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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驹     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txt下载     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五章 箪食壶浆

    只听数名亲兵在帐外高声叫道:“送客!”跟着抢了进来。

    满宠回头向他们几个望了一眼,摇了摇头,道:“谁非武帝之子,臧将军何必斩尽杀绝?”

    臧霸听得此言,更加认定曹丕黔驴技穷,没办法与之抗衡,这才想要拉拢他,哈哈大笑道:“曹丕多行不义,残民以逞,我想武帝既便活在世上,也不会再认他了。这等忤逆不孝之人何必留在世上,打杀了便是!”

    满宠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说什么了,将军可别后悔。”

    臧霸见他面色惨白,这几句话说得言不由衷,底气不足,更加得意,说道:“我自然不会后悔,伯宁可速速离去,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

    满宠长揖为礼,走出帐去。

    臧霸叫来一名心腹,道:“满宠既然会到我这来,肯定也会到仲台那去,你这便去打探一下仲台的动静,速来回报。”

    那心腹答应一声,转身出帐。臧霸微微冷笑,喃喃自语:“等到穷途末路了才来讨好卖乖,早干什么去了!”

    忽听帐外脚步声响,抬头一看,只见那心腹又转了回来,道:“孙将军差人来报,说他突患恶疾,不能起身,暂时无法进兵,还请将军原谅。”

    臧霸伸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道:“这个孙观,居然敢假装生病,坐壁上观!我没有了他,难道就攻不下邺城了?哼,当初要没有我,他能有今天?待我先收拾了曹丕,再来拾夺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那心腹对臧霸甚是忠诚,见孙观在最关键的时候拉稀摆怠,袖手旁观,也是恨恨不已,怒道:“哼,没想到孙观是这样一个人。孙观来人就在辕门外,小人这就去将他拿来杀了,为将军出气!”

    臧霸见他转身要出,一摆手,道:“且慢。薄落津乃是穷乡僻壤,恐无良医,耽误了孙将军的病情。我军中倒有几名精通医道的大夫,你这就让他们前往孙将军营中,好生诊治,不得怠慢。”

    那心腹脸现迷茫之色,道:“孙观明明是在装病,将军为何还要待他这般好?”

    臧霸道:“非你所知,照做便是。”

    那心腹点了点头,转身出帐。

    那心腹走后,臧霸当即传令进兵,大军收拾齐整,列成队伍,旌旗招展,马蹄奔腾,迤逦向西南方向行去。

    其时乃是盛夏时分,老天也同一个爱哭的小孩一般,阴睛不定,大雨往往说来便来。这日午时,大军已行出百余里,堪堪将近大陆泽。由于孙观经不住那些五光十色,琳琅满目官职的诱惑,决心坐壁上观。臧霸心存疑虑,担心他会突然反噬,便不敢再走薄落津一路,而是望大陆泽一路而来,想要经平乡,越巨鹿,再过邯郸南下。正奔走间,蓦地里电光一闪,轰隆隆一声巨响,一个霹雳从云堆里打了下来。臧霸只顾低头看路,听得雷声,猛一抬头,只见西边半天已聚满了黑云,云层越堆越厚,渐渐逼近正在天空中悠闲散着步的太阳公公。看来一场大雷雨转眼便来。

    臧霸皱起眉头,道:“大雨转眼便至,这是到哪了?附近可有镇甸?”

    他身后一名亲兵手搭凉棚,东张西望,煞有介事的瞧了半晌,道:“启禀将军,这附近没有村镇,不过前面不远便是大陆泽了,那是一片老大的湖泊,湖前有一大片树林。大雨眼看就要来了,不如我们到林中避雨如何?”

    臧霸生于三国时期,从未系统的学习过现代的科学知识,自然不知道雷雨大至时躲入林中避雨那是欠雷劈的表现,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好就这样吧!大雨马上就要来了,大伙赶紧赶路,一定要在大雨来前赶入林中躲避。”

    兵士们抬头望了望天,眼见阴云四合,太阳已没入乌云之中,四下里一片漆黑,也觉得大雨转瞬即至,不由得脚下加紧,越奔越快,转眼便奔出了数里。

    忽听西南方向马蹄声响,数十骑急驰而至,人群中一名身穿青色长袍的汉子在马上大声喊道:“前面的可是臧将军?”

    臧霸心中一凛,在十余名亲兵拥卫下,驰出阵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此何为?”

    那人道:“请问哪位是臧将军,小人有话说。”

    臧霸道:“只我便是臧霸,你有什么话说?”

    那人大吃一惊,滚鞍下马,纳头便拜,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望乞恕罪。”说话声中他身后的一干人等纷纷下马,拜伏于地。

    臧霸见他彬彬有礼,不像是有所图谋,便问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来此间有何贵干?”

    那人道:“我等是此间百姓,曹子恒即位之后,我等均翘首以盼,希望他能继承武帝遗志,善抚百姓,光耀大魏,一匡天下。哪知他却厚敛于民,大兴徭役。百姓们昼夜为其兴筑宫室,不得休息。致使田野荒芜,颗粒无收。就这样官府仍不放过我们,征收赋税、纠集兵丁的官差几乎无一日不至,老百姓已经没有活路可走了。此间百姓朝不保夕,一提起曹丕,无不切齿痛恨,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如今将军兴仁义之师,吊民伐罪,所向披靡。此间乡亲听闻将军到来,无不鼓舞相庆,当即扶老携幼,箪食壶浆以迎大军。只是道路之间行礼不便,故托我等前来请将军前往大陆泽边林中稍适休整,本乡父老将在那里款待将军。”

    臧霸向他瞧了一眼,哈哈大笑,喝道:“来人啊,给我拿下了!”

    身后亲兵轰然应诺,大步抢上前来。众人大失惊色,发一声喊,四下逃散。那人见亲兵手执兵器凶神恶煞的杀将过来,也是一脸错愕,问道:“将军为何……为何……为何……”说话间两名亲兵早已抢上,将他的双手拗到背后,横拉倒拽的拉过,绑了起来。

    那人倍感冤枉,大声叫道:“我犯了何罪,将军为何拿我?”

    臧霸笑道:“你犯了何罪?你们分明就是曹子恒派来的细作,想要诓我入林,聚而歼之。我又非三岁小儿,怎会上当?”

    那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臧霸问道:“你为何发笑?”

    那人怒气勃勃地道:“如今我落入你手,要杀便杀,有什么好说的。”

    臧霸道:“你且说说看,若说得有理,我自然不会杀你。”

    那人道:“我不是笑你,我是笑此间父老乡亲错看你了,竟把你这样一个傻瓜当成大救星!”

    臧霸板起脸来,道:“你明明欲诓我入林,竟还敢在此口出污言!来人啊拿下去砍了。”

    两名亲兵一左一右夹着他,不住推他向前。那人长叹一声,肩头一晃,道:“不用你们推,我自己会走。”说着昂首挺胸,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臧霸令人将他牵回,问道:“我已识破你的诡计,你还何话可说?”

    那人道:“可怜此间百姓满心欢喜,欲欢迎将军。怎料将军竟将良民当成奸细,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如此无用之人,竟然还敢将兵攻打邺城,我劝你还不如及早收兵回去!倘若交战,必被曹丕所擒!只可惜我屈死你手,当真冤枉之极矣!”说着长叹一声,又道:“好在脑袋掉了,碗大块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臧霸听那人言语不俗,不像是寻常乡民,微微冷笑,道:“寻常乡民,哪会如此语出惊人,还说不是细作?”

    那人哈哈大笑,道:“谁说乡民就不能饱读诗书,不能语出惊人。想那诸葛亮未出草庐之前不过是南阳一耕夫,而如今呢,他统领十数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又有谁敢说他是乡农?”

    臧霸心下疑惑,道:“我早已识破你的诡计,你竟还敢在此大言炎炎,难道以为我真的杀不了你么?”

    那人道:“你且说说,我刚才的话有何错处,让你生疑?”

    臧霸道:“百姓箪食壶浆以迎大军,向来都是手捧酒食,跪于道旁迎候,如今为何要选在密林之中相迎,岂非有诈?”

    那人摇了摇头,道:“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居然还在这里大言炎炎。此间百姓盼人来解其倒悬如大汗之盼云泥,没想到他们盼来盼去,竟盼到了你这样一个卑鄙小人!”

    臧霸道:“我如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人抬头看天,道:“如今大雨将至,此间百姓恐大军为大雨所淋,便打算请大军前往林中,一来可是避雨,二来可以从容款待。如此好心,竟被你当成驴肝肺,还说不是小人?”

    臧霸抬头看了看已漆黑一团的天空,又向他瞧了一眼,道:“我见识不明,误犯尊颜,幸勿挂怀!”说着大手一挥,两名亲兵忙走了上来,为那人松绑。

    那人又看了看天,道:“大雨将至,还请将军速到林中躲避。若是将军担心有埋伏,小人愿头前引路。伏兵一起,小人首当其冲,将军便可从容应付。”

    臧霸道:“哈哈,不碍的,不碍的。我相信你!”说着向一名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亲兵会意,退了下去。

    那人微微一笑,也不多说,领着大军来到大林之前。臧霸举目望去,黑暗中隐约可见林前站着百余名当地百姓,有男有少,有老有少。老的已年逾七旬,白发苍苍。小的不过六七岁,见到大军开来,吓得一张小脸煞白,将头埋在父母怀中,大气也不敢透一口。他们有的手提壶浆,有的手捧美酒,有的提着竹篮,篮中盛着鸡鸭鱼肉。肉香酒气随着狂风,直飘过来。那些兵士一路奔驰,本就饥火难抑,闻着酒肉香气,不由得口涎直流。

    臧霸向前来报信的那人瞧了一眼,面有愧色,跟着便命众军在林前空旷所在安营扎寨。这时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跟着轰隆隆的一声大响,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

    先前那人指着臧霸,对一众百姓大声喊道:“这位便是臧将军。如今大雨快来了,大伙先帮将军立营,再作区处。”

    众百姓互相望了望,脸上均有喜色,跟着一齐动手,帮着众军扛木搬石,安营立寨。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到片刻功夫,一座营寨便已搭成,恰在此时,轰隆隆一声雷响,黄豆大的雨点忽喇喇的酒将下来。

    众人见暴雨大至,发一声喊,各到帐中躲避。此时外间狂风呼啸,飞沙走石,暴雨倾盆。负责巡逻的兵士自不愿到外面去活受罪,心中均在想这种鬼天气,哪还有人会来劫寨?再说这下不下雨是老天爷安排的,又有谁会事先算到,而跑来偷袭。像这样的大雷雨片刻即过,待大雨停了,再巡逻也是一样的。若是此时冒冒然冲将出去,淋一个落汤鸡倒还在其次,万一一道闪电正对着自己劈将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由于众兵士都是这个心思,便没有一人愿意出帐巡哨,互相推诿了半晌,便三五成群的聚在帐中,一边喝着百姓献上的美酒,一边拉瓜扯皮。

    中军帐中,臧霸命亲兵给几个年长的百姓看坐,众老汉谦逊的几句,各自坐好。臧霸问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道:“老丈今年高寿?”

    那老者答道:“老朽今年已七十有六了。”

    臧霸道:“老丈如此大的年纪,竟还远涉至此,当真辛苦了。”

    那老者道:“应当的,应当的。将军吊民伐罪,解民倒悬,跋涉至此,这才叫辛苦呢。老朽走这几步路,哪里算得上辛苦?”

    臧霸问道:“如今大战将军,兵士往来,惊扰你们了,我心中甚是过意不去。”

    那老者道:“将军说的哪里话来,曹丕害得我们好苦,我们日夜盼着大军到来,如婴儿之盼父母,如今可总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臧霸见老百姓将自己当成救星,心中也很是高兴,笑道:“臧某何德何能,怎敢当老汉所言?”当即命人取绢帛金钱分赐众百姓。

    忽地电光一闪,半空中又是一个霹雳轰隆隆的打将下来。那老者吓得老脸煞白,身子发颤,脚下踉跄,一屁股坐到地下。臧霸哈哈大笑,伸手相扶,道:“老丈活了这么大年纪了,怎得也会怕打雷?”

    那老者颤声道:“我一听见打雷便浑身发颤,这是从小落下的毛病。”

    臧霸笑了笑,也不以为意。众百姓见臧霸赏赐的东西甚多,大喜过望,纷纷跪献酒食。臧霸命众亲兵将酒食摆上,与众百姓同享,几个老者轮流敬酒。臧霸见长者敬酒,感其殷勤,自然不敢不喝,喝了爵又是一爵,不知不觉已有**分醉了。

    这时一名老者举起酒爵,刚要敬酒,臧霸只觉心中飘飘荡荡地,说话舌头也大了,摆了摆手,说道:“不能再喝了……呃……再喝就要……呃……醉了。”

    那老者笑道:“将军海量,如何会……”

    话刚说到这里,忽听帐外喊声大作,杀声四起,似有一支军马从远处杀将过来。

    臧霸大吃一惊,对一名亲兵叫道:“呃……好像有什么人杀来了,传我将令,众军列队迎敌,如有乱动者……呃……立斩!”

第四百八十六章 死士突袭

    只听得轰隆隆之声响起,半空之中又是一个霹雳打将下来。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哪有什么人杀来?这明明是雷声,将军怕是听错了吧。”

    臧霸侧耳细听,只听得轰隆隆之声不断传来,一阵响似一阵,似乎像是雷声,可仔细一听又好像不是。其时他酒意已有**分,心中飘飘荡荡,脑中昏昏沉沉,一时不暇细辩,老脸一红,说道:“不好意思,是我听错了……是我听错了。”

    那老者笑道:“既然将军自认听错了,那便当罚酒三杯。”

    臧霸连连摆手道:“真的不能在喝了,在喝我就要……就要趴地上了。”

    那老者端起酒爵,说道:“将军江海之量,只喝这几杯,如何会醉?难道是将军看不起我这个糟老头子,不肯给我这个面子么?”

    臧霸见这位须发苍苍的老者向自己敬酒,怎敢怠慢,可自己实在不能再喝了,忙道:“我怎敢驳了老人家的面子,只不过……我真的不能……”

    突然间帐外一名兵士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不好了,南魏的兵马杀来了!大伙快出帐迎敌啊!”接着大营中一阵扰乱,有的拿起兵器冲上迎敌,有的大呼小叫,指挥兵士,更有的挑开帐幕,从帐后溜了出去,没入黑暗之中。这时黑云之中电光连闪,紧接着轰隆隆之声猛响,半空中霹雳一个紧接一个打了下来。

    曹植与曹丕的国号都为“魏”,相互之间不便区分,于是人们便以地理位置来区别。曹植地处幽州,因此称为“北魏”,而曹丕定都邺城,自然就叫“南魏”了,这也是历史上区分同名王朝的一般作法。由于中国古代王朝命名大多就一个字,秦就是秦,汉就是汉,老百姓称呼时最多不过称一声大秦、大汉。一个字当然有一个字的好处,那就是简单易记,但也有一个字的坏处,那就是容易重名。加上古代皇帝都喜欢自己的江山代代相传,亘古不变,为了讨好彩头,便竟拣春秋时的大国来命名,这样一来就更加容易重名了。诸如魏、周、齐、汉、秦、赵这样的国名,历史上就有好几个国家在叫,有时甚至同时出现。老百姓们及历史学家们为了区分,往往在国名前加上方位,于是便有了北魏、东魏、北齐、北周这样的国号了,这其实这并不是当时的国号,只是为了方便区分而已。就拿“北魏”来说吧,其实当时的国号仍就叫“魏”。只因它是鲜卑拓跋氏建立的,后人为了和三国时曹丕所创的“魏”国区分,便将其称之为“北魏”,其后北魏分裂,其子孙为权臣所制,分别在邺城和长安建立政权,两边同时叫“魏”且相互为敌。一打起架来,巡哨发现自家援兵开到,大喊一声“魏兵来了。”估计自家的兵士就要争相抱头鼠窜了,于是为了区分,便有了“东魏”与“西魏”。

    臧霸一听之下,大失惊色,一拍桌案,霍然而起。这时他酒意已有十分,脚下一软,向前直摔,只听砰的一声,额头撞在案角上,登时肿起老大一个包。臧霸久经战阵,自是铜筋铁骨,皮糙肉厚,这点碰撞对他来说原本不算什么,只不过他已灌了不少马尿,酒气上涌,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只见东一个人,西一张脸。他伸手扶向桌案,挣扎着想要站起。手刚触到案角,正要使劲,蓦地里天旋地转,人事不省。

    便在这时许褚引着三千死士冲到,挥动长刀,冲刺劈杀。两军相交,即有百余名北魏兵尸横就地。

    原来这也是郭皇后想出来的毒计,最初她不过是想让人假扮富商前往臧霸军中送款投降,令其大意轻敌。但转念一想假的终究是假的,容易被人发现破绽,不如真的来得让人易信。于是她便令曹休别领一支军马突然闯入位于平乡左近的一个村落中,不论男女老幼,尽数活捉,扣为人质。却放百余名百姓出来,令其手执箪食壶浆,前往臧霸军前迎候。这些百姓家人都为曹休所制,稍有异动,全家死光光,自然不敢乱来,只得卖力表演,老老实实的携着壶浆上路,在军中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唯恐露出丝毫破绽。

    臧霸见献食队伍有老有小,有男有女,而且言谈举止,明显便是当地百姓,自然不以为意,哪想到自己竟上了郭皇后的大当,喝了她精心准备的洗脚水。不过这一手过于残忍阴毒,以历史上北魏兵及其后蒙古兵攻城时驱赶当地百姓先行,自己乘机抢城的法子有着异曲同功之妙,敌方不明情况,往往难以应付。

    郭皇后自然不是神仙,不可能算到突袭那天老天会下大雨。原来她是令百姓们当道跪献酒食,将臧霸大军拖住,许褚便引军从暗处突然杀出,攻他一个措手不及,否则就凭许褚手里那可怜的三千人,如何能在正面交锋之中胜过臧霸麾下的数万精锐?可那些百姓到了大陆泽附近,却见天色昏黑,乌云密布,知大雨将至,暗暗欢喜,心想天助我也,被扣的乡民总算有救了。郭皇后这手殊不光明,众人自然痛恨不已,心中已不知将抢劫村落的魏兵骂了多少遍了,可心中暗骂毕竟不能救出陷于敌手的亲戚,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盼着臧霸早死早投胎,只有那样魏兵才会依言放了一干人等。当下他们便和看守他们的军士悄悄商议一阵,决定乘这个机会引臧霸来林中,而令本就隐于林中的许褚军马更加容易得手。于是他们便叫十数名百姓骑着快马先赶到臧霸军前报信,由于报信之人的出色表现,臧霸疑云尽消,放心大胆的跟着那人来到林前立营。

    其实臧霸一路西行,这类欢迎仪式早已见得多了,此时见百姓欲邀他到林中竭诚款待,也只是微觉不妥,经那人一番解释,自然也就不以为意了。营寨立好之后,百姓之中数位年高德劭的老者便轮流上阵,殷勤劝酒。这长辈向晚辈敬酒,晚辈哪有不喝的道理,臧霸感其殷勤,自然有酒便吞,不片时便烂醉如泥。众百姓见臧霸醉倒,知道大功告成,可以回家搂着老婆亲个嘴儿了,发一声喊,四下逃散。

    此时帐外雷电交加,暴雨越下越大。许褚所引三千死士,个个千中挑万中选,勇猛剽悍,且都抱着必死之心而来,别说天上所下不过是黄豆般大的水珠,便是尺许来长的刀子,也是夷然不惧。当下许褚拍马舞刀,当先急驰,身后兵士结成方阵,冲杀而前。臧霸军原本在帐中悠悠哉哉的喝着美酒,仓促应敌,自然抵挡不往,如潮水般的向两旁溃退。许褚军所结的方阵甚是严整,片刻间便已杀到中军帐前。许褚飞身下马,两手一拉衣襟,猛地向外一分,好好的一件蜀锦长袍,登时裂成两片,随风飘荡。许褚光着上身,挺刀挑开帐帘,只见臧霸趴在案上,一动不动,好似个死人一般,心下大喜,一声断喝,舞刀冲上。

    电光一闪,半空中又是轰隆隆的一声大响,这霹雳声和许褚那杀猪般的吼声交织在一起,声势自是大的吓人,当真是回翔九天,声闻数里。臧霸耳畔异声陡发,心头一震,睁眼醒来,却见许褚浑身湿透,面目狰狞,额头上青筋暴突,舞刀向自己冲来。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原先的酒意霎时间不知死到哪里去了,背上登时出了一大片冷汗。刷的一声,拔剑出鞘,便要上前迎敌。

    “虎痴”的大名,魏军之中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臧霸手下亲兵心知臧霸不是许褚的对手,纷纷抢步上前,各挺兵刃,拦住许褚。一名亲兵大声叫道:“将军快走!我等拼死断后!”

    臧霸方才不过是被酒冲昏了头脑,这才要同许褚放对。听他这么一喊,冷静下来,掀开帐后幕布,溜了出去。许褚大喝一声:“哪里走!”大步上前。众亲兵拼死护主,冲上迎敌,可这些虾兵蟹将,又如何是许褚的对手,斗不多时,大多尸横就地,只剩一名亲兵兀自挥舞大刀,负隅顽抗。许褚杀得兴起,原本不肯轻易饶人,见他身上有四五处刀伤,仍挺立不屈,挥刀格杀。忽起爱才之念,大声叫道:“饶你去!”向后退了一步,让开道路。

    那亲兵挥动钢刀,纵身扑上,状若疯虎,叫道:“谁要你饶!”运刀如风,向许褚肩头斩去。

    许褚微微一笑,道:“当真不知死活。”大刀一挥,横掠而过,与他的刀刃一碰。那亲兵虎口剧痛,大刀脱手飞出,哇地一口鲜血喷出,迷迷糊糊之中,隐约听得帐前帐后喊杀声、惨叫声响作一片,也不知臧霸脱险了没有,心中一阵扰急,便昏晕过去。

    臧霸见事态情急,也不顾着将军威仪了,像狗一样的钻出帐来。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心中一痛,虎目含泪,其时情见事竭,也不容他多想,略一辩明方向,便向东北方向发足急奔。其时大雨瓢泼,雷鸣电闪,林中道路泥泞,举步维艰。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身上,转眼间他便被淋成一只落汤鸡,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肉上,当真说不出的难受,这和方才帐中聚众豪饮自是有天壤之别。转瞬之间,他便由天上人间一下跌入阿鼻地狱,如此大的反差,怎不叫人心情烦乱?

    许褚打晕那碍手碍脚的亲兵,心想:“耽误了这许多时刻,臧霸这厮可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这一不知不去向不要紧,我那‘特进’和‘开府仪同什么什么’的官可就要泡汤了,这怎么成!臧霸,你小子就算跑到天边,我也要把你追回来!”原来曹丕颁布新官制之后,立即差人赶到许褚军中,向他许诺,只要他能擒杀臧霸,便立即封他为“特进”及“开府仪同三司”许褚脑瓜本就不十分灵光,那人费尽唇舌,方才解释明白,许褚一听自己得了这官之后站班就十分靠前,那曹丕点用的他的机会自然也就多了,这对他这个一听说要打战就兴奋地两眼冒绿光的家伙来说不啻为天外福音,自然是兴奋的三个晚上没睡着觉。不过这“开府仪同三司”的名称太长,那人同他说了好几遍,可他这个粗人却说什么也记不住。

    此时他见臧霸一猫腰便消失的无踪无影,怎么不如癫似狂?当下不及从帐口奔出,也学着他的样子,掀开帐幕一角,弯腰钻将出去。到得帐外,放眼四顾,但见千营万帐,重重叠叠,哪有臧霸的人影?他不甘心就此失败,提气急奔,在营中东穿西插,瞪着铜铃般大小的贼眼,游目四顾,在千军万马之中找寻臧霸的踪影。

    他奔了一阵,一连过了十数座大帐,仍是没有找到臧霸。他这一路之上,遇到不少敌兵,与之缠斗,又耽误了不少功夫,心想这什么跟什么的官职离自己当真越来越远了,此时他心中一急,竟是连官名也记不起来了。他焦躁起来,大声叫道:“臧霸你小子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快给我出来!”

    由于天降大雨,地下湿滑。三国时又怎会有什么水泥地,柏油路?湖边林前,唯有泥土,经大雨一冲,自是坑坑洼洼,泥泞不堪。臧霸原本就酒意十分,奔行其间,脚步蹒跚,拖泥带水,又怎能跑得远?其时他就在离许褚不远的一所营帐之后,听得他大喊大叫,心中一惊,脚底一滑,身子站立不定,向前摔去,扑通一声,俯身跌在了泥潭之中,满身泥污。这时一股泥浆涌入他的鼻中,呛得他十分难受,忍不住张口咳嗽。这一张口烂泥污水便立即灌入他的口中,烂泥这一入口,他便惊觉,立即闭嘴,怎奈鼻中痕痒之感丝毫不减,这嘴说什么也闭不上,越是慌乱,烂泥入口越多,一不留神,竟一连吞了两口,腐臭难当,比之适才所饮甘醇爽口的琼浆那感觉自是相去十万八千里,那也不用说了。适才他翘着二郎腿,怡然自得的接见一众百姓,哪会想到现在会有痛饮泥浆之厄?可见老百姓箪食壶浆,欢迎大军,也未必就是一见好事,天道玄远难测,祸福相距往往不过就在毫厘之间。不过这惺臭不堪的烂泥倒是颇有醒酒之效,喝了几口之后,他酒意尽消,精神为之一振,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也无暇细想不知这到底算不算是塞翁失马,焉之非福了。

    恰在此时,眼前陡然一亮,天空中又是一道电光划过。忽然间,身后一声暴喝:“在这里了!臧霸休走,纳下命来!”跟着便是轰隆隆一声大响,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

    这两声巨响看似分着先后,却是交织在一起,同时传入臧霸的耳鼓,直震得他双耳嗡嗡之响,一惊之下,脚下一软,又滚跌在地,摔了个狗啃泥。许褚见他情状甚是狼狈,哈哈大笑,迈步便追,这一得意忘形,便忘了地下湿滑,一不留神,脚下一滑,身子向前便倒,和臧霸一样摔了个狗吃屎。许褚大吃一惊,张口欲呼,口里竟也灌了不少烂泥。

    臧霸哪料他竟也摔倒,心想良机莫失,忙踉跄而起,脚步蹒跚向前奔去。许褚见他逃走,心想既便不冲着那显赫的官位,就冲着适才吞的那两口烂泥,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臧霸,定要将他捉住在他嘴中塞满泥浆,以泄此恨。当下他长身而起,发足追赶。

    臧霸一面提气急奔,一面时不时回头来看,只见许褚和他相隔数丈,不即不离的跟着。两人都是膀大腰圆,五大三粗,跑起来一般的笨拙,轻功自是相差无几,在烂泥中都是举步艰难,脚下踉跄。如此一前一后,臧霸自是无法逃脱掌握,许褚却也无法追赶上来。

    又奔了一阵,许褚恼了起来,拾起一根树枝,大喝一声:“着!”运劲向他掷去。砰的一声,恰砸在臧霸的膝盖弯上,臧霸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踉跄倒地。许褚哈哈大笑,道:“看你还往哪跑!”大踏步赶了上来。

    便在此时,一道闪电劈在许褚身后的一株大树上,只见白光一闪,那株大树竟从中断裂,大树上半截向外跌落,往许褚身上压来。许褚正自追赶,忽听脑后风响,愕然回首,却见老粗的一断树干向他压来,忙向右一闪,已是不及,砰地一声巨响,树干正打在他的背上。许褚只觉眼前金星乱舞,哇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第四百八十七章 以退为进

    臧霸听得许褚那杀猪般的惨叫,略感奇怪,心想他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便是被人砍上一刀,也不会叫得如此凄惨。挣扎站起,回头看去,只见一株大树压在许褚背上,许褚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竟像是死了。不禁心头一喜,暗道天助我也,抢上前去,拔剑出鞘,便要割了许褚首级,杀将回去,反败为胜。

    忽听不远处有人大叫:“不好了,将军被大树压倒了,快快相救。”乱叫的自然是许褚手下的三千死士中的一人。

    臧霸自不将这等小卒放在眼里,刚要上前,却听许褚哼了一声,缓缓伸手向后一挥,那截树干骨碌碌的滚向一旁,许褚挣扎着站起,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伸手在嘴边上一抹,叫道:“这点小伤,值个什么,也要你们来救!臧霸老匹夫,今日有我没你,有你没我,纳命来吧!”发足便追,臧霸怎知他竟是铜筋铁骨,被老粗的一断树干压倒之后,竟像是屁事也没有一般,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掉头便奔。许褚在后追赶,怎奈重伤之下,虽勉强提气追赶,毕竟不能持久,只奔出数步,但觉背后好似火烧一般,火辣辣的十分痛恨,眼前一黑,便又晕过去。臧霸回头一看,见他倒地,担心他使诈诱敌,不敢再回头取他的项上人头了,而是一个劲的向前狂奔,不多时便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远处林中。

    臧霸军在飘泼大雨中被许褚军没头没脑的乱突一阵,自是兵败如山倒,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余下的也无心抵抗,四下乱窜。只有少数臧霸死党被许褚军逼在营帐一角,负隅顽抗,不多时也都尸横就地,战斗很快便结束了,那些死士见主帅重伤倒地,大吃一惊,纷纷抢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将其扶起,抬到担架上,四名亲兵一前一后的抬着,吭吭哧哧的将这个腰大十围的家伙抬入原先臧霸的中军大帐。许褚早已人事不知,像头死猪一般任他们施为。军中副将见主帅不能发号施令,便越俎待疱,接连发令,一面差人清扫战场,救治伤员,一面差急足将战报火速送往邺城。

    那急足接到战报不敢怠慢,马不停蹄的奔到邺城,拍马直入皇宫,交给宫门前的一名近侍,那近侍接过,发足飞奔,径来宫中寻找曹丕。其中曹丕正在郭皇后宫中,手执头梳,为其梳头。郭皇后嘴角上挂着一丝浅笑,呆呆地看着铜镜,默然无语。曹丕一面梳,一面笑道:“朕说话算话吧,这几日天天陪着你,哪也没有去。“郭皇后道:“呵呵,要不是前方一直没有消息,你会呆在我这里,哪也不去?”

    曹丕经她这么一提,复又想起前方战局,面有忧色,愁眉深锁,道:“仲康那只有三千人,这宣高手里可是有数万大军,这双方实力十分悬输,如何能抵敌得过?”

    郭皇后道:“我来问你,当年武帝引八万大军在官渡抵抗袁绍七十万大军,最后是谁胜了?”

    曹丕恨恨的道:“自然是刘备胜了。不过这个卑鄙小人就会背后偷袭,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光彩的。”

    郭皇后道:“赢了便是赢了,既便不光彩也还是赢了。反之输了便是输了,就算是十分有骨气,也还是输了,又有什么好说的。这想要取胜……”说到这指着他的脑瓜,又道:“得靠这里,又不是拼人多。像吕布、袁绍那样只会死杀,军队再多也是摆设,没有老大用处。”

    曹丕缓缓地点了点头,道:“虽说当年官渡之战武帝没取得最终胜利,但他突出奇兵,烧了袁绍的粮草,致使袁绍七十万大军斗志尽失,刘备捡了这个现成的大便宜,这才取胜的。若非如此,就他那区区几万人马,如何游刃其间,火中取栗?这仗其实算是武帝赢了,武帝身处逆境,犹能从容自若,以少克众,这本事我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说着长叹一声。

    郭皇后道:“这其实都是给逼出来的,当初袁绍军七十万,武帝连十万人都不少,若是正面交锋,必败无疑。这畜生被逼在绝境,尚且要做困兽之斗,以图活命,何况是人?且武帝如此聪明,情急之下,如何会想不出办法来?袁绍蠢就蠢在自以为人数众多,恃强陵弱,不给武帝丝毫活路走,逼得他拼起命来,反要了自己的性命。如今形势也是一般,曹子建自恃其能,乘着诸葛亮攻下壶关之机来攻邺城,想要令你首尾不能相顾。殊不知这样一来,已犯了兵家大忌,不败何为?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这捷报……”

    话刚说到这里,那近侍手执盛着捷报的银筒兴冲冲走进,道:“捷报!捷报!许褚将军在大陆泽大败臧霸军马……”

    曹丕陡闻喜讯自是大喜过望,双眼忽地发出异光,拿梳子的手轻轻一颤,梳子掉落,打在了郭皇后的后脑勺上。郭皇后啊地一声轻呼,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人,听到坏消息神不守慑,手足无措也就罢了,没想到听到好消息竟也如此。真不知英明神武的武皇帝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脓包来。”

    曹丕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方叫道:“啊!你说什么?”

    郭皇后嫣然一笑,道:“呵呵,真拿你没办法。”对那近侍说道:“说说看许将军是怎么胜的?”

    那近侍将手中银筒恭敬呈上,道:“战报在此,请皇上龙目御览。”

    曹丕伸手接过,取出帛书,展开一看,喜道:“太好了!太好了!”说着将郭皇后揽在怀里,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真是太好了!”

    郭皇后双颊晕红,白了他一眼,挥手令左右退下,道:“瞧你哪有半点像个皇上?呵呵,战报给我看看。”

    曹丕将战报递过,郭皇后接过一看,大吃一惊,道:“什么,仲康身受重伤。你这人!竟不下令让太医前往诊治?”

    曹丕尴尬一笑,道:“我一时高兴过了头,竟把这事给忘了。我这就令太医前往诊治。”

    郭皇后摇了摇头,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道:“你呀!”顿了顿,蹙起眉头,又道:“本来仲康突袭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出奇不意,除去臧霸。此人在青、徐一带甚有威望,只要他一死,青州群龙无首,定然大乱。再加上有孙仲台做内应,我们便可十分顺利的收复先前失掉的十数个州郡。可万万没想到,仲康只身往追臧霸时,竟莫明其妙的让大树给压倒了。唉,天意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如今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臧霸喘过这口气来。”

    曹丕向她瞧了几眼,满脸钦佩之色,道:“以三千军破数万之众,在如此大的胜利面前,你竟然没有半分喜色,反似有深忧,如此涵养,便是须眉男子也没几个能胜得过你。”

    郭皇后苦笑了笑,替他拾起掉在地上的头梳,交到他手里,道:“如今危机还未过去,喜从何来?”

    曹丕举起头梳,继续为她梳头,道:“嗯,这如何才能不给臧霸喘息的机会呢?”

    郭皇后瞧着铜镜,脸上满是幸福之色,沉吟片刻,道:“这么办。可速令曹休接替仲康,引军进袭。臧霸立足未稳,败兵未拢,必败无疑。然后皇上便差人携重金前往幽州收买丁仪,让他们兄弟俩在曹植面前进馋,说臧霸年老不中用了,屡战屡败,再让他将兵必令邦国蒙羞。如此前有追兵,后有馋言,臧霸走投无路,必然来降,青州可不战而定。”

    曹丕深以为然,面有喜色,道:“嗯,嗯,嗯,就这么办。这东边一路不足为虑了,那西边这一路呢?”

    郭皇后道:“诸葛亮不是臧霸,偷袭不但毫无用处,反而会损失惨重,司马仲达曾说此人不善弄险,对付这样的人就要以不变应万变。皇上可下一道圣旨,告诫司马懿,让他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出战。”

    曹丕道:“司马懿老谋深算,善于用兵,这点他怎会想不到,还用朕多此一举?”,郭皇后白了他一眼,道:“懒鬼,连一份诏书都懒得写。这诏书不是给司马懿下的。”

    曹丕心下大奇,问道:“哦,那是给谁?”

    郭皇后道:“司马懿自然知道出战的害处,可他手下那些将领未必人人有他这份见识。若诸葛亮为求一战,或差人在寨外辱骂挑逗,或使诡计诱敌深入。那些将领心浮气躁,自然会苦劝司马懿出战,司马懿迫于众将之请,说不定会铤而走险,那可就糟了。这时皇上的圣旨就起到作用了,司马懿大可将不出战的责任推到皇上头上,说是皇上让他不要出战的,那些将领还有什么可说的?”

    曹丕点了点头,道:“你呀,鬼精鬼精的。”

    郭皇后目不转睛的瞧着铜镜,笑笑道:“这也是给逼出来的。若不是你天天不理我,我又怎会为讨你欢心,而苦思计策,而使头发多了这许多白发?”

    曹丕大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默然地为她梳头。

    郭皇后向铜镜中的他瞧了两眼,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是皇上,三宫六院的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也不敢怪你,只求你以后多想着我一些,也就是了。只要司马懿坚守不战,西边这一路也不足忧,等过上一年半载,既便诸葛亮粮草充足,恋栈不去,我也有法子让他滚蛋!”

    曹丕心下大喜道:“哦,你竟有法子让诸葛亮滚蛋?快说说是什么妙策?”

    郭皇后道:“容我先卖个关子,到时你就知道了。”

    曹丕知她口风甚紧,她不想说的事,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说的,当下也不多问,道:“西边这一路也可以不用去管了,现在就是如何解易京之围,消灭子建了,不知你可有良策?”

    郭皇后笑道:“若没有良策,我这头发不是白白了么?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这个皇上就一定不会让人赶下台去。”

    曹丕喜上眉梢道:“哦,这你也有法子,快说快说。”

    郭皇后道:“你呀,老是想着赶尽杀绝,难道不怕子建也像你一样做困兽之斗?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你们俩还是兄弟呢?”

    曹丕冷哼一声,道:“哼,他不当我是兄弟,我又何必拿他当兄弟。”

    郭皇后笑了笑,道:“这事你原也有些不对,也不能都怪子建。”

    曹丕道:“武帝这几个儿子里,除了死去的大哥,下来就是我了。这江山本来就是我的。子建这个弟弟竟敢骑到我头上来,拼着老命的要和我争这个世子,难道还是他有理了?”

    郭皇后道:“呵呵,你们俩人之间谁是谁非,怕是没人能说得清楚了。如今要胜子建不难,难就难在要彻彻底底的消灭他。”

    曹丕道:“这话怎么说?”

    郭皇后道:“如今子建终日与丁仪兄弟二人饮酒作乐,颇耽误国事,想要胜他并不是很难,可他一旦失败之后,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和你殊死一博。那时他全身心考虑如何保命,又如何对付你,自然就不会再饮酒了,胜负之数可就难说的很了。”

    曹丕嗤的一声,道:“他终日只会寻章摘句,吟诗作赋,又怎会治国理政?这喝不喝酒都是一样,迟早都是要灭亡的。”

    郭皇后瞧着他,似笑非笑,道:“你呀。只小小的胜了一场,便志得意满,心骄气傲,又不把子建放在眼里了?”

    这句话好似一盆冷水从他的头上直浇将下来,他定了定神,道:“你说的对。我是有些大意了。当初子建见我受诸葛亮所迫,以为我自顾不暇,毫无反击之力,故不命臧霸北上与子文之军会合,而是命其直接南下来取邺城,这样一来兵力便分散了,因此我们才有了这场胜利。”

    郭皇后道:“呵呵,你总算是明白了。当初子建自以为能制你死命,便急于求成,结果让你捡了个大便宜。如今你以为子建旦慕且死,岂不和他当初一样?如今这形势刚才有些起色,可经不住你瞎折腾。”

    曹丕正色道:“那如今该当如何?”

    郭皇后道:“很简单。你可修书一封,差人送给子建,表示愿同他修好,息兵安民。你们两人都是兄弟,血浓于水,整天打打杀杀的又有什么意思?何况为了你们两人之间这一点点仇怨,却要无数的老百姓尸横就地,血流成河,你们又如何过意得去?”

    曹丕瞪大双眼,道:“什么,要我同子建修好!”

    郭皇后道:“毕竟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不好坐下来谈的?这样化干戈为玉帛,皇上便可以专心致致的对付诸葛亮,岂不是好?”

    曹丕来回走着,沉吟不语,过了一会,方道:“既便我肯同子建修好,子建也未必同意。到时朕若求和而子建不允,朕岂不是颜面扫地?”

    郭皇后笑道:“你老是顾着你的颜面。其实他不同意才好呢!我还就怕他同意,那样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曹丕问道:“哦,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郭皇后道:“子建攻打邺城,可是打着吊民伐罪的旗号。如今皇上已下诏悔过,并打算同他觏和,息兵罢战,与民休息。若子建仍不依不饶,那老百姓便会以为他是为了争夺帝位这才找了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自然不会站在他那边,这是其一。子建输了一阵,当然会提高警惕,想胜他就不易了。皇上若于此时觏和,子建必会以为皇上之前胜得那阵,不过是困兽之斗而已,其实国内空虚,无法应付两面夹击,这才想要和他修好,好腾出手来对付诸葛亮。如此一来,他自然会掉心轻心,疏于防患,这是其二。若子建答应了,皇上无后顾之忧,不就可以全心全意同诸葛亮为敌了么,这是其三。有这三条好处,不知皇上还打不打算写这封信呢?”

    曹丕哈哈大笑,道:“这事不论成与不成,对朕都有莫大好处,你还真是一个鬼灵精。”

    郭皇后道:“呵呵,对你没好处的事,我能让你做?”

    曹丕道:“好,就这么办!朕这就遣吕虔前往司马懿军中传旨,令其坚守勿战。再遣曹休前往大陆泽接替许褚,引军追击臧霸。跟着遣满宠前往幽州,一来同子建讲和,二来贿赂丁仪兄弟。这三件事朕全都答应了,不知你可满意?”

    郭皇后笑道:“呵呵,你再做一件事,我才满意呢!”

    曹丕道:“什么事?”

    郭皇后嗔道:“替我画眉!”

    曹丕哈哈大笑,依言取过眉笔。

    这边诸葛亮引大军进抵清漳和浊漳二水交会的黍窑邑,按九宫八卦之法立下营寨,跟着便遣哨探打探司马懿大军动向,不多时哨探来报,称司马懿引军屯于漳水之南险要处,扼往进兵之路。

    诸葛亮长眉一轩,道:“司马懿择险立营,不欲和我军交战矣!谁愿前去挑战?”

    马超窜将出来,道:“末将愿往!”

    诸葛亮道:“嗯,司马懿诡计多端,不可大意。”

    马超心中颇不以为然,应道:“是!”

    次日一早,他便引着三千军马杀到司马懿大寨前,耀武扬威。如此骂了一日,马超已骂不出什么新意了,连旧意也一再重复,司马懿却坚守不出。他不信邪,一连骂了十余日,从司马懿从未见过面的第十八代祖宗开始,一直骂到他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可司马懿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仍是坚守不出。

    马超彻底没辙了,回营来见诸葛亮,报说魏兵如此如此,只是不出。诸葛亮摇了摇头,一言不发,过了良久良久,方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提起笔来,修书一封,差人火速前往长安来见贾仁禄。

第四百八十八章 借纛吓敌

    长安贾府,诸葛亮差来的人由家将引路,来见司空府东曹掾赵二。如今贾仁禄贵为司空,有权任命官儿,自然也同土皇帝一样,架子非同小可,哪能轻易便见?再者这一天到晚捧着金宝守在贾府门外,想见贾仁禄一面,以求混个小官当当的家伙比比皆是,将贾府围个里三层外四层。若是每个人都要由贾仁禄亲自接见,怕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全用上都还不够,那样岂不要了他的老命?于是他便将管家赵二升格为东曹掾,专司接待这些来路不明的家伙,若发现是骗饭吃的,给他们几斤大米,几两银子,便打发他们滚蛋。至于这东曹掾原本所设自是大有道理,不是用来干这等无聊差事的。但贾仁禄这个司空终日无所事事,闲得发荒,这司空府东曹掾自然没什么正经事可做,于是乎便被贾仁禄把来负责接待宾客及处理一些杂七杂八的屁事。赵二不知这东曹掾相当于一个小县县令,还以为是管家之类的角色,欣然接受,乐此不疲的干了起来。

    如今赵二好歹也是一个官儿了,在府中自有一套宅院,仆役丫环一应俱全。当下他在自家前厅接见来人,那人一看赵二身着的服色,便知他是府中的重要角色,不敢怠慢,手捧书信,恭敬呈上,道:“这是骠骑将军写给司空大人的书信,还请大人代为转交。”

    赵二伸手接过,道:“既是骠骑将军的书信,定是有什么紧急军情,你等着我这便去见老爷。”转入内堂,从小门而出,来见贾仁禄。其时贾仁禄正在正殿欣赏歌舞,他在现代便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一闲下来不是看电视就是上网,总要找些事情来做。可这三国一没电视,二没电脑,要他下棋又下不过甄宓、姜维,打牌又总输甄宓、梅花,吟诗他吟不来,作赋就更不在行了,书房他又不想进,而春宫图则偶一翻之则可,老看也没什么意思。除此之外,也就只有欣赏歌舞,适合他这个啥也不会的大老粗了。

    赵二进殿,抬头一看,只见一群舞姬在殿中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为首一女子云鬓轻挑蝉翠,蛾眉淡扫春山,朱唇点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白玉。微开笑靥,似褒姒欲媚幽王。缓动金莲,拟西施堪迷吴主。当真是万种娇容看不尽,一团妖治画难工,正是甄宓。但见她舒开长袖,在大红地毯上大垂手、小垂手的舞了起来,体如游龙,袖若素蜺,宛转似羽毛之从风,轻盈与尘雾相乱,仿佛若轻云之蔽月,飘摇若流风之回雪。甄宓向来端庄贤淑,赵二虽然看惯了她那天仙般的容貌,却是极少看她翩然起舞,不禁怔了一怔。

    只见贾仁禄正中高坐,口歪眼斜,目乱心迷,神摇魂荡,哈拉子早已流了一地都是。此时他眼中只有甄宓的影子,对走进殿中的赵二竟是不加一瞥,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一般。甄宓虽然专心致志的起舞,却也眼光六路,耳听八方,一见赵二进来,便停了下来,右手一挥,音乐声嘎然而止,众舞姬行了一礼,退了出去。甄宓见赵二仍呆若木鸡,一动不动,秀眉微蹙,问道:“有什么事?”

    赵二闻言回过神来,觉得在甄宓面前作此举动,甚是失礼,忙低下头去,道:“老爷的师父骠骑将军诸葛先生托人带来一封信,请老爷亲自过目。”

    甄宓道:“诸葛先生来信,定是军有甚紧急之事。相公这几年在外头吃了不少苦,这才刚闲下来,诸葛先生竟又拿军中那些烂事来烦他。那信呢?”

    赵二从袖手取出那封信,恭敬呈上。甄宓接过,回头向贾仁禄瞧去,只见他嘴巴张得老大,两眼发直,呆看前方,如一尊塑像一般一动不动,显然还没回过魂来。

    甄宓抿嘴一笑,来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贾仁禄仍是一动也不动。甄宓秀眉一蹙,右手两指伸出,在他胳膊上轻轻一拧。贾仁禄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甄宓笑道:“呵呵,瞧你那样。怎么样,我跳的好看么?”

    贾仁禄道:“好看,好看。这从大处上看来倒是无懈可击,只不过在一些细枝末节上还是略有瑕疵,未免不够完美。”

    甄宓没想到这个大老粗居然也懂得舞蹈,当下忙问不足,问道:“哦,哪里不够完美?”

    贾仁禄一本正经的道:“你要是不穿衣服跳,那就完美……啊!”右臂上又被甄宓狠狠拧了一记。

    甄宓白了他一眼,嗔道:“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嫁给你这个流氓。”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老子,你只好当女流氓了。老婆大人,你什么时候也跳一次脱衣舞,让我也可一饱眼福。”

    甄宓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嗔道:“滚!看来是不能让你的脑子得空,要不然你整天竟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将那信往案上重重一摔,道:“这是孔明先生给你的信!”

    贾仁禄望着那信,一脸郁闷,道:“这家伙来信,准没好事。”拆开一看,长眉向上一挑,道:“果然没有好事。”

    甄宓心中一凛,道:“难不成又叫你上前线打战?”她虽不像貂婵一般,一听到贾仁禄出征就背地里流眼油,但难免为之牵肠挂肚,心中不是个滋味。

    贾仁禄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这小子来信向我借大纛一用。”

    甄宓松了一口气,道:“这怎么就不是好事了?再说他要你的大纛又有何用处?难不成他想用你的大纛行奸使诈?”

    贾仁禄道:“这家伙没说,只说要借大纛,我看八成是这么回事。娘的,想借大纛却不把租金来,当真是一点诚意也没有,不借!”

    甄宓笑道:“不就是一杆大旗么,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事,还要钱,你还真是个财迷。再者师父来向你借物事,你也敢不借,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徒弟。”

    贾仁禄道:“谁说老子的大纛不稀罕的,那可是全天下独一份,怎么也值个万儿八千的吧。”这别人的大纛上一般只写着将领的姓氏,可贾仁禄的除了姓氏之外,还特地请高手画师在姓氏四角各画了一个瘦高汉子,皮肤发青,耳朵又尖又长,颏下一丛白胡,好似山羊,看着像人,却又不是,要说不是人嘛,却又很像,正是贾仁禄在游戏中所玩的人物“小德”,背上负着龙头拐杖一根,正是贾仁禄梦寐以求的“暗影烈焰”。如此怪的大纛,全天下的确是头一份了,只不过值不值钱,那就不得而知了。也正因如此,他的大纛着实不好仿冒,而且司马懿同他数度交锋,对他的大纛自是颇为熟悉,是以诸葛亮才要向他借,若是别人的,随便仿冒一根便似模似样矣。

    甄宓道:“你那大纛,我也见过。也不知上面画的是什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怪模怪样,乱七八糟。这种怪旗,送给别人,别人也不会要,也就你把它当个宝贝。”

    贾仁禄碰了个钉子,自然郁闷,道:“和你这个一点审美眼光都没有的婆娘,也说不清楚。算了,孔明好歹也是老子师父,虽说他没把租借费来,但这大纛老子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借给他了。赵二,你这就去库房将老子的大纛取来,送交来人,让他带回军中交给孔明先生。”

    赵二答应一声,转身退了下去。

    贾仁禄道:“这借大纛虽说不是一件好事,却也不算坏事。可这下面的就当真不是什么好事了。”

    甄宓心中好奇,问道:“孔明还说了些什么?”

    贾仁禄道:“他向我举荐一人,让我辟召他为司空府长史。”

    甄宓笑了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孔明先生眼光独道,他向你推荐的人一准错不了。”

    贾仁禄皱起眉头,道:“可他这次举荐的人还偏偏就不乍地。”

    甄宓知道如今全天下看人最准的应该便是眼前这位土老帽了,问道:“是谁?”

    贾仁禄道:“马谡。”

    其时马谡尚未拒谏失街亭,而他误审案子的事情又实在太小,甄宓嫁人之后终日窝在府中,自然不知道,摇头道:“没听说过,他曾得罪过你?”

    贾仁禄摇头,道:“那倒没有。只不过他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甄宓游目四顾,见四下无人,呵呵一笑,道:“历史上他怎么有名了?”

    贾仁禄道:“孔明先生的事,我以前也和你说过不少,对他的生平,你应该有所了解了吧。”

    甄宓点了点头,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得有多好啊?他那满腔忠君爱国之心,就从这八个字就可见一斑。只可惜他出师未捷身先死,实在是太遗憾了。对了,你曾说过他唯一的死敌便是司马懿,如今他向你借大纛,会不会是遇到司马懿了?”

    贾仁禄心中一凛,道:“有这可能,这小子知道老子专拾夺司马懿,司马懿见到老子跟见到鬼一样,所以想用老子的大纛把他吓走,哈哈还真是有够鬼的。先不说这事,说说马谡。孔明唯一一次看人看走眼,阴沟里翻了船,便是错看了这个马谡。他认为马谡才堪大任,便让他引军防守街亭要地,临行时千叮万嘱,叫他一定要当道下寨。可马谡自负饱读兵书,刚愎自用,竟将诸葛亮的话当作了耳旁风,又不听王平的劝谏,放弃大好的五路总口,却将队伍屯在山上,想凭高视下,势如破竹。结果司马懿引军杀到,却不和他正面交锋,而是切断了马谡的汲水之道。马谡军没有水喝,不战自乱,马谡大败而回,好好一个街亭就这么丢了。其时孔明为夺取长安,已将各路大军全都调开了。街亭这一失守,司马懿长驱大进,直杀到孔明先生所在的县城脚下。而此时孔明先生身边只有数千老弱……”

    甄宓叫道:“啊哟,这样一来,孔明先生不是很危险了么?”

    贾仁禄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孔明先生一生不弄险,这次也没有办法了,只得行险一搏。当下他便大开城门,令众老弱于城门前扫地,泰然自若。而他自己则稳坐城楼,焚香抚琴。司马懿以为诸葛亮故示闲暇,想要诱他进城,放火烧之,吓得掉头便奔。诸葛亮弹完琴之后,惊出一身冷汗,还好司马懿退了,不然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诸葛亮初出祁山便遇到这么一档子事,又怎能不恨?退回汉中之后,便流着眼泪将马谡给推出去喀嚓了。”

    甄宓道:“刚愎自用,不听忠言,这人看来是不乍地。好像如今孔明先生仍对他大为赏识,他是你师父,这面子可不好不给。”

    贾仁禄道:“这堆狗屎可不能招进府来,老子可不想被他害得鸡飞狗跳,最后来上一出挥泪斩马谡。”

    甄宓道:“可你若不用,如何向孔明先生交待?”

    贾仁禄道:“管他个毛。其实在晋阳时,他便和老子提过这事,当时老子便哼哼哈哈,胡混过去。他见老子跟他打马虎眼,便又来了一封信,当真是没完没了。看来他是铁了心的要抬举马谡了。”

    甄宓道:“这司空府长史也不是什么大官,你还是让这个什么马谡来当吧。孔明先生毕竟是你的师父,且广有智谋,日后你要用到他的地方可多得很,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贾仁禄面有难色,道:“这官老子可是给一个人留着的,怎肯轻易许人?”

    甄宓问道:“哦,是谁?”

    贾仁禄道:“老子未来女婿,姜维姜伯约!”

    甄宓嫣然一笑,道:“伯约如今还小,等到他能当官,还有好几年呢。再说我看伯约这孩子聪明得很,将来才华横溢,功名富贵自能求来,怕是看不上那小小的司空府长史。”

    贾仁禄道:“你懂个啥,历史上姜维在魏国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中郎将。要不是孔明先生慧眼识人,使尽诡计,将他罗织帐下。他要想混出个名堂来,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呢。他可是咱未来女婿,咱可不能让他重蹈覆辙,一开始就先帮他把路铺好,这样他这一仕途便可青云直上,前程似锦了。”

    甄宓摇了摇头道:“他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怕不会乐意你替他安排的。再说不是还有几年时间么?先让马谡干干,等到伯约长大时再说。”

    贾仁禄沉吟良久,道:“好吧。老子那字你也知道,当世无双,万金难买,怎么能让马谡这家伙轻易得了去。你替老子写封信问问马谡,如果他乐意,便到老子这来当长史吧,顺道还可教教咱府中那几个……”

    话刚说到此,便见红袖急匆匆的赶来,道:“启禀老爷夫人,貂婵和祝融两位夫人快要生了,老爷和夫人赶紧过去看看吧。”

    贾仁禄心中一喜,腾地站了起来,道:“太好了,太好了!”一面说,一面迈步急奔,向殿外走去。

    这两位夫人同时怀孕,自然也就同时分娩。好在两人所住的宅院,相距颇近,若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贾仁禄没有分身之术,自然不知该站在那一头,可有的他的苦受了。当下他便来到位于二女宅院之间的一处水榭,倚着栏杆,焦急等待,时不时的差人前往二女院中打探。过了良久良久,忽听一声极其洪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紧接着又一声,却小声许多,清脆许多。贾仁禄知二位夫人顺利分娩,乐得一下窜起老高,甄宓格格娇笑,道:“看你,都老大不小了,还像个猴子似的。”

    正说话间,梅花、兰花喜形于色,匆匆走到他跟前,道:“恭喜老爷,貂婵夫人生了一个姑娘,祝融夫人生了一个小子,还请老爷赐名。”

    贾仁禄裂开嘴,傻笑良久,方定了定神,道:“名字……嗯……名字……”说着挠了挠头,道:“女的就是迎春吧,这男的嘛叫贾……贾……看来孩子是不能生太多,光起个名字就叫人头大。”说着向甄宓望去,盼她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施以援手。

    甄宓抿嘴直笑,一言不发,显是有意看他笑话。贾仁禄一张脸涨得通红,沉吟良久方道:“就叫贾敏吧,希望他能将来能和他娘一样身手敏捷,上窜下跳,好似一只猴子……”

    甄宓也顾不得矜持了,笑得前仰后合,道:“谁说你不会取名字,这不起得挺好的么?”

    贾仁禄道:“不成,不成。下次还是你们来吧,老子肚子里的墨水实在有限,已是黔驴技穷,想不出什么新鲜玩意了。走先到祝融那小妮子那看看去。”他知若是先到貂婵那探望,祝融说不定会使小性,以后可有罪受了,那一百单八套南蛮怪刑展将开来,非要了自己的老命不可。反之若得罪貂婵,最多跪上半日搓板,反正他久经考验,膝盖附近的结了厚厚老茧一层,跪将起来,倒是不如何疼痛。

    梅花头前引路,悄声嘀咕道:“我什么时候也能为老爷生个孩子呢?”

    她说的声音虽轻,兰花就在她边上,自然听到了,小声应道:“就是,就是。”

    贾仁禄听到了,和甄宓对望一眼,摇头苦笑。

    贾府内接连迎来两个小生命,自是乱得一塌糊涂。赵二甫一出正殿,便有下人来报,说两位夫人身体不适,像是要生了。赵二一听之下,忙差人去请接生婆,跟着又分派婢女赶去侍侯。这一忙起来,一时间竟忘了要去库房,将大纛取给诸葛亮差来的人。那人在赵二家前厅等了整整一个时辰,始终不见赵二到来,心中烦躁,心想自己好歹也是骠骑将军麾下亲信,论资历论地位,哪一点比司空府的下人差了?这司空府的下人好大的架子,竟让他在此间久等。想到此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案道:“堂堂一个司空府就是这样接待客人的?”

    翠花正在隔壁屋中同赵虎玩耍,听到前厅喧哗,吃了一惊,忙转了出来,请问原由。那人恨恨不已,叫道:“我到过不少大官府上,从没见过你们这样的。骠骑将军差我来借贾司空的大纛一用,说是立等回复。可府上管家好大的架子,竟让我等了近一个时辰。”

    翠花吃了一惊,暗怪赵二不会办事,一脸赚然道:“不好意思,我家相公为人大大冽冽,不拘小节。许是他在前面遇到什么事,一忙起来,便给忘了,我这去找他,还请你多多包涵。”

    那人气塞胸臆,冷笑道:“忘了?说得倒轻巧,这可是军机大事,若是耽误了,骠骑将军怪罪下来,有谁吃罪得起?”

    翠花心中一凛,也知诸葛亮不会因为这一件事怪责赵二,不过赵二如此胡来,算是将眼前这人彻底得罪了。这官门中人慷慨豪迈的固多,气量狭小的可也不少,见面时一不小心向谁少点了一下头,没笑上一笑,说不定无意中得罪了人,因此惹上无穷的祸患,甚至酿成杀身之祸,那也不是奇事。更何况这个粗心的赵二竟将人整整晾了一个时辰,便是泥人也有个土性,不生气才怪呢。当下她连忙赔礼道赚,连声道:“我这就去找司空,请司空大人好好管教他一番,给你出气。”

    那人见翠花如此低三下四虽有满腔怒火,也登时消了,道:“这还像点样子,快些去,这军机大事可片刻耽误不得!”

    正说话间,赵二一脚迈了进来,对翠花道:“还傻愣在这里做什么,貂婵夫人和祝融夫人要生了,赶紧过去侍候。”

    翠花白了他一眼,道:“你呀,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这位大人已等了一个时辰了,你竟还有空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赵二一拍脑门,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两位夫人同时要生,我一时忙昏了头,给忘了,真是对不住。”说着便立即转身而出,过一顿饭的功夫,提着大纛转了回来,双手捧着交给那人,跟着点头哈腰,一连说了十来声对不住。那人能做诸葛亮的亲信,自也是通情达礼,忠厚老实,见他的确是有事耽误,不是故意要晾他,心下随即释然,接了大纛,行礼辞出,来到府门口,飞身上马,急驰而去。

    在途非止一日,这日他到了大营,来到中军帐见诸葛亮,呈上贾仁禄的大纛,并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诸葛亮涕笑皆非,举起一封书信来,道:“仁禄特地为此事给我来了一封信,深表歉意,便说明原委。事情我已知道了,不过这小子也真是的,当上司空后也不想着为国分忧,整天竟鼓捣这些烂事,哈哈!”

    那人心叫好险,好在自己没有追究此事,若是一上来便说贾仁禄的坏话,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诸葛亮向那面怪模怪样的帅纛瞧了两眼,长眉一轩,递给那人,道:“将我的帅纛换下,把这个挂上,并传出消息,就说皇上听闻司马懿挂帅,恐我不是他的敌手,特遣仁禄接替我的位子,督军破敌。”

    那人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漳水南岸,司马懿一听之下,脸色为之一变,颤声道:“什么!刘备令贾福代诸葛亮领军,大魏有难矣!”

第四百八十九章 怀柔之策

    李典心道:“太尉怕是被贾福打怕了,一听到他的名字,竟吓得脸色大变,六神无主。这贾福又没有三头六臂,何至于此?”说道:“此间地形颇为险要,太尉只要坚守勿战,区区一个贾福又何足道哉?”

    司马懿摇头,道:“贾福不同于诸葛亮,他善于弄险。若他别领一军从间道而出,迂回包抄,绕到我军之后,直扑邺城。皇上大惊之下,定然要将我军召回。那样他便可在半道上从容炮制我们了。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以其被贾福调动,被动挨打。不若主动出击,若侥幸而胜,自是大魏之福。若不幸失败,还可撤回邺城,凭城艰守,胜负……”说到这里若有所思,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方问那哨探道:“贾福真的到了汉军之中?你可打探仔细?”

    那人道:“小人真眼看见中军帐前高悬着贾福的大纛。”

    司马懿道:“可见到他本人?”

    那人摇了摇头,道:“小人是何身分,如何能靠得近中军大帐?”

    司马懿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人倒退三步,转身出帐。司马懿站起身来,手捋颏下长须在帐中缓缓而行。众将知他遇到难题,出神思索,如何还敢乱放声音?自是大气也敢出上一口。中军帐中,寂然无声,但闻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沙沙作响。只见他踱来踱去,过了良久,方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子丹,今晚你便同我前往敌营一探究竟。”

    当晚三更时分,曹真、司马懿二人引着百余骑乘着月色,直欺到汉军营前。其时明月在天,银光匝地,司马懿放眼四顾,只见东北角上有一带土山,地势较高,似可鸟瞰全营。便引军上山,举目望去,汉军营寨尽收眼底。只见中军大帐前,贾仁禄那古怪的帅纛迎风招展,旗杆周围自是千营万帐,层层叠叠,东一堆,西一堆,看似乱七八糟,中间显是暗臧五行生克变化。司马懿微微一笑,问曹真道:“你怎么看?”

    曹真道:“末将从未同贾福交锋过,不知他的底细,不敢乱言。”

    司马懿问身后亲兵,道:“你们曾见过贾福帅纛,仔细看看这可是他的大纛?”

    一名亲兵手搭凉棚,向那大纛望了几眼。其时明月高悬树梢,万道银光洒在大纛之上。只见帅纛中央那大大的“贾”字四周各画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人物,青色的皮肤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的诡异。那亲兵点了点头,道:“正是贾福的大纛。”

    司马懿又问曹真道:“如何?”

    曹真向那帅纛瞧了两眼,道:“如此古怪的帅纛,末将尚是首次得见,当非赝物。可只见大纛却未见其人,似乎不可凭此断定贾福就在军中。”

    司马懿笑了笑道:“很好,很好,很好。”举鞭一挥,道:“回营。”

    曹真问道:“太尉似已得出结论,能说给末将听听么。”

    司马懿道:“刘备根本就没有易帅,这军中主将仍是诸葛亮。”

    曹真道:“哦,何以见得?”

    司马懿手指着层层叠叠的营帐,道:“此营寨看似杂乱无章,中间却隐含五行生克变化。这种营寨贾福是说什么也布不出的,定是通晓奇门之术的诸葛亮的杰作。”

    曹真缓缓点头,道:“末将虽不知奇门五行之术,却也知这营帐布的大有道理。据闻贾福是诸葛亮的弟子,师父会的本事,徒弟也会,倒也不算稀奇。”

    司马懿笑道:“贾福行事素来离经叛道,不依章法。布营、行军往往触犯兵家大忌,何以现在突然依五行之变安营?凡事不近人情,必有可疑。我观此营看着古怪,实则四面八方全盘算定,面面俱道,贾福明显无此能耐,也无此耐心。这一定是诸葛亮所布无疑。哈哈!小小的惑敌之计,又如何能瞒得过我?”

    曹真经他一番解释,也颇以为然,道:“诸葛亮与贾福关系非常,要借他大纛来用,自是轻而易举。那如今该当如何是好?”

    司马懿道:“既知诸葛亮仍在军中,那便不足为虑。如今只要深沟高垒,坚守勿出,诸葛亮军马甚多,又岂能持久?”说着勒转马头,向来路奔回。

    曹真拨转马头,在马屁屁轻击两鞭,赶了上去,同他并辔而行,道:“此法虽善,但太过怯弱,似非大丈夫所为。”

    司马懿笑了笑,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曹真两颗眼珠骨碌碌一转,道:“如今诸葛亮不知太尉已料到他在军中,自以为得计,必然轻举妄动。太尉大可将计就计,思得一破敌良策,大败诸葛亮,一举收复并州,这岂不比龟缩营中要扬眉吐气得多?”

    司马懿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嗯,你说的倒也有理。这该如何破敌,不知你有何高见?”

    其时曹真乃是初生之犊,自然天不怕地不怕。心想这大丈夫到了军中,自然是要杀敌建功,流血送命的,若是贪生怕死,还不如搂着老婆热坑头,别来战场上厮混了。如今他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场大战,全身上下都卯着一股劲,摩拳擦掌,只待司马懿一声令下,便独当一队,大刀阔斧的杀将出去,让诸葛亮也见识见识他的厉害。可他万万没想到司马懿却高悬免战牌,坚守不出。他官卑职小,自然不能命令司马懿如何如何,只得猫在营中,耳听着马超在寨外痛骂,心中虽怒火万丈,却是无可奈何,最多只是在心中大骂司马懿的十**代祖宗,发泄不满而已。如今他见司马懿又要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心想他胆小如鼠,躲在营中当缩头乌龟也就罢了,却连累自己也要跟着受此恶名,这口窝囊气又如何咽得下,于是便忍不住劝司马懿出战。此时他心中念兹在兹的就只是如何让司马懿这只老乌龟出洞,至于什么破敌良策,自然无暇去想。当下摇了摇头,道:“这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太尉到了营中和众将商议一阵,何愁没有破敌之策?”

    司马懿向他瞧了一眼,问道:“这几日我下令深沟高垒,不许出战,这军中怕是颇有微词吧。”

    曹真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道:“正……”蓦地里觉得不对劲,道:“哪有此事,太尉指挥有方,我们都是死心踏地的拥护,哪里会有什么微词。没有,嗯,绝对没有!”

    司马懿哈哈一笑,道:“死心踏地的拥护?怕不见得吧,你们心中怎么想,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深沟高垒虽然窝囊,却是万安之计,如今大魏江山危如累卵,可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曹真听他提到“大魏江山”不由心中一凛,道:“太尉无时无刻不为国家着想,末将受教了。那方才太尉得知汉军主帅换成贾福时,何以又要出战?”

    司马懿道:“我方才说过了这贾仁禄不同于诸葛亮。诸葛亮力求稳妥,而贾仁禄却善于寻求战机,争取主动。这坚守不出对他来说,没有半分用处,以其被他调动的疲于奔命,还不如主动出击,痛痛快快的与其决一死战。诸葛亮也就是看透这一点,才向贾福借来大纛,想逼我出战。你方才所说的将计就计,倒不是为一条取胜之道,不过太也行险侥幸,不如深沟高垒来得稳妥。”

    曹真察颜观色,知道司马懿听了他的话,怦然心动,已有出战之意,心想他好不容易才有好胜之念,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缩回去当乌龟了,当下便搜肠刮肚,寻求速胜之道,以打消他心中的持久战观念,寻思良久,方道:“如今大汉已全有并州,关中军粮可沿渭河东下,经黄河、汾水直达晋阳,这一路都是水路,舟运船载,甚是方便,且不劳人畜之力。这晋阳离此间不过三五百里,虽然多是山地,但道路却不如何难行,且有水路可以凭借,诸葛亮要取得军粮可以说是十分容易,太尉想要耗到了诸葛亮粮尽退兵谈何容易?”

    司马懿笑道:“你能看出这点,说明你有动脑子,接着说下去。”

    曹真道:“这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就是为了消耗汉军粮食,如今汉军粮草充裕,不乘其初得上党,立足未稳之际,寻思良策破之。若待其安居日久,根深蒂固,民心悦服,那可就急切难以动摇了。”

    司马懿笑了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既便汉军粮草充足,也呆不长久,又何必忧虑?圣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但坚守为上,不可轻出。”

    曹真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了下去。说话间二人回到营寨,曹真还要再劝,司马懿摆了摆手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是战是守,明日再议不迟。”

    曹真暗暗叹了一口气,拱手一揖,向自己营帐走去。司马懿微微一笑,挑起帐帘,回到帐中,也不解衣就寝,而是坐在案后矮榻上,低头沉思,不觉东方即白。他揉了揉略微发红的眼圈,伸了个懒腰,传令擂鼓聚将,众将听得鼓声,忙赶到中军大帐。司马懿道:“据我观察,汉军主帅仍是诸葛亮。如今诸葛亮仍蒙在鼓里,不知我已识破他的诡计,子丹劝我将计就计,设法破敌,不知你们怎么看?”

    众将连日来听了马超的恶毒言语,却不得出寨和他拼个你死我活,都蹩了一肚子气,个个要战。连最不愿出战的李典心思也有所动摇,说道:“子丹之言甚是,如今汉军粮草皆屯于晋阳,诸葛亮若是缺粮可从晋阳就近搬取,不必大老远的从关中转运,甚是便利。敌军军粮充足,未获成功,如何肯便退?似此真国家大患,太尉何不与诸葛亮约期大战一场,以决雌雄?”

    司马懿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众将齐声叫道:“曼成之言甚是,我等愿与汉军决一死战。”

    曹真道:“众志成城,如今军中士气高昂,将校皆愿死战。若不乘此时出战,久之士气松懈,想取胜可就难了。”

    司马懿仍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曹真又道:“太尉如此疑心,敌寇何时可灭?太尉若不愿出战,我愿自领本部军马与诸葛亮决一死战!”

    李典道:“末将愿同小将军同去!”

    司马懿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你二人便……”

    刚说到此,忽听帐外有人大声喊道:“圣旨到,司马懿接旨。”正是吕虔到了。

    司马懿吃了一惊,忙整了整衣冠,引着大小将校走出中军大帐,跪倒接旨。吕虔展开圣旨抑扬顿挫的的念道:“司马懿即扼漳南险要之处,宜坚壁固守,勿与交锋。汉兵不得志,必诈退诱敌,切不可追袭。待彼粮尽,必将自走,然后乘虚攻之,则取胜不难,亦免军马疲劳之苦,计莫善于此也。”

    司马懿听了之后,打心眼里乐将出来,忙向着圣旨磕头。领旨谢恩毕,站起身来,向吕虔微微一笑,道:“子恪远来辛苦,且请到帐中喝杯浊酒,权当接风。”

    吕虔在众将面上扫射一眼,又向司马懿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如今大魏江山危如累卵,我还有好多公务要处理,就不打扰了。”说得行了一礼,匆匆而去。”

    司马懿目送他远去,等他走后,举起圣旨道:“既有圣旨在此,诸军只宜坚守,不可轻动。”

    曹真道:“皇上远在邺城,不知此间情况,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良机莫失,还请太尉三思。”

    司马懿板起脸来,道:“你敢抗旨?”

    曹真道:“此时诸葛亮尚不知太尉已知悉敌情,失之毫厘,便谬以千里。这一算错,怎会不出现破绽,此机不可失也。至于违抗圣旨不过是小事一桩,若是将军大胜而归,皇上还能说什么呢?”

    司马懿冷笑,道:“大胜而归,皇上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但若是大败而回呢?皇上要斩的须不是你的脑袋,你当然说的轻巧。”

    曹真道:“既是太尉顾虑重重,不愿出战,末将愿代太尉一行,如若不成,甘当军令!”

    李典等将纷纷附和,道:“末将皆愿同诸划葛亮决一死战,若是不胜,甘当军令!”

    司马懿向圣旨瞧了一眼,又向众将瞧了一眼,道:“既然你们皆愿出战,那便出战。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此行若是胜了,还则罢了。若是败了,我也不要你们的脑袋,只要你们保证从今往后再休提‘出战’二字便可。”

    曹真心想壶关之败自是夏侯渊轻敌,不是诸葛亮有本事。自己熟读兵书,勤攻韬略,如何会轻易上当,有自己在这场战十有**可胜,又怎会失败?说道:“好,若是末将败了,再不提‘出战’二字。”

    司马懿道:“好,就是这句话。不过这出战乃大事,不可不从长计议,诸位且随我到帐中商议。”

    众人正计议间,忽见哨探来报:“报,巡哨军卒擒获汉军细作数人,已押至帐外,等候太尉发落。”

    司马懿道:“带进来!”

    话音刚落,一群兵士推着几名被五花大绑的汉兵走进帐来。一名亲兵大喝一声:“跪下!”

    那几名汉兵吓了一跳,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司马懿令人给那些兵士松绑,问道:“你们是谁的部下?因何被擒?”

    一名小卒道:“我们是马岱将军部下。新任主帅贾司空料想太尉坚守不出,便命马岱将军领一支军马从间道绕行,准备偷袭邺城。我们几个奉命出来巡哨,不想却被擒获。”

    司马懿微微一笑,问道:“哦,军中主帅已换成贾福了?”

    那小卒道:“正是。我们本就喜欢贾军师领军,如今得知他重新入主中军,三军将士无不欢喜。”

    司马懿点了点头,道:“那诸葛亮去哪了?”

    那小卒道:“骠骑将军交接完兵符之后,便领百余亲兵去了,至于去哪,小人可就不知道了。”

    司马懿点点头,道:“很好,很好。我屡次败在贾福手里,正思复仇反击,如今中军主帅是他,那当真再好也没有了。你们如今被我擒来,不知可愿归降。若你们肯降,我便即封你们为牙门将,绝不食言。”

    那小卒道:“太尉明鉴,我们都是关中人,父母妻小都在关中。若是我等降了大魏,父母妻小都是要受到连累的。”

    司马懿道:“嗯,你们失手被擒,受惊不小,先下去用些酒饭,然后便回去吧。”

    这几个小卒失手被擒,自认为必死,一听之下,均觉难以置信,怔在当场,默而无语。司马懿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那几个小卒连连磕头,道:“多谢太尉不杀之恩,多谢太尉不杀之恩。”

    司马懿笑了笑,挥手令他们退下。那些小卒又磕了十七八个响头,一叠连声的说了一堆感恩待德,结草衔环之类的屁话,这才站起身来,屁颠屁颠的出帐用酒饭去了。曹真脸上满是诧异之色道:“这些都是敌人,放虎归山,其害莫大,太尉为何将他们放了?”

    司马懿笑道:“量此小卒,杀之何益?不如将他们放了,令其传说魏将宽厚仁慈,使其心悦诚服,感恩待德,他日在战场上遇见,自然便会毫无斗志,此攻心之法也。再者我还想让他们回去转告诸葛亮,说我已经相信了汉军阵前易帅之事。若把他们杀了,谁来为我传口信?”

    曹真点点头道:“太尉神机妙算,末将难及万一。”

    司马懿微微一笑,道:“你少拍马屁。传我将令,从今往后,凡有擒到汉军,俱当给与酒食,好生遣散。有功将吏不必凭借敌兵首级,只须凭擒获敌军之数,既可获重赏。”

    帐中的几位将领,从进军中的第一天起,便被灌输一件事情,那便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如今在战场上侥幸将敌人擒到,便该杀了,以免后患。若是放了,他日再在战场上相遇,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再次将其生擒了,说不定自己的小命都要反送在他手里,岂同儿戏?司马懿如此说,他们心中虽很不以为然,倒也不敢不应,当下轰然应是,司马懿挥了挥手,众将鱼贯而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都说司马懿疯了,已无药可救,看来他已没几天好活了,还是先替他准备上好楠木棺材一口,省到到时突然暴毙,匆匆忙忙之间来不及准备误了大事。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有时斩草除根不一定能解决问题,而放虎归山有时却能成大功。西晋时著名将领羊祜便是巧妙的运用攻心之术,最终为西晋灭吴、一统天下奠定了胜局。其时他受命镇守襄阳,和他对抗的是陆逊的儿子陆抗。羊祜到东吴境内打仗,割了老百姓的稻谷作军粮一定赔钱给百姓。凡有捉到对方兵将,也都好言抚慰,将其放回。一次陆抗生病,羊祜送药给他,陆抗二话不说,接过药来,一仰脖全给灌肚子里了。部将刚要用银针试毒,却见陆抗已将药吞进肚里,吓得心惊肉跳,纷纷劝他召名医来诊治一番,以防毒发难救,更有甚者已在心中盘算如何为他准备后事了。可陆抗却说:“岂有鸩人羊叔子哉!”服药之后病果然好了,羊叔子便是羊祜。因为他人品高尚,连敌人也敬重他,他镇守襄阳时,东吴将领前来投降者不计其数。后来他死了,连东吴守边将士都大哭数天。这样不杀敌人、以德服人的人若是重生到了今天,肯定要被人骂为天下第一大傻瓜的,可就因为有了这个天下第一大傻瓜所施的怀柔政策,东吴百姓对晋朝感恩待德,恨不得它早日兴兵一统天下,将那暴虐无道的吴主孙皓拿来大卸八块。后来益州刺史王濬引水军灭吴,一路之上,势如破竹,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大军便杀到建业城下,孙皓见老百姓纷纷开城出应敌军,也知大事已去,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命人将自己绑成粽子一只,出城投降了。若是当初羊祜在给陆抗的药中下毒,陆抗肯定玩完。陆抗是东吴的长城,甚得荆襄百姓之心,他这一倒,东吴可以说没有大将,易于攻打了。可那样一来羊祜也就成了卑鄙下流无耻的典范,东吴老百姓不但不会服他,还会因陆抗之死而同仇敌恺,西晋要想灭吴可就难上加难,可谓是得不偿失。再者所以这纵敌并不一定就是后患无穷,而仁义并不一定就是养虎为患,它所带来的好处,往往看不见摸不着,却影响十分深远,但就因为这好处太过隐蔽,往往被世人所忽视。而斩尽杀绝的效果十分明显,敌人少了,战斗力自然就低下,且不会再有反噬之患,正因为斩尽杀绝有如此多显而易见的好处,往往被历代将领所津津乐道。战国时白起于长平一夜坑赵降卒四十万,秦朝时项羽于新安城南一夜之间坑杀秦降卒二十余万便是这条妙策的最好战例。可有道是罪莫大于杀已降,白起也因此被世人啐骂,最终不得好死。据说到了大唐末年,有天雷震死牛一只,牛腹有“白起”二字。论者以为白起杀人太多,故数百年后,尚受畜生雷震之报,杀业之重如此,为将者不可不戒。当然这样的传说乃是老百姓穿凿附会,不可尽信,但细细想来,民间之所以会流传这样一个故事,便说明老百姓好生恶杀,对手段残忍的将领是十分痛恨的。

    西汉时飞将军李广天下闻名,连与之为敌的匈奴人都对其十分敬仰,畏之如虎,他所在之处那是绝对不敢进犯的。可就这么一个功劳卓著、人人敬爱的老将却一身坎坷,最终官不过九卿,竟然连爵位也没有。他的弟弟李蔡才能不及他,武艺不及他,饭量不及他,甚至连泡妞的本事也不及他,可却当上了丞相,位至三公,爵为列侯,食邑千户。而且原先跟在李广屁屁后面混饭吃的将校兵士,有的也积功封为列侯,官位反在李广之上。李广实在搞不明白其中道理,只能怪老天不待见他了,一次他问一位相士说道:“自我大汉击匈奴时起,大小数百战,我没参加过的战斗用十根指头都数得过来。可是我部下将校,才能不及中人,却以击胡军功取侯位者达数十人之多。我的本事并不在他们之下,却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这到底是为什么啊?然道是我的面相不该封侯,又或是我没有封侯之命?”那相士端详他半天,问道:“将军扪心自问,可曾做过什么亏心之事?”李广想了一会儿,道:“我曾为陇西太守,西羌人造反,我使诡计诱其来降。那时共有八百余人投降。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担心这些人久后复叛,无人可制,便将他们骗到僻静之处,同日杀之。至今想起此事,仍觉得十分后悔。”那相士长叹一声,道:“祸莫大于杀已降,将军所以不得封侯,便是为此。”此则故事出自史记,而李广与史记作者司马迁处于同一时代,司马迁自是对其十分了解,这则故事自然是确有其事。至于李广为什么一生都无法封侯,的确是一个难解之迷。他往往在取得大功的同时犯下大过,不是损失太多,就是道远后期,最后的结果往往便是功过相抵,有功不赏,有过不罚。一两次这样还可说是偶然,老是如此,那就十分不正常了。只怕还真如那个相士所说杀降不祥吧,可见斩尽杀绝,以求免除后患,并不是什么好事。

    除了白起之外,另一个混世魔王便是力能拔山的项羽了。他所到之处,都是鸡犬不留,合城百姓,不论男女老幼,全部喀嚓。也正因为如此,他每到一地都受到当老百姓的强烈抵抗,虽说每次都能胜,却也损失惨重。他的手下都是经过多年培养而成百战精兵,杀一个就少一个,很难再补充了,终于败给了只约法三章的刘邦。如今司马懿所施的也就是攻心之法、怀柔之策,其中的好处自然不是那些整日价拿把西瓜刀打打杀杀的将领所能明白的。

    司马懿下令一毕,便挥退左右,独自一人坐在帐中,两眼微闭,好似老僧入定,过了良久良久。方睁开眼来,传下将令,令史涣领一军留守此间,其余军马搭起浮桥,渡过漳水扎下营寨。

第四百九十章 投名之状

    那几名死里逃生的小卒吃饱喝足之后,抹了抹嘴,刚要拍屁屁闪人,却听见帐外一阵扰嚷,心中好奇心起。方才回答司马懿问话的那小卒眼珠一转,问陪在边上的魏兵道:“外面怎么了?难道是汉军打过来了?”

    那魏兵横了他一眼,道:“那倒不是。太尉决心同贾司空交战,传令大军开拔,弟兄们正忙着收拾行囊,准备器械,声音自然就大了些。”

    那小卒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多谢太尉的盛情款待,如今我们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不知……”

    那魏兵叹了口气,道:“也不知太尉是怎么想的,竟要将你们放了。既然太尉有命,我们怎敢不执行?你们既吃饱喝足了,便赶紧走吧。迟了太尉一后悔,你们想走也走不成了。”

    那几名小卒听了之后,心中都是一凛,和那魏兵告了个别,一转身拔腿就跑,转瞬之间便奔出寨外,没入林中。他们几个出得林来,过了河,迤逦径归汉军大寨。一路之上好似惊弓之鸟,发足狂奔,时不时回头张望,始终不见司马懿追来,心中略感宽慰。

    到了大寨,见了诸葛亮,将司马懿军中情况及大军开拔之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诸葛亮听了之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这山总算是动了。”

    马超一听之下,两只眸子立时冒出绿光,窜将出来,大声叫道:“既然司马老儿不知死活,胆敢前来送死,便由末将领一支军马前往迎敌,若提不来司马老儿的人头,甘当军令!”

    诸葛亮笑了笑,道:“这司马老儿的人头岂是那么容易便提来的,你且退下,待我深思熟虑一番,再定行止。”

    马超急于立功,还要再说,诸葛亮摆了摆手,道:“你且退下,再敢胡言乱语,便不让你打头阵了。”

    这话对别的将领来说,不打头阵便不打头阵,自是无关紧要。可对马超来说便不啻为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当下他闻言怔了一怔,怏怏退归班部,再也不敢胡说八道矣。

    诸葛亮向他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问那小卒道:“这司马懿知道军中易帅之事么?”

    那小卒道:“已经知道了。小人同他说了,如今军中主帅已是贾司空。”

    诸葛亮问道:“那他说了些什么?”

    那小卒道:“他连说了两个很好。还说他老是败在贾司空手里,正思如何复仇反击,如今贾司空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当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诸葛亮点了点头,问道:“嗯,他还说了什么?”

    那小卒道:“别的没什么了。”

    诸葛亮道:“你们失手被擒,司马懿没有为难你们?”

    那小卒道:“没有。司马懿令人好生款待我们,之后便将我们放了回来。还下令今后凡有擒到汉军将士都要好生款待,善加遣散。”

    诸葛亮心中暗服,长叹一声,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司马懿此举深得我心,看来此人大是劲敌。传令下去,从今往后但凡捉到魏军将士,若不愿归降的,也尽皆好生遣散,不可滥杀。”

    马超等众将面面相觑,心中均道:“司马懿疯了,怎么你也跟着疯。这敌人不杀,若是反过来咬上一口,岂不大是祸害。”

    诸葛亮眼光逐一向众人脸上扫去,扫到郭淮时,见他脸现钦佩之色,显是深以为然,缓缓的点了头,问他道:“司马懿听闻我军主帅已换成仁禄,这才引军渡过漳水,背水下寨,不知你怎么看?”

    郭淮沉吟道:“司马懿诡计多端,其心中是否真的相信我军易帅之事,谁也不知,不可大意。”

    诸葛亮点了点头,道:“嗯,我虽布置的十分妥当,但司马懿聪明过人,说不定从中瞧出破绽。不过我只怕他不肯出战,只要他肯出战,那便好办了。”说着低头向案上平铺的一长道帛书瞧去,长眉一轩,道:“仁禄怕我扮他扮得不像,给司马懿瞧出破绽来。特地写来一封长信,将他的性格、习惯及行军打战时喜欢如何排兵、如何布阵、如何安营、如何扎寨、如何进兵等等都一一列明。”微微一笑,道:“真没想到他以往都是如此指挥的,似这等行险侥幸,居然也能平平安安直至今日,真可谓是徼天之幸。”

    郭淮一听贾仁禄将自己的用兵之法详细写在帛书之上,心念一动,眸子中异光陡发,问诸葛亮道:“这封书信能否借给末将一观?”对他来说眼前这封帛书,价值连城,丝毫不亚于任何奇珍异宝、武林秘籍。心想自己若是得了这件宝贝,只要用心修习,攻城略池、克敌制胜直如探囊取物一般。

    诸葛亮笑了笑,道:“有何不可。不过这些方法也只有他能用,你若是邯郸学步、东施效颦的话不但不能有所成就,反而要吃大亏的。”说着拿起那封信,递给了他。

    郭淮心中颇不以为然,走上两步,恭恭敬敬地伸双手接过,心道:“这些方法,他能用,我为什么就不用了?想是其上所记载之法十分深奥,一时无法领会,我花时间慢慢钻研便是。”郭淮哪知道贾仁禄所用之法过于侥幸,只因他的名头着实响亮,与他为敌之人对他十分忌惮,担心偷鸡不成反而折把米,一些偷营、劫寨的法门都不敢使将出来,因此他只须进攻,不须防守,自是大占便宜。若是郭淮也如法炮制,由于他的名声不显,对方无所顾忌,自然无所不用其极,而贾仁禄那套乱七八糟的方法,在防守上甚是薄弱,郭淮若凭此和敌人交锋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正说话间,忽见一小卒走进,道:“启禀骠骑将军:司马懿领三五千军马在外搦战,单叫贾司空出去打话。”

    诸葛亮向郭淮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问道:“让你扮仁禄,你可敢扮?”

    郭淮道:“末将与司空大人的相貌出入甚大,怕是一眼就给司马懿认出来了。”

    诸葛亮笑道:“样貌倒在其次,我自有法让司马懿瞧不出破绽。”

    郭淮低下头去,出了一会神,道:“嗯,既是如此,末将便试试。”

    诸葛亮从袖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对郭淮道:“这东西想必你也不陌生,你带上它出去同司马懿答话吧。”

    郭淮心想诸葛亮果是深谋远虑,竟连贾仁禄人皮面具也准备好了。他哪知道那日诸葛亮差人向贾仁禄借大纛时,甄宓就猜到诸葛亮遇到他的死对头司马懿了,心想虽然诸葛亮善于伪装,但司马懿甚是奸滑,未必便会上当。于是便和贾仁禄商议一阵,代他写了那封长信。跟着将那封信及一张早已做好的人皮面具放于玉匣之中严加封固,差人火速送交诸葛亮。其时诸葛亮正愁如何装神弄鬼才能使司马懿深信不疑,便收到这只由装神弄鬼老祖宗送来的玉匣,当真是大喜过望。

    郭淮接过人皮面具之后,便赶回自己帐中,武装上人皮面具,对镜一照,连自己有些吃惊,心想还好扮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只是一瞬间的事,若是要他长期假扮,这饭量和回头率估计就要直线减少了。当下他精心打扮一番,又到马厩之中选了一匹同贾仁禄所乘汗血宝马身形相仿的黑马,飞身而上,引着三千军马驰出寨来,列成阵势,用箭射住阵脚。郭淮双腿一夹,策马驰出阵来,举目望去,只见前方一人身着金盔金甲立马于魏阵门旗下,大声叫道:“仁禄,自晋阳一别,已有半年未见,甚是想念,不想今日竟在此相会,幸何如之。”正是司马懿,说着双道冷电般的目光在郭淮的脸上霍地一转。

    郭淮心中一凛,压低声音,学着贾仁禄那般粗声粗气的道:“司马老儿,许久不见。没想到你居然还健在啊!像你这般老而不死,倒也算是难能可贵之至了。”

    司马懿向他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你一点都没变,说话还是这般风趣。”

    郭淮道:“别说才半年没见,就算是十年没见,老子也还是像过去那般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不会有太大变化。而像你这般整日价偷鸡摸狗,行奸使诈之人,居然也能青春常驻,容颜不衰,却也可算是奇事一件。”

    司马懿仍是微微一笑,心道:“这人装得甚像,几可以假乱真,若不是我已识破诸葛亮奸计,极有可能上当。”说道:“仁禄,你今天的声音怎么怪怪的,难道是生病了,你我都是日理万机之人,可要注意休息啊。”

    郭淮心中一凛,心道:“他不会是瞧出破绽来了吧。”一想到此,手心、背上汗水涔涔而下。当下他定了定神道:“老子刚和众将讨论如何将你生擒活捉,然后用笼子装着,从壶关一直游到长安,看一看收钱三百,向你吐一口唾沫收钱五百,小孩减半,美女免费。天下老百姓恨你这个助纣为虐的太尉入骨,老子岂有不花差花差之理?这讨论久了,嗓子自然就哑了。再说我从未做什么亏心事,上天自然不会让我生病。倒是你天天做亏心事,可要小心些啊。”

    司马懿迄今为止没有占到半分便宜,摇头苦笑,道:“没想到你声音变怪了之后,词锋倒是犀利许多。我甘拜下风,不敢再同你作口舌之争矣!不过有一件事情,还是必须说清楚的。炎汉相传二十四帝,气数已终。我主顺天应人,法尧禅舜,坐镇中原。即位以来,百姓乐业,草木沾春,舜日尧天,不过如此。我主之所以能容汉、吴二国与之并存,乃是因我主宽慈仁厚,恐伤百姓也。你不过是许都一小卒,不识天数,强要相侵,理宜殄灭!如省心改过,宜尽早回国,各守疆界,以成鼎足之势,免致生灵涂炭,你等也可保全首领,岂不是好?”

    郭淮垂下头来,寻思贾仁禄素日言行,以便措词。司马懿微微一笑道:“既然仁禄自知理亏,便尽早收兵回去,不然兵锋一交,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郭淮仍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司马懿问道:“仁禄为何一言不发?难道是理屈词穷,不知该如何应对?”

    郭淮一咬牙道:“老子正在想一件事,故不能立即回答,岂有他哉?”

    司马懿问道:“哦,仁禄在想何事?”

    郭淮道:“老子听说你祖父、父亲都是汉臣。便在想你死了之后,到了阴曹地府,你祖宗问你为何背弃祖宗、叛汉助贼,不知那时你该如何回答?”

    司马懿羞惭满面,道:“既是这样,我们之间便没什么话好说的了。我与你决一雌雄,你若能胜,我誓不为大将。你若败了,早归故里,我并不加害!”

    郭淮笑道:“好,要得就是你这句话!明日辰时,你我各起兵马列成阵势堂堂正正的决一胜负如何?”

    司马懿点了点头,招呼军马退回大寨。

    其时郭淮已浑身湿透,望着司马懿远去背影,长长吁了口气,伸手抹了抹额头,低头一看,手中竟是干干的,一滴水珠也无,这才想起自己带着人皮面具,额头上哪来的汗水。

    回到帐中,见了诸葛亮,郭淮将自己与司马懿的对答详细说了。诸葛亮微微一笑道:“你说的很好。仁禄平日说话就是这般油腔滑调,你模仿的很像,司马懿应当看不出什么破绽。”

    郭淮道:“末将追随军师已久,平常时常听他胡说八道,他那些胡言乱语,别人听起来觉得莫测高深,末将却早已耳熟能详,故能模仿的惟妙惟肖。只是司马懿喜怒不形于色,末将无法瞧出他是否起疑。”

    诸葛亮道:“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先下去休息吧。”

    郭淮答应一声,正要退出。忽然一名小卒走进,道:“启禀将军:一员魏将来到寨外,口称愿降。”

    诸葛亮站起身来,走到郭淮身边,悄声说了几句。郭淮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人皮面具带好,正中一坐,清了清嗓子,道:“将那人唤将进来,老子要亲自盘问。”

    那小卒忍住笑意,应道:“是!”退了出去。

    诸葛亮微微一笑,转到屏风之后。

    过不多时,那小卒领着一员武将进帐。郭淮拿起镇纸,狠狠向下一敲,喝道:“嘟,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来降?”

    那武将从没见过这等声势,吓了一跳,双膝跪倒,颤声道:“我是魏国中郎将郑文。与秦朗同领人马,听司马懿调用。不料司马懿徇私偏向,加秦朗为偏将军,却视我如草芥,我心中不平,特来投降司空,愿赐收录。”

    郭淮道:“哦,就凭你一面之词,如何能叫我相信?”

    郑文道:“末将来降,实是出于真心,还请司空大人万勿见疑。”

    郭淮咳嗽两声,道:“司马懿那老流氓诡计多端,安知不是他授意你来诈降?”

    郑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该如何回答,正迟疑间,却听郭淮说道:“嗯,你若能为老子干一件大事,递上个投名状来,老子便相信你是诚心来降,当奏准皇上,保你为上将。”

    郑文脸现迷茫之色,问道:“什么叫投名状?”

    郭淮曾在闲时听贾仁禄说过水浒,投名状是何许物也,他还是知道的,说道:“你这家伙居然连投名状也没听说过,太也孤陋寡闻。这说得太深你这死脑筋肯定是听不懂的,打个比方来说吧。比方你要到某个山寨入伙,为了表示忠心,让山大王相信你,便要干一件大事,或杀个人,或打个劫,总之要做件案子,这样从此之后你便不敢再出首告密了。这就叫投名状,明白了吗?”

    郑文愣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末将明白了,司空大人可是要末将却魏营中杀一个人,将首级呈上,到那时司空大人才相信末将真心归降。”

    郭淮笑了笑,道:“孺子可教也。”

    郑文思索片刻,一咬牙道:“好,末将这就去干!”

    话音犹未落,又有一名小卒忽匆匆的走进帐来,道:“启禀司空大人,魏将秦朗引军杀到寨外,单搦郑文交战。”

    郭淮笑道:“来得好。能不能递上这个投名状,可就看你的了。”

    郑文大声叫道:“司空大人稍待片刻,看我立斩此人!”说完欣然上马出营,与秦朗交战。

    郭淮等他出营,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他妈的,这司空大人还真不是人扮的。”

    诸葛亮从屏风后转了出来,道:“你扮得不错,连我都快分不出真假来了。好了不多说了,我去看看这个郑文是如何立这个投……嗯,投名状的。”缓步走出营帐,来到寨边无人处,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只见秦朗一挺长枪,大声骂道:“大胆郑文,居然敢盗我战马来此投降,可早早还我!”

    郑文也不答话,一声吆喝,拍马舞刀,迎将上去,两马相交。只一合,郑文挥刀斩秦朗于马下。魏军发一声喊,各自逃命。郑文哈哈大笑,上前割了首级,策马奔回。诸葛亮微微一笑,快步进帐,又在郭淮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说完便又躲入屏风之后。

    诸葛亮刚转入屏风,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从帐外直响进来,郑文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兴冲冲地走进,道:“投……投名状在此,还请司空大人查验。”双手捧着人头,恭敬呈上。

    郭淮板起脸来,一挥手,喝道:“推出去斩了!”身旁亲兵轰然应是,一拥而上,便将郑文绑了起来,向外便推。

第四百九十一章 将计就计

    这一下变起俄顷,当真迅雷不及掩耳。郑文还来不及反抗,便已被绑了个结实,不由得脸色大变,叫道:“司空大人不是要什么投名状么,我依言呈上,为何还要杀我?”

    郭淮怒容满脸,伸手一指提在郑文手中的人头,道:“嘟,当我白痴啊。老子曾在许都趴过,秦朗那小子老子自然认得。你杀的这个乃是西贝货,如何能瞒得了我!”

    郑文心中一凛,狡辩道:“此人委实便是秦朗的弟弟秦明。”他听说郭淮识得秦朗,心气一馁,也就来不及细想秦朗如今方当弱冠,贾仁禄离开许都之时,他还在穿开档裤呢,女子大了尚且要一十八变,这男子怎么也要七十二变吧,这样貌出入甚大,贾仁禄又怎会识得?

    郭淮鬼精鬼精,怎会听不出他语气有异?听他说话中气不足,又见他目光闪烁不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便知他在瞎扯蛋了,哈哈大笑,道:“秦明?这霹雳火秦明使的是狼牙棒,如何改使长枪了?再说秦明功夫了得,手中狼牙棒舞将开来,当真是水泼不进,虫飞不入。又怎会如此不济,竟被你一刀给斩了?明明是司马老流氓叫你来诈降,他好于中取事,你若再不从实招来,休怪老子不客气!”虽说一来贾仁禄的说书水平十分有限,二来郭淮戎马倥偬,也没多少时光听他瞎扯蛋,三来由于年代久远,这《水浒传》贾仁禄自己都忘了大半,喷将出来更是支离破碎,似是而非,四来贾仁禄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书时自然要改换年代,增删篡改,这样便使得原本便乱七八糟的故事更加的乱七八糟。于是这《水浒传》,郭淮便听了个没头没尾,残缺不全。但这施耐庵UU小说的人物故事岂同等闲,郭淮每次都听得是津津有味,听到紧要处难免为书中人物捏上一把冷汗。听到痛快处,不免拍案而起,大声叫好。这霹雳火秦明好歹是三十六员天罡正将之一,在梁山泊一百单八好汉中排名第七,贾仁禄说到他时自然是浓墨重彩,添油加醋,郭淮听过他的光辉事迹之后,血脉贲张,还曾特地花重金,用上等精铁打造极品狼牙棒一根应用,怎奈他不是秦明转世,使将起来,极不顺手,无奈之下自得将其束之高阁,只是心血来潮时偶而过去缅怀一下。正因如此,郭淮对这个人物有着极深的映象,此时听见秦朗之弟竟然也叫秦明,心中一乐,便顺嘴胡说。

    郑文哪知郭淮说是数百年后的梁山人物,还道是自己的瞎话穿了帮,脸色大变,喃喃地道:“不能啊,秦明明明是使长枪的,什么时候改使狼牙棒了?”

    郭淮笑道:“他使狼牙棒也好,使长枪也罢。总之你说的话不尽不实,叫人难以相信。你若不从实招来,定斩不饶!”说到最后两句时,辞色已颇为严厉。

    郑文打了个冷战,道:“小人所说句句是实,此人确实是秦朗之弟秦明。”

    郭淮脸上一沉,喝道:“呔,死到临头,兀自狡辩。拿下去砍了!”

    几名亲兵一声不哼,推着郑文向外便走。出得帐来,郑文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刑台上,一名膀大腰粗的刽子手身着红袍,遒劲有力的双手捧着一柄冷森森的鬼头刀,肃穆而立。不由得吓得心胆俱裂,面如死灰,身子抖个不停,一股尿水再也忍不住了,顺着裤管流将下来。失声叫道:“司空饶命,小人愿招,小人愿招!”

    只听帐内郭淮说道:“带进来!”

    郑文暗暗松了口气,在众亲兵的簇拥下回到营中。郭淮瞪了他一眼,道:“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当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快快从实招来,老子可没耐心听你瞎扯!”

    郑文身子一颤,说道:“末将实是魏国中郎将姓郑名文,只因太尉不知贾……司空大人是否真在军中,便令我前来诈降,打探消息,并居中以为内应。小人深知大汉得兆民之心,应天顺人,以之为敌,实是自不量力,自取灭亡,不如尽早投降。怎奈太尉冥顽不灵,铁了心地要与大汉为敌,小人官卑职小,又怎能劝他得动?只好由得他去。小人听得他的命令,心中虽有一万个不愿意,但迫于军令,也不得不来。望司空大人念在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便饶小人一命,放我回去吧!”说着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好似捣蒜一般。

    郭淮强忍笑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这副德性,也敢来军中卧底。”对边上亲兵说道:“先将这小子拉下去,好生看押。”

    众亲兵大声答应,将郑文拉下。

    郭淮拍了拍胸口,吁了口气,站起身来,向边上走了两步,让出正位,说道:“人已走了,将军可以出来了。”

    诸葛亮微微一笑,双手负后,缓缓而出,来到正中坐好,道:“嗯,很好,很好。这次若是胜得了司马懿,这头功便是你的。”

    郭淮学着贾仁禄说话,觉得十分的别扭,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听了这话,方才回嗔作喜,心想要是真有头功,也不枉自己没来由的受这番罪矣,问道:“如今郑文已招供,果是司马懿遣他来诈降,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应付?”

    诸葛亮道:“如今司马懿还不知此事,大可就其计而用之。”

    郭淮点了点头,道:“那该如何将计就计。”

    诸葛亮伸嘴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郭淮道:“末将明白了。”

    诸葛亮缓缓起身道:“下面就看你的了。”说着又到屏风后躲起。

    郭淮仍就正中一坐,叫道:“将郑文这小子给老子提来!”

    不多时,郑文带到,郭淮脸一沉,道:“老子方才和众将商议该如何处置你,众将都说该杀。这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虽想饶了你的狗命,却也拗不过众将之意。”手一挥,又道“罢了,推出去斩了!”

    郑文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十来个响头,连声叫道:“司空大人开恩,司空大人开恩。”

    郭淮道:“想让我开恩,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说到此故意停住不说。

    郑文听他口头松动,显是有活命的希望,忙道:“只要大人肯饶我一命,让我干什么都成!”

    郭淮道:“这话可是你说的。你这便修书一封,让司马老儿自来劫寨,我便饶你性命。若擒得司马懿,我仍保奏皇上,封你为上将。若是你在信中胡说八道,让司马老儿发现破绽,我便将你扔进锅里油炸了!”

    郑文此刻为求活命,便是老娘老爹也卖,何况区区一个司马懿。当下便向周围亲兵讨来纸笔,提起笔来,哆哆嗦嗦的写了一封信。他写完后,一名亲兵将信一把抢过,双手呈给郭淮,郭淮接过一看,冷笑道:“写一封信,几个字歪歪斜斜,全是败笔,没一个胜笔。你平时写字是这么写的么?再去写来!我方才说过了,若是被司马老流氓发现了破绽,你就等着下油锅吧!”

    郑文当然知道这下油锅有多痛苦,当真不是闹着玩的。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尿水又不自禁要流将出来,当下强行克制,重新又要了一张白帛,定了定神,提起笔来,像闺女学绣花一般,一笔一划的慢慢书写。过了良久良久,方才写好。亲兵看他写完,又是一把抢过,呈给郭淮。

    郭淮道:“这次还像点样子,不过还是十分难看,看来你平时练字一点也不用功。就你这样的能当上中郎将已是老天保佑了,还想当上偏将军,我看是千难万难。”

    郑文知道贾仁禄极会拍马屁,虽说不上后无来者,却已是前无古人。心想这会拍马屁的人,一定也喜欢听人拍马屁,忙低声下气,道:“司空大人说得极是。小人平时不学无术,粗敝无文,这字自是写是难看之极。怎及司空大人文武全才,一笔书法,冠绝当世,震古烁今。普天之下,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及得上司空大人您了。像小人这样好吃懒作的人在司马懿帐下自然是没什么出息,但在司空大人帐下可就不一定了。司空大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小人在你的麾下,托您的福,就算是躺着不动,这功劳也是大大的有,这封侯拜将也就是指顾间的事。”

    郭淮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倒想得挺美!看你说的这么好听的份上,今晚上我命人给你加道菜,再给你几斤酒,让你吃饱喝足!”

    郑文没想到就这几句话,就有牙祭可以打。心想这拍马屁好处当真是大大的。有心再多拍几句,多捞些好处,怎奈肚中的墨水十分的有限。方才那几句,实已用尽他生平所学,想再要另出机杼,花样翻新,却也不能够了。

    郭淮虽然很喜欢他拍自己马屁,但自己尚有许多大事要办,也没空听他瞎扯蛋。挥了挥手,两名亲兵将他提了起来,拉了下去。

    郭淮让出正位,请出诸葛亮,恭恭敬敬的将书信递上。诸葛亮接过一看,点点头,道:“嗯,很好。你这便去找一个头脑灵活,口齿伶俐的兵士到司马懿军中送信。”

    郭淮答应一声,问道:“将军何以知道郑文乃是诈降?”

    诸葛亮道:“司马懿不轻易用人,若用秦朗为偏将军,自是有惊人的艺业,如今郑文交马只一合便将秦朗斩杀。那人如此不济,又怎会是秦朗?只怕郑文说此人是秦明,多半也是假的。”

    郭淮笑了笑道:“我就说嘛,司马懿任用的将官怎会如此不济。”说着行了一礼,转身退出,来到自己寨中,选了一个脑子灵光的兵士,附耳吩咐如此如此。那兵士领命,径到魏寨求见司马懿。司马懿命人唤入。那人来到帐中,跪将下来,从袖中取出郑文的书信,恭敬呈上。司马懿拆开看毕,双眸如电,在他脸上扫了几扫,问道:“你是何人?”

    那兵士道:“我是中原人氏,因避战乱,流落关中,郑文和我是同乡。如今贾司空因郑文斩杀秦朗有功,用为先锋。郑文特托我来献书,约于今晚举火为号,望太尉尽提大军前来劫寨,郑文在内为应。”

    司马懿低头看了看那信,又像他瞧了两眼,问道:“汉军中主帅真是贾福?”

    那兵士道:“正是。”

    司马懿点了点头,跟着流水价般的一连问了十来个问题,反复诘问信中之事,那兵士不慌不忙,一一答毕。司马懿见他所说若合符节,丝丝入扣,不由得又信了几分。不过这种偷营劫寨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像偷鸡摸狗,不成最多折把米,可劫寨要是不成,小命有可能就当场玩完了。当下他又将那封信反复反复看了十来遍,方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嗯,你回去告诉郑文,以今夜二更为期,我自来劫寨,此事若成,你们二人功不可没,必当重用。”其实那封信也不过就百来个字,又非用甲骨文书写,文辞也十分浅显,便是六七岁大的孩子一眼看去便能看懂。司马懿自诩三国第一聪明人,却将如此简单的信看上十来遍,方才作出决断。看来是吃了几次败仗之后,神衰智竭,老年痴呆有提前发作的趋势。

    那兵士谦逊几句,跪倒在地,拜了一拜,别了司马懿,径回大寨,见了诸葛亮,将此事详细说了。诸葛亮手挥羽扇,微微一笑,默然不语。郭淮道:“既然司马懿上了算计,那便好办了。我引一军截其后,将军自引大军攻其前,司马懿可擒矣!”

    诸葛亮笑了笑,道:“你去传令擂鼓聚将,我有话说。”

    郭淮知道今晚定有一场大战,精神一振,退下传令。过不多时,中军帐前鼓声如雷,众将纷纷赶至帐中听令,诸葛亮将众将一叫上前来,吩咐如此如此,众将应命接令,退在一旁。

    这边司马懿送走那兵士,也命擂鼓聚将,准备厮杀。李典道:“太尉乃国之干城,如何只因片纸只字,便深入险地,倘有疏虞,如之奈何?”

    司马懿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曼成之言有理。依你之言,该当如何?”

    李典道:“末将也没有什么主意。不过贾福与诸葛亮都是满腹智计、诡计多端之辈,不论汉军中是否换将,太尉都不可轻敌。若是对方识破太尉诈降之计,将计就计,太尉孤身犯险,岂不危哉?”

    曹真点头附和,道:“曼成之言甚是,末将愿领一军先往劫寨,太尉随后接应便是。”心想:“这个李典就会瞎疑心,如今既有郑文在内接应,这劫寨岂有不成的道理?这功劳就和白捡似的,李典这小子居然劝太尉别去,这下算是白白便宜我了。”

    司马懿对查颜观色一道甚是在行,见曹真屁股一翘,便知他要拉什么屎,微微一笑,道:“诸葛亮甚是厉害,子丹也不可大意。”说完便以手支颐,一言不发。过了良久良久,方下令道:“今夜初更时分秦朗领兵一万前去劫寨,冲入寨中之后,便即放起号火,以引来接应兵马。”秦朗接令,站在一旁。

    司马懿又道:“曹真领兵一万伏于汉寨之左,杜袭领兵一万伏于汉寨之右。你们这两路道最远,当先发。切记要人衔枚马摘铃,竟捡山僻小路而走,不可让汉军发现。若是遇到汉军人马调动,休要理会,尽皆放过,只待汉寨火起,方可起兵接应。”曹真、杜袭接令。

    司马懿又道:“若是诸葛亮识破郑文诈降之计,必反过来劫我大寨。李典可领兵一军伏于漳水北岸芦苇丛中,常林可领军一万伏于寨北群山之中,只待大寨火起,便即杀出接应。”

    李典见司马懿布置妥当,井井有条,心中十分佩服,应命接令。

    司马懿点了三路人马,说道:“夏侯德和我各领一支军马伏于寨外,只待汉军前来劫寨便放火为号,就势杀出,截其后路。此战虽说不一定能活捉诸葛亮,却也能杀他个心惊胆裂,梦里也怕。”

    夏侯德接令。众将趁机献上马屁,道:“太尉神机妙算,世所罕及,此番诸葛亮将必在劫难逃矣。到那时再拿诸葛亮去换回夏侯妙才,太尉之功当朝无出其右,皇上必将有重赏!”司马懿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诸葛亮啊诸葛亮,我倒要瞧瞧,是你厉害些,还是我厉害些?”

第四百九十二章 武侯八阵

    当晚初更时分,一弯半月斜挂树梢,明星闪烁,照临下土,天上云淡风轻,地面上此一支军马来,彼一队军马去,搅得沙土飞扬,烟尘翻滚,当真是好不热闹。秦朗引着一万军马,人衔枚,马勒口,长驱大进,直杀入汉军大寨中,左冲右突,寻人厮杀,却始终不见一人。秦朗知道中计,忙叫退兵。可是汉军大寨杂乱无章,东边一营,西边一寨,乱七八糟,五花八门。魏兵冲进寨来就是为了杀人的,当然若是杀不了人,就只好被杀了,哪里还管什么路径?当真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闯。此时一要撤退,回头一看,只见周遭密密匝匝的尽是营寨,营间的大小道路何止一两百条?实在不知刚才是从哪条路上来的了。

    秦朗之父原是吕布手下骁将,其后投降曹操,在对阵时为莽张飞所杀,秦朗也算是个烈士家属。其后曹操纳秦朗之母为妾,爱屋及乌,对他也是十分宠爱,从小养在自己宫中,一应饮食也和几位公子没什么区别。当年这株幼苗在曹操的精心呵护上茁壮成长,如今虽说不上是参天大树,却也有把子傻力气,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他在宫中同几位公子比武,牛刀小试,往往大胜,自以为学艺有成,便主动请缨,一来为报父仇,二来感念曹操养育之恩,决心为其效死。曹丕见他精神饱满,气宇轩昂,也十分喜爱,有心抬举他,便准他所请,让他到司马懿军中任个小差事,待他日功劳卓著之后,再行升赏。

    这跟着吕布的将领除了陈宫、张辽之外,余下之人皆是头脑十分简单,四肢十分发达之辈。秦朗家学渊源,肚子里自然也是老酒多过墨水。此营寨是诸葛亮按自己所创的“八阵图”阵法展布而成,秦朗连西瓜大的字也不识得一担,又如何能识得此阵?当下他引着军马在营寨中东奔西转,绕来绕去,不知怎的,又回到了原地。秦朗四下一瞧,见周遭景物何曾相识,暗暗纳闷,失声叫道:“邪门。”

    众兵士见又绕回原地,面面相觑。胆子小的嘴嘴念念有词,已开始在求天上各路神仙保佑了。一名小卒叫道:“噫,这里方才来过。怪事,我们明明一直向前走,怎地又回来了。”

    另一名小卒向四周一瞧,颤声道:“寻不到路,这叫:‘鬼打墙’,是恶鬼在迷人。”

    秦朗寻不到路,本就烦躁,一听这话,更加不耐烦,喝道:“胡扯,这世上哪来的鬼怪。我还就不信邪!”说着又引着大军寻路出寨,料想营寨再大也有尽头,只须笔直疾奔便可大功告成,回家找老婆亲个嘴儿了,岂知奔东至西,往南抵北,只不过在数十丈方圆内乱兜圈子,终于个个累得好似死狗一般,舌头伸得老长,气喘如牛,实在没力气再跑了,颓然坐倒,束手待毙。

    当初诸葛亮为布这营寨可是着实花了一番心血,他知贾仁禄平时立营时乱七八糟,不按章法。其实立营之道繁复渊深,往往与太极两仪、五行八卦有关。贾仁禄这个大老粗自然是八窍通七窍,一窍不通,想要照章办事也无从办起,只好随便乱来了。诸葛亮心想若是自己再按常法立营,必然被熟悉贾仁禄的司马懿看出破绽,于是他便将自己在南阳时根据五行相生相克之法,自创而出的八阵图给搬将出来,这阵图看上去乱七带八糟,实则每一处每一地都依循九宫八卦之法,五行生克之道,反复八门,按遁甲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每日每时,变化万端,可抵十万精兵。当然他为了防止自家军马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大营之中东绕西奔,找不到出路,误了大事,布营之时故意留些手尾,并不完全展布,这样一来自家军马便可在营中行进自如了。今夜他料定司马懿会来劫寨,便将全部军马撤出,重新布置,将阵图补齐,当真是准备窝弓擒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

    小说中黄蓉不过是依着诸葛亮遗意布成乱石阵一座,就将金轮法王作弄的死不死,活不活,一条老命险些丧送其间。何况诸葛亮亲自主持,亲手布置,更是远胜黄蓉百倍,便是司马懿亲来,也一样要在营中绕圈圈,秦朗不知要比司马懿、金轮法王蠢上多少倍,又怎能冲突得出?此刻他已绕了半天,累得精疲力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游目四顾,发现大军竟又回到了原地,一叠连声叫道:“怪事,怪事。不知当初是怎样进来的,现在咋就走不出去呢?”

    方才说鬼打墙的兵士正好就在边上,小声嘀咕道:“我都说了是‘鬼打墙’你就是不信,现在傻眼了吧。若早听我的跪将下来给恶鬼磕几响头,求他们开恩饶我们一命,这会早就出去啦!”

    那小卒说话声音虽说甚轻,秦朗却也听见了,不过此时他已奔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力气和他算帐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虽说他的脑子不大好使,但奔了这么一阵,他也知这压根不是什么鬼打墙,而是这营寨布的大有古怪,须得推究出其中奥妙,方能逃出生天。于是他左手一挥,约退诸人,自己也向后退了十数步,望着眼见杂乱无章的营寨暗自凝思。心想这营寨间的道路四通八达,纵横交错,估计是用来迷惑人的,只要按着一定的道理行进,就一定能走出营寨。他这想法原也不错,只不过他不是后来人,自然不明白“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四句诗的真正含义。此时他深陷阵中,怔怔地瞧了半天,刚似瞧出一点端倪,略加深究,却又全盘不对,更奇怪的是,刚刚看左边道路是这样的,只过片刻功夫再看时,却又完全两样。不禁呆在当地,急得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瞧了一阵,眼见着一抹淡云遮住月亮,夜色苍茫,四下里营寨嶙峋,阵中似乎透出森森鬼气,饶是他艺高人胆大,至此也不由得暗暗心惊。他本就不懂什么太极两仪,五行八卦,此时脑海中有如一团乱麻,更好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突然之间脑海中灵光一闪,已有计较,大声喝道:“他妈的,放一把鸟火把你这鬼寨烧的干干净净,看你还能迷惑人不?”

    众兵士一听之下,均觉得这话甚有道理,只因眼见营帐纵横,道路杂错,大军陷溺已久,越转越乱,这才找不到出路,若是没了营寨,岂不万事大吉?想到此不禁精神一振,登时便有不少兵士大声叫好,点起火把,便要放火。

    其实诸葛亮早就料到这一着,事先已命人在营帐上涂满硫磺焰硝等引火之物,只待敌人寻不着出路,焦躁起来,放火烧营,便给他们来一个玩火**,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眼见着数名兵士手执火把,来到一座营帐前,将火把向前一伸,便要点火,忽听秦朗道:“且慢!”原来秦朗转念一想司马懿布置两路人马接应,就是以放火为号,若是这边点火烧营,埋伏在暗处的兵马不明就里,必然杀出接应,那可就糟了。刚想到此便见兵士上前放火,忙出手阻此。

    一名小校叫道:“将军为何又不让我们放火了?”

    秦朗正要说话,忽然间东南方向几个火头冲天而起,喊声震动天地。秦朗吃了一惊,失声叫道:“不好,汉军放起号火,想要引埋伏军马出来,得赶紧出寨阻止。”可这话好说,想要出营可就千难万难了。

    一名兵士道:“可这营寨乱七八糟,不烧营我们如何能冲突得出?”

    秦朗皱起眉头,道:“向着火光方向冲突,必能找到出路。”

    众兵士纷纷点头,向火光方向奔去。他们哪里知道这在何处点火,也是诸葛亮事先安排好的,此时火光所指的方向,正是阵图中的“死门”所在,朝这个方向走,当真是求脱反固,越陷越深,永远不要想出去矣。

    正当秦朗大军抓耳挠腮,寻求出路之际。曹真、杜袭望见汉军营中火光冲天而起,知道秦朗动手了,忙领军接应,望火光中杀来,到了汉寨左近,两队人马合兵一处,声势更盛,发一声喊,齐向汉寨冲去。

    只听得南边鼓声如雷,马蹄奔腾,吴懿、马岱各引一队人马疾冲而至,接着孙礼、程银引着两队人马从北边驰来,将曹真等人围在垓心。曹真见敌军突然杀出,大失惊色,忙鼓舞将士,奋力死战。可是汉军如潮水一般涌来,曹真一干人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围,只得拼命死战,等待秦朗引军回救,解此危难了。哪知此时秦朗正在大营中急得团团直转,没空来理会他们死活了,再者既便他有心理会,冲不出来,也只能在精神上给予,没有其他办法了。

    这边夏侯德、司马懿领军埋伏在寨外,过了良久,始终不见有何动静。夏侯德等得不耐烦了,小声报怨道:“等了这许久,敌人乍还没来?看来这郑文信中所说的根本就是真的,太尉就会瞎疑心,累得我们在此空等许久。若是早听曹子丹之言,早擒诸葛亮多时矣!百无一用是书生,信然!”

    那日夏侯德为救夏侯渊与马超交战。战不数合失手被马超所擒,关在马超营中。其后马超引军马不停蹄的往追夏侯渊,不在营中。这山中一无老虎,猴子自然就称起霸王来。那些虾兵蟹将连日战岗巡哨,颇为辛苦,见马超不在,自然就自己给自己放大假,打牌的打牌,渴酒的渴酒,防守松懈不少。夏侯德趁机杀了守卫,逃了出来,到了壶关便听说韩浩造反,李典大败,吃了一惊,不敢进关,从山间小路绕道而行,打算奔回邺城求救,不想半路上遇见司马懿,便留在军中听用。

    司马懿听见了,微微一笑,道:“我料诸葛亮不久必来,不可大意。”

    夏侯德悄声道:“郑文诈降毫无破绽,诸葛亮又不是神仙如何发现得了,太尉太多心了。”

    司马懿道:“兵者诡道,战场之上虚虚实实,什么事都难说的很,还是小……”正说到此,忽听前面马蹄声急,似有人匆匆向此赶来。司马懿一惊,叫道:“终于来了。”

    夏侯德精神一振,捏紧拳头,道:“终于来了!”他们两人口中说的都是“终于来了!”这四个字,但司马懿的语气中满是紧张、戒备之意,而夏侯德憋闷已久,只要厮杀,话语中充满了兴奋、激动之情。

    但见两骑马如飞般驰进大营,乘者身穿魏兵服色,一个左肩中箭,一个右臂挂彩,情状颇为狼狈。那两名魏兵驰进寨门,却见四下无人,左右张望一阵,便向兵马埋伏处行来。不多时,两人纵马驰到司马懿跟前翻身下马,奔上前来向司马懿行礼。司马懿向他们两人瞧了一眼,长眉一轩,问道:“你二人是谁的部下,为何这般狼狈?”

    一名兵士答道:“启禀太尉,我是曹真将军麾下兵士。约摸三更时分,曹将军见到敌寨火光冲天而起,便即引军杀出接应,哪料半路上中了汉军埋伏,情势危如累卵。小人奉将军之命,拼死杀出重围,来此告急。还望太尉看在将军乃皇亲国戚的份上施以援手,迟了恐怕……恐怕……”说到这里,声音已有些哽咽。

    司马懿吃了一惊,道:“哦,曹子丹被围?”

    那兵士道:“正是,小人来时,将军收集残兵,屯在土丘之上,放火为号,专望救兵杀来,还望太尉速速发兵救援。”说着向西北方向一指,司马懿循指望去,果见西北角上红光满天,只是不知这到底是曹真危急时放出的号火,还是诸葛亮为诱他上当,故意遣人放火,问道:“我不是派遣军马前去接应了么,难道救援军马也中伏了?”

    那兵士挠了挠头道:“太尉已派军马前去救援?小人来时怎么没看到,难道是错过了?”

    只听第二个兵士道:“太尉说的接应兵马可是在指杜袭将军所领的人马?”

    司马懿听他说出了杜袭之名,又信了几分,点点头,嗯了一声。第二个兵士道:“小人就是杜袭将军亲随,杜袭将军见到火光便即杀出,与曹将军合兵一处,同往汉寨接应秦将军,却不料半路中了埋伏,和曹将军一起被围在垓心,情势十分危急,还望太尉前去接应。”

    司马懿心中更加吃惊,脸色为之一变,心道:“诸葛亮好厉害。”说道:“那秦将军的人马呢,他就在左近为何不赶去接应?”

    第一名兵士道:“曹将军先时曾屡次差人前往秦将军处告急,却没有回音,想来他也被汉军围住,无法脱身。”

    司马懿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夏侯德道:“既是三位将军同时遇险。这救兵如救火,事不宜迟,当火速往救。”

    司马懿挥了挥手,对那两名兵士道:“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二名兵士相互望了一眼,道:“两位将军性命危在旦夕,还请将军火速发兵。”

    司马懿面色一沉,挥手道:“这个我自有主张,你们先下去!”

    那两名兵士见他怒气勃勃,倒也不敢再放声音,行了一礼,退下去包扎伤口了。

    夏侯德道:“太尉难道以为这消息是假的么?”

    司马懿缓缓的点了点头,道:“诸葛亮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夏侯德道:“既是太尉不放心,末将领军先行,太尉在后接应,可保无事。”

    司马懿脑海中灵光一闪,心下已有计较,伸嘴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夏侯德大声叫道:“妙计!妙计!可这样一来,曹将军那边可就危险了。”

    司马懿道:“也不知他们那边是不是真的遇伏。再者子丹勇猛异常,既便被围,至不济也能支撑一阵。只要我们胜了这一阵,子丹之围不解自解也。”

    夏侯德道:“太尉神机妙算,世所罕及。”说着便招呼本部军马:“曹将军被围,我等可速赶去救援!”夏侯德军马发了一声喊,紧随其后,望西北方向而去。

    司马懿微微一笑,招呼所属军马仍就伏于长草丛中,不可轻举妄动,违令者斩。约摸了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但听得远处战鼓声隆隆响起,跟着四下里喊声大震,黑暗中一彪军马手执火把,杀进营来,到处放火。

    司马懿心道:“诸葛亮啊诸葛亮这次看你逃到哪里去。”刚要招呼军马杀出,却听营中一人大声喊道:“不好,中计!大伙快撤。”正是马超。

    司马懿心道:“来时容易,想跑可没这么容易了。”把剑一招,身后大军齐声呐喊,迎上前去。

第四百九十三章 黍窑之战

    马超见敌寨空空如也,情知中计,忙令退兵。忽听得背后锣鼓喧天,回头一看,只见司马懿手执太阿宝剑一柄,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招呼军马冲上前来。若是在平时,马超只不把司马懿放在眼里,别说马超天生神力,一根长枪使得出神入化。就算两人武艺相若,马超枪长而司马懿剑短,自也是占了不少便宜。可如今马超见司马懿突然杀出,心气一馁,自想夺路而走,无心恋战。当下拨转马头,奋勇当先,当者披靡。马超所率的大半是跟随他数年的西凉精锐,见后路被截无不回身死战,大呼酣斗,以一当十,以十当百,魏军抵敌不住,死伤不计其数,余下的纷纷向两旁溃退。

    马超乘势杀出重围,向西北方向奔去。司马懿长剑向前一指,指挥军马在后追赶。马超奔了一阵,忽听山坳间一阵锣响,一支军马斜刺里冲上,迂回攻向马超军侧翼,将马超军拦腰截断。只听得后军齐声惊呼,马超忙回头一瞧,却见手下败将夏侯德正引军攻其侧翼,不由怒气上涌,一声断喝:“手下败将有何面目再来见我?速速离去,迟则小命不保!”拨转马头,纵马迎上。

    夏侯德见他提起往事糗事,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喝道:“那日我一时大意,才会让你占了便宜,如今你再试试?我看小命不保的人只怕是你!”两下里正要厮杀,忽听前方喊声震天动地,司马懿引军杀到。

    其时马超军被夏侯德军马一分所二,一半被围,一半处在阵外。处在阵外的兵士眼见敌军大至,而自己好不容易才逃得性命,自然不愿再被魏兵围在垓心当饺子馅。登时军心大乱,士无斗志,发了一声喊,四下乱走。马超禁止不住,只得引着数百亲兵闯入重围,救了三五千人溃围而走,向北驰去夏侯德见马超逃走,心下大喜,道:“马超休走,在上党时你狂妄不可一视,可曾想到会有今日!”引军在后直追。

    这队汉军乃是骑兵,所乘都是精选良马,奔行甚速,一时追赶不上。追出七八里,地势越来越高,道路也越来越崎岖。夏侯德举目望去,火光下只见马超离自己越来越远,已渐成一个小黑点,心中烦躁,不住催攒军马上前。正奔行间,忽听身后一阵锣响,夏侯德急道:“正追得好好的,为何鸣金?且不去理他。今日不捉到马超,誓不回军!”众兵士知道马超声名有多响亮,若是捉到他,所获的赏赐这辈子就算天天吃喝嫖赌也花不完,眼见着胜利在望,马超转眼成擒,雅不愿就此罢手。闻言血脉贲张,大声呐喊,贾起余勇,疾冲而前。

    便在这时,身后马蹄声紧迫,一骑马从后追来,驰到夏侯德跟前。乘者不及下马,高声叫道:“太尉有令,前方地形险恶,恐有埋伏,不可再追了。”

    夏侯德呸地一声,道:“将在外虽君命亦有所不受,何况是区区太尉之言。你回去告诉太尉,就说马超已疲于奔命,只要再追片刻便可手到擒来,让他且稍待片时,看我成此大功!”

    那小卒道:“太尉说马超有万夫不当之勇,甫一交锋便即败退,其中怕是有诈,有道是穷寇莫追……”

    夏侯德出生于豪门世家,自幼修习家传武艺,和他人演武时总是大获全胜,失败的次数当真用十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他不知人家瞧在夏侯渊和夏侯惇的面子上对他容让三分。还以为自己的功夫已青出于蓝,远在本家长辈夏侯渊及夏侯惇之上。因此自视甚高,自认为天下间能和他放对的也就张飞、关羽、张辽等寥寥数人而已,可在上党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败在马超手下,最后竟被其生擒活捉,如此奇耻大辱,又叫他如何忍受得了?眼见着马超孤穷奔窜,转眼便可将其生擒活捉,一雪前耻。在如此紧要关头,司马懿却叫他退兵,他又如何不怒?当下他气塞胸臆,道:“太尉忒也小心,这也不敢,那也害怕。似此如何能成大功!”说着不再理他,横了他一眼,举手扬鞭,催马向前急赶。

    突然身后一声喊起,鼓角喧天,斜刺里一员汉将手执银枪纵马杀出,身后无数汉军列成阵势,大声呐喊,如墙而进,登时将夏侯德军马断为两截。方才夏侯德便是从斜刺里杀出,将马超军截断,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他竟也享受到如此待遇,真可谓是眼前报来得快了。夏侯德见身后有人偷袭,怒不可遏,拨转马头,向那员汉将迎了上去。那员汉将向他瞧了一眼,问道:“你可是夏侯德?”

    夏侯德叫道:“既知你爷爷大名,还不尽早投降,迟了便叫你做我刀下之鬼!”

    那人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我听你口口声声喊着要活捉马孟起。你既敢如此说,想来必有惊人艺业。我不揣冒昧,特来会你一会,看看你到底有何本事。”

    夏侯德自认为以学全家传武艺,天下间少有抗手,自然不把眼前这个面目俊秀,好似文雅儒生般的人物放在眼里,说道:“既然你有胆向你夏侯爷爷挑战,便说明你有些本事,别再废话了,放马过来吧!”

    那人微微一笑,道:“好极!”双腿一夹,坐下之马甚是神骏,后蹄只在地下微微一撑,便窜出数丈,来到夏侯德跟前。那人也不打话,右手一扬,手中长枪径向他咽喉刺来。夏侯德只觉眼前一花,跟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那银枪竟已离他的咽侯已不过数寸。不由得吓了一跳,忙举刀横架。只听当得一声,夏侯德虎口剧震,大刀脱手飞出。那柄银枪丝毫不停,又向里进了一两寸。此时他两臂又酸又麻,连抬上一抬的力气也没有,只得闭目待死,心想:“哪里杀来这么一位厉害角色,看来今天我要死在此地了。”

    只听那人说道:“看来你也不过如此而已,居然还想活捉马孟起,当真自不量力。”但听耳畔呼呼风响,跟着颈间一痛,不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翻身落马。

    那人微微冷笑,把枪一招。身后抢出两名亲兵,将他按倒在地,绑了个结实。夏侯德没想到自己又被活捉了,虽觉得十分窝囊,却也着实佩服那人枪法。上次他被马超活捉,好歹还知道对手姓名,可今天他竟不知栽在谁手里,当真死不瞑目。那人向他瞧了一眼,已知其心意,笑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常山赵子龙便是。他日你若侥幸不死,随时可以找我报仇。”

    夏侯德心里凉了半截,心道:“常山赵子龙可是勇冠三军,大名鼎鼎,曾领三千军马在剑阁前大破张鲁十万精兵,其后在同我军为敌时也是一往无前,所向无敌。当初我还以为这些不过是他为了抬高身价,自吹自擂而已。凭我的本事,若遇上他,至不济也能和他斗个百余招方始分出胜负。现在看来,我就就再苦苦练上十年,也接不住他一枪,再练上二十年也接不住两枪,唉,天下之大,奇能异士所在多有。枉我自以为天下无敌,原来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想到此不禁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垂下头去。

    这时马超领军翻身杀回,四下里乒乒乓乓之声大作,汉魏两方各挺兵器,剧烈交战。赵云回头对亲兵说道:“这小子打架不行,逃跑的本事倒是一流,竟两次都让他给逃了出去。这次你们可要看好了,若是再让他给逃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一名亲兵说道:“将军放心,这次我们先将他的两条腿打折,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去了。其实直接将他杀了不就得了,至于这么费事么?”刷地一声,拔出大刀,劈死一名冲到近前的魏兵。

    赵云挺枪挑死两名魏兵,正色道:“骠骑将军有令要优待俘虏,不可滥杀,也不可虐待,以显得我大汉以德为本,以武为末,让魏人自来投降。”

    那亲兵颇不以为然,不过也不敢当面指责诸葛亮的方针政策,默不作声。赵云挥了挥手,那亲兵和另一名亲兵一齐抢上,一个挽着夏侯德的右臂,一个挽着夏侯德左臂,挟着他去了。

    只听得身后杀声动地,司马懿接应军马杀到。其时被围在垓心的魏兵不多,又没了主将,不到片刻便即杀散,马超、赵云合兵一处,大声呐喊,殊死拼杀。魏兵抵敌不住,四下乱窜,司马懿哪里禁此得住,使出他的拿手成名绝技,掉转马头,落荒而走。

    马超、赵云对望一眼,齐声喝道:“司马老儿,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跑了。”纵马追赶。

    追不出里许,前方火把齐明,喊声震天,李典、常林各引一路人马狂奔而至。司马懿见两路接应兵马都到了,精神一振,收拢败兵,约得五六千人,乘势杀回,奋力死战。恰到此时,李典、常林冲到与司马懿合兵一处,浴血奋战。魏兵声势大震,喊声震动天地,马超、赵云虽勇,一时之间倒也不易取胜。

    两下里正恶斗间,忽地东南角上几个火头冲天而起。司马懿回头望去,脸色大变,叫道:“不好大寨火起,诸葛亮引兵袭了大寨,我若不救,失其根本矣。”

    李典道:“太尉可速领军回救,末将拼死断后。”

    司马懿点点头,传令李典殿后,后队作前队,缓缓南退。

    正行间,忽见南面山坳间一路人马开来,队伍散乱,溃不成军,军中打着小将曹真的旗号。原来曹真屡屡差人求援却沓无音讯,无奈之下,奋起余勇,领着三五百人,结成传说中无坚不催的鱼丽之阵,拼死杀出重围,逃回大寨,恰在此地,遇上司马懿。当下两军合作一路,司马懿向曹真瞧了一眼,冷冷的道:“敢战者固如是乎?”

    曹真羞惭满面,不知该如何回答。

    司马懿安慰道:“胜败乃兵败常事,将军不必太往心里去。这来日方长,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也。”

    曹真羞得无地自容,低垂着头,策马默默赶路。

    众败军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沿着山僻小路,奔回本寨。甫到寨门前,只听橹楼上一阵梆子响,暗处涌出三五千弓箭手,对准魏兵便是一阵乱箭射下,惨叫声起处,登时便有百余名魏兵中箭落马。

    司马懿长剑向前一指,道:“如今事已至此,当奋力死战,夺回根本!”

    其时魏兵连晚苦战,已筋疲力尽,如何还有斗志?将士们听了他的乱命之后,发了一声喊,以此表示自己对这条命令是十分拥护的,跟着迈开双腿,四下乱窜,各自觅路逃生。司马懿见士气鼓舞不起来,叹了一口气,率着一队亲兵殿后,缓缓向漳水边上溃退。

    只听得后方喊声大震,李典、常林、杜袭等败兵纷纷涌来,司马懿治军虽严,给如潮水般涌来的败兵一冲,部属登时乱了。司马懿摇了摇头,向各位败将瞧了一眼,却不见秦朗的身影,问道:“秦朗呢?”

    杜袭摇头道:“没看到他,想是没于乱军之中矣。其时兵败如山倒,末将好不容易才救了千余人溃围而出,已无法杀回去救援,还望太尉恕罪。”

    司马懿道:“武帝生前颇爱此子,待之与诸子无异。当今皇上对其也很是喜爱,如今陷于军中,生死不知,我等罪过大矣。不过如今败势已成,已无法相救,不如且退回漳南,打探消息,再作区处。”

    正说话间,马超、赵云引兵杀来,司马懿吓得老脸变形,将接下来想说的几句屁话,全都缩回肚里,指挥将士抱头鼠窜。好不容易才逃到河边。好在司马懿在未出战前,便料到此战凶多吉少,预先使人在漳水边上搭上几座浮桥,以免将来跑路时,望河兴叹,被诸葛亮一网打尽。司马懿一干败兵赶到浮桥边上一看,只见桥上桥下乱作一团,汉魏双方兵士挺着器械厮斗,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顺着栏杆一点点滴下,落在河中,不片时便将漳水染红。原来诸葛亮早就令庞德、马忠各引一队人马埋伏在魏寨左近,马超将司马懿调出大寨之后,庞德、马忠等见调虎离山之计成功,便大摇大摆的从埋伏之外窜将出来,庞德引军来占魏寨,马忠则引军攻打浮桥。双方正在激斗,司马懿引军杀到,马忠见势不妙,立即想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此恶劣局面,须得脚底抹油,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当下引军退走,司马懿烧断浮桥,据住南岸。马超、赵云追赶不上,奏凯而还。

第四百九十四章 坚守漳南

    此时汉军寨中,秦朗所部一万兵马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断了气,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瞪着两只大眼,眼睁睁地看着一队队汉军涌进营来,将他包了饺子,却连抬腿跑路的力气都没有,一个个的束手就缚。

    这边诸葛亮安排好一切之后,便乘着心爱的四轮车,带着他非法雇来的童工,引着数千军马,来到大寨北面的一座高山上,东张西望,又掐又算,终于选了一处风景宜人的风水宝地,两名小童搬来矮榻一张。诸葛亮煞有介事的咳嗽一声,一屁股坐了下去。一面喝着小童送来的香茗,一面凭高视下,纵观战局。只是三国时没有望远镜,诸葛亮终日埋首读书,难免有些近视,看得不是很远,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如此居高临下,统观全局,当然是一切尽在掌握。这指挥当得四平八稳,威风八面,这样拉风的指挥方式,那是贾仁禄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

    他虽对自己的八阵图很有信心,却也怕魏阵之中或有通晓五行八卦的高人,区区几座营寨困他不住。于是便在大寨左右各伏了一支人马,只等魏兵出寨,便突然杀出截其后路。怎奈司马懿差来劫寨的偏偏是脑袋只有一根筋的大老粗秦朗。由于诸葛亮所在的高山正对着大营,秦朗在寨中的一举一动,诸葛亮自是看在眼里。他原本端庄自持,不苟言笑,但见到秦朗找不到出路,急得抓耳挠腮的可笑模样,也不禁莞尔。

    就这样山底下军马纵横来去,拼死搏杀,喊声一阵响过一阵。诸葛亮却坐在山上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的举目远眺,那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大导演在银幕前欣赏自编自导的恢宏巨制一般,当真是心潮澎湃,血脉贲张。过了良久良久,各路哨探流水价似的将战报送上山来,诸葛亮见各路军马纷纷大胜,已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总算是又落回到肚子里了,长长的吁了口气,站起身来,走上两步,来到山崖边上,向下望去,只见秦朗大军已个个趴到地上,看来是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不禁哈哈一笑,向站在不远处的郭淮招了招手。

    郭淮走上两步,诸葛亮道:“你领一支军马进营将那一干魏兵都拿下了,别让他们再活受罪了。哈哈!”

    郭淮虽然聪明,但碍于年岁,对这五行之道也是一知半解,举目向营中望去,皱起眉头,道:“将军学究天人,末将自是难及万一。这营寨布的大是古怪,就是末将带兵杀将进去,怕也会和魏兵一样方位迷乱,摸不着门路的。还请将军不吝赐教,指点个一招半式,使末将能顺利拿人。”心道:“如此繁复的阵法,要想融会贯通,那是痴心妄想。只要能学得一鳞半爪,当真是这一辈子都受用不尽了。”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我看你禀性聪颖,倒可学我这阵法。现在时间有限,我要解说这阵法的奥妙,你一时定然难以领会。好在你记性不错,只须将三十六般变化死记即可。附耳过来。”

    郭淮听他的口气,竟是肯传这门阵法,不禁大喜过望,怔在当场,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学武之人若蒙高人垂青,授以一招两式,往往终身受用不尽,天下扬名,立身保命,皆由于此。但歹毒之人习得高招后反噬恩师,也屡见不鲜,是以武学高手择徒必严。这学兵法也是一个道理,这学会武功招式之后,不管那人招式多么巧妙,内力如何深厚,最多也只能杀得十人百人。可习得兵法之后,一条妙计,一个阵形随随便便就可杀得千人万人。兵法所造成的危害和武功相比自不可以道里计。若是心存不良的家伙习得高招之后反噬恩师,那可就不仅仅是恩师一个人倒霉而已,就连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要跟着遭殃。战国时孙膑、庞涓同学兵法于天下不世出的奇人鬼谷子。鬼谷子见庞涓心术不正,便只传授一些兵法的启蒙知识和粗浅法门,而将自己亲为注解的《孙子兵法》一十三篇传给空为孙子后人,却从未见过祖传宝书的孙膑。日后庞涓因妒陷害孙膑,亏得孙膑精通兵法,晓畅谋略,危急时用计脱身,不然定被庞涓给害死了,是以兵法高人选择徒弟的要求自然更加严格。这些道理郭淮自然也是知道,他眼见诸葛亮奄贯古今,学究天人,自然是做梦都想当他的徒弟,可他又何尝不知当他的徒弟到底有多难?连贾仁禄这样天下知名的人都要千求万恳,诸葛亮方才勉为其难的收他为徒,却自始自终不肯传授兵法韬略。自己和贾仁禄相比,处处不及,诸葛亮又如何会看得上眼?可万万没有想到诸葛亮竟对其青眼有加,肯将生平绝学“八阵图”相授,这怎能不使他乐到天上去?

    他怔了好半晌,方回过魂来,依言附耳。诸葛亮伸嘴在他耳边将阵法的诸般变化一项一项的说了下去。这阵图的三十六项变化,实是繁复奥妙,饶是郭淮聪明过人,一时记明白得也只十余变。诸葛亮微微一笑,道:“就这十来变,你在阵中就不会迷路了,下去拿人吧。”

    郭淮当然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问道:“末将十分仰慕此阵法,不知……”

    诸葛亮微笑道:“这个以后再说。”

    郭淮心道:“他没说不准已经看我是个可造之才了,看来这事有门。他日我定当准备一份厚礼,亲自上门向他磕上一两百个响头,务必要他将这阵法的来龙去迹尽数传我。如果真能蒙其传授,区区一两百个响头,又值得什么?”答应一声,下山拿人。郭淮在阵外张望良久,又掐算一阵,这才引军冲入阵中,眼见着营帐层层叠叠,道路如蛛网一般纵横交道,不禁有些头晕。他在山上望见秦朗大军的狼狈样,自然知道陷溺阵中的后果。当下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依着诸葛亮的指点缓缓深入,有时前面明明没有路,只是左一转右一折,便别有洞天,不由得又对这个神奇的阵法多了几分向往之情。

    等郭淮杀到秦朗跟前时,秦朗已累得爬不起来了,睁着一双大眼瞧着他,不住喘气。郭淮哈哈一笑,命人将秦朗绑了起来。秦朗挣扎着站起,瞪了郭淮一眼,道:“你们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将我拿住,我死也不服!有本事就真刀真枪的同我较量一番,那时将我拿住,才算你们是条好汉!”

    郭淮微微冷笑,道:“徒逞血气之勇,有何益处?”

    秦朗道:“总好过你们卑鄙下流!”

    郭淮道:“自己走不出去,就说他人卑鄙下流,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刚才在营中团团乱转的鬼样,我在山上都瞧见了。我教你个乖,你只要想办法搞一条长绳,慢慢牵着,摸索前进,总能找到出路,好过像没头苍蝇一般的到处乱闯。不过就算你们出去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被擒。”

    秦朗道:“我要不是怕引来救兵,放一把鸟火将这鸟帐烧个干净,早就出去多时矣!你们还能拿得住我!”

    郭淮笑道:“我再教你个乖,这营帐中堆满了干柴硫磺等引火之物,亏得你没点火,要不你现在早就成了一具焦尸啦!”

    秦朗向那重重叠叠的营帐望了一眼,打了一个寒噤,道:“好险,好险。”

    郭淮向秦朗边上的两名小卒挥了挥手,道:“带下去好生看管,一会将军来了自会发落。”那名小卒躬身应道:“是,是”拉着秦朗,退了下去。

    郭淮令人在不远处立了一面红旗,一面白旗,伸手向红旗一指,对被俘的魏兵说道:“贾司空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多所杀戮,曾下令凡是不愿降的敌军一律好生遣散。现在在你们面前有两面旗子,愿降的站在红旗之下。”指着白旗,又道:“不愿降的站在白旗之下。”

    众魏兵面面相觑,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魏兵中除了少部分人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之外,大多数人的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一旦投降,家属的脑袋难免搬家,心中实不愿降。可若是依言走到白旗之下,难保汉军出尔反尔,将不愿降的聚而歼之。众人心中都是犹豫不决,这一步说什么也迈不出去。

    郭淮看着他们,微笑不语,过了良久良久,一名魏兵从人群中走出,立于白旗之下。郭淮当即命人将其释放。众人见他在兵士的指引下施施然走出营帐,群情耸动,纷纷奔到白旗之下站好,乱了一阵,三停之中只有一停站在红旗之下。郭淮命人将立于白旗之下的全都放了,众魏兵大声欢呼,齐声称颂诸葛亮是当今世上最好的人,好的难言用言语来形容。当然他们肚子里的墨水有限,反来复去也就是“爱民如子”“义薄云天”之类的屁话,除此之外实在找不出像样的形容词来表达他们对诸葛亮感激之情。若是当时有评章武二年最感动人的人物的话,诸葛亮一定会高票当选的。一时之间汉军营中马屁与高帽齐飞,牛皮共法螺同响。

    这边司马懿败回漳南大寨,惊魂稍定。将众将都叫到中军大帐,破口大骂,将他们骂得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司马懿一向温文尔雅,虽非佛门中人,却也一向信守恶口戒,从不出口成脏,对人不满最多也就将他按倒在地打屁屁,又或是拿把刀子将他喀嚓了,从来不对人恶语相加。如今却流水价般的骂了一长串只有在梦中才能想的到的脏话,连自己都不由得佩服起自己来,看来这一场败战并非一无所获,最起码他骂人的本事见长。

    众将领眼见着司马懿很生气,也知道后果很严重,有谁敢说上半句辩解之词?只得静静任由他骂,最多不过是在心中“老乌龟”“老甲鱼”的和他对骂,嘴上却不说出来。司马懿骂了半晌,辞穷才尽,骂人的言语更无新意,不过这气总算是消了大半。当下他定了定神,手捋胡须道:“此役折了秦朗,损失了两三万弟兄,还丢了漳河北岸的大寨,这就是你们要我出战的后果。你们请战时,我便说过,这战若是败了,我也不要你们的脑袋,只要你们今后再也别提‘出战’两字。如今你们还有何话可说?今后若有再言出战者斩!”

    曹真输了一阵,心中不服,正打算等司马懿气消了,便主动请缨,领军复仇,好好出出胸中这口恶气。听了这话,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众将互相望了一眼,诺诺连声,跟着你一言我一语,有的大骂自己该死,有的歌功颂德,大赞司马懿高瞻远瞩。有的老成持重,见司马懿面色不善,便不敢乱拍马屁,心想万一一个不小心拍到马蹄子上,那可就不好玩了。

    次日一早,司马懿便令人在辕门前高悬免战牌,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布置方毕,只见马超引着一支军马呼啸而来,在辕门外列成阵势,大骂讨战。众将领虽怒气填膺,却也不敢放肆,只得强自克制。有些实在是忍不住的,又不敢去劝司马懿出战,只好回到帐中将练功用的皮人当成马超和司马懿,狠狠地扭打一顿出气。

    此后数日,马超天天到寨外搦战,司马懿只是不出。这日一早,马超领着一彪人马又来。魏营众将见他天天都来,早已麻木不仁,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浑不当他是一会事。更有甚者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老酒坐在门口,准备以马超的骂声下酒。心想古人仅仅是以一部一钱不值的《汉书》下酒便被传为一代佳话,而自己今日端坐于万马军中,以敌将马超的骂人言语下酒,豪情更是胜过古人远矣,后世也必广为传颂,自己可就大大的出名了。可这边刚斟好酒,正举爵要喝,却见马超策马而出,手中握着一根长绳,长绳的另一端紧紧缚住一个人的双手,那人双手被缚,身不由主,被马超拉着,踉跄而出。那将领仔细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失陷敌营的秦朗。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不由得嘴张得老大,呛啷一声,酒爵失手跌落,溅得他手上襟上都是酒。此时他心情激动,也就来不及细想古人以《汉书》下酒时悠闲自得,哪像他现在这般狼狈不堪?

    只见马超指着大寨对秦朗说道:“我看你还是竟早投降算了,也不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居然指望这帮缩头乌龟来救你!瞧瞧,他们早就被我们打怕了,缩在龟壳里不敢出来啦!”

第四百九十五章 马超讨战

    秦朗怒容满面,向马超狠狠瞪了一眼,呸地一声,道:“太尉不出,自有妙策。到时大军出动,必将你们杀得个屁滚尿流,满地找牙!这其中的深谋远虑,以岂是你们这等鼠辈可知?”

    马超哈哈大笑,道:“妙策?嗯,你们的太尉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我家军师的对手,一旦交战必被他老人家杀得屁滚尿流、满地找牙,到时你们那英明神武的皇帝必将龙颜大怒,下旨砍了他的脑袋。于是他便几个晚上不睡,终于想出这条既能保住他的官位,又能保住他小命的妙策来,当真是妙得很哪!”右手马鞭一扬,啪地一声,在秦朗的脸上抽了一记。

    秦朗甚是硬气,虽然伤口处痛苦不堪,却是哼也不哼,大声叫道:“士可杀不可辱!有种就一刀将你爷爷杀了,若有朝一日爷爷我逃了出去,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马超哈哈一笑,道:“我偏偏不杀你,就要辱你,你能把我怎么样?难道还能把我吃了不成?”说着向他瞧了一眼,微微冷笑,道:“你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难道是想看看我是怎么打你的?好我就打给你看!”一面说,一面扬手拍拍拍的连抽了七八下。秦朗一言不发,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

    这时坐在营门口打算以马超骂声下酒的家伙回过魂来,伸手一竖大拇指,大声叫道:“秦兄,好样的!你暂且忍耐片刻,我这就去禀告太尉,到时大军杀出,管教这帮汉狗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马超哈哈大笑,道:“好!你快叫司马懿出来,就说他爷爷西凉马超大老远来看他啦。不过我可没耐性久等,若是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司马懿还不出来,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回手又是一鞭。

    秦朗大声叫道:“不可,不可!汉狗在附近埋伏了不少人,你去告诉太尉,万万……”站在秦朗身后的一名亲兵身子一晃,抢到秦朗跟前,右拳呼地一声打了出去,拍地一声,正中他小腹。秦朗痛得弓腰曲背,向后退了一步,下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马超笑道:“你以为我带你来是为了诱敌?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家太尉那条老命可精贵的很,肯为你白白送了性命?我今天将你带了来,不过是想让你看看你整日价挂在嘴上的大魏英雄好汉,到底是怎样一个英雄法,哈哈!”

    随马超前来的汉军将士齐声纳喊:“狗熊,狗熊!见到大军杀来,吓得躲乌龟壳子里不敢出来啦。”

    营中众将听得外间喧哗,纷纷走了出来,眼见马超折辱秦朗,个个恼怒不已,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但他们碍着司马懿的将令,都不敢出寨厮杀,心想若是出战,秦朗或许能救出来,可自己违了将令,脑袋肯定是要搬家的,以自己这一条贵命去换秦朗那一条贱命,当真是大大的划不来矣。

    马超见众将蠢蠢欲动,却迟迟不敢出战,心下得意,哈哈大笑,用马鞭指着那些将领,对秦朗道:“瞧瞧,瞧瞧。你被人如此欺负,你们那些个兄弟们却个个站在边上瞧热闹。这样的兄弟还要来干什么?我家军师曾说过兄弟就是拿来卖的,当时我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兄弟可不就是拿来卖的么?若换了我是他们,见到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受如此奇耻大辱,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不要,也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对身后的亲兵说道:“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身后亲兵挥舞手中兵器,跟着起哄:“可不,可不。大伙儿一道出征,并肩杀敌,自然是亲如手足。这见到自家弟兄被打,却在一旁瞧着,无动于衷,这样的事情怕也只有司马懿手下这帮家伙才做得出来。若我是他们早就一头撞死了。”

    曹真越听越怒,满脸胀得通红,喝道:“他妈的,实在看不下去了!今天我便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将元明给救出来!”回头对自己亲兵说道:“去将我的战马牵来!”

    曹真原本不姓曹,而和秦朗一样姓秦。他的父亲和曹操有过命的交情,在战场上为了搭救曹操竟赔上了自己一条老命。曹操死里逃生,感伤曹真之父为己而死,便将当时年纪尚幼的曹真接入府中抚养,并赐姓“曹”。由于曹真与秦朗同姓,五百年前原是一家,再加上又都是烈士家属,同病相怜,两人打小便在一块玩儿,交情自是非同一般。

    此时曹真见秦朗被马超拖着不住鞭打,怒气上冲,要不是碍着军令,早就杀将出去将马超大卸八块了。但他便是个泥人也还有个土性,眼见自己的好兄弟被人毒打,被人出言污辱,这心里仿佛在滴血一般,痛苦不堪。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拔出长剑杀将出去,和马超玩命,可是转念一想马超如此施为就是想要激得他们火冒三丈杀出去救人。若是自己不听将令,冒冒然的杀将出去,白白丢了一条小命倒还在其次,累得邺城北边最后一道屏障就此丧失,那可真就万死难辞其疚了。一想到此他上齿咬着下唇,强行忍耐,渐渐嘴唇被牙齿咬破,鲜血顺着嘴角一滴滴淌下,终于他再也忍耐不住了,令亲兵将自己的战马牵来。一名亲兵牵过战马,曹真接过缰绳,一跃而上,拔出长剑,大声叫道:“太尉坚守不出,有何深谋?只是怕死罢了。他怕死我曹真偏不怕,有……”

    刚说到这里,却听有人说道:“你想要干什么?”

    众将闻言大失惊色,躬身道:“太尉。”说话之人正是司马懿。

    曹真见司马懿到来,不禁呆上一呆,就一愣神的功夫,司马懿走到他跟前,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曹真指着秦朗道:“元明与我亲如兄弟,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要救他回来,请太尉让我出战!”

    司马懿道:“你可有把握必胜?”

    曹真道:“兄弟有难,岂可不救?我今日便是拼上一死,也要将他救回。”

    司马懿问道:“这么说就是没把握了?那你可有何妙策退敌救人?”

    曹真回头向营外瞧去,只见马超右手连挥,皮鞭一鞭一鞭的往秦朗身上抽去,不禁脸上肌肉直抖,仿佛那鞭子不是打在秦朗身上,而是打在他身上一般,咬了咬牙,道:“办法我暂时还没想到,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太尉让我出战,这法子总会想出来的!”

    司马懿冷冷地道:“你既没有把握必胜,又没有法子扭转局面。徒逞血气之勇,只会让元明死得更快些。你这样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

    曹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下意识的点点头,道:“这个……”

    司马懿道:“你若是杀将出去,怕是还没到马超的跟前,元明便已身首异处了,有何益处?”

    曹真又点了点头,司马懿道:“元明是我的部将,他被人毒打,难道我就不心痛?但这事是打打杀杀能解决的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忽听秦朗大声叫道:“这是敌人的诡计,想要激得太尉出战,太尉切不可……”说到处小腹又挨了一拳,疼得说不出话来。

    司马懿冷冷地道:“你听听,你听听,你还不如元明有见识。”

    曹真定了定神,说道:“这该如何救人,还请太尉拿主意。”

    司马懿分开众将,来到辕门口,低头一看,只见不远处摆着一张矮榻,榻旁放着几瓶老酒,微微一笑,道:“是谁有这么好的雅兴?”

    一名小校禀道:“是末将。”

    司马懿笑道:“你为何在此饮酒?”

    那小校道:“末将小时曾读过些书,教书先生曾说过《汉书》写成后不久,便有一位儒士爱不释手,连喝酒的时候都在读,末将一时心血来潮,想就着马超的恶言下酒。这不过是末将附庸风雅,胡作妄为,还请太尉不要见怪,末将这就收拾干净。”说着便要上前收拾。

    司马懿笑道:“不用收拾了。班固所著《汉书》足以与司马迁之《史记》相媲美,着实不错,我也曾在喝酒时读它。”顿了顿,道:“你这想头倒顶绝,我也来凑凑热闹。”说着在矮榻上坐了下来,那小校忙为他堪了一爵酒。

    马超见司马懿不但出战,反正坐在营前饮酒,大惑不解,道:“司马老儿,我这可是在打你的部下,你居然不动怒?”

    司马懿笑道:“败将乃无用之物,既便放了回来,也将送交有司,明正典型。你爱打便打,关我甚事?”说着举爵饮了一口。

    马超道:“秦朗之母可是曹操宠妾,曹操一向将他当作亲生儿子看待。如今他被擒受辱,你居然无动于衷。不怕到时魏主怪罪下来,要了你的狗命?”

    司马懿道:“兵败者死,国有常刑。当年成得臣兵败于城濮,还未归国,便被楚王下旨赐死。这成得臣乃楚王极宠爱之人,偶有败绩,旋即处死。何况秦朗不过是武帝假子,何足轻重?武帝有子二十余人,皇上也就有二十来个兄弟,自然不在乎区区一个秦朗,又如何会以此为罪?”

    马超心道:“这厮八成是心中怒极,故作闲暇。待我将秦朗折磨的惨不可言,看你还坐不坐得住?”说道:“既然你要瞧热闹,那我便给你来点热闹瞧瞧!”轻轻一拉手中长绳,秦朗只觉绳上一股大力传来,呯地一声,摔倒在地。马超回头对他说道:“这可是司马老儿逼我的,你可别怨我,要怨怨他去。”双腿一夹,坐下白马迈开四蹄,向前窜出。秦朗双手被缚,面绳子的另一端握在马超手中,秦朗便被白马拉着,在地下横拖而去。

    马超口中呼啸,命白马放慢脚步,问秦朗道:“这在地上拖着走,滋味不好受吧?”

    秦朗大声道:“今日你如何折磨我,我统统记得。他日我侥幸不死,必当十倍奉还!”

    司马懿大叫道:“元明好样的!”举起酒爵,咕的一声,将酒喝干了。”

    马超道:“秦朗,你要觉得不好受,就求司马懿出战,只要他肯出战,我就饶了你,如何?”

    秦朗道:“你要杀便杀,要折磨便折磨,我若是皱一下眉头,便……是好汉!”他本来想说“便不是好汉。”便说到“不”字时恰好被拉过一个土丘,抛了一下,竟将那个“不”字给咽在口中,说不出来。

    马超笑道:“对了,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好好向司马老儿求情吧。”

    秦朗道:“我是说‘便不是好汉’比这再痛苦十倍的折磨我也经受过,这点小小的痛楚又算得什么?你趁早将爷爷杀了,否则爷爷必将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司马懿笑道:“不愧是将门虎子,你父亲在九泉之下若是听到了,也会倍感欣慰的。”举起酒爵咕地一下,又喝干了。

    马超向司马懿瞧了一眼,见他神色自若,好似浑不将眼前之事当一回事一般,心中暗暗佩服,道:“司马老儿,你的耐心倒好。”

    司马懿道:“诸葛亮有本事便来作弄我,像这样作弄一个初经战阵的娃娃算什么本事?”

    马超心中一凛,道:“如今军中主帅是贾军师,骠骑将军已回长安去了。”

    司马懿笑道:“你休瞒我!这军中主帅到底是谁,我心里自然有数。你回去告诉诸葛孔明,我已识破他的诡计,想要让我出战,除非这太阳打西边出来。”

    马超心道:“看来折磨得还不够!”一声呼哨,催马快行,那白马放开四蹄,急奔起来。这一来秦朗可就苦了,头脸手足给寨前的沙石擦的鲜血淋漓。马超一面策马,一面斜眼侧倪,却见司马懿面色始终不变,不禁暗暗着急,心道:“我在孔明先生前把话说满了,说这样做定能将司马老儿给引出来,如今司马老儿竟无动于衷,这可如何是好?”

    司马懿微微一笑,道:“孟起跑得也有些累了,要不要进营来喝两杯再跑。你只管放心,我保证不让众将为难你。”

    马超一提手中长绳,秦朗只觉身子一扬,已是身在马背。马超狠狠瞪了司马懿一眼,喝道:“撤!”引着军马灰溜溜的走了。回到大寨,令人将秦朗押下,自到中军帐来见诸葛亮。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如何?”

    马超愠道:“别提了,不论我如何折磨秦朗,司马懿那厮就是不肯出来。反而在营前饮酒,把我当耍猴的了。”

    诸葛亮笑了笑,道:“我早就说了这样不成,你非要试来,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马超道:“他……这个司马懿软硬不吃,还真拿他没办法。对了,他已经知道军中主帅没有改易,让我带话给您,说要想让他出战,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诸葛亮道:“哦,他已看出破绽?我做得滴水不漏,他是如何看出来……”伸手一拍脑门,道:“对了,‘八阵图’!唉,今后要想再引他出来可就难了。”

    马超道:“我就不信那个邪,明日我再将秦朗之小子押到魏寨去,若是司马老儿不出,我便将这小子一刀宰了,看他出也不出!”

    诸葛亮道:“不可,不可。篡汉自立那是魏主的罪过,秦朗初经战阵,无大过犯,不可妄杀。”

    马超道:“区区一个败将有何用处?将他杀了一定能激怒司马懿。”

    诸葛亮道:“若是司马懿仍是不出,秦朗岂不白死了?”

    马超道:“死了便死了,何足道哉?”

    诸葛亮道:“若你的亲人便敌人斩了,你会不会心痛?”

    马超道:“岂只是心痛而已,我定要仇家满门杀个鸡犬不留。”

    诸葛亮道:“将心比心,你的亲人死了,你如此伤心。秦朗死了,他的家人难道就不伤心了么?”

    马超道:“这个……”

    诸葛亮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我再想办法。”

    马超答应一声,退了下去。诸葛亮缓缓踱到帐口,望着远处,出了一会神,喃喃自语道:“你坚守不出,便是欺我军远来,运粮不易。如今我粮草充足,怕你作甚?我们就这么耗着,看看谁先沉不住气。”

    就因这么一句话,两军都按兵不动,隔河相望。如此过了月余。天气渐冷,隆冬将至。这日帐外北风骤紧,到了傍晚,下起了小雪。诸葛亮命人点起炭火,自己坐在帐中看书。其时他两眼虽盯着书本,心思却不在书上。过了好一会儿,忽听帐外一阵嘎吱嘎吱声响,一名小卒踏雪进帐,道:“启禀将军,魏将曹仁出其不意,领兵千里奔袭,突袭幽州治所蓟县。北魏主曹植猝不及防,吓得心惊胆裂,连夜弃城而走,逃往辽东。曹仁乘势尽复失地。如今冀、幽、青三州重又回到曹丕手中。曹植危如累卵,转眼将亡,特遣丞相荀攸来向将军求救。”

    诸葛亮怔了一怔,长叹一声,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第四百九十六章 蒙敝圣听

    诸葛亮整整衣冠,走到帐口,一掀帐帘。便在这时,一阵寒风夹着雪花呼啸而来,打在诸葛亮脸上,诸葛亮内功底子不厚,自然怕冷,不由的打了一个寒噤,喃喃地道:“好大的风。”出了一会神,缓缓走到辕门,将早已候在寨外的荀攸让进大帐。两人分宾主坐好,客套几句,便说到正题。诸葛亮问道:“幽州形势一片大好,胜利在望,为何突然急转直下?”

    荀攸长叹一声,喝了口茶,将事情的原委缓缓道来。

    原来那日臧霸逃了出来,连夜奔回南宫,差人星夜赶至幽州告急。那人接令后马不停蹄,昼夜兼程。这日赶到了蓟县,来到皇宫门口,飞身下马,从袖中取出一只银筒,交给一名近侍,叫道:“快去禀告皇上,臧将军在大陆泽遭南魏兵马突袭,大败亏输,敌军已逼近南宫,安平告急!望皇上尽早发兵救援。”

    那近侍吃了一惊,忙接过银筒,飞也似的奔进宫来见曹植。其时方当正午,那近侍在路上向人打听清楚,得知曹植正在御园中与丁仪、丁廙两兄弟饮酒。忙提气急奔,迤逦向御花园而来。甫到御园门口,正要迈步走入,忽见四根长枪迎而刺来,指着他胸口。一名侍卫大声喝道:“皇上在内饮酒作诗,不喜旁人聒噪,吩咐任何人不许入内!”

    那近侍急道:“快让开,我有紧急军情要禀告皇上!”

    把门的侍卫无动于衷,齐声道:“皇上说了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得等他出了园子再说。”

    那近侍道:“前线军情十万火急,片刻耽误不得。”

    第一名侍卫道:“你这厮好不晓事!皇上饮酒之时向不喜他人搅扰,坏了他的雅兴。我们脖子上有几个脑袋,敢放你进去。”

    那近侍心知救兵如救火,稍迟片刻便这花花江山便落入他人之手,可却偏偏无法入内,急得抓耳挠腮,连声道:“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第二名侍卫道:“你还是先回去吧,待皇上出来了,我马上通知你来见驾。”

    正说话间,忽听有人在园内说道:“什么事吵吵嚷嚷的?皇上喝了点酒,已睡下了。你们若是将他吵醒了,小心你们脖子上的脑袋!”

    那近侍道:“我这有前线的紧急军情,还请大人入内报知皇上。”

    那人正是丁仪,他方才马尿灌多了,告了个罪,来到茅房小解,经过此间,听得有人大呼小叫,便走了过来。说道:“皇上已经睡了,谁敢把他叫醒?有事等皇上醒了再说吧。”

    那近侍道:“臧将军兵败,敌军逼近南宫,安平转眼不保。这可是天榻下来的大事,怎可不报。”

    丁仪眼珠一转,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区区一场小败,何足道哉?臧将军颇能用兵,这许是他的骄敌之计,我想不久之后必有捷报传来。皇上日理万机,一天有多少大事要处理,若什么事都去烦他老人家,他忙得过来么?”

    那近侍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说着不住挠头。

    丁仪道:“呸,你是个什么东西,懂得什么国家大事!我说这是件小事,它就件小事。快给我滚,若再啰嗦,我便让人将你乱棍打将出去。”

    丁仪可是曹植跟前第一大红人,满朝文武之中,只有他和他的弟弟有权直入宫闱,有权和皇上称兄道弟。虽说宫中时常传出这两人和皇上妃子勾勾搭搭,关系暧昧之类也不知是否属实的诽闻。但曹植仍是笑嘻嘻的不以为意,说兄弟二人和他亲如手足,必无此事,仍准许他们自由出入宫中,不加禁止。于是这两人在曹植清醒得时候便是臣子,在曹植醉得一蹋糊涂的时候,便虎假虎威,鸠占鹊巢,在皇宫内院里冒充起皇帝来,坐着平时只有皇上才能坐的龙椅,喝着只有皇上才能喝的御酒,泡着只有皇上才能泡的妃子,差着平时只听皇上吩咐的宫女太监满世界乱跑。如此一来,他们既不用处理烦人的国事,又能享受到只有皇上才能享受的艳福,不是皇帝却胜是皇帝,这样的日子过得当真是神仙也不如。宫中上至皇后妃嫔,下至太监宫女都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得皇上宠幸,一言能断人生死,巴结他们都来不及,又哪敢得罪他们?那近侍熟知宫中掌故,自然也不敢开罪丁仪,闻言打了个寒噤,连声应是,抱头鼠窜而去。

    丁仪哈哈大笑,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大哥,什么事这么好笑?”正是丁廙。

    丁仪道:“没什么。有一个无聊的家伙想见皇上,还说有什么重要军情。这些家伙为了能见皇上一面,什么法子想不出来?他这号人我见多了,随手就将他给打发了,哈哈。”

    丁廙道:“若真有重要军情,耽误了岂不要坏大事。”

    丁仪道:“皇上可曾睡下?”

    丁廙道:“睡下了。他酒量不济,却偏偏好饮,只喝了几爵便已醉的人事不省。”

    丁仪道:“那就好。”拉着他走到无人处,悄声道:“你我兄弟二人既无安邦定国之能,又无经天纬地之术,差有一日之长者,也不过就是会做两句酸诗讨皇上喜欢而已。我们既没有什么真本事,却身居高位,又可直入宫禁。那帮子文武大臣面子上对我们虽说都十分恭敬客气,心底里却着实瞧我们不起……”

    丁廙接口道:“你我兄弟二人虽说没什么像样的本事,但好歹文才出众,海内知名。那些个文武大臣又有什么本事了?他们瞧不起我们,我们还瞧不起他们呢!”

    丁仪道:“话虽如此,但我们之所以有今日之富贵,全是托皇上的福。若是皇上宠任新人,冷落你我兄弟,不让我们再出入宫闱,我们可就算是活到头了。”

    丁廙心中一凛,道:“大哥说的是,一旦皇上不再宠信我们,小人便会乘机落井下石,造谣污蔑,那时我们便是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楚,这脑袋可就在脖子上坐不安稳了。”

    丁仪冷哼一声,道:“所以咱们要看紧皇上,不能让他另有宠信。今天这个近侍焉知不是受他人指使来施离间计,晁错是怎么死的,你难道忘了?”

    丁廙打了一个寒噤,道:“多亏大哥提醒,不然你我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丁仪提到这个晁错乃是汉景帝极其信任的大臣,敢作敢为,因主张加强中央集权,削减诸侯封地而受到文、景两代皇帝的赏识,可是却因此激起吴楚七国之乱。原来汉初除了沿用秦时传下的郡县制之外,还实行分封制分封诸侯,到了景帝时全国共有二十二个诸侯国。与后世诸侯王大者不过一郡,小者仅有一县,且只食赋税,不得召兵买马相比汉初的这些诸侯王可就神气多了,他们大者数十城,小者也有一个郡。像齐国有七十多座城,吴国有五十多座城,楚国有四十多座城,便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他们可以在自己的领地内自行招募兵马,任免官员,征收赋税,皇上的诏命在他们的领地内如同废纸一张,一点屁用也没有。当初汉高祖之所以给诸侯王如此大的权力,便是认为诸侯王都姓刘,同气连枝,这打虎莫若亲兄弟,上阵还靠父子兵,到时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大汉江山便可安如磐石,万载流传。哪知传了几代之后,这亲情便薄如纸了。这诸侯王有了巨大的权力之后,便开始飞扬跋扈,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心想大家都姓刘,凭什么他能做皇帝而我不能,于是一个个都在自己的领内自行其事,不听中央号令。

    晁错受汉景帝知遇之恩,感激涕零,决心为他拼了自己这条老命,便在汉景帝面前力主削藩。汉景帝对他十分的信任,听了他的启奏之后,连想也不想,便下旨准奏,于是晁错仗着有皇帝做靠山,便大刀阔斧的削藩。这些诸侯王个个都姓刘,个个都不好惹,而晁错这个异姓之人居然跑到同姓王头上动土,而且这一动就是好几个郡,那不是找死么。那些同姓王原本就和尚打伞,无法无天,这一夜之间没了十几座城,能不恼羞成怒?于是乎一众诸侯便在吴王挑头下,揭竿而起,相约造反。当时造反的共计七国,史称“七国之乱”。而造反的理由自然冠冕堂皇,那就是“清君侧”,说白了就是杀晁错。汉景帝这个太平皇帝当久了,自然也怕打战,一听七国同反,登时吓得屁滚尿流,忙不叠召群臣问计。这时一位同晁错有仇的大臣叫袁盎,乘机公报私仇,选了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窜将进宫,说自己有安邦定国之策要面见景帝,只要景帝听从自己的建议这七国之乱立即冰消瓦解,从此又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景帝本就以七国大乱为忧,一听之下大喜若狂,当即便召见袁盎,其时晁错正与景帝商议战事,也在坐。袁盎一进来便要屏退左右,单独言事。景帝不疑有他,便将晁错给赶走了,然后袁盎就使出浑身解数,力劝景帝杀晁错,收回削藩令。说吴楚七国是以“清君侧”为名造反,只要杀了晁错,赦免了他们的罪过,他们便会退兵。景帝想想有通,心想杀一人便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何乐而不为?当即便下令将晁错喀嚓了,由于晁错削藩是为了大汉长治久安着想,根本没罪。于是景帝便想了一个鬼主意,先是令人召晁错上朝议事,晁错不知是计,穿着朝服便跟着那人去了。到了半道,那人突然拿出圣旨宣读景帝判决,并不待他分辩,令众武士一拥而上,将他拿了,腰斩于市。晁错死后七国诸侯仍就造反,如火如荼,景帝这才知道上了袁盎的大当,不过他不会复活之术,回魂之法,后悔也来不及了。

    诸侯尾大不掉,迟早要出乱子。晁错一心为了大汉江山着想,可谓忠心耿耿,可到头来却被他最信任的皇帝下旨杀了,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剧。而他死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不是因为他力主削藩得罪了诸侯王。而是因为他恃才放旷,仗着有皇帝为他撑腰,不把朝中大臣放在眼里。这朝中大臣大多是先帝旧臣,功臣之后,熬了几十年才熬现今这个位置,都挺不容易的。眼见晁错只因拍了景帝几句马屁,便爬到他们头上来,本就不服。又见他桀骜不驯,恃宠生骄,便更加讨厌。这恃才放旷,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平时倒没什么,一旦有起事来,便显得十分孤立,他不把别人放眼里,别人自也不把他放眼里,不但不帮他,反而还落井下石。如今丁仪、丁廙二人和当初的晁错倒有几分相似,那就是他们都得人主宠信,又都是一般的恃才傲物,恃宠生骄,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将朝中的大小官员都给得罪光了。其时朝中文武一提起这两个人的名字便恨得牙痒痒地,恨不得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下酒。可是有皇上照着他们,其他人虽有一肚皮的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咬牙硬忍,寻找机会,给二人来个一击必杀。

    丁仪、丁廙二人虽说没什么治国理政的长才,却也不是白痴,众文武对他们恨之内骨,他们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是以兄弟二人最近这段时间几乎和曹植形影不离,一来是增进感情,二来便是怕有人像袁盎那样撇开他们乘机进馋。这点丁廙本来也是能想到,只不过马尿灌多了,一时之间给忘记了,经丁仪一提醒,这才想起来。

    丁仪正色道:“你我兄弟二人可是朝中官员的眼中钉肉中刺,这脑袋随时都有可能让人砍了,可是马虎不得。”

    丁廙道:“这节兄弟理会得。可是若那人真有紧急军情要禀报,给你耽误了。他日敌军大举压境,这江山可是要保不住了。这曹丕为人如何,你我都清楚,我们落在他手里那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丁仪四下瞧了一瞧,压低声音,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子恒已痛改前非,拨乱反正,再不会向先前那样倒行逆施了。我可听说之前得罪他的人,如今一个个都封了显官。你我二人虽说和他不和,却也说不上得罪,我们毕竟还有些文采,他还用我们得着,不至于会为难我们的。”

    丁廙皱起眉头,道:“再怎么说,他也不可能向皇上这般对我们。”

    丁仪问道:“你觉得子恒和子建谁会赢?”

    丁廙笑道:“那还用问,自然是皇上。”

    丁仪道:“世事难料,你怎么敢这么肯定?”

    丁廙道:“这有什么不敢肯定的?如今河北大部已在皇上掌中,邺城只在目前,曹丕眼看性命不保,那还有本事反败为胜?”

    丁仪道:“困兽犹斗,何况是人?皇上把子恒逼急了,子恒能安安心心的束手待毙?自然要奋力一博,他们两兄弟之间的胜负,还难说的很,方才我可是听说臧霸吃了个大败仗,敌军已逼近南宫。之前皇上的一夜之间得了几十座城,这胜利来得太过容易,我就怕这些胜利不过是镜花水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欢喜。”

    丁廙吃了一惊,道:“什么臧霸大败,这可是天大的消息,你怎么能瞒了下来?不行我这就去找皇上去。”说着转身便行。

    丁仪忙将他拉住道:“皇上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他喝酒作诗的时候和他谈正事,你有几个脑袋敢去打扰他?”

    丁廙道:“可若是臧霸败了,敌人乘势杀到蓟县来,那可就糟了。”

    丁仪道:“有什么可糟的,对皇上来说那算是十分糟糕,对我们来说也不过就是换一个主子而已。”

    丁廙怒气勃勃,瞪了他一眼,道:“皇上待你我不薄,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丁仪道:“皇上是待你我不薄,可是这满朝文武都恨不得抽我们的筋,扒我们的皮。皇上不可能永远照看着我们,这样的朝廷我们又怎么呆得长久?”

    丁廙道:“可是……可是……”

    丁仪道:“可是什么啊,有什么好可是的。”压低声音道:“子恒那边来人了,说只要我们能助他成事,便封你我二人为公,食邑万户。还有些个什么‘特进’‘开府仪同三司’之类的官儿,名字十分拗口,我一时间也记不了这许多。”

    汉高祖当年曾有‘非同姓不得封王,非功臣不得封侯’的规定,如今虽然改朝换代了,曹植觉得这条规定十分有道理,便外甥点灯笼照旧。因此曹植虽然对丁仪、丁廙极其宠信,却也没有给他们封爵。丁廙本就是穷酸腐儒,对虚名自然十分看重,对曹植不封他们为侯,他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却着实不乐意。如今听说曹丕要封他们为公,不禁有些怦然心动,说道:“可是……可是……”

    丁仪说道:“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可是个没完了。你我二人都想封侯拜相,好光宗耀祖,可这子建却说什么也不给我们封爵。哼,荀攸、蒋济、刘晔之辈何德何能,居然个个都封了侯,我们哪一点比他们差了?可这侯爵始终没我们的份,如今只要能反过来助子恒成事,便能封公,食邑万户,这不正是我们做梦都想要的么?”

    丁廙道:“可皇上毕竟对我们很不错,我们怎能如此对他?”

    丁仪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士为知己者死’皇上没看出我们兄弟的才能,不肯封侯,毕竟不是我们的知己,我们又何必为他卖命?再者若是臧霸大胜了,皇上自然要对他宠任有加,他本来就献了青州,再夺下邺城,这功劳可就大得无以复加了,到时一定会爬到我们头上来,我们肯定是要受他欺压的,可就没有现在这般快活了。”

    丁廙眼珠一转,道:“大哥说的有理,小弟受教了。皇上不封我们为侯,小弟心中也是不忿,这今后该怎么办,小弟全听大哥的。”

    正说话间,忽听回廊另一头有人叫道:“原来你们两个都在这里,可让朕好找!”说话之人正是曹植。

第四百九十七章 连日不朝

    丁仪、丁廙正在私下里密议如何卖主求荣,却陡然间听到曹植的声音,自是吓得魂不附体,呆在当场。原来曹植喝了点酒,作了几首诗,一时觉得昏昏欲睡,便趴在案上,打起呼噜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睁眼醒来,却不见丁仪、丁廙二人,便出来找寻。来到此间,远远望见兄弟两个正在窍窍私语,他对二人素来信任,也不以为意,便大声呼喊,这样一来兄弟二人的密议他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丁仪、丁廙二人做贼心虚,还以为曹植全都知道了。第一个反应便是想要撒腿便跑,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兄弟二人都是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跑得过轻功卓绝的宫中侍卫?怕是没跑出几步就血溅宫阙,脑袋搬家了。二人听曹植说话的语气,觉得他不像是有所查觉。他们都知道曹植性格直爽,不善作伪,若是发现他们图谋不诡,一定会怒不可遏,当场便令侍卫砍了他们的脑袋。当下兄弟二人对望一眼,硬着头皮走到曹植跟前,行礼磕头。

    曹植哈哈一笑,道:“不是说了,见到我不用如此多礼么?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这句话当真是废话了,兄弟二人正在密议,却被正主抓了个现形,这脸色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丁仪咳嗽两声,道:“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想是昨晚着了凉,刚才又给冷风一吹,有些伤风。”

    曹植信以为真,道:“最近天气转凉,你们可要小心身体啊。”

    丁廙道:“多谢皇上关心。”

    曹植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客气。”顿了顿道:“方才我虽然作了几首诗,却还未尽兴。走,我们再到景色宜人之处,即影抒情,做上几首。谁要是做不出来,便罚酒一斗!”

    丁仪道:“皇上文采风流,古往今来无人可及,微臣自是难及万一。”

    曹植道:“都说了,你我三人情如兄弟。以后有人的时候你们叫我皇上,没人的时候,我们就是你我兄弟相……”

    忽听得远处有人大声喧哗,离得远了也听不真切。

    曹植皱起眉头,道:“这又出了什么事。他们难道不知我饮酒作诗时,最烦他人搅扰吗?”

    丁仪心想多半是那近侍贼心不死,又跑来碰运气,说道:“我去看看。”

    曹植道:“嗯,多半是那些大臣又来劝朕少饮些酒,以免误了正事。真是啰嗦!你去和他们说朕已经睡下了,有事等朕醒了之后再说。”

    丁仪道:“就是皇上喝酒越多,越能下笔成章,这些痴人,又如何省得?”

    曹植哈哈大笑,道:“知我者丁正礼也。你这就去替我挡驾吧。”拉着丁廙向荷潭走去。

    丁仪知道曹植没听见他二人的对话,松了口气。来到御园门口,只见荀攸、蒋济、刘晔等一班大臣站在门外和侍卫理论。那些侍卫为了保住脖子上这颗脑袋,自然不敢放他们进去。荀攸等人都是君子,自是动口不动手,当下使尽浑身解数,不住劝说。可这些侍卫都是武人,从来都是动手不动口,荀攸等人那套之乎者也的所谓金玉良言,对他们来说便如对牛弹琴一般,岂能入耳?解决问题的方法即不对路,这效果自然不佳。是以不论众人如何劝说,这些侍卫都是王八吃砰砣铁了心了,死活不肯让路。

    正吵嚷间,丁仪到了,皱起眉头道:“皇上已经睡下了,你们不可打扰,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吧。”

    刘晔一见丁仪气便不打一处来,道:“都是你这个佞臣整天缠着皇上喝酒,把正事都给耽误了。总有一日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丁仪气塞胸臆,哼了一声,道:“都是你们这帮大臣无能,什么事拿来烦皇上。皇上封你们为三公九卿,爵为列侯,就是要你们替他分忧的。你们什么事都处理不了,都要拿来烦皇上,要你们何用?”

    蒋济道:“若是寻常小事,我们几个自不敢来打扰皇上雅兴,可如今敌兵犯境,江山危如累卵,不由得我们不来。皇上睡了也罢,没睡也好,总之我们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到皇上。”

    丁仪心道:“定是那个不开眼的近侍将这帮瘟神给引来的。”阴恻恻道:“皇上肯有严令,不论何人只要打扰他的雅兴,杀无赦!你们几个都是国家栋梁,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可惜的很哪!”

    刘晔道:“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皇上竟还有闲情雅志,饮酒赋诗。今日他便是杀了我,我也要见他一面,痛陈厉害,不能再由着他这么胡来了。”

    丁仪心道:“你们若是见到皇上肯定要说我坏话的,这一面我如何能让你们见上?”挥了挥手,道:“皇上饮酒时最烦的就是有人拿着那些俗事来烦他,到时怪罪下来,连我也要跟着倒霉。你们几个想死没人拦着,可若是连累得我跟你们一起死,那可就划不来了。”对侍卫队长说道:“皇上有令若有人不奉诏命,擅闯禁地,打扰他的诗兴,可不必请旨,立即格杀,下手者有功无罪!”

    众侍卫听丁仪的言下之意,竟是要他们杀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心中均想这些大臣都是国家栋梁,皇上平时极其倚重,若是没有请旨便将他们杀了,皇上事后后悔起来,丁仪肯定是没事,自己这脑袋可就在脖子上坐不安稳了。

    刘晔怒道:“今日先打死你这个奸臣,除却祸根,再作区处。”说着袖出上朝用的笏板,向丁仪的顶门打来。大臣进宫都是要经过搜检的,身上不能携带尺寸之刃。此时他身边也就这件兵器比较趁手了。这件兵器若是在武学大家使来,却也能将人打得脑浆迸裂。可刘晔手无缚鸡之力,这一下子无甚力道,既便拍在脑门上也不过就是肿起个包,有何用处?

    丁仪为了和他们说话,已走到众武士之前。眼见着刘晔挺起笏板冲了过来,不由得吓了面如土色,退了两步,走到一干侍卫之后,大声喝道:“侍卫们,还不动手,皇上平时养你们何用!”

    众侍卫对望一眼,一咬牙各挺兵器,一齐发作,没头没脑的向众大臣乱砍。众人手中没有兵器,况且寡不敌众,弱不敌强,如何招架得住?惨叫声中便有两三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倒在血泊之中,当真是白玉阶前作战场,金銮殿上见阎王。好在众侍卫知道这些大臣个个来头不小,不愿无端开罪他们,只是捡了些籍籍无名的小角色下手,旨在立威吓人,令群臣知难而退,以免多所伤亡。战不片时,群臣死于乱军之手的,约十分之一,其余个个带伤见血,发一声喊,鼠窜出宫。

    丁仪哈哈大笑,命众侍卫迅速清理现场,以免曹植出来时看到,不好交待。自己则转入园中复命。

    其时曹植诗没做出几首,酒却又喝了不少,满脸通红,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丁仪笑了笑道:“皇上圣明,果然是那些大臣不满皇上饮酒,跑来啰嗦,其实没什么事。如今都被我赶出宫去了,没有了这几只苍蝇,皇上可以安心吟诗作赋了。”

    曹植道:“说得好!这些个大臣真像苍蝇一样,整天在我耳边嗡嗡嗡地,烦也烦死了!”

    正在这时,天边有两队大雁,排成“人”字形,向南疾飞。丁廙心念电转,当即赋诗一首,说道:“当此良辰美景,何必说这些大煞风景的话题?适才臣见群雁南飞,偶有所感,已作诗一首。皇上可要加把劲了,不然这场比试,可就是您输了。”

    曹植笑道:“你那首诗文辞虽美,意境却不甚佳,待我作来!”说着抬起头来,望着天上那两行征雁,出了一会神,举起酒爵,咕地一下,喝干了。跟着摇头晃脑,凝神苦思,好似他刚喝下的不是琼浆,而是摇头丸一般。

    荀攸左肩被长枪刺了一下,右臂被长剑划了道口子,带伤而回。回到家里命人请来太医,给自己包扎伤口。太医见他只是去了一趟御花园,回来之后便面青目肿,肩头、手臂鲜血长流,像是到战场上晃了一圈一般,大为纳闷,却又不多敢问。仔细检视各处伤口,取出专治跌打损伤的祖传秘药给他外敷内服。他未进太医院前曾干过一段时间的游方郎中,终日在街上摆地摊兜售狗皮膏药,此时又干回老本行,自是得心应手,如鱼得水,手脚十分麻利。

    荀攸一声不哼,任他施为。屋内寂然无声,过了良久,方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受伤?”

    那太医道:“这种事情下官不便多问。”

    荀攸叹了口气,道:“这伤不碍事吧?”

    那太医道:“不碍事,不碍事。不是我吹牛。这药可是老祖宗穷其一生的心血方研制而成,内含九九八十一种珍贵药材。专治跌打损伤,刀伤棒创。不论那人伤的如何严重,只要他服了我这药,保证行走如飞,和没事人一样。”这套词原是他兜售狗皮膏药时的广告,不说已久,此时听荀攸问起伤势,情不自禁的又冒了出来。

    荀攸微微一笑,道:“只要不耽误明日早朝就好。”

    那太医道:“误不了,保证误不了。丞相伤得如此之重,仍忧心国事,念念不忘来日早朝,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官啊,老百姓可是有好日子过了。”

    荀攸摇了摇头,喃喃道:“老百姓可是有好日子过了……”

    那太医在他的各处伤口上都敷上伤药,道:“好了。丞相今晚早些休息,好好睡上一觉,明早起来这伤便好的差不多了。”

    荀攸道:“嗯,多谢你了,下去领赏吧。”那太医喜滋滋地退了下去。荀攸来到案前坐好,取过一张白帛铺在案上,提起笔来,略一凝神,奋笔疾书。

    次日卯时,荀攸到了皇宫,只见正殿内大小官员三三两两的聚到一起,窍窍私语。荀攸走到刘晔跟前。刘晔道:“看来今日又不早朝了。”

    荀攸摇了摇头,辛毗道:“原先只是偶一为之,倒也无伤大雅。可最近皇上连日不朝,眼见着敌军大举压境,江山危如累卵,似此该如何是好?”

    荀攸与刘晔对望一眼,同时摇了摇头。辛毗道:“今日皇上若再不朝,我等进宫死谏,如何?”昨日辛毗有事外出,直至傍晚方回,没有跟着众官一起去御花园,得以幸免于难,因此对此事也就一无所知。

    蒋济走了过来,道:“没用的,昨日我们几个到御花园禀告敌兵犯境之事,结果皇上没见到,却撞见丁仪。那厮不由分说,喝令文侍卫对我们大打出手,将我们给赶了出来。”

    辛毗怒不可遏,连声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进宫找皇上评理去!”

    荀攸道:“佐治不可莽撞,这事当从长计议。”

    刘晔道:“如今皇上受丁仪、丁廙二人蒙敝,以为天下太平无事,便耽于嬉戏,荒废政事。佐治既便进宫也见不到皇上,若是撞到丁仪兴许还要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正说话间,一名近侍从内殿转了出来,道:“皇上身体不适,今日便不早朝了,各位都回去吧,别在这等着了。”

    辛毗问道:“皇上到底是身体不适,还是宿酒未醒?”

    那近侍道:“大人既然知道了,何必明知故问。”

    辛毗怒道:“如今敌军压境,江山转眼不保。皇上居然还在醉生梦死,吟诗作赋!你去和皇上说,微臣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启禀皇上。”

    那近侍道:“皇上昨日与丁大人饮酒作诗,很晚才睡,如今兀自未醒,谁敢打扰?大人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等皇上醒来再说。”

    辛毗气得胡子根根上竖,叫道:“哼,我今天便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进宫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打醒!”说着捋起袖子,便要闯宫。

    荀攸等人大吃一惊,忙一拥而上,将其死死拽住。那近侍眼见众人乱作一团,便乘机脚底抹油,不再和他们朝向了。群臣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在朝上傻等一阵,方怏怏而回。此后一连十余日,曹植都传旨免朝,躲在宫中和丁仪、丁廙二人饮酒作乐。这时各地的告急文书好似雪片一般堆到丞相荀攸案前,荀攸眼见江河日下,自是忧心如焚,可是见不到曹植,调不来兵马,也只有干着急的份了。

    原来那日许褚重伤昏迷,被众将抬入大帐不久便即醒来。跟着便挣扎着站起,不顾众将劝阻,带伤上阵,连夜引军追赶臧霸。追到南宫左近正遇臧霸大军。两下里列成阵势,混战一场。臧霸军人数虽多,但输了一阵,士气低落。而许褚军胜了一阵,气势如宏,高呼酣斗,以一当十。臧霸军抵敌不住,大败亏输。臧霸引着败军逃往信都。信都守将陈矮也见过曹丕派去招安他的人,正自犹豫不决,却见臧霸大败而回。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这形势这么明显,陈矫又不是傻子,自然一眼便看了个明白,当即做出决定,将臧霸诱进城来,打算把他灌醉后绑了,解到邺城献功。这样曹丕一高兴,兴许他的官号又能长上十几个字。亏得陈矫手下有一个小卒和臧霸同乡,探得消息之后,冒着生命危险报知臧霸,臧霸吃了一惊,忙引着心腹家将连夜溜出城去。陈矫追赶不上,开城降了许褚。这边孙观见许褚军屡战屡胜,终于下定决心投降曹丕,跟着引军北上,同许褚军合兵一处,奋力痛打臧霸这只落水狗。臧霸方到南皮,还来不及收拢败兵,孙观便引军赶上,两军相交,臧霸又败,引着数十骑逃往平原,打算回到青州重整兵马再决胜负。孙观知他心意,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引军衔尾直追,追到鬲县,终于追上。臧霸见敌军势大,便凭城坚守,孙观一面筑起长围,将城池团团围住,一面分遣众将略定青州辖下各处郡县。这些郡守县令都是属墙头草的,见哪边风大就往哪边靠,眼见着孙观一路高歌猛进,节节胜利,风头正盛,不靠他靠谁?大军一到,便即投降,旬日间青州所属各郡县重新归属曹丕。世事如浮云,变幻莫测,有时眼见形势一片大好,可转瞬之间便江河日下,一发而不可收拾。这一点在当今的股市上体现的犹为明显,有的人一夜之间成了亿万富翁,有的人一夜之间输光老本,激动的从数十屋高楼上涌身跳下,摔成肉泥一堆。“是非成败转头空”罗贯中UU小说的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臧霸屡战屡败,青州得而复失,这一切的一切曹植躲在深宫中不闻外事,竟是毫不知情。当然他偶而也向丁仪、丁廙二人问起外间的情况。二人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编起瞎话来自然是一套一套的。随便胡说八道一番,曹植信以为真,还以为形势一片大好,曹丕转眼便要灭亡,便不以为意。他从邺城逃出时惊魂几绝,再加上前些日子终日苦思如何扭转乾坤,头昏脑涨,这诗自是许多没作了。一日不作诗对他来说就和韦公小宝一日不赌钱,一日不骗人一般,当真是说不出的难受。此时悬在他心头的大石陡然间被放下了,便又开始故态复萌,整日价和丁仪兄弟二人饮酒作诗,终日烂醉如泥,不上朝的记录也被他一再刷新。这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便起了个大早,来到了阔别以久朝堂,坐在龙椅上向下望去,只见朝堂上只有荀攸、蒋济、刘晔等廖廖数人,其他人都不知死到哪里去了,不禁大为纳闷,问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荀攸原本打算大骂曹植一顿,可到了如今,他也没这个心情了,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刘晔怒气勃勃的道:“皇上还有脸问。微臣想请问皇上,皇上有几天没上早朝了?”

    曹植脸上一红,道:“这个……这个……朕最近有些不舒服……这个……”

    蒋济道:“大魏江山已岌岌可危了,皇上若是今天仍不上朝,明日微臣也不来了。”

    曹植一脸惊愕,道:“大魏江山岌岌可危?子通怕是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荀攸道:“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不争的事实。没来的这些人有的心灰意冷,已另投明主,有的见皇上老不上朝,便不再朝堂上空等了。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国了,皇上。”

    曹植一张脸涨得通红,小声嘀咕道:“朕就知道,一上朝你们就要和朕说这些陈词滥调。朕不就喜欢饮酒赋诗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今天这一出八成是你们为劝我别再饮酒,故意作给我看的。”向站在身旁的近侍使了个眼色,那近侍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

    正说到此,忽见一名近侍匆匆进殿,道:“南魏使臣满宠前来同皇上议和,现在宫门外等候皇上召见。”

    曹植挥了挥手,道:“我军已兵临城下,邺城转眼便破。子恒这时才想着来觏和,怕是有些晚了吧。不见!”

    荀攸心中一凛,寻思:“子恒这手大是高明,不知是谁给他出的主意。”

    蒋济道:“启禀皇上,如今早已不是当初的局面了。臧将军屡战屡败,被曹休围于鬲县,河间以南各郡县得而复失,如今都已属了子恒……”

    曹植听了这话,脸色登时大变,道:“这怎么可能!朕可是听说臧将军节节胜利,频频告捷,如今已杀到阳平亭,离邺城不过数十里……不,你说的不是真的,你说的一定不是真的。”世人都喜欢听好话,曹植自然也不例外。他明知蒋济不会撒谎,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但心里还是不希望这是真的。

    刘晔道:“所谓臧将军大胜的消息,皇上可是从丁仪、丁廙那里听来?”

    曹植点点头,道:“嗯,他们和朕亲如手足,一定不会骗朕的,一定不会。”

    蒋济道:“皇上同子恒乃是骨肉同胞,一言不和,尚且操戈相向。更何况丁仪、丁廙二人,不过是异姓之人,和皇上既不沾亲又不带故,皇上却对他们言听计从,何其愚也!”

    曹植怔了一怔,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荀攸轻击两掌,站在殿外侍候的近侍走进殿来行礼,荀攸道:“去把前线的战报取来给皇上过目。”

    那近侍双手捧着一叠厚厚的文书,恭敬呈上。曹植见战报竟如此之多,大失惊色,取过一份来一看,登时面如死灰,呆若木鸡,愣了好一会,又取过一份看罢,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他不死心,接连看了十数份,颓然坐倒,反反复复只是一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荀攸道:“对皇上来说也就十数日不上朝,可外间却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人君者为何要日日上朝理政,皇上现在应该知道了吧。之前我们劝皇上少饮些酒,皇上总认为是老生常谈,杞人忧天,现在呢?”

    曹植呆呆在坐在龙椅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荀攸叹了口气,道:“伯宁已在宫门等很久了,若是激怒了他,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这人到底见是不见,还请皇上早拿主意。”

    曹植长叹一声,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见见了。”

    过不多时,满宠进殿,行礼已毕,道:“微臣已在蓟县苦候数日,看来想见皇上一面,还真的很不容易。”

    曹植羞惭满面,道:“这个……这个……子恒派你来有何话说?”

    满宠呈上国书,跟着舌灿莲花,表明曹丕求和诚意。刘晔道:“如今子恒形势大好,为何反来求和。凡事不近人情,必有诡计,难道是有何图谋?”

    满宠道:“皇上与我主本是至亲兄弟,只因听信小人言语,这才兴师作乱。我主起兵应战,乃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偶然大胜,已足以惩戒皇上无故兴师之罪。又岂能斩尽杀绝,将自家兄弟逼上死路?我主此举,实是为了两国百姓及骨肉亲情着想,务请勿却为幸。”

    曹植心道:“嘴上说的好听,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挥了挥手,道:“伯宁远来劳苦,且先下去休息片刻,容朕君臣商议之后,再作决定。”

    满宠微微一笑,行礼辞出。曹植问荀攸道:“你怎么看。”

    荀攸道:“不管子恒求和是否出自真心,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我们都不好拒绝。”

    刘晔向蒋济望了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曹植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荀攸摇了摇头,道:“子文攻打易京已久,劳而无功,兵士已十分疲劳,不堪再战。不若乘这个机会息兵安民,休养生息,待时而举。”

    曹植道:“辛佐治呢?去把他请来,朕想听听他的意见。”

    蒋济道:“启禀皇上,佐治对皇上已是大失所望,上表辞官,跑到长安投了刘备。”

    曹植脸色一变,呆了半响,叹了口气,道:“有请伯宁上殿。”

    满宠在殿上和曹植反复商议和议条款。曹植见事态对自己不利,有心退让,以求喘息。满宠怕事有中变,也不为己甚,但条约文字严谨,不容半点含糊,双方反复商议,直到初更时分,方才商议停当。曹植设宴款待满宠,酒宴一罢,曹植转入宫中,令人叫丁仪、丁廙二人叫来,臭骂一顿。二人见曹植去上早朝,便知大事不妙,忙在家商议应对之策。此时他们早已试演几次,对各种可能都预拟了应变措施,当真的胸有成竹。一听曹植大骂,登时跪倒在地,说他们也是误信人言,这才认为形势大好,不以为意。跟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曹植饶了他们的狗命。曹植这几日僻处宫中,对外间之事一无所知,只道是他们也是听了他人言语,以讹传讹,这才说前方大胜的。听他们说得可怜,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登时软了,挥手令他们起来。丁仪、丁廙二人却不起身像头狗一样的趴在曹植脚边,不住摇尾乞怜。曹丕经不住他们软磨硬耗,花言巧语,终于信了他们的鬼话,不再追究他们的罪过,丁仪、丁廙这才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

    曹植道:“今番损兵折将、山河破碎都是朕好饮误事之故,朕心里好生惭愧。从今日起朕打算不再饮酒了,你们两个也少进宫吧。”

    丁仪当然知道自己少进宫意味着什么,忙道:“如今和议已成,兵革不兴,国家太平,百姓安居,皇上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曹植道:“这和议方成,大小事情千头万绪,没朕处理怎么成?”

    丁廙道:“荀公达办事干练,这些事情,他自会应付,何劳皇上操心?”

    曹植道:“可朕若老是不上朝,总也不是个事。”

    丁仪道:“这朝皇上大可去上,这诗也不妨接着作,皇上文采出众,下笔成章,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当乘太平之时多作几首绝妙好辞,传之后世。古往今来的皇帝不是只会打仗,就是只会治国,像皇上这样文武全才,出口成章的皇帝那可是绝无仅有的。后代子孙要是读了皇上的诗,一定会打心眼里佩服的。”

    曹植缓缓点了点头,道:“嗯,你说的倒也有理,可这……”

    丁仪道:“如今不打战了,还有什么事情要皇上处理?皇上大可放心。再说这当皇上就是要享清福的,若是天天处理烦琐的国事,又有什么意思?”

    曹植深以为然,点点头,道:“嗯,就这样吧。”

    其实曹丕议和不过是缓兵之计,暗地里仍在调动兵马。其时曹彰正猛攻易京昼夜不停,得知双方议和之后,便即退往范阳,安下营寨,休整士卒。哪料曹休接到曹丕密令,弃了辎重,轻兵倍道而行,选了一个月夜风高的晚上,突袭范阳大营。曹彰猝不及防登时着道,大败亏输。曹仁乘机引军杀出,与曹休合兵一处,一面将曹彰围困在逎县,一面自领一支军马,出奇不意,偷袭蓟县。

    其时和议方成,守城将士个个麻痹大意,疏于防守,曹仁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下南门。招呼大军进城,一时之间杀声震天,鼓声动地。蓟县百姓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忽听杀声四起,吓得醒了过来,抱着被子抖个不停,不知出了何事。荀攸一听见喊杀声,便知大事不妙,忙到宫中来见曹植,宫中侍卫听得喊杀声,知道非同小事,自是不敢拦阻。荀攸一路畅通无阻,直入寝殿,右脚刚踏进门框,大声叫道:“不好了,南魏军马杀进城来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窜身辽东

    但听得屋内呼噜之声大作,一阵响似一阵。荀攸长眉一轩,循声望去,只见曹植、丁仪、丁廙三人抱成一团,醉倒在地,不禁长叹一声,走上前去,一把将丁仪、丁廙二人推开,二人哼了两声,翻身滚了开去。荀攸摇了摇曹植,道:“皇上,敌人已杀进城来了,请皇上速速撤离。”

    曹植双眼紧闭,哼了一声,荀攸道:“皇上快醒醒,形势万分危急,片刻耽误不得!”

    曹植又哼了一声,荀攸暗暗叫糟,双手抓着他的肩头连连摇晃,道:“皇上,皇上。”

    曹植翻了个身子,将右手搭在丁仪的身上,叫道:“好酒!好酒!来,来,来,咱们再来喝他一百斤!”

    荀攸只觉一股酒臭扑面而来,中人欲呕,眉头一皱,喃喃地道:“似此该如何是好?”

    正沉吟间,但听得喊杀声越来越响,显是敌军离皇宫又近了不少。情急之下,心念电转,已有计较,一跺足道:“便是饮鸩止渴也说不得了。”一转身奔出寝殿,过不片时,引着四名侍卫进了寝殿,一挥手,道:“将皇上扶起,用绳索缚在车上。”

    四名侍卫四四相觑,不敢上前,第一名侍卫壮着胆子道:“冒犯皇上可是大不敬,那是要砍头的。小人脖子上就一个脑袋,还想留下来多吃几年米饭,可不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另外三个侍卫连连点头,以示赞同。

    荀攸道:“事急从权,不如此皇上如何成行?你们只管放心大胆的干,到时皇上怪罪下来,我自当之,须连累不到你们头上。”

    四名侍卫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还是不敢上前。

    忽听得远处杀声阵阵,乒乒乓乓,兵刃交作之声不绝,显然敌军正在皇宫附近与守军展开激战。

    荀攸喝道:“还不快些不动手,不然不等皇上砍你们的头,我先将你们给斩了!”

    那四名侍卫打了个冷战,窜将上前,七手八脚的将曹植扶起,搀出屋去,扶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一名侍卫拿出一捆长绳,也不管曹植听不听得见,一叠连声的叫了十来声“对不住”,这才哆哆嗦嗦的将曹植绑在车上,以免道路颠簸,曹植醉得人事不知,自然不知趋避,万一一个不小心,从车上滚将出来,摔了个狗吃屎,龙体因此受到损伤。

    荀攸上了另一辆马车,两辆马车甫到宫门口,迎面来了两队人马。原来田豫、牵招早已收到荀攸差人递去的消息,各引一队军马前来卫护。荀攸见两队人马到来,心中稍宽,忙令二将引军殿后,缓缓而退。一行人先出东门,向东行了数里,这才折而向北,又行了三四十里,始终不见敌军赶来。荀攸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长长的吁了口气。

    忽听得身后有人大声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绑朕!”正是曹植醒了发癔症,在那胡乱叫唤。

    只听一名侍卫说道:“皇上酒醉,丞相怎么叫也叫不醒。他担心道路崎岖,车行不稳,把皇上颠坏了,故叫我们如此,得罪之处,还请皇上别见怪。”心中却道:“如今兵败如山倒,你这个皇上也不知还能再当几天?”

    曹植听得车声辚辚,大为奇怪,问道:“这是要去哪?”

    一名侍卫道:“南魏兵马由大将曹仁率领杀进城来,丞相眼见城池守不住了,便命我等护送皇上暂幸辽东,再作区处。”

    曹植怒道:“胡扯!子恒已和朕觏和,如何还会再起事端?”

    那侍卫道:“小人如何敢欺瞒皇上,这可是千真万确之事。”

    曹植叫道:“公达在哪,叫他来见朕。”

    荀攸摇头苦笑,吩咐停车,走到曹植的马车前,跪倒行礼。曹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荀攸道:“曹仁引军偷袭蓟县,臣恐皇上遭遇不测,不及叫醒皇上,便将皇上缚在车上,罪该万死,还请皇上重重治罪。”

    曹植怒道:“你好大胆子,朕是要重重治你的罪!子恒明明与朕觏和,发誓不再侵犯,如何还会令曹仁袭城。定然是你胆小如鼠,听到一丁点风吹草动,便以为敌军开来,吓得抱头鼠窜。你自己胆小怕事也就罢了,竟让人将朕绑成这样,成何休统,还不快给朕松绑!”

    边上侍卫见曹植如此生气,吓了一跳,忙抢进车内,替他松绑。曹植揉了揉手腕,道:“将荀攸拿下去砍了!”

    为曹植松绑的侍卫正要下车,听曹植要斩荀攸,吃了一惊,说道:“当时曹仁突然引军杀来,形势万分危急,丞相这么做完全是迫不得已,都是在为皇上……”刚说到这里,曹植右手一扬,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记耳光,道:“胡说八道。将这个家伙一并拖下去砍了。”

    荀攸听得远处蹄声隐隐,吃了一惊,向远处望去,道:“皇上要砍臣的头也不必忙在一时,等到了辽东再砍也不迟。”一挥手,吩咐大军继续前行。

    曹植也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喊杀声,吃了一惊,道:“难道曹丕这个家伙真的背信弃义,引军来袭?”

    那侍卫揉了揉腮帮子,道:“皇上,反正我这条命今天是保不住,左右是个死。索性有什么说什么吧。丞相忠心耿耿,赤心为国,皇上却不信他的话,还要杀他的头。而丁仪、丁廙两人狼狈为奸,合着伙的欺骗皇上,皇上只因他们会做几句酸诗,对自己味口,便信了他们的花言巧语。这锦绣江山之所以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全是皇上自己不好,不关丞相的事!”

    曹植怒不可遏,道:“你怎敢这么和朕说话。”

    那侍卫道:“你也别动不动就朕啊朕啊的了,你这个皇上也不知还能再当几天,有什么好神气的!”

    曹植右手不住颤抖,道:“你究竟倚仗着谁的势头,敢胆这么和朕说话?难道不怕朕杀了你!”

    刷地一声,那侍卫拔出钢刀,道:“我就是倚仗它的势头,如今你我同乘一车,我要杀你直是易如反掌!我想我若是杀了你,其他弟兄一定不会反对的,你们说对不对?”

    护卫在马车旁的侍卫齐声叫道:“对!”

    曹植眼见着一柄青光闪烁的钢刀在眼前晃来晃去,吓得魂不附体,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道:“你们要造反?”

    那侍卫瞪了他一眼,道:“如今你兵败奔窜,还有脸在我面前摆皇上的臭架子。我们要不是瞧在丞相的份上,早就散伙,各奔东西了,谁来保护你?如今皇上信用宵小,连日不朝,荒废朝政,致使四方大乱。你自己说说,老百姓要你这样一个不会为他们考虑的皇上来又有何用?我若杀了你这个无道昏君,另立贤君,老百姓高兴都来不及呢,为怎会说我是造反?”

    忽听车外有人大声喝道:“一派胡言!你是个什么东西,怎敢和皇上同乘一车,还不快下来!”正是荀攸。他方才赶到前头命人骑快马先行,早一日打前站,让沿途各太守县令好生准备,以迎圣驾,因此没有听见前番胡言乱语。此时过来恭请圣安,这才听见了,不禁气塞胸臆,大声喝斥。

    那侍卫吃了一惊,答应一声,跳下车来。其时马车在道上急奔,他落地时仍能稳稳站着,显是功夫不错。

    荀攸伸手一指,道:“将这个冒犯皇上的大胆狂徒给我拿下了。”

    两名侍卫互望一眼,大声应是,抢上前来,便要拿人。

    曹植摆了摆手,道:“算了,他说的没错,如今江山落到这步田地,都是朕一个人的错。若没有他,朕还不知道自己错了。”

    那侍卫适才出于义愤,有什么说什么,心中也好生后悔,跪倒在地,道:“小人在皇上面前拔刀子,实是罪该万死,请皇上重重治罪。”

    曹植道:“你让朕明白错误所在,自是对朕一片忠心,又有何罪?”问荀攸道:“丁仪、丁廙呢?”

    荀攸道:“当时形势十分紧急,微臣只顾着保护圣驾,自然顾不上他们,如今他们应该还在宫中。”心道:“那两个小人该死久矣,若是假曹仁之手杀了他们,正是大快人心。”

    曹植长长叹了一口气,问道:“这是到了哪了?”

    曹仁要立不世奇功,攻进城后,便亲自引着数百亲兵奋勇当先向皇宫杀来。一路之上遇到了守军顽强抵抗,曹仁且战且走,到宫门口一看,只见宫门洞开,门前那一排排侍卫早已不知去向,城楼上虚张灯火,并不见一人。原来宫中的妃嫔宫女,侍卫宦官见曹植不顾义气,躬先跑步,自也有样学样,撒退飞奔,一下子便散了个干净。

    曹仁不明就里,见宫门大开,还道是曹植的诱敌之计,长眉一轩,道:“曹子建在弄什么玄虚?”

    一名亲兵道:“小人先引十数人前去哨探。”

    曹仁点了点头,那一名亲兵把手一招,引着十余人去了。

    过了良久良久,也不见那伙亲兵回转。曹仁在马上抓耳挠腮,正自焦急,忽见那十余亲兵扶着两个醉汉从宫中走出,忙问道:“可曾拿到子建?”

    原先自告奋勇的亲兵摇头道:“没有,偌大的皇宫之中,就剩下这两个家伙,偏偏醉得人事不知,怎么叫也叫不醒。小人只好将他们扶了出来,听候将军发落。”

    曹仁心念一转,微微一笑,道:“此必是丁仪、丁廙两兄弟,取水将他们泼醒。”

    一名亲兵取了水来,将二人泼醒。

    丁仪睁开眼来,见前后左右各自数柄钢刀指着自己,吓得魂飞天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道:“皇上,您不是已原谅微臣了么,为何还要如此?”说着鼻涕眼泪一把把的流了下来,此时他兀自以为曹植将他们灌醉和他们算旧帐。

    曹仁哈哈大笑,道:“子建早已走了,你们二人可知他的下落?”

    丁仪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却见马上之人乃是曹仁,放下心来,伸手拍了拍胸口,道:“我当是皇……子建呢,原来是你啊,吓了我一跳!”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尘土,旁若无人。他自恃自己是有功之臣,自然不把曹仁这个大老粗放在眼里。丁廙见兄长站起,也跟着站起,挺着个大肚子,神色颇为倨傲。

    曹仁见二人对自己无礼,长眉一轩,道:“你们可曾见到子建?”

    丁仪道:“方才还在一块饮酒,现在不知到了哪里,你没见到他吗?”

    一名亲兵大声叫道:“你们两个亡国之臣算个什么东西,对我家将军如此称呼,‘将军也不叫一声’,忒也无礼,还不快向他老人家赔罪!”

    丁仪哈哈一笑,道:“若没有我们,你们安得到此?皇上答应事成之后封我为公,我和子孝平起平坐,这样的称呼还是客气得了,又何必向他赔罪?”

    曹仁眼珠一转,点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两位大人受惊了,且请回府休息,少时我便差人护送两位大人到邺城谒见皇上。”

    丁廙斜了他一眼,道:“这还像句人话。”拉着丁仪的手,一拂袖,扬长而去。

    曹仁望着他们背影,额头上青筋根根突起,冷冷地道:“我若不杀了你们这两个小人,当真是枉自为人了。”向边上一名亲兵招了招手,那亲兵策马近前,曹仁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那亲兵点了点头,拨转马头,飞奔而去。

    那人出了西门,一路向西,继而折而向南,经过逎县时,听闻曹休大军已攻破城池,曹彰弃城北走,下落不明。张辽被曹休围困于一座土山之上,屡次冲突不出,也已归降。那人听了之后,精神为之一振,策马急奔,这日到了邺城,将消息递给了宫中近侍。

    那近侍听了之后眉开眼笑,屁颠屁颠的来到皇后宫中,见到曹丕,跪倒磕头,将这个绝好的消息说了。曹丕霍然而起道:“太好了,太好了。这都是你的功劳。”说着伸手搂着郭皇后的腰,扳过她的脸,伸嘴在她的嘴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郭皇后一把将他推道:“你这人!也不看看场合!”

    曹丕哈哈大道:“怕什么!朕今天实在太高兴了!传朕旨意,今晚于太极殿设宴,宴请文武百官,朕要当殿宣布这个好消息,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郭皇后道:“子建出逃,肯定是跑辽东去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皇上现在就摆宴庆功,与民同乐,怕是早了点吧。”

    曹丕面色凝重,点了点头,道:“皇后教训的是。你这一手玩的太漂亮了,不过就是不够光明正大,传出去朕得名声可不太好听。”

    郭皇后道:“这有什么不好听的?楚汉相争时,刘邦和项羽连年交战,双方都疲于奔命,不欲再战。于是双方便各遣使议和,商定以鸿沟为界,各不侵犯。和议一成项羽便即引军东归,刘邦也想引军西归,张良、陈平却劝他引军追袭。刘邦依言而行,将项羽围困在垓下,一战成功。这陈平诡诈百出也就罢了,张良可是个正人君子,竟也劝刘邦违背誓言,出兵追袭。而且事后,老百姓也没有因此怪罪张良、刘邦,说他们言而无信。可见有时要想成功,是要使些手段的。不过这次亏得有丁仪、丁廙二人在内为应,没有他们缠住子建,我们也不可能胜得这般容易。”

    那近侍忽道:“对了,曹将军差来的人也提到丁仪、丁廙二人。”

    郭皇后微微一笑,道:“子孝定是对他们十分不满,想让皇上将他们斩了对不对?”

    那近侍怔了一怔,道:“娘娘真神了,那人确实是这么说的。”

    曹丕向郭皇后瞧了一眼,问道:“你怎么看?”

    郭皇后嫣然一笑,道:“这点小事皇上自己拿主意,也就是了。”

    曹丕脸一沉道:“这种卖主求荣的小人要来何用?”大手一挥,道:“斩!”

    那近侍暗暗吐舌,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曹植逃到辽东,惊魂稍定,过不多久,曹彰也即赶来。兄弟二人于行宫中相见,不胜唏嘘。曹植握着他的手道:“如今这样,都是朕一个人的错。朕没脸再当这个皇帝了,还是二哥来当吧。”

    曹彰摇了摇头,道:“我也有错。当初文远曾劝我不可掉以轻心,我却想和议即成,双方罢战,有什么好担心的,便没听进去,结果……结果……唉!罢了,过去的是是非非从今往后再也休提。这辽东虽小,也还有四郡,若用心经营,胜负还未可知也。”

    曹植泪流满面,和曹彰互望一眼,跟着两个人四道目光一齐射向荀攸。荀攸苦笑道:“说不得,微臣再去找诸葛亮,说以利害,让他再西边拖住曹丕,使我们可以稍适喘息。”

    诸葛亮听了荀攸之言,默然良久,一言不发。荀攸摇了摇头,伸手向东一指,叹了口气。

    诸葛亮笑道:“公达既已知我难处,我就不多说了。如今隆冬将至,辽东险远,曹丕一时半会也打不到那里,公达大可放心。”

    荀攸点点头,道:“可我们毕竟不想在辽东呆上一辈子,希望孔明看在两国同盟的份上,施以援手。”

    诸葛亮沉吟片刻道:“可是司马懿狡猾多智,死也不肯出战,在下也是没有办法。”

    荀攸道:“孔明何不绕过漳南,直逼邺城?”

    诸葛亮摇了摇头,也不说话。荀攸道:“我明白了。”

    荀攸走后,诸葛亮沉思良久,忽地心生一计,取了一套女子衣衫,装入大木盒中,跟着修书一封,差人连盒带信送入魏寨面交司马懿。司马懿接过一看,只见其文曰:“仲达既为大将,统领中原之众,不思披坚执锐,以决雌雄,乃甘窟守土巢,谨避刀箭,与妇人又何异哉!今遣人送巾帼素衣至,如不出战,可再拜而受之。倘耻心未泯,犹有男子胸襟,早与批回,依期赴敌。”

    司马懿心中怒火万丈,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跟着心念一转,哈哈大笑,打开盒盖,取出衣衫当着那人的面穿了,左顾右盼,问那人道:“你说我穿这件衣衫好不好看?”

    那人瞪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应对。司马懿笑道:“你回去告诉孔明,他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来日自会遣人回礼。”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上表求战

    那使者见司马懿看了信之后竟无动于衷,反而穿了女子衣服在他面前显摆,对他的敬仰之意自是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告辞出来,渡过漳水,回到大寨,见了诸葛亮,说道:“司马懿收了巾帼女衣,看了书信,并不嗔怒,还当着末将的面将衣服穿了起来,问末将他穿这套衣服好不好看。还说将军送去的礼物,他很喜欢,来日自会差人回礼。”

    诸葛亮摇头苦笑,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诸葛亮差人送来女子衣衫羞辱司马懿,而司马懿竟坦然拜受,还当着使者的面武装起来。这样的消息在重男轻女,崇拜英雄的三国时代不啻为天方夜谭,自然也就传得快极,不片时全营大小将校包括烧火做饭的火头军全都知道了,众人一片哗然,都觉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于是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悄悄议论,讨论如何为疯得连自己性别都忘记了的太尉准备后事,最重要的是他家里那万贯家财及几房如花似玉的夫人、如夫人该如何分配,当然孩子就不要了,养起来太费粮食。

    曹真等几个将领听了这消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纷纷踅将进帐。司马懿目光在他们脸上逐一扫去,微微一笑,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曹真问道:“听闻太尉收了诸葛亮送来的巾帼女衣,不知可有此事?”

    司马懿笑道:“我见你们一个个脸色郑重,还当出了什么大事呢,原来是为这事啊!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套衣服着实好看,我很喜欢,要不要我穿给你们瞧瞧?”

    众将面面相觑,尽皆愕然。李典道:“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我们都是一时名将,怎能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请太尉准许我们出战,和诸葛亮决一雌雄!”

    曹真愤然道:“正是,诸葛亮把我们都当成女子,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请太尉准许我们出战!”

    太尉道:“诸葛亮辱得是我,又不是你们,你们着急个什么劲!”跟着叹了口气,道:“我非不敢出战而甘心受辱,奈何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坚守勿战,今若轻出,违抗君命,那是要杀头的。受辱不致死,抗命可就活不成了啊!”

    曹真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太尉碍于君命,不欲出战,末将愿领兵独往,或侥幸得胜,这功劳全归太尉,末将只为出一出胸中恶气。若是不幸败了,皇上怪罪下来,末将自去领死,不关太尉的事。”

    司马懿心道:“和诸葛亮放对,你自思还有取胜的日子?”微微一笑,问众将道:“你们怎么看?”

    众将齐声道:“我等皆愿死战,请太尉下令吧。”

    司马懿道:“你们既要出战,待我奏明皇上,同力赴敌如何?”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点头。司马懿伸手拿着一张白帛,铺在案上,提起笔来写了一道请战表,递给曹真,道:“你看看这样写可还使得?”

    曹真躬身接过,双手捧定,把脑袋转了两个圈子,抑扬顿挫的念道:“臣才薄任重,伏蒙明旨,令臣坚守不战,以待汉军之自敝。奈今诸葛亮遗臣以巾帼,待臣如妇人,耻辱至甚!臣谨先达圣聪:旦夕将效死一战,以报朝廷之恩,以雪三军之耻。臣不胜激切之至!”

    他念完,顿了顿,大声叫道:“好!”

    司马懿问道:“你们觉得有什么不妥?”

    众将互望一眼,摇了摇头,司马懿笑道:“既是你们都认为这奏章还使得,那便这样吧。子丹你这就将这道奏章送交有司,等候皇上裁决。”

    众将知道司马懿胆小怕事,畏敌如虎。怕他暗中调包,这时给他们看的是这份表章,而递给曹丕的却是另外一份,此时听他让曹真送表,均感放心,当下行了一礼,鱼贯而出,各自归寨,或舞刀弄棒,或摩拳擦掌,或运气培力,以待来日大战。

    曹真接命后,马不停蹄,直入邺城,来见曹丕。曹丕接过一看,双眉一轩,道:“出战乃国家大事,朕要与大臣们商议一番,再作定夺。子丹远来劳苦,先下去休息吧。”

    曹真走后,曹丕将表章揣在怀里,径到皇后宫中来见郭皇后,道:“这个司马仲达到底在搞什么鬼?明明让他坚守不战,为何还要上表求战?难道朕前一道表章没写明白吗?”

    郭皇后看了表章,笑道:“司马懿本无战心,必是诸葛亮送衣羞辱,众将心中不忿,逼迫司马懿出战。司马懿这才上表,想要皇上再下一道旨,约束众将不得轻举妄动。”

    曹丕微微一笑,道:“司马仲达的心思还真难猜。”顿了顿,怒气勃勃地道:“这诸葛亮送妇人衣襟给司马懿,不仅是在羞辱司马懿一个人,而是在羞辱参战的三军将士,更是在羞辱朕!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子建被迫退往辽东,后顾之忧已除,朕可以放手与刘备一决雌雄了。朕看没有必要再守下去,是到了主动进攻的时候了,让诸葛亮好好见识我大魏儿郎的厉害!”

    郭皇后瞧着他,似笑非笑,也不说话。

    曹丕问道:“怎么朕说得不对?”

    郭皇后道:“蒋子通、刘子扬都已重归皇上麾下,皇上可去问问他们,看看皇上这几句话到底对不对?”

    曹丕笑道:“那几个老先生整日只会‘子曰诗云’烦也烦死了,朕还喜欢听你说。你且说说,朕说得哪里不对了?”

    郭皇后笑道:“皇上虽然将子建赶到辽东,但胜得颇为侥幸,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这段时间以来,大军从南宫跑到南皮,从鬲县奔往范阳,已是疲于奔命,不堪再战。老百姓也已不堪重负,举家迁往他方避祸,没有老百姓,皇上拿什么和刘备决一雌雄?皇上如今该想的是如何休养生息,如何富国强兵,只有这样才能打败刘备,一统天下。”

    曹丕皱眉道:“这样一来耗时可就久了,朕可等不及。”

    郭皇后笑道:“你呀,连自家是香是臭都没搞清楚,便想去学秦始皇、汉武帝。我来问你,秦始皇之所以能一统天下靠得是什么?”

    曹丕道:“这还用问?自然是靠王翦、王贲这些名将帮他一点点打下来的。”顿了顿叹道:“若是朕手里有王翦,何愁乱世不定!”

    郭皇后摇了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当时没有王翦、王贲、尉缭、李斯这些人,秦国难道就不能统一天下了么?”

    曹丕低头想了想,道:“能。”

    郭皇后笑道:“呵呵,秦自孝公任用商鞅实行变法以来,顶针六代帝王几乎都是善于治国,精通谋略的君主,他们为秦国统一打下了坚实基础,秦始皇不过是恰逢其会,收获果实而已,若没有这些秦始皇能统一天下?当然秦始皇本身也是不世出的英雄,他的出现不过加速秦国统一而已,若是没有他,秦国是不能这么快便统一天下,但绝不是不能统一,只不过时间长短而已。如今大乱初定,百废待兴,大魏就像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娃娃一样,还没学会跑,就想要飞,这可能吗?”

    其实这些道理曹丕也不是懂。蒋济、辛毗等人就曾不止一次和他说过,只是他们动不动就老子曰孔子云,听得曹丕一个头变两个大,自然不加理会。此时听郭皇后用她那清脆悠扬好似黄莺啼鸣般的嗓音这么一解释,他听了大为受用,这脑瓜登时开窍了,道:“你是想让朕做周文王?”周文王韬光养晦,不显山不露水,占有天下三分之二仍臣属商朝。他的儿子周武王承其基业,兴兵伐纣,开创周朝江山八百年。曹丕拿自己比周文王,自然是在问郭皇后是否要他像周文王那样先开创好基业,而把统一的大业留给后来人。

    郭皇后点了点头,道:“嗯。刘备手下有诸葛亮、贾福这样的能臣,之前对付子建的办法对他是没用的,因此短期内想要胜过他,那是根本没可能的。只有休养生息,待时而举这一条路了。不过你也别灰心,世上之事总是难说的很,说不定不用那么久。”

    曹丕沉吟道:“嗯,你说的有理,如今国库空虚,财用匮乏,是不能再打战了。朕这便下道旨,让仲达坚守不出。”

    郭皇后笑道:“皇上不必西线战事担心,只要仲达再守上一两个月,我便有法子让诸葛亮滚蛋。”

    曹丕问道:“哦,不出战你如何能让诸葛亮滚蛋?”

    郭皇后笑道:“让人滚蛋非得要靠打战么?呵呵。”

    次日一早,曹丕令人将曹真叫到御书房,道:“朕和百官商量过了,大伙都说兵凶战危,稍一不慎,玉石俱焚。不能因一人之荣辱而轻启战端,致使国家蒙羞,生灵涂炭。朕觉得他们说得十分有道理,特令满伯宁持节到漳南寨中传朕旨意,严令大小三军不得出战,违令者斩!你也和伯宁一道回去吧。”

    曹真昨晚一个晚上没睡觉,没想到盼来盼去就盼了这么一个结果,郁闷不矣,道:“皇上……”

    曹丕摆了摆手,道:“你不必说了,朕意已决,退下吧。”

    曹真一脸郁闷,道:“是”告辞而出。

    当下曹真与满宠一道来到漳南大营,司马懿命人擂鼓,召集众将齐到帐中。众将均想:“皇上差来的特使满宠已经到了,太尉传我们去,定是要下令出战了。”

    众将参见毕,满宠道:“皇上有旨令众将坚守勿战,如再有敢言出战者,以违旨论!”司马懿跪伏于地,道:“谨尊圣谕。”

    满宠与司马懿一搭一唱,众将又不傻瓜,自然心中雪亮,却也无法可想,心中均想:“还是脑袋要紧,不出战最多是气上几天,没了脑袋,可是连生气都不能了。”纷纷跪倒在地,领旨谢恩。

    众将走后,司马懿笑着对满宠说道:“伯宁真知我心也。”

    满宠道:“让太尉坚守勿战可不是下官的主意。”

    司马懿问道:“那是谁的主意?”

    满宠道:“自是皇上的圣断。”

    司马懿连连点头,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这事很快便传到了河对岸,诸葛亮笑道:“魏主命满宠持节,传谕司马懿不得出战。这不过是司马懿安三军之法罢了。”

    郭淮问道:“将军从何得知?”

    诸葛亮道:“司马懿本无战心。所以要向魏主请战,就是想要告诉众将他也是想打的,只不过魏主不让而已。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场之事瞬息万变,若是连是否出战,也要大老远的请示人主,要主将来何用?这一来一回,还不把什么事都给耽误了。只因将士不堪羞辱,心中忿怒。司马懿为安定众心,故借曹丕之意,以制众人。今又播传此言,欲乱我军心也。”

    郭淮道:“何此该如何是好?”

    诸葛亮叹了口气,道:“准备班师吧。”

    郭淮道:“自贾军师于渭河破敌以来,我军历经百战,方才到此,就这么退走,岂不前功尽弃?”

    诸葛亮道:“我也不想,可却无可奈何。”

    郭淮道:“如今胜利在望,骤然班师,实在骇人听闻。皇上若是问起来,须不好交待。”

    诸葛亮笑道:“用不了一个月这班师的诏命便会下来。”

    时光匆匆,一个月转瞬即来,这日北风骤紧,鹅毛大雪一片片飘将下来。漳水北岸汉军大寨,一名小卒身着单衣,站在橹楼上,拿着长枪,眺望远方。一阵冷风吹来,身子不由得瑟瑟发抖。

    忽然间只见数骑马从远处林中闪出,踏着碎琼乱玉而来,那小卒忙敲响绑子,众将士各就各位,凝神戒备。那数骑马驰到营门前,把门军卒盘问一番,发现来人竟是费祎,从长安赶到此间传旨,忙入内报知诸葛亮。

    刘备在圣旨中说道:“骠骑将军诸葛亮出师得利,迭克名城险关,殊甚嘉尚。比来天时严寒,兵将劳苦,露宿冰雪,朕心恻然。诸葛亮可率师北退,驻晋阳、壶关二城休养士卒。兴复汉室,诛讨国贼,任重道远,非一日之功,来春冰消雪化,再行进军,定可一举荡平。兹赐骠骑将军暨所属将军、偏将军、中郎将、校尉以下官兵衣被、金银、酒食有差。诸统兵将军须遵体朕意,爱护士卒,不贪速功。王师东征,原为吊民伐罪,而兵亦民也,钦此。”诸葛亮和诸将接旨谢恩。

    诸将都说皇帝老儿爱惜将士,当真是东海扬波,皇恩浩荡,只是想到好不容易到此,这一跑路,不免前功尽弃,又都感可惜。费祎到各营宣旨颁赏,士卒欢声雷动。次日诸葛亮下令郭淮率兵先退。又令赵云、马超率军断后,每到一地营中仍是减兵增灶。司马懿被诸葛亮打怕了,担心他或有诡计,倒也不敢穷追。诸葛亮不折一人,退入壶关。诸葛亮、马超、郭淮等人驻在晋阳,赵云另率一军,驻在壶关。

    这日诸葛亮到了晋阳城中,安顿好一切之后,便令郭淮代其发号司令,自己则随同费祎一起回转长安,谒见刘备。朝见已毕,刘备好好慰问一番,赏给他不少珍奇古玩,名人字画。至于黄金白银,绢帛铜钱,那自然是少不了的,也不用说了。诸葛亮向刘备瞧了一眼,磕头谢恩,告辞出来,令亲兵将一应赏赐吭哧吭哧的抬回家中,打算等再出征时统统抬到军中分赏有功诸人。自己则引着数名亲兵,两个小童乘马来到贾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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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介绍:
贾仁禄外号“路人甲”,一个小公司的网管,痴迷于网游。因疲劳过度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现自己重生在了建安三年(公元198年),成了曹操手下一个普通普通的曹兵甲,而三国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绝色大美女貂婵竟是他的老婆。手里捧着这个级烫手的大山竽,在三国乱世中挣扎求存,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他决定竭尽全力的保护这个身世可怜的美女,但以他那微薄的力量,他能做到吗?正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