,刘备没让末将传话。”
周瑜回头瞪了小乔一眼,忽地想起自己生病时,她细心烫贴,无微不至的服侍,满腔怒火登时烟消云散,叹了口气道:“军机大事,非妇人所宜闻,你去请大夫吧。”
小乔悠悠的白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周瑜道:“刘备想要你传什么话,你如实对我说,不得有半句欺瞒。”
周善迟疑道:“这……”
周瑜双眼圆睁,眼光中似乎要冒出火来,道:“快说!刘备到底想要说什么!”
周善吓了一跳,道:“刘备手下一个叫诸葛亮的让我转告都督:‘别老躲在暗处设计用谋,赚子,那样和江湖上的采花淫贼又或是绑匪强人有何区别?想当年孙讨逆仅凭数千之众与强敌决机两阵之间,打下江东六郡之地,是何等英雄?可惜他死后江东人才凋零,无一人能与之媲美,是以孙权以十万兵马攻合肥竟夺不下一张辽,都督以三军之众取南郡竟会中箭负伤,诚为天下笑也。用兵之道虽讲究奇正之别,堂堂之阵固可,奇谋诡计亦在所不禁,不过人总要知道礼义廉耻。以招亲为诱饵将人赚来软禁,和人同盟却设计赚子幽困,堂堂的周都督要老使这种下三烂手段,即便得到天下,也必为世人所不耻,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见胸怀坦荡、光明磊落的孙讨逆?诸葛亮素来敬佩都督雅亮高致,不忍见都督误入歧途,特以良言相劝,都督想要襄阳随时可光明正大的用兵来取,诸葛亮于襄阳恭候大驾!’”
周瑜越听越气,只觉头昏眼花,几欲晕倒,喃喃地道:“诸葛村夫!你欺我不敢光明正大的去取襄阳,你等着我这就提兵前往,看你有何能耐应敌!”说着大声叫道:“传我将令……”才说到“令”便觉胸口气闷,啊地一声大叫,向后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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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祁口之战
小乔担心周瑜旧疮复发,并未走远,躲在屋外窗下偷听,听得周瑜大叫,心惊肉跳,三步并做两步的抢进来,将周瑜扶到矮榻上躺好,横了周善一眼,嗔道:“你明知都督不能动怒,为何还同他说这些?那个叫诸葛亮的明显就想激得都督箭疮复发,你居然还推波助澜,江东没你这种吃里扒外的臣子,来人啊,将他推出去斩了!”她这时心神荡漾,也就忘了妇人其实是不能干政的,这时代只有男人下令杀女人,女人是不能下令杀男人的,除非她是皇太后,那又另当别论。
周善叫道:“冤枉,末将实不愿说。是都督苦苦想逼,都督是上官,他问话末将怎敢不答。”
小乔怒道:“总之都是你不好!”向周瑜瞧了一眼,只见他脸无血色,双目紧闭,实是凶多吉少,心中一酸,两行热泪沿颊而落,道:“要是相公有什么三短两短,我不活了,你也别想活!”
周善被赵云用重手法拗断四肢,骨骼碎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觉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痛,早觉活得了然无趣,恨不得早死早投胎,省得受这无穷无尽的痛苦,不过要他背着吃里扒外的罪名被人斩首,却是心有不甘,一张脸涨得通红,什么说也说不出来。
便在这时,一垂环小婢领着一中年汉子进屋,那中年汉子身上背着个药箱,显是大夫。那大夫向小乔行礼,小乔挥了挥手,泣道:“别行礼了,快快救人!”
其时那大夫正好在周善边上,听得他轻轻痛哼,不自禁向他瞧去,大吃一惊,忙取出金针欲为其减疼。小乔气得险些晕去,嗔道:“不是他,是都督,快救都督!”
那大夫忙抢上前去,右手三指搭在周瑜腕脉上,号了半晌,眉关紧锁,道:“都督原就中了毒箭,不宜动怒,如今金疮迸裂,伤上加伤,唉,唉,唉”说到此,一连长叹三声,小乔心中焦急,问道:“怎么样?”
那大夫道:“救是有救,不过很是麻烦,把握也不是很大,小的尽力就是,不过若是小的侥幸治好,夫人切记不可让都督再动怒了。”
小乔原先听鲁肃谆谆告诫,万勿触怒,说是金疮复发,神仙难救,听这大夫说有救,喜出望外,破涕为笑,道:“还请大夫快快施救,事后当有重谢。”
那大夫道:“都督解民倒悬,造福江佐,荆楚百姓无不感激,小的也是好生佩服,能为都督治病已是三生之幸,区区诊金何足挂齿。”一面说一面用针,右手迅捷无伦的连针了周瑜周身七处穴道,看来这个大夫自有真传,显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用针之后周瑜仍是昏迷不醒,小乔急道:“为什么他还不醒?”
那大夫两道锐利的目光向周瑜面上射去,端详半晌,吁了一口气,道:“不碍的。”站起身来,来到案上提笔开药,不多时药方写毕,拿起药方,道:“夫人可照方抓药,若是十日后仍无效应,再唤小的前来复诊。”
小乔裣衽为礼,道:“多谢大夫,周善将军痛不欲生,还请大夫妙手施治。”
那大夫点了点头,命人将周善搭到边上空屋中救治去了。
那大夫的药倒也有些效应,第三日上,周瑜醒来,睁眼一看,只见小乔坐于身侧,手举匙羹,正喂他喝药,问道:“周善呢?”
小乔白了他一眼,道:“大夫已为周善扶正断骨,鲁子敬差人送他回京城调养去了。”
周瑜见鲁肃坐在小乔下首,挣扎着便要坐起,鲁肃慢扶他躺好,道:“都督方才苏醒,且勿轻动。”
周瑜重又躺好,问道:“我昏迷几日了?”
鲁肃道:“已有三日。”
周瑜怔了一怔,伸手在床上重重一击,道:“唉,耽误大事矣!”
鲁肃道:“军政之事现由程德谋代拆代行,有何耽误?”
周瑜道:“子敬有所不知,诸葛亮欺我不能取襄阳,我誓取之。正要与之决一雌雄,怎料竟然昏厥,耽误了这许多时日,让诸葛匹夫有时间准备了。”
鲁肃道:“公谨息怒,华神医言道公谨不能动怒,两军交战胜负无常,如何能够不怒?公谨还是稍安勿燥,待箭疮完全平复,再作区处。”
周瑜向小乔瞧了一眼,小乔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药碗,退了出去。周瑜道:“子敬之言差矣,若是我箭疮一日未复,便一日不攻襄阳,哪有这种道理?大丈夫但求杀敌立功,报效国恩,死生命耳,又岂能强求?”
鲁肃道:“襄阳由魏延、庞统守把,如今又来了个诸葛亮。刘备为请此人出山,三顾草庐,必有过人之能,公谨不可大意。”
周瑜道:“我素知此人,每常自比管、乐,其实不过南阳一耕夫而已,何足道哉?刘备手下也就贾福厉害些,奇谋诡计,人所难测,如今他在长安,实是天助我也。”他不知道的是前CN番攻打夏口、柴桑,贾仁禄不过在现场瞎指挥而已,没有什么建树。一应兵马调动布置,全是诸葛亮之功,否则以周瑜、鲁肃之精明,不可能兵马都到了他们眼皮底下了,竟然还不知觉。只因贾仁禄名头太大,又素喜出风头,哪里热闹哪里就有他的身影,就算帮不上忙添乱也好,是以周瑜等人只知贾仁禄厉害,而不知诸葛亮深藏不露,这也正中了诸葛亮的下怀,风头让贾仁禄出,他躲在暗里瞎捣乱,这袖里乾坤的功夫使将出来,当真神不知,鬼不觉。
鲁肃道:“公谨不可大意,攻打襄阳还须从长计议。”
周瑜点点头,道:“扶我起来,到正殿召集众将商议此事。”
鲁肃道:“公谨病体未愈,还须好生调养。”
周瑜道:“病不至死,奈何因私废公!”挣扎着站起,只觉眼前金星乱舞,又欲昏倒,忙扶着边上宫灯站稳,道:“子敬速去请众将议事。”
鲁肃张嘴刚要说话,周瑜摆手道:“快去,快去!”
鲁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迈步要行,却见一名小卒走进,道:“启禀都督,魏延、庞统领荆州军五万由鲁阳北上攻下父城、昆阳二城,正向襄城进发。”
周瑜精神一振,病像是好了一大半,叫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鲁肃道:“公谨何故如此高兴?”
周瑜道:“魏延往攻许都,襄阳空虚,夺取襄阳诸郡,此其时也!”
鲁肃道:“这恐是诸葛亮的诡计。”
周瑜摆手道:“魏延、庞统尽去,谅一诸葛村夫有何能为?时机稍纵退逝,不可不速。”拉着鲁肃,向屋外走去,命人集众将议事。
三日后周瑜引五万大军向襄阳进发,小乔苦劝不听,洒泪而别。
不一日大军到了当阳,周瑜令众军就城外屯扎,差细作前往襄阳哨探,这日傍晚,各路细作匆匆赶回,道:“襄阳城中空虚,正好进取。”
周瑜哈哈大笑道:“诸葛村夫呢?”
一细作道:“敌军师将军诸葛亮领大军驻祁口,分立七营,联络如七星之状,不知何意。”
周瑜心中一凛,低头查看地图,双眉一锁,道:“祁口当祁水、夷水两水交界,为取襄阳必经之路,这诸葛村夫倒有些本事。”顿了顿,又问道:“敌军粮草屯于何处?”
那细作道:“屯于夷水之北,宜城之西的山谷中。”
周瑜瞧着地图,沉吟片刻,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了两下,道:“传我将令:明日五更造饭,平明进兵,前往祁口下寨,我倒要看看诸葛村夫在弄什么玄虚。”
次日一早,大军开拔,铁甲锵锵,戈戟如林,拥着周瑜来到祁口。周瑜令众军于诸葛亮大帐之南三十里处下定寨栅,自己领着百余侦骑策马上山于高阜向下望去,只见诸葛亮大军依山傍水共立了七个营寨,如北斗之状,周瑜长叹一声,道:“诸葛孔明布兵严整有法,我不及也。”
徐盛大不以为然道:“都督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营寨不过样子好看而已,我看也平平无奇。”
周瑜道:“诸葛深谋,非你所知。此寨相连如列星,互为掎角。我攻其一,其余各营俱相救,分进合击,我必大败,不可轻敌。”
鲁肃道:“孔明摆了这么一个阵势,想让公谨知难而退,我看还是撤兵免伤两家和气。”
周瑜极目远望,沉吟半晌,道:“知难而退?就凭这么小小阵势就想难倒我,哪有那么容易?”他素来锐意进取,勇往直前,越是难做的事越喜欢去做。
周瑜见诸葛亮的阵势怪异,也不敢去劫寨,以免中了埋伏,偷鸡不成反折把米。当晚他坐于中军大帐闲看兵书,心中只盼诸葛亮前来劫寨,可等了一晚,熬得两眼通红,却不见动静,不禁大为郁闷。眼见着东方即白,周瑜放下书简,打了个呵欠,飞身上马,点起军马杀奔祁口而来,诸葛亮领军出迎。双方各用弓箭射住阵角,三通鼓罢,列成阵势,江东军门旗开处,周瑜纵马驰出,程普、徐盛等众将随后而出,只见诸葛亮端坐于四轮车上,轻摇羽扇,道:“孙刘两家联姻,已为秦晋之好,都督何故犯我疆界?”
周瑜道:“皇上降旨封我主为吴公,实领荆扬二州,襄阳便是我主疆界。而刘备不奉君命,强占襄阳,废置任意,今我奉主公之命,前来收复疆土,有何不可?”
诸葛亮笑道:“人道周郎雅量高至,怎么说话也如此不分是非,不晓黑白?”
周瑜也不生气,问道:“我如何不分是非?”
诸葛亮笑道:“襄阳之地乃秦王取自国贼曹操之手,世所共知。我主秦王以匡扶汉室,诛讨国贼为己任,此地取自国贼,正当其宜,怎能说是恃强强占?再者荆州原为刘景升之地,刘景升临终前曾有遗命令秦王接掌荆州,我主恭行仁义,竭力推辞。如今襄阳复归我主,正应天意,又有何不可?而吴公和荆襄没有半点关系,仅凭一纸伪诏,便要索要襄阳,天下焉有是理?”
周瑜听他一席话,知道口舌之争难占便宜,长眉一轩,道:“这么说孔明先生定不肯相让了?”
诸葛亮道:“秦王原以为都督顾念两家姻好,不会倒行逆施,故命荆襄大军向许都,以期迎回皇上,而命在下领些老弱留守此间,不过是略具意思,防备盗匪出入而已。没想到都督竟为一点点蝇头小利,而弃两家姻好,诸葛亮守土有责,怎敢相让?”
周瑜冷冷地道:“那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长剑一挥,手下大军大声纳喊,冲将上前。
诸葛亮微微一笑,羽扇一挥,推车兵士推转车身,军中闪出一员武将,正是马岱,保着四轮车,向后便走。周瑜哪里肯舍领军追赶,马岱且战且走,看看到了山脚,忽听金声大震,周瑜听得诸葛亮闻金,哈哈大笑,道:“诸葛村夫毕竟胆小,见到这点阵势便吓得要逃跑了。哈哈!”
话音犹未落,斜刺里一军杀出,为首一员大将高声叫道:“周瑜休要猖狂,看我庞德手段。”拍马直取周瑜,这边徐盛接着厮杀,两将斗了十余合,徐盛不敌,看看要败。凌统大喝一声,抢将上去,庞德以一敌二,有攻有守,未呈败象。又斗了十余合,庞德拨马便走,徐盛、凌统领军赶上,庞德与马岱合兵一处,保着诸葛亮向北走。
周瑜不舍,引军穷追,口中高喊,道:“今日不活捉村夫,誓不回军!”
正行间,忽听前面鼓声大震,烟尘腾空,周瑜凝目一看,却是郝昭引军杀到。郝昭其时已官至镇西将军,只不过久在西域,其名不显,江东众将均以为他是一个无名下将,均嗤之以鼻,丁奉大喝一声,便要上去厮并,忽听山坳间一声锣响,旌旗如云,拥出一支军马,为首一员武将,手提亮银枪,面如冠玉,正是赵云。
周瑜见埋伏甚众,一波接一波杀来,心中不免有些慌乱,生怕前面更有埋伏,冒然穷追必被诸葛亮包了饺子,忙下令鸣金,江东军马后队转作前队,缓缓而退。便在这时,山谷间鼓声震天,四下里伏兵四起,左郭淮、右孙礼,庞德、马岱等人乘势翻身死战,郝昭、赵云跟着混水摸鱼。赵云、庞德、郭淮、孙礼、郝昭等俱是一时名将,这许多大虫一齐乱突,江东军自然抵敌不住,四下乱窜,徐盛等人保着周瑜向南退走。丁奉恃勇轻进,被郭淮一箭射中肩窝,翻身落马,还好他轻功了得,右足甫一落地,便腾地跃起,飞也似的去了,不然肯定被郭淮活捉了去。
周瑜败回寨中,点查将士,十伤六七,正郁闷间,赵云等人追至寨边。周瑜忙令将士紧闭寨门上橹楼坚守,赵云倒也不敢恃强硬攻,只是在弓箭不及处耀武扬威,破口大骂:“周郎小儿,正经本事不会,就只会赚子,哄骗三岁小童。真到和人交锋,就会逃之夭夭,躲在寨里当缩头乌龟,哈哈!”
第四百零六章 假途灭虢
周瑜怒发冲冠,两道长眉上竖,右手紧紧的握着剑柄,咬牙切齿地道:“诸葛村夫,安然如此戏我!今日不杀村夫,枉自为人!”手中长剑一挥,便要指挥兵士杀将出去,将诸葛亮大卸八块,将他的脑壳漆成夜壶,天天在上面撒尿玩。
其时周瑜狂若疯虎,他手下的将士倒个个神智清明,心想寨外兵马倒还罢了,那几个武将没一个好惹得。尤其是赵云,江东将士都知道他曾在剑阁以区区三千之众,破张鲁十万大军,一柄亮银枪使得神出鬼没,当者披靡。此时见到赵云在寨外跃马横枪,无不心生寒意,斗志全无。
鲁肃见众将士个个面如土色,也知军心已沮,劝道:“我军新败,军心已沮,不堪再战,还请都督不要意气用事,筹思良策,克敌建功。”
周瑜定了定神,道:“嗯,正该如此。”还剑入鞘,瞪了赵云一眼,转身走入中军帐中。
赵云等人骂了半日,口干舌燥,见周瑜不出,便回营喝水去。
一连两日诸葛亮使人挑战,将周瑜的十七八代祖宗骂得狗血淋头,周瑜只是不出。这日诸葛亮升坐,正要发号司令,忽见哨探来报:“报,敌都督周瑜箭疮复发,正在营中调养,敌军群龙无首,乱成一团。”
众将听了都十分高兴,庞德、孙礼、马岱齐声道:“良机匆失,今夜前往劫寨,必成大功,我等愿为前部先锋,请军师下令吧!”
诸葛亮轻摇羽扇,道:“你们难道忘了公谨是如何拿下南郡的?这是他的诱敌之计,不可造次。”
孙礼点了点头,退回班部,庞德、马岱颇不以为然,郭淮道:“军师之言甚是,周瑜乃江东名将,不可轻敌,不知军师有何妙策退敌?”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当如此如此。”说着传下令来,众将一一上前,领了令牌,各自下去准备。一连三日诸葛亮均不再差人前去挑战,周瑜的耳根总算是清净不少,这日一早,他令人击鼓升帐,集众将议事。
周瑜道:“昨日哨探来报,诸葛亮已离了大寨,于夷水西北十里山谷中下营安住,每日里督运粮草屯于谷中。看来我箭疮复发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故掉以轻心,不在寨中总督军马,而到后方督运粮草,真是天助我也。”
鲁肃道:“诸葛亮擅离中军到后方催督粮草,事有可疑,还请公谨小心行事。”
周瑜道:“我已差人查探明白,诸葛亮的粮草已罄,差人前往襄阳催粮。”袖出一份帛:“这便是我截获的催粮书信。”将信递给鲁肃,鲁肃接过一看,上面果写着军中粮草看看将尽,让荆州刺史伊籍火速督办,解往军前。
周瑜冷笑道:“诸葛村夫原本以为可轻易胜我,故粮草准备不足。如今伊籍筹办的军粮陆继已到,他料我箭疮迸裂不能出战,便亲自到屯粮之所监督,又有何可疑?”
鲁肃点了点头,道:“公谨似已成竹在胸,不知有何妙策?”
周瑜微微一笑,道:“祁口中军大帐是敌人根本,若我兴兵往攻,各营必尽力来救,我却去烧他的粮草,令其首尾不能相顾,不败何为?”鲁肃点了点头,道:“公谨之策甚妙。”周瑜笑了笑,举起一面令牌,唤凌统进前,道:“你领兵两万打着我的旗号,往攻祁口大寨,一定要大造声势,引得敌军诸营一齐来救。”
凌统答应一声,两手接过令牌,退归班部。
周瑜又唤徐盛、丁奉吩咐道:“你二人各引兵五千,渡夷水设伏,一旦见西北角山谷火起便是我已焚了诸葛亮的粮草,你们便伺机截杀敌人救兵。”
二将答应了,周瑜又命蒋钦领五千兵接应凌统,鲁肃领五守大寨,自与程普引一万大军前往劫粮。
当下五路军马分头进发,这边凌统领着两万大军杀奔诸大寨而来,只听得山上水边的六个营寨中鼓声大作,诸葛亮军一齐纳喊奔走,赶来救援。周瑜怕诸葛亮另有诡计,先时和凌统作一路,一齐攻打大寨,此时见赵云、郝昭等将俱大声呼喝赶来救援,祁口大寨前烟尘弥漫,乱作一团。
周瑜微微一笑,与程普引一万兵马渡了夷水望诸葛亮屯粮的山谷杀去。甫到谷口,却见一支军马拦住去路,为首一员武将正是马岱。马岱显是没料到周瑜会来劫粮,面有惧色,周瑜哈哈一笑,挥剑一指,程普拍马迎上,二将战在一团,不三合,马岱虚晃一枪,拨马便走。周瑜挥军前进,杀散众军,撞入谷中,只见谷中尽是粮垛东一堆西一堆,密密匝匝,捱捱挤挤,显是积粮甚众。周瑜哈哈大笑,道:“诸葛村夫,我把你的粮草都烧了,看你走也不走!”
话音刚落,却听轰隆隆的大响,大块大块的巨石倏地落下塞住谷口,两边山坡上无数兵马涌了出来,人人手中执着火把,人群中推出一辆四轮车,正中坐着一人,羽扇纶巾,正是诸葛亮,指着粮垛,笑道:“这里面尽是干柴硫磺,我军虽然饥饿,这种东西却也是不吃的。”
周瑜四下一瞧,大吃一惊,道:“里面都是硫磺干柴?”
诸葛亮笑道:“正是。”
周瑜神色诧异,问道:“那你只要令人掷下火把,我军必然烧成焦炭,为何要报我知晓?”
诸葛亮道:“秦王豁达大度,欲和两家之好,故再三忍让,入吴结亲,割地撤兵,所作所为,有哪一样对不起吴公?吴公贪心不足,得陇望蜀,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逼,如此做为,岂复人类?都督不思出言劝谏,反助纣为虐,我便是将都督烧死在此间,也只能算是都督罪有应得,不算是我的罪过。不过我看在两家姻好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回去告诉吴公,他非秦王敌手,休再觊觎襄阳,否则触怒秦王,天兵到日玉石俱焚!”
周瑜勃然大怒,挺剑上指,道:“冲上坡去,活捉村夫!”
程普忙道:“敌军居然临下,占尽便宜,不可造次,今处险地,当速速脱身,方为上策。”
诸葛亮笑道:“德谋之言甚当,都督可速回,迟则有祸。”
周瑜向诸葛亮瞧了一眼,只见他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色,怒气攻心,道:“今日不杀村夫,誓不回……”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向后摔去。
程普大吃一惊,飞身下马,将其救醒,大手一挥,众军保着周瑜,像头狗样,手足并用,狼狈万分地爬出谷去。
周瑜睁眼醒来,挣扎着便要向诸葛亮所在的山峰冲去。程普早已料到,令四名壮汉,将其死死拽住,周瑜虽是好汉,却也架不住人多,被横拖倒拽的拉过,翻石而去。败军一路向南,到得夷水北岸水浅处,众人捋起裤脚,正要涉水过河,忽听身后喊声大作,两支兵马一前一后赶来,头前一路人马,人人灰头土脸,弃甲丢盔,为首二将正是徐盛、丁奉。
周瑜大吃一惊,问道:“二将因何如此狼狈?”
徐盛道:“我等听闻都督被围谷中,急急赶去接应,怎知……”刚说到此,背后一彪军马杀到,为首二将,正是庞德、郭淮,大声喊道:“活捉周瑜!”身后将士齐声应和,“活捉周瑜”之声震天动地。江东兵马惊慌失措,不待周瑜下令便涉水而过,四散乱逃。周瑜禁止不住,长叹一声,涉水向南。庞德等人追到河边,齐声大叫:“活捉周瑜!”却不过河。
周瑜等人狼狈周章的涉过夷水,迤逦向大营逃去,行不数里,便遇凌统、蒋钦败兵杀到,凌统禀明失利原因,原来凌统正领军攻打大寨,却听闻周瑜劫粮失利,军士皆无战心,凌统只得鸣金退回。便在这时,诸葛亮大军从四面杀出,大呼酣斗,好不厉害,凌统军大败,十伤**,死者极多。凌统仓皇奔走,反将蒋钦的接应军马冲动,一齐都奔。
周瑜听了喟然长叹,道:“孔明用兵果是管、乐一流,我初时只道他是南阳一耕夫,不想他用兵竟神妙若斯,唉,太大意了。”
周瑜等人与凌统、蒋钦合兵一处,同归大寨,不料寨栅已被诸葛亮大军夺了,孙礼立马营前大声叫道:“请周都督打话。”
周瑜越众而出问道:“诸葛村夫有何话说?”
孙礼笑道:“军师倒没甚话说,只不过我见都督营中粮草极多,如今均为我军所有,心中着实有些过意不去,特来道谢。”微一欠身,道:“多谢都督赐粮!”
周瑜一张脸皮紫涨,寒眉倒竖,挥剑一指孙礼,道:“诸葛村夫,我若不生食你肉,誓不为人!传我将令,先杀孙礼,夺回大寨,再与村夫一决雌雄。”
程普、凌统等人大吃一惊,齐声劝道:“如今军无战心,若再接战,必遭败殂,还请都督三思。”周瑜目不转睛地瞪着孙礼,眼中似要冒出火来,良久良久,一动也不动。
孙礼瞧着周瑜,微微冷笑,也不说话。
程普侧头向周瑜望去,见他随时都有抽风可能,向徐盛、丁奉使了个眼色,不由周瑜作主,拥着他绕营而走。孙礼也不来追赶,自回寨中。不多时诸葛亮等人一齐到周瑜大寨,孙礼献上俘获,诸葛亮升中军大帐,拿着周瑜的帐中的金宝粮草摆阔气,摆宴庆功,赏赐诸将。诸将大悦,没口子的称赞周瑜,说他知道大军缺粮,便一下子送了这许多粮草过来,这个后勤部长当得着实称职。
这些溢美之词好在周瑜没有听到,不然又要气得死去活来了。程普见周瑜气得手足冰冷,浑身乱颤,不禁心惊肉跳,不敢稍停,保着周瑜向南急走,行出十余里,正遇鲁肃等人,各道失利情由,不胜唏嘘。当下众下合作一处,引败残军马逃回当阳,点查将士仅有三万余人,损折可谓颇为惨重。周瑜又羞又怒,几次三番要杀将回去,和诸葛亮决一雌雄,众将苦劝这才收回成命,留程普镇守当阳,自领百余骑回江陵养伤。
十余日后,周瑜正在屋中抚琴,以解胸中烦闷。小乔站在他身后侧耳倾听,如痴如醉。便在这时,只听得门外脚步之声杂沓,一点不合节拍,混在如此悠扬醇和琴声之中,着实有些不伦不类,当真是大煞风景之至。周瑜长眉一轩,停了下来。其时小乔正两眸微闭,凝神细听,神游物外,听到微妙处,手指轻轻挥动,打着拍子,突闻琴声陡止,柳眉一蹙,睁眼问道:“弹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弹了?”
便在此时,一小卒兴冲冲地走进,道:“报!汝阴大捷,汝阴大捷!主公在汝阴附近山谷中伏击曹操,并将其射死。”
周瑜怔了一怔,霍地站起,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小卒兴奋地道:“主公在汝阴附近山谷中成功伏击曹操,将其射死。”
周瑜以手加额,道:“主公洪福齐天,为社稷百姓除此大害,实乃江东之幸,天下万民之幸也。”
那小卒道:“如今主公威震天下,各地百姓交相称颂,名头好不响亮。”
周瑜心中大喜,道:“如此好消息,怎可无酒!”
小乔见周瑜欢喜,也觉得高兴,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准备。”
周瑜点了点头,忽地新愁转生,自言自语,道:“曹操一死,中原必然大乱,刘备近水楼台,会乘此良机挥兵直指许都,克取中原,那样对主公的大业可大大的不利……”
小乔道:“主公如今不也在中原么,怎会坐视?相公不必忧虑。”
那小卒道:“都督放心,刘备并没有乘机进取,而是命大军退了下来。”
周瑜心中大奇,问道:“哦,竟有这事?”
那小卒道:“正是,刘备已命攻打颖阴的大军退回,说是什么不想乘丧伐人。”
周瑜拍手叫好,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刘备这个傻瓜,白白错过了如此大好良机,当真是愚不可及。”
小乔道:“素闻刘备以仁义著称,不乘丧伐人,正与他素行相符,看来他真是个仁厚长者。”
周瑜嗤得一声,道:“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沽名钓誉罢了。春秋距今已近千年,那套婆婆妈妈的礼法,早已不合时宜,要来做什么?”顿了顿,灵机一动,道:“哈哈!不过他这样做,倒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机会。”
小乔问道:“哦,什么机会?”
周瑜道:“呵呵,军机大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去把子敬叫来。”小乔点了点头,命人唤鲁肃前来。周瑜笑道:“如今可是天赐良机,襄阳实已在我掌中!”
鲁肃道:“愿闻妙策。”
周瑜道:“子敬可去襄阳对诸葛亮说孙刘两家,既结为亲,便是一家,若刘备不忍乘丧伐人,我愿替他出兵,北上接应主公,和主公联兵一处攻打许都,到时许都和皇上都归刘备,我们只要襄阳三郡。这个交易对刘备来说颇为上算,我想他会答应的。”
鲁肃道:“许都城中有曹丕的三十万大军,实不易攻,都督此计,如何可行?”
周瑜哈哈大笑,道:“子敬真仁厚长者,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以为真,你道我真去攻打许都来换襄阳?我只是以此为名,实去取襄阳。江东军马攻许都,肯定是要路过襄阳的,到时就近向他索要钱粮,诸葛亮必会出城劳军,我便乘机杀之,以雪祁口之耻!”
鲁肃大喜,请示方略毕,星夜起程,出了江陵,乘船沿汉水北上,不一日到了襄阳。
第四百零七章 襄阳鏖兵
诸葛亮听闻鲁肃前来,亲自出城迎入,待以殊礼。鲁肃客套一番,便道:“都督前番过听他人言语,不暇深思便来攻打襄阳,心中好生懊悔,让我前来向孔明先生致歉。”
诸葛亮笑道:“公谨太多礼了,两家虽然交好,但些小磨擦也是在所难免。请子敬回去转告公谨,劝他顾全大局,与秦王联合,共抗曹贼,克成大业。”
鲁肃道:“正当如此,如今曹操身死,攻取中原此其时也,不知秦王为何退兵?”
诸葛亮道:“我主乃仁义之主,不忍乘丧伐人,故缓其攻,让中原百姓知我主之德。”
鲁肃赞道:“真仁义之主也。”顿了顿,又道:“既是秦王不愿乘丧伐人,都督愿代为出兵,一来可北上接应主公,二来替秦王打下许都,来换襄阳三郡,不知孔明先生意下如何?”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公谨出兵攻许,迎回皇上,实是造福苍生,我想秦王也一定会答应的,我在这替秦王谢过都督的浓情厚义。”
鲁肃道:“诛讨国贼,自是份内之事。不过军马经过时,还望先生接应些许钱粮。”
诸葛亮笑道:“这是应当的,到时我定当亲自将钱粮解付军前,请公谨赏收。”
鲁肃心中暗喜,二人又闲聊几句天下形势,诸葛亮设宴款待,酒宴一罢,鲁肃便即辞回。
诸葛亮集众将议事,郭淮不无忧虑地道:“鲁子敬此来,怕是不怀好意。”
诸葛亮笑道:“周瑜死日近矣!这等计策,连小儿也瞒不过!此乃‘假途灭虢’之计。虚名攻许,实取襄阳。等我出城劳军,乘势拿下,杀入城来,乃是取兵法‘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之意。”
郭淮一脸茫然,道:“军师既知周瑜之谋,为何还要应承,难道是想将计就计?”
诸葛亮笑道:“好一个将计就计!我们这里只须准备窝弓以擒猛虎,安排香饵以钓鳌鱼。就怕周瑜不来,来了管叫他片甲不回。”
郭淮心中一凛,心道:“诸葛军师用计果然神鬼难测,怪不得连贾军师都要拜他为师,不过贾军师和他也相差无几,一个善于惴摩人情,知己知彼,一个善于声东击西,乱中取利,实是难分伯仲,总之一个比一个鬼,我跟着他们当真是机缘巧合,当乘这个机会,好好的学上两手,终生受用不尽矣!”说道:“愿闻军师妙策。”
诸葛亮笑道:“当如此如此。”接着站起身来,从诸将身旁走过,来到滴水檐前,抬头望天,长叹一声,长袖一拂,说道:“今天就到这里,诸位且退。”
诸将莫明其妙,鱼贯而出。诸葛亮回到殿中命小童取来古琴一张,坐在几边抚动琴弦,只听得琴声中杂有潮水汹涌澎湃,惊涛拍岸之声,好似大江东去一般气度恢宏,恢恢广广,浩浩荡荡。蓦地里铮地一声响,根“徵弦”忽然断了,以此同时两行热泪自诸葛亮面颊上淌下。
鲁肃回到江陵来见周瑜,道:“诸葛亮听闻都督欲用兵许都十分欢喜,并答应出城劳军,接济军粮。”
周瑜道:“这厮自比管乐,不想这次竟CN也被我瞒过了,管乐有这么脓包吗?哈哈!”
鲁肃道:“公谨之计神鬼难测,诸葛亮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又怎么料到?不过这计也太阴损些,不是长者所为。”
周瑜长叹一声,道:“江东军马只利水战,不善陆战,不用诡计,焉能取胜?待我取了襄阳多吸纳些关中、山东百姓入伍,稍加训练,只须数年,便能打造一支天下无敌的劲旅出来,到时在堂堂正正的与敌人决机两阵之间也不为迟。再者奇谋诡计又怎么了?刘备何以在短短数年内便取得四州之地,还不就是靠着贾福的诡计。或是乔装商人偷过孟津赚取洛阳,或是扰人心神诈取绵竹,或是偷挖地道瞒天过海,兴兵伏击曹操,这些计谋哪一个是长者所为?”他不知道贾仁禄本来就是一个流氓,也从来没打算当什么正人君子,是以用计阴险刻毒,只要能占到便宜,当真无所不用其极,周瑜好的不学竟跟他学,当真可谓是自甘下流矣。
鲁肃点头附和,二人又谈了一阵,各自散去。
十余日后,周瑜自觉箭疮已愈,身躯无事,正好武陵、长沙等郡的接应兵到,于是便点起五万大军望襄阳而来。这日到得祁口,诸葛亮所立的大营早已荡然无存,周瑜回想当时情景,思之犹有余恨,遣开诸将,在诸葛亮中军大帐遗址上畅快淋漓的撒了泡尿,心情舒畅。令人牵过马来,飞身而上,挥鞭前指,众将士意气风发,向北行进。
大军渐行渐北,过了宜城、中庐,这日到了岘山,襄阳在望。
周瑜正行间,忽见道旁一人躬身肃立,却是伊籍,问道:“劳军之物不知可曾预备下?”
伊籍说道:“已备下了。”
周瑜微微一笑,道:“孔明何在?”
伊籍道:“军师正在襄阳城门外恭候都督大驾。”
周瑜道:“我今为秦王劳师远征,这劳军之礼,可不能太过简慢。”
伊籍道:“都督大军假道讨贼,敝邑自然不敢怠慢。”说着行礼辞回。
周瑜传令三军俱进,到得城下,只见城门紧闭,大道两旁绝无行人,连头狗也没看见,四下寂然无声。周瑜手搭凉棚,极目望去,只见城上旌旗飘飘,却看不见人,不禁心中疑惑,带同徐盛、丁奉二人,引三千精兵,来至城下叫门。
一个嗓门颇大的兵士大喊了三声,不见有人答应,想来城中守军忠君爱国,都跑去修长城了。
过了良久良久,城楼上探出一个肥肥大大脑袋,说道:“谁啊,大呼小叫的!军师正准备迎接远客,下令闭城一日,你们先到乡下借宿一宿,明日一早再进城不迟。”
周瑜听他言下之意,显是将他们当成是进城骗饭吃的市井小民了,不禁勃然大怒,身后一名亲兵扯着嗓子喊道:“荆州刺史周都督亲自来此,还不快快开门迎接!”
那小卒道:“啊,是周都督!”登登登地跑下城楼,城上复又寂静无声。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城上还是没有动静,周瑜颇不耐烦,自言自语道:“诸葛村夫在弄什么玄虚?”
忽听城上一阵绑子响,城楼上涌出无数军马,刀枪竖起,赵云越众而出,问道:“都督来此何为?”
周瑜道:“替秦王取许都啊,你怎么竟不知道?”
赵云冷笑道:“孔明军师已知都督‘假途灭虢’之计,故留赵云在此传话,秦王听闻都督欲乘丧伐人,言道:‘信义国之本也,无信无义,何以守国?乘人之丧,伐人之国,君子不为。今都督行此下作之事,与市井小民何异?便是取了许都,也为世人所不耻,孤也跟着蒙羞。这如何攻取许都,迎回皇上,孤自有安排,不劳都督费神!’”
周瑜怒火上冲,道:“枉刘备还自称信义,他明明说好了要出城劳军,今却闭城自守,信义何在?”
赵云道:“秦王有谕若君子来此,我们自当以君子之道相待。若小人来此,我们也只得以小人之道相待。都督是君子还是小人,心中自然有数,赵云在此不便多所置喙。”
周瑜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可怜的三千人,也知这点兵马打襄阳,还不够填坑的,狠狠地瞪了赵云一眼,拨马便走。行出数里,忽见一骑奔至,未及下马,便喊道:“探得六路兵马一齐杀到:庞德从房陵杀来,郝昭从新野杀来,黄忠从江夏径取云杜来截我后路,关羽自领惯战水军沿江而下,顺流来取江陵,前锋甘宁所部已到夷陵,襄阳城中两路兵马杀出,六路兵马正不知有多少,喊声远近震动百余里,口口声声喊着……喊着……”
周瑜怒目回睁,叫道:“喊着什么!”
突然之间,一阵北风吹来,风声中传来一股巨大之极的呼声:“活捉周瑜!”直如千万人齐声高喊一般。
呼喊声犹未止,赵云、孙礼两路军马分左右杀到,周瑜回头向赵云瞧了一眼,额头上青筋根根突起,脸上肌肉扭曲,表情极是痛苦,手中长剑缓缓上指,蓦地里大叫一声,箭疮迸裂,坠于马下,徐盛、丁奉大吃一惊,越众而出,将其扶起。三千亲兵怒容满面,大喊一声,各挺兵器卫护四周,拥着周瑜缓缓而退。赵云、孙礼不敢过分相逼,领军缓缓前行,看上去倒像是护送一般。
周瑜一行退到岘山,和大部队会合,向南而走。行出数里,忽听山间传来一阵琴声。其时周瑜被人抬于担架之上,缓缓前行,听得琴声,长眉一轩,睁开眼来,道:“何人弹奏我的《长河吟》?”说着向左首山坡上看去,只见一块突起的岩石上放着一张长案,案后坐着一人,两眼微闭,神情陶醉,焚香操琴,身后两小童侍立,正是诸葛亮。
周瑜气极败坏的道:“诸葛村夫,你从何处习得我的《长河吟》?竟在此胡乱弹奏。弹得好也就罢了,偏生错误百出,好好一首曲子被你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诸葛亮睁开眼来,笑道:“江东有谚云:‘曲有误,周郎顾。’‘若要周郎顾,时时误抚琴。’果然如此,我若不弹得错误百出,怎能让公谨回顾呢。”说着轻挑慢捻,曲调一变,所有错误消失无踪,只闻琴声激昂高亢,正是周瑜的杰作《长河吟》。
周瑜侧耳细听,大吃一惊,心道:“我的琴曲,他竟弹得如此之好,便是我自己也不一定能弹出如此深远的意境。”
只听诸葛亮说道:“我在隆中时,我便十分仰慕公谨为人,不惜重金求得此曲,时时习练,弹得不对之处,还请公谨指正。”
周瑜道:“不敢,孔明先生弹得好极了。”心道:“看来他在隆中时便注意上我了,我性情习惯他应当已了如指掌,不然他也不会对此曲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怪不得我同他对敌处处掣肘,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也怪周瑜太出名了,周瑜纵马江东,东征西讨为孙策打天下时,诸葛亮还在隆中操着锄头,对着泥巴瞎使劲呢。周瑜自然不会注意这个土得掉渣的下里巴人,而诸葛亮志在辅汉兴刘,早对这个将来的劲敌有所留心。花大价钱购得他的琴曲时时习练,琴曲往往能反映一个人的心声,于是诸葛亮对他的性格脾气知之甚详,是以一对阵便能针对他的弱点设计用谋,致其死命。这其实不能说诸葛亮比周瑜更聪明,而是诸葛亮有心算无心,周瑜压根就不知道早有一个劲敌隐于隆中,对诸葛亮自然就一无所知,于是一上来便吃了大亏。其后诸葛亮败于司马懿之手也是一个道理,诸葛亮之败不能说他才智上不如司马懿,而是司马懿已完全摸透了诸葛亮的脾气,知他不喜弄险,故坚守不战,让诸葛亮有智无处施,硬生生的将其耗死。
诸葛亮向他瞧一眼,微微一笑,继续抚琴,也不说话。
周瑜沉不住气,问道:“这么说你从一开始便处心积虑和我为敌了?”
诸葛亮笑了笑,道:“诸葛亮末学后进,哪敢以都督对敌。”
周瑜长叹一声,道:“大敌在侧而不自知,死其宜也!”
诸葛亮正色道:“在下可从来没有想过以公谨为敌,是公谨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取襄阳,在下守土有责,实乃不得已而应战。”
周瑜叹道:“好一个不得已而应战!”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众将士大吃一惊,齐声叫道:“都督!”
周瑜伸手向山坡上一指,道:“不杀村夫,死不瞑目!”
众将士见山石上只有三个人,均不以为意,发了一声喊,抢上前去。
忽然之间,山上喊声大作,伏兵从暗处涌出,两山上站满了人,各挺刀枪,大声喊道:“活捉周瑜!活捉周瑜!”
江东兵士大吃一惊,纷纷退后,来不及逃的,不是被箭射死,就是被滚木砸断了腿,哀嚎之声震谷山谷。
周瑜脸色惨白,伸手按着胸口,道:“先杀出去,来日再找村夫算帐。”指挥军士夺路出谷。
忽听杀声四起,东南方小路上杀来一支军马,为首一将年过花甲,白须胜雪,正是黄忠;西南方小路上杀出一支军马,为首一将面如重枣,美髯三尺,正是关公。周瑜大吃一惊,令大军原路退回,却见两支军马拦住去路,东北角上一将正是赵云,西北角上则是孙礼。这四支大军将周瑜军马围在垓心,齐声呐喊:“活捉周瑜!”江东兵马见前后无路,上山不得,无不脸色大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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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南山狩猎
一时之间山上山下竟是“活捉周瑜”之声,震天动地。周瑜的禅定功夫显然没有司马懿深厚,不可能做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眼见着刘备大军耀武扬威,意甚轻蔑,显然没有把江东军马放在眼里。他虽明知诸葛亮知他素来争强好胜,锐意进取,不甘失败,受不得曲辱,故意摆出这阵势来羞辱他,激得他无名火起,箭疮迸裂,要他好看。但心中的怒火却说什么也抑制不住,右手缓缓伸出,边上一名亲兵,双手捧着他的宝剑恭敬递上,周瑜拔剑出鞘,向山坡上一指,大声叫道:“士可杀不可辱,今日不杀村夫,绝不回……”啊地一声大叫,两眼一黑,身子倒在担架上。
徐盛大吃一惊,抢上前去,拉着他的手,叫道:“都督!”
丁奉虎目含泪,道:“弟兄们,都督平日待你们如何?”
江东军士大声喊道:“我等俱受都督大恩,恨无以为报!”
丁奉拔剑向前一指,道:“今日正是你等报效之时,舍命死战,救都督脱险!”
江东军士齐声呐喊道:“舍命死战,救都督脱险!”人人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各挺兵器,杀将上前,当真是一夫拼命,万夫莫当。
诸葛亮心中暗服,羽扇一挥,四下兵士向两旁闪开,让出去路。江东军见诸葛亮让出通路,也就不再玩命,保着周瑜,向南退却。
郭淮看着周瑜退走,心觉可惜,问道:“军师为何将周瑜放走了?”
诸葛亮举袖拭泪,道:“公谨雄姿英发,雅亮高致,我素来钦佩,从未想过要以公谨为敌。如今他来犯襄阳,我守土有责,即不得已而应战,将他挫败也就是了,何必要赶尽杀绝,使孙刘两家水火不容,毫无转寰的余地。再者你也看见了,江东军马为救公谨皆愿死战,其锋不可当,以其弄得个两败俱伤,不如将他们放了。”
郭淮点头道:“周瑜与孙策情同兄弟,孙权也视其为兄长。若是我们将他生擒,以周瑜那不能受辱的性格,必会愤恨自尽,这仇就结得深了。日后兵连祸结,荆襄将永无宁日,军师高瞻远瞩,末将好生佩服。”
诸葛亮向下望去,道:“活捉周瑜只是嘴上喊喊而已,真要活捉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郭淮点了点头,心中却大不以为然。
旧的一年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又是大年初一,许都皇宫中,汉献帝正式下旨改年号为延康,延用了十四年的建安年号随之终结。汉献帝表情木然的举起传国玺按下,在改年号的圣旨上盖了一个朱红大印。屈指一算,自己即位至今正好二十年,心想要是天下太平的话,这一年当有一场无比隆重的庆贺之典,可现在自己却只想这样日子早点结束。回首前尘,往事历历,心中思潮起伏,心想在这CN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二十年时间里,连上现在这个年号,自己一共改了五个年号,永汉、初平、兴平年间,他受制于董卓、李傕、郭汜等人,命悬人手,朝不保夕,终日提心掉胆,这皇上当真比猪狗还不如,要是给他一柄锄头让他去种地,他一定会立即放弃皇权,屁颠屁颠的跑去当农民。迁都许昌之后改元建安,曹操虽说不让掌权,倒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每日里大鱼大肉供着,只不过食而不知其味而已。如今曹丕接位改元延康,他将受到何种待遇,没人清楚,但就算清楚,无法改变,也是白搭。唯今之计,只有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是愁还是忧?
皇上改元,自然是普天同庆,刘备、孙权虽然心中千百个不愿意,但也不敢再用建安年号。公元210年,这个原本该称建安十五年的年份里,却莫明其妙的被改成了延康元年。只因贾仁禄的出现,历史被改的乱七八糟,无法再走上正常轨道,延康元年也就整整提前十年出现了。
延康元年正月初八,长安贾府,贾仁禄平躺在榻上,翻着白眼,吐着舌头,显得筋疲力尽。祝融看着他的狼狈样,格格直笑,道:“不就是应酬多了些么,至于累成这样么?看来平常缺少锻炼了,不如明日我们出城打猎吧。”
贾仁禄有气无力地道:“我的好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我的腿快断了。”
原来这几日他终日游走于达官显贵居所,拜年送礼,忙着个晕头转向。从年初一到现在已不知道到串过多少个家了,虽说这路都是卢柴棒替他再跑,不用费他半分力气,但这些达官显贵的府邸大都都是名家修建,气势恢宏,进府之后这道路蜿蜒曲折,曲径通幽,想见到正主,肯定是要走上很长一段路的。贾仁禄素来好吃懒作,这猛地一走起来,自然而然累得和死狗一般。
祝融笑得前仰后合,道:“真没用!这些日子你整天奔走应酬,可我在家里却闲得发荒,明天陪我去打猎,好不好?”
贾仁禄道:“不好……”却见祝融伸手摸向腰际,忙改口道:“好吧,老子舍命陪夫人,明天陪你走一遭吧。”
祝融格格直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可不许赖。”
贾仁禄道:“老子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赖过。”
祝融刚要说话,却见红袖走进,道:“启禀老爷,有客来拜。”
贾仁禄现在一听到有客来访就头痛,一摆手,道:“天天应酬,烦也烦死了。老子今天不想见客,就说老子病了,谁来也不见!”
红袖抿嘴一笑,道:“那我可去说了,到时老爷可别后悔。”
贾仁禄眼珠骨碌碌的一转,问道:“来人可是一个女子?”
红袖故作惊讶,道:“噫,老爷是怎么知道的?”
贾仁禄尚未回答,祝融笑道:“要是男的,他会后悔么,呵呵。”
贾仁禄干笑两声,对红袖说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谁来了?”
红袖道:“那女子从江东来,自称姓徐……”
贾仁禄只听到这便知是徐氏来了,翻身而起,冲了出去。
来到前厅,只见右首张长案边上坐着一位俏佳人,果然便是徐氏,怔了一怔,问道:“你怎么来了?”
徐氏没有回答,星眼流波,脉脉含情地瞧着他,过了良久,眼中泪珠莹然,道:“你瘦多了,最近一定很忙吧。”
贾仁禄抱怨道:“可不,这几天天天都在走亲访友,腿都快跑断了,能不瘦么?”
徐氏抿嘴一笑,道:“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不正经。”
贾仁禄老脸一红,嘿嘿一笑,问道:“京城与长安相隔千里,来往不易,你怎么来了?”
徐氏小嘴一撅,道:“你不想见到我么,那我走了。”
贾仁禄忙道:“哪能不想见你,这不是怕你跑这么远的路累着了。嘿嘿,你一定是想我想的快要发疯了,所以耐不住寂寞,瞒着孙权偷偷跑来了,对不对?”
徐氏笑靥如花,道:“呵呵,你想得倒挺美。我怎么可能会想你,至于想得快要发疯了什么的,那更是一派胡言。这次我可是奉了吴国太之命专程来看孙王后的。我想你曾是我的阶下之囚,不知最近过的怎么样,便顺道过来看看,看你能跑能跳的,就知道你没什么大碍。好了话也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说着起身便向门外走去。
贾仁禄忙抢上前去将其拦住,道:“既然来了,便住些日子再走吧。”
徐氏险些撞入他怀中,忙向后退了一步,晕生双颊,含羞点了点头,小声道:“王后也让我多住些日子,我已答应了。”
贾仁禄道:“好,好,你要不嫌老子这粗陋,就住老子这里好了。”
徐氏脸上一红,道:“不了,王后已为我安排了馆驿歇宿。”
贾仁禄道:“长安馆驿老子去视察过,条件极差,还赶不上乡村招待所,哪里能住人。老子这地方虽说不大,倒还有几间空房,你就在我这住下吧。”
只听得身后脚步声细碎,有人走来,贾仁禄回头一看,却是貂婵、祝融、曹静三女,三人瞧了瞧贾仁禄,又瞧了瞧徐氏,似笑非笑。
徐氏正要答应,见到三女,更感羞惭,话到嘴边,却难以启齿,侧过头去,六神无主的站在那儿,更显娇媚。
貂婵走上前来,拉着她的手,说道:“这位一定是徐氏吧,仁禄从江东回来没少提到你。”
徐氏点了点头,貂婵笑道:“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就住下来吧。你就住祝融妹子的小院,有她在,任何色狼都不敢靠近,包你安全,呵呵。”说着向贾仁禄瞧了一眼。
贾仁禄老脸一红,嘿嘿傻笑。徐氏抿嘴一笑,推辞几次不得,见貂婵等均殷勤挽留,便含羞点头。
当晚贾仁禄设宴款待徐氏,席间贾仁禄问起江东情形,徐氏简单扼要的说了,最后提及周瑜之事,说他败回江陵之后,病势日渐沉重,小乔多方延请名医医治,均不见起色,看来是命不久矣。
贾仁禄心道:“周大大根本不是诸葛大大的对手,强要以他为敌简直就是自讨苦吃。对方只是高喊‘活捉周瑜’就把他气得魂飞外,还什么‘士可杀不可辱。’要是老子就‘士可辱不可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命都没了,还谈什么雪耻报仇?自然也就不能泡妞了……这句话一般的市井小民说说也就罢,荷任一方的大都督怎能也和武林侠士一般见识,也不想想他死了谁来守荆州?江东那帮没爹没娘的孩子由谁来带?唉,能忍辱负重者方为大奸雄也,周大大毕竟年轻,见识不如司马大大长远,官当得自然也就没他的大了……”说道:“周都督雅量高致,重伤难愈,令人好生伤感。”说着表神戚然,作沉痛悼念状。
徐氏似笑非笑,道:“你这话可是真心实意?”
贾仁禄正色道:“当然江东周郎雄姿英发,弹得一手好琴,泡到了一个好妞。老子弹琴的手段不及他万分之一,泡起妞来,缚手缚脚,自然对其十分钦佩。”
众女笑作一团,道:“世人都敬重周郎才学,你竟然是羡慕这个,你呀,真是无药可救了。”
贾仁禄嘿嘿一笑,对徐氏说道:“你回转时经过江陵,别忘了替我求一份《长河吟》来,我用心学学,关键场合也可附庸风雅,这样才像个儒将。要不像我现在这般文不成,武不就,儒将称不上,武将更加靠不上边,充其量也只能算一个流氓将,当真贻笑大方。”
徐氏笑得个前仰后合,过了良久,方道:“笑死我了,笑死我了。你真想学《长河吟》?”
贾仁禄点了点头,徐氏道:“这《长河吟》我倒会,虽说不上得其神髓,不过弹起倒似模似样,公谨都听不出破绽,呵呵。你要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贾仁禄跪拜道:“那可太好了,老师在上,受徒儿一拜。”
貂婵笑道:“别理他,他干什么事情都是热得快冷得也快,你别看他现在热情如火,过两天你就是拿棍子在后面打他,他也不会去学什么《长河吟》了”
贾仁禄老脸一红,嘿嘿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对徐氏说道:“学琴的事,咱再从长计议。对了,明天我要同家里这几口子出去打猎,你不是很会卜卦么,替我们卜一卦,看看是吉是凶。”心道:“最好卜出个大凶之卦,老子就可以借故不去,在床上好好躺一天了。”
徐氏点了点头,静手焚香,占了一卦,低头一看,大吃一惊,说道:“噫,这个卦像倒也奇怪。”
贾仁禄心中一喜,道:“是大凶之兆么。”回头对祝融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别去了,别没打到猎物,倒让老虎啃上一口,那可不是玩的。”
祝融是南蛮人素来信鬼,跟了贾仁禄这个流氓后,神话故事听多了,更加信了,闻言秀眉一蹙,道:“真的不能出猎么?”
徐氏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这个卦像竟和周文王寻得姜太公时所布的卦一模一样,看来今番出猎所获非龙非鹿,非虎非罴,所获的乃是一个经世大才。”
贾仁禄一脸茫然,挠了挠头,道:“怎么可能还有未出世的人才,就算有也不在长安。”
徐氏道:“仁禄何以如此肯定?”
贾仁禄道:“老子善观乾象,将星在哪?老子怎么可能不知。如今隐藏世间的经世大才,都还幼小,不过在哪趴着老子自然是一清二楚。”
徐氏笑了笑道:“哦,说起人才来,你自然是如数家珍,说说都有谁,我也听听。”
贾仁禄面有德色,忘乎所以,道:“这头一号人物自然是姜维姜大大,他就在老子家里趴着。接着就是邓……”说到这向徐氏瞧了一眼,见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狡狯的微笑,突然间明白了徐氏的险恶用心,道:“这详细情况嘛,你以后就会知道了,你一个妇道人家,老打听这些做什么。”
徐氏道:“你也是贪心,卧龙凤雏都被你拉去了,还不知足,说出几个人才来。让我拉去兴旺江东都不成么?”
贾仁禄道:“本来也没什么不可以,只不过孙老……孙权老是同我家主公作对,再多添几个人才,捣起乱来,老子可受不了,还是算了吧。”
徐氏听说他竟知道人才隐于何处,怦然心动,当下软磨硬泡,多方求肯,只是祝融等夫人在坐,不便施展色诱术,未免美中不足。可不论她如何求肯,贾仁禄只是摇头不允,当晚酒宴不欢而散。徐氏小嘴一撅,不再理他,自和祝融回去歇宿。贾仁禄有心偷窥徐氏寝居,却惧怕祝融的飞刀,只得颓然而返。
当夜无话,次日一早,众人结束停当,跨上骏马,亲兵带鹰携犬,前往长安城南群山中狩猎。说是集体狩猎,其实不过是祝融、曹静两个人在表演罢了,贾仁禄及一众娘子军都把狩猎当成是踏青,贾仁禄最喜欢别出心裁,当下令亲兵铺开白帛,将在各色佳肴陈于其上。众人围坐四角,一边欣赏祝融、曹静神技,拍手叫好,一边吃得个大快朵颐。
贾仁禄撕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含糊不清的道:“这主意当真要得!这几天终日应酬,头昏脑涨,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人也轻松不少。”
只听飕的一场响,祝融一飞刀戳死了百步开外的一只野兔,一名亲兵大声欢呼,冲上前去取。贾仁禄回头一看,心道:“得,这活原来我也干过。想当年许田打围,老子跟在曹操屁屁后面捡猎物,唉,现在想起来这事就好象发生在昨天一般。如今老子前呼后拥,曹操却嗝屁了,想起来怎能不叫人怆然泪下。”想到此扯下另一只鸡腿,大吃大嚼,以示心中悲痛。
祝融笑靥如花,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貂婵向她招了招手,道:“妹妹,你也累了,来休息休息。”
祝融点了点头,策马来自近前,一跃而下,倏地伸手,将贾仁禄一把拉开,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跟着斜了他一眼,嗔道:“让你来打猎的,不是让你来吃东西的,快去打一头猎物来!”
贾仁禄一脸郁闷道:“你这不是要我好看嘛,我哪会打什么猎,我看我还是继续……”祝融面色一沉,道:“嗯,你不想去?”
贾仁禄见她又要玩刀子,吓得打了一个寒噤,道:“我去,我去还不成么。”飞身上了那匹汗血黑马,从亲兵手中接过弓箭。忽地草丛中赶出一只野兔。贾仁禄精神一振,一指野兔,大声叫道:“呔,野兔休走,纳下命来!”纵马上前,连发数箭,箭箭落空,那野兔转身钻入长草丛中,贾仁禄纵马追上。追出数百步,四下张望,不知野兔逃到了何处。
便在这时,右手边长草微微一动,贾仁禄哈哈一笑,大叫道:“看你往哪跑!”飕地一箭射去,只听草丛中传来一声闷哼,那箭显然是射中了,不过野兔何时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发声痛哼,却令他大惑不解,失声叫道:“怪事,野兔居然会喊疼。”跃下马背,便要上前拨开长草看得究竟。
祝融本就紧跟在后卫护,面色凝重,道:“危险!你别上去,还是我来。”抢上前去,拨开长草,只见草丛趴着一个人,奄奄一息,那箭射中了他的肩头,鲜血汩汩而出。祝融大吃一惊,上前将他扶起,那人缓缓抬起头来,贾仁禄凝目一看,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曹操!”
第四百零九章 父女重逢
先时曹静陡闻曹操死讯,哭得死去活来,这几日心情方渐渐好转。此时见贾仁禄射猎,心中好奇策马驰近。长草丛中那声痛哼,她听得十分真切,总觉得像是曹操所发,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正在纳闷。却见祝融拨开长草,扶那人起身,阳光下看得分明,正是前几日心为之伤,肠为之断的父亲曹操。这一下来得十分突兀,她一时间难以接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道:“我不是在作梦吧。”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两眼一黑,仰天便倒。
卫将军夫人晕厥坠马,这事可大可小。一众亲兵大失惊色,抢上施救,乱作一团。
贾仁禄听得身后砰地一声大响,吓了一跳,转身奔上,伸手一探她鼻底,吁了口气,叫道:“还好没什么屁事,只是吓晕了。娘的,真他妈的没用!”伸手一指貂婵,道:“兀那婆娘,傻戳在那做什么,还不赶紧搭下去救治!”
貂婵、徐氏、红袖等姝忙发足奔近,搀着曹静向后走去。贾仁禄回头问道:“他伤势如何?”
祝融已将曹操背心衣衫撕下一大片来,低头捡视他的伤口,倒抽了一口凉气,道:“背后中了一箭,箭上有毒,患处又经水浸泡,寻常金创药已不起作用了,快请大夫。”
贾仁禄长眉一轩,唤来赵二,吩咐道:“找上几人,将此人送回府去。要快!不能耽误!再去请长安最好的大夫为他诊治。”赵二答应,招呼四个壮汉,将曹操搭了下去。
贾仁禄来到祝融身旁,伸手拔出一柄飞刀,信手玩弄,对立在边上的亲兵说道:“今天这事……”
边上的亲兵当差以久,自然明白官场有多黑暗了,忙道:“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小的什么也没看到。”
贾仁禄微微一笑,道:“曹夫人好端端的为何会晕到,若有人问起来……”
一名亲兵大着胆子道:“刚才将军射杀了一只野兔,鲜血四溅,夫人最怕见血,所以就晕倒了。”
贾仁禄脸色不豫,道:“杀一只兔子,怎么会鲜血四溅?你这样说,西洋镜不是马上就让人拆穿了么?”
那亲兵道:“这个……”
另一亲兵见机得快,道:“不是野兔,是老……虎,将军赤手空拳格毙猛虎一只,场面惊心动魄,血花飞溅,夫人受惊不小,是以晕倒了。”
贾仁禄哈哈一笑,道:“这样说倒还像话,你小子挺机灵的,叫什么名字?”
那亲兵受宠若惊,道为:“小得姓陈行七。”
贾仁禄道:“明日到军中来报道,老子给你个小官做做。若今天这事走漏半点风声,你还有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不留,统统砍了,至于阎王爷要封你们什么官,我可就不知道了。”
众亲兵吓得打了个寒噤,道:“不敢,小的自当守口如瓶,绝不敢泄露半句。”
贾仁禄笑道:“很好,今天狩猎就到这里。老子赤手空拳格毙南山猛虎一只,大功告成……”说到这里便想在祝融的脸上来上一下,见她铁青着脸,倒也不敢放肆,又道:“回府摆宴庆功!”顿了顿,又道:“曹静这小妮子一见到血就晕了,真他妈的没用!”说着飞身上马,打马远去。众亲兵哪里敢乱笑,纷纷上马,紧跟其后。
甫一进府,贾仁禄便去探视曹操,只见他两眼紧闭,气若游丝,伤得甚重。不多时长安名医风风火火赶来,伸手一搭曹操腕脉,摇了摇头,道:“此人外受毒箭,内感风寒,加之年事已高,毒入脏腑,即便施救也是苟延残喘,徒增病人痛苦,将军还是早点为其准备后事吧。”
贾仁禄觉得大夫说得颇有道理,心存万一之想,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那大夫道:“恕在下愚鲁,无法起死回生。”
曹静哇地一声,伏在床头,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贾仁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送大夫出去。”
赵二伸手肃客,那大夫向曹操瞧了一眼,叹了口气,转身去了。
贾仁禄走到床边,拉着曹静地手,柔声道:“别担心,岳父大人吉人天相,一定好起来的。”
曹静扑进他的怀里,双手围着他的腰,哽咽道:“你说爹爹还能好么。”泪水滚滚而下。
贾仁禄眼中珠泪盈眶,道:“一定会的。”
忽然间曹操的右手微微动了一下,贾仁禄心中一喜,道:“有门!快把那大夫叫回来,死马当活马医,好歹试上一试!”
曹静回眸瞧去,只见曹操右臂缓缓上抬,指着曹静,道:“静……静……静儿,是你吗?”
曹静握着他的手,眼泪流下,一滴滴打在他手上,哽咽道:“是我。”
曹操笑道:“傻孩子……别哭,我这……这不是来了么。不知怎地我……我就是想见你一面,所以就来了。”
便在这时,赵二领着那大CN夫走了进来,贾仁禄挥手命二人退下,跟着蹑手蹑脚的走出,悄悄将门带上。
只听曹静说道:“爹爹你怎么会伤的这么重?一定是孙权那小子干的好事!哼,这府里便住着一个江东来的贼婆娘,我先杀了她,再去杀了孙权,替你报仇。”霍地站起,向外便走。
曹操猛地坐起,抓住她的手,牵动伤处,引起一阵咳嗽,道:“不是……不是……孙权。”
曹静忙扶他躺好,问道:“那是谁?”
曹操脸上肌肉扭动,表情极是痛苦,道:“唉,不说也罢。”
曹静道:“爹爹为何不说,快些说出来,女儿好为你报仇。”
曹操摇了摇头,道:“这仇你报不了。”
曹静道:“既便女儿报不了,仁禄神通广大,定能为爹爹复仇。”
曹操摇头道:“这仇他不能报。”
曹静泣道:“为什么。”
曹操道:“不为什么,咳……咳,总之你忘了报仇之事,咳……看来仁禄待你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曹静哪能想到其中的关键,固执的问道:“为什么不能报仇,仇人很厉害么?”
曹操伸手按住嘴,咳了一阵,低头一看,手中满是鲜血,怒道:“你要想让我多活一会,就不要再提报仇之事!”
曹静大吃一惊,道:“好,好,我不提了。爹爹你先躺一会,我这就请大夫去。”
曹操向她瞧了一眼,抚着她的秀发,道:“爹爹快不行了,临了还能再见你一面,已是喜出望外。”
曹静心中百感交集,只觉千言万语要说,不知怎地却一句也说不出口,目不转瞬地看着他,默然无言,不知不觉已是泣下千行。
贾仁禄在门外走来走去面色惶急,过了良久良久,忽听曹静大声叫道:“爹爹!”
贾仁禄心里咯噔一下,道:“怎么了?”
曹静没有回答,只是大叫:“爹爹!”贾仁禄心想曹操凶多吉少,忙和大夫抢进门去,只见曹操平躺在榻上,两目紧闭,面带笑容,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俗话说的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贾仁禄出猎遇到曹操一事,贾府亲兵为了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自然是守口如瓶。即便有人问起曹静为何昏晕,他们也只是将那亲兵的谎话添油加醋的复述一遍,说道贾仁禄正在狩猎,突然间一阵怪风刮过,林木间窜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正当众人吓得魂不附体,到处乱窜之际,贾仁禄却不慌不忙,迎上前去,双掌一推,使出他的成名绝技“降虫十八掌”一掌便将那大虫劈地翻了两三个空心筋斗,倒退丈余,这才站稳。跟着贾仁禄揉身而上,三拳两脚,便将那大虫打死。那大虫临死前口吐鲜血,吓得曹夫人惊声尖叫,就此晕厥。众人虽知贾仁禄向来不喜抡枪使棒,也从未见他施展过拳脚,对什么“降虫十八掌”“三拳两脚打死大虫”云云自然不信,但众亲兵众口一词,众人也只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虽说如此,贾仁禄出猎遇到神秘人物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没人知道消息是从哪传出来的,当然这其实并不重要。老百姓注重这新闻本身是否有价值,是否可以作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至于这新闻是谁制造的,自然没人会多嘴问上一声。这消息越传越凶,渐渐长安百姓家喻户晓,刘备自然也有所耳闻。
至于贾仁禄遇到了那个神秘人物是谁,却没人知道,只知是个老头,其他便一概不知。不过谣言制造者对事件本身本来也没必要知道的太详细,关键的是这条八卦新闻是发生在某一名人身上便成,至于具体细节尽可以想当然耳,只要稍加添油加醋,说将出来自然是活灵活现,跟亲眼见到的一样。于是各种各样的版本便应运而生,有的说那老头是玉洞神仙,怀有长生不老药炼制的秘方,贾仁禄为了独享长生之福,自然不欲外人知道。有的说那老头是敌邦奸细,身怀可以颠覆人国的巨大秘密,来向贾仁禄索要巨额酬金。更有甚者说那老头是某某女子的家长,贾仁禄于某年某月某日到得某地遇上了那女子,与之行苟且之事,继而始乱终弃,那女子为其产下一私生子,其父不胜其愤,找上门来索要赡养费。总而言之,各种说法是众说纷芸,不过长安百姓素知贾仁禄品性不端,言行举止无一可取之处,加之见到美女就流口水,因此相信第三种谣言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这些谣言贾仁禄自然也有耳闻,他只求老百姓不知道那神秘老头是谁便成,至于老百姓爱怎么传,那是他们的事,自己想管也管不了。唯有每天念:“谣言止于智者”八百遍,当那些传谣言的人都是白痴,神经病,心下随之坦然。
这日贾府秘室内,贾仁禄正在为曹操举行秘密葬礼,虽说曹操是贾仁禄的岳父老泰山,但他老人家仙去,贾仁禄倒不如何伤心,象征性的哭了两下,按着故老相传的流程走了一遍,表面上看上去很悲伤,心中却想着吩咐众人摆宴,名曰记念死去的岳父大人,实则打打牙祭已安抚肚子里的馋虫。曹静则甚是悲痛,呼天抢地的哭了起来,其间数次晕厥,众人手忙脚乱的掐人中抚胸口这才将她救醒。
正忙乱间,桂花走了进来,伸嘴在贾仁禄悄悄说了几句。
贾仁禄脸色大变,向貂婵使了个眼色。其时貂婵离贾仁禄甚近,自然听得二人对话,脸色也随之一变,见贾仁禄向她使眼色,点了点头。贾仁禄举袖拭泪,扯下丧服,随桂花走了出去,来到前厅,却见刘备双手负后站在墙角边上欣赏墙上挂着的帛画,那画画得是一处大山大水,气势磅礴。
贾仁禄忙道:“微臣不知大王驾临,有失迎讶,望乞恕罪!”说着跪倒行礼。
刘备仍是仔细瞧着那副画,也不回身,道:“仁禄请起。”
贾仁禄站了起来,垂手肃立。近来刘备威权日重,贾仁禄也就不敢再向从前那样老子长老子短的胡乱放肆了。
刘备又鉴赏了良久,方问道:“这画你花了多少钱?”
贾仁禄道:“不敢欺瞒大王,微臣出了五百匹绢帛才买下此画。微臣其实啥也不懂,只得看这画上的山水很是壮丽,心中喜欢便买了下来。大王要是喜欢,微臣明日便送进宫去。”心道:“怪不得电视剧里和绅从不把名贵字画挂在外头,一旦皇上来了,见到好的,肯定是要带回宫去,然后在上面乱盖戳子,不盖满了不算完,把好好的一副画给糟蹋的不成样子。”
刘备笑了笑,道:“我就说你不懂嘛,这画至少也值一千匹绢,你只花五百匹,已经是赚了。”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嘿嘿,不会吧,这么说老……我还是赚到了?”
刘备回过头来,道:“在我面前不能说老子,很难受吧?我不是说过了,在我面前你爱说什么说什么不必忌讳。”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粗话说多了,也没什么好处,微臣一定改。微臣明日便将这画送进宫去,请大王赏收。”
刘备摆手道:“那倒不用,我这大王要是到臣子家里,看上个什么好东西就拿走,那不成强盗大王了么?哈哈”伸手一指那画,道:“这画太也名贵,摆在前厅可是很容易坏的,当好好收藏。”
贾仁禄道:“微臣谨领大王言语,一定好好收藏此画。”说着目视赵二,赵二忙命人将画摘下。
刘备向他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你刚才好象哭过?”
贾仁禄心中一凛,道:“哪有,微臣哪有哭过?”
刘备道:“你休要瞒我,我已知你府里那个神秘人物是谁了,今日我微服来此不为别的,只为在其灵前祭拜一番,以尽故人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