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名臣风采
闻名天下之日不远!齐都御史对贾环的评价、赞誉相当高,连称呼都更改为“贾小友”。
这让素知齐大人平时为人,跟随着来的五名幕僚们各自面露异色。要知道,来闻道书院之前,齐大人还恼怒闻道书院破坏京城西郊稳定的救灾局面呢。这其实意味着齐大人心中对东庄镇赈灾的事务很满意。
曹、刘、胡、曾、李五名师爷纷纷出言符合,夸奖贾环,“贾小友,精明能干。于实务一道游刃有余。老夫佩服。”
“灾民突至,通权达变。重建小镇,条分缕析。一一陈列如画。真是干才也!不愧是英姿少年。”
“以我观之,贾小友心中大有丘壑。可有诗作记之?”
跟着五名幕僚身边的七八名书吏都是笑起来,为齐都御史的话增加气氛、效果。
天下闻名,贾环其实心中无感。他对名声没有需求。不是说名声没好处。名声是软实力,作用很大。但会给他离去的道路带来很大的麻烦。这要是后世的传媒时代,他真的天下闻名了,离开贾府这条路根本就成了泡影。那他只能是老老实实回贾府,跟着贾府那群猪队友混。
当然,给人赞誉、拍着马屁,即便知道是齐都御史带来的效果,贾环心里还是舒畅。不过,他婉拒了曹师爷作诗的要求。心道:我倒是想写一句,就怕你们怕啊。
贾环在此时想起的是主席的一句诗:分田分地真忙。
新建的东庄镇路口,顿时有些热闹。
叶讲郎、骆讲郎、公孙亮、柳逸尘、姚纬、都弘、秦弘图、易俊杰等人都是笑起来。齐都御史对这样赞誉贾环,那书院这里就算是过关了。
人群中的柳逸尘还在想着刚才齐都御史进入镇中时的威风:一人走过,千人禁声。而贾环能获得这位二品高官这样高的赞誉,这是能力得到认可。让他心中与有荣焉。
山长张安博见惯世情,担心捧杀,压着调子,笑着道:“齐大人过誉。我这弟子年龄还小,闻名天下并非好事。”
齐驰环顾四周,天高气冷,不以为然的笑道:“伯玉兄爱护弟子的心本官知道。然而,锥处囊中,其末自现。沙叔治在京城中赞誉他:英姿少年,雏凤清声。本官深以为然。伯玉兄压是压不住的。”
山长张安博就笑了笑,并不争辩。他不是要压贾环的名声,而是要压齐驰赞誉的调子。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贾环还在养病中。连课业都基本放下来。他不希望齐驰给贾环派遣事情。
东庄镇的重建工作,贾环实际上只是当了一回“镇规划办主任”,剩下的工作都是同学们去完成。贾环并不费脑子。每天只是处理些工作小组报上来,难以决断的事情。组织,管理,采购,招商,拍卖,竞价,合作开发,股份收益、分红等等,这些在重建中遇到的问题,他处理起来驾轻就熟。
齐驰并不在意张安博的想法,态度和善的问道:“贾小友,东庄镇这里的条件比黄洛镇好。本官欲将黄洛镇中数万人移到东庄镇中安置。你这里有什么难题需要解决?”这是将任务直接分派下来。
山长张安博的脸色微沉。齐驰面子上客气,但实际很强势。救灾是官府的职责、任务所在,怎么能压到书院头上?
他一个是爱护弟子,不希望贾环更加劳累。第二,则是希望局面尽快稳定下来,让书院恢复正常的教学秩序。不能明年开春后,所有的弟子还在处理重建工作。
张安博不悦的道:“齐大人,我以为不妥。东庄镇这里没有能力承接数万名灾民的能力。”
齐驰沉下脸,摆出官威,训斥道:“黄洛镇中种种条件不足。若是大雪,数万灾民将会冻死大半。而安置在你们这里,至少可以活下来八成。伯玉兄是京师名儒。难道忍心见灾民死于雪灾中?”
张安博沉默以对。
现场安静下来,只剩下初冬午后的阳光和微风在吹拂着众人的衣衫、旗牌、屋舍。
贾环在听到齐驰的要求时,其实就想说一句:齐大人,我将你刚才的赞誉换给你行不行?东庄镇情况稳定,一两年就能发展起来,何必接收大量的灾民自讨苦吃呢?
但作为一个小童生,他不可能拒绝得了赈灾总督的要求。贾环见山长维护他失败,当即为山长解围,问道:“敢问总宪,数万人到底是多少人?”
既然没有拒绝的余地,那就只能争取最好的条件。
齐驰扭头看向身边的曹师爷。曹师爷是一名中年文士,一身长衫,容貌略显苍老,尴尬的想了想,以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大约有3万人吧。”
“嚯!”本来心情有些沉重的山长张安博、叶讲郎、骆讲郎等书院的众人顿时发出一阵阵惊讶的声音。沉甸甸的压力压在心头。这怎么行?东庄镇这里没有足够的粮食。3万灾民抵达东庄镇,书院根本就承受不起。局势会瞬间崩溃。
贾环开出条件,道:“总宪,安置3万人的话,学生这里需要至少5万两银子。另外,我希望总宪任命我家山长负责东庄镇赈灾事务。”总督有任命临时官员的权力。粮食问题,他宁可相信书院自己的采购系统。
齐驰是名臣,能力很强,救灾物资有多少心中有数,沉声道:“本官哪里有五万两银子给你?最多一万两银子,另外将黄洛镇中救灾的存粮调拨5千石给你。”
说着,看了山长张安博一眼,道:“伯玉兄倒是有个好弟子。但这救灾的职位本官却是不能给伯玉兄。贾小友,本官任命你为京西宛平县赈灾副使。”
他的救灾理念:先治水患,再通煤路,最后是赈济灾民。他现在以工代赈,修理河堤。但消化不了如多的灾民。东庄镇这里有条件赈济灾民,他自然愿意更多的灾民躲过冬天的雪灾。
而京师名儒张伯玉,为今上所不喜。他不会参与推动张伯玉出仕一事。
实际上,朝堂中已经就此事在议论。张伯玉通过军机处何大学士呈上一个防疫条陈。正在各地推行。他这里也接到朝廷文书。就他的估计,张伯玉重新出仕的概率很大。
但他是正二品的都察院右都御史,不会在意重新出仕也必然是正四品的张伯玉的想法。他任命九岁的贾环为宛平县赈灾副使,其实是为贾环扬名。要人做事,自然要给甜头。
山长张安博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原因在那里,道:“贾环,你能不能安置得下来?”能救人,还是要救。但他不擅长实务,要听贾环的意见。
贾环估摸着山长出仕的事情有阻力,便不再纠缠这个临时官职的事情。挂在他身上也行。书院这里确实需要一个名分,将现在所有的重建工程都合法化。
但银子的事情要力争,贾环道:“山长,安置人口没有问题,但是没有粮食和银子,弟子也无能为力。”又对齐驰道:“总宪大人,学生要5万两银子并非狮子大开口。而是黄洛镇中剩余的灾民中肯定是拖家带口的人多,这些人,无法创造价值,只能通过赈济来生存,是非常大的负担,所以,学生需要足够的银子去买粮食。”
齐驰眼中闪过一丝奇色,他关注的是这组词语“无法创造价值”,沉吟片刻。目视曹师爷。曹师爷出面和贾环拉锯般的商量了几个回合,将赈灾条件定为:2万两银子,8千石粮食。
这个条件看似优厚,但闻道书院要承担将黄洛镇转移来的3万人安置下来。这个安置包括今天过冬,以及明年开春的生活。直到夏收为止。
贾环顺势将刘家湾良田的事宜,和齐驰提了提。
齐驰慨然的道:“无妨。由你主持将无主的田地分配下去,然后报到宛平县衙。若是有权贵来强占田地,你告知本官。本官来处理。”
贾环就愣了下。这画风不大对啊。齐都御史的形象,明显是个官僚。而且是一个有能力的官僚。比如现在,拿大义、官威压服闻道书院接受灾民。
从他的救灾方略来看:首重治水,其次复煤。其次安民。他很会做官。深谙官场规则。而从救灾的情况看来,他不愧朝廷名臣的称号,通实务,有手腕。但这么个人,怎么都和“刚直不阿”这个四个字不沾边吧?
齐驰什么人,在朝堂中打滚多年,一看贾环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怫然不悦,扳着脸道:“本官奉皇命总督处理赈灾、治河、民生等事宜。京西大水,数十万生民死于洪灾、流离失所。本官安置流民,是为国家增加税源。岂会畏惧区区权贵?”
贾环行礼道:“学生惭愧。”
曹、刘、胡、曾、李五名师爷纷纷向齐驰表示敬佩。
齐驰冷哼一声,交代几句,就准备离去。众人一路送过刘家湾,到官道处。
齐驰将留下来负责监督和联络的幕僚曹师爷叫到马车上,面授机宜,“这位贾小友,很有些本事。你要将他赈灾的种种手法,最后汇聚一个条陈给我。”
他对贾环说的“创造价值”很感兴趣,但作为总督,不可能拉下面向小童生请教。那在士林内,他会被传为笑柄。但这并不妨碍他偷师。
曹师爷道:“东翁放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小金融体系
冬季日短。傍晚时分,晚霞满天,淡淡的暮色笼罩下来。
山长张安博、叶讲郎、骆讲郎、贾环、公孙亮、姚纬、柳逸尘、都弘等人在路边,目送齐驰齐都御史的车队消失在官道尽头。
贾环心中微微有些感慨:齐驰齐都御史确实是名臣。
古时候,人命如草芥。封建王朝历朝历代在中后期,都是忧患人口多,土地少。从没把人口当回事。齐驰不重视灾民,倒也不能完全指责他是官僚作派。这叫历史局限性。
齐驰在能够兼顾时,愿意安置灾民,协助他们度过难关,这一点是值得赞赏。另外,“为国家增加税源,岂会畏惧区区权贵”这句话说的确实够牛,很有范儿。
但凡愿意、能够抑制土地兼并的大臣,基本都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比如,明朝唯一可称为宰相的名臣,张居正。可惜,张居正之后再无张居正。
在他那个时空中,象征着文明的大明,最终被象征着野蛮的清朝替代。流血漂橹,汉民惨遭杀戮。若是明朝还有张居正这样的名相,何惧“我大清”?令人扼腕叹息。
而在这个时空中,女真人给大周给灭了。周太祖宁骥起兵后,大发神威,先后统一了江南,再追亡逐北,将清兵赶出关内,灭了后金,毁其文字、宗庙。
以贾环的观点来看,他有两点看法。第一,齐驰日后必定是宰辅重臣。会做官,会做事,这是必然的。第二,周朝很有可能还处在王朝的中期。社会矛盾丛丛,但依旧稳定、繁荣。水上,繁花似锦,水下,暗潮汹涌。
…
当日,闻道书院的众人招待曹师爷在书院住下来。贾环没有心情招待他,连夜起草规划。
第二天上午,贾环在和曹师爷聊了几句,前往书院大街的许记酒楼,重建工作小组所在地召集书院同学开会。手头没有紧急、重要事务的同学齐齐汇聚。
宽敞明亮的大厅中,颇为简陋,摆满书桌,椅子,笔、墨、纸、砚。约五十多名同学各自找位置坐下。
公孙亮先将钦差和书院达成的赈灾协议都详细的说了一遍。3万民灾民即将抵达,可不是说着玩的。大家心头都有点沉重。
见大家有些沉默,公孙亮开玩笑道:“以后大家改口称贾师弟为贾副使。”
有两个少年起哄道:“见过贾副使。”
气氛顿时有些欢快起来。
贾环笑着摆手,“这太生硬。我该取个表字了。”贾环知道其中一人叫纪澄。姚纬给他提起过,今年十二岁,是外舍弟子最优秀的人才。实务能力很强。举一反三,融会贯通。
这个话题顿时激起大家的兴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姚纬支招道:“院首可让山长帮你取个表字。”气氛如此轻松,其实也是因为书院的同学对贾环有信心。
再难,没有几个月前在绝境中难吧?那种面临生死的情况下贾环都带着大家走过来,何况现在道路畅通的情况下。
贾环坐在大厅居中的椅子上,微微倚着,笑着摆摆手。拒绝姚纬的提议。他其实更倾向于让他的业师林举人帮他取表字。他已经去信。
说笑了一会,贾环朗声道:“我知道,要安置3万灾民,大家心里有压力。所以,我先说两个好消息。第一个好消息:钦差齐大人支持我们将刘家湾的无主良田分配给乡民。”
“哈哈,那这下我们可不用担心和什么权贵的管家打交道了。”
“好。省了卖地的银子。现在书院账上就没多少银子。”
“我觉得让书院的规划更加的完整。”
等大家伙议论了一会,贾环再接着道:“第二好消息是: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你们的小院价格要涨了。东庄镇涌入3万灾民,人多屋少。房屋的价格会上涨。”
这是一个好消息,事关大家的切身利益。大厅中的气氛越发的活跃起来。
贾环这才开始介绍他的安置计划。灾民、粮食、银子、资产、采购、工作、借据、粮票,这是一个系统工程。详细的一一安排下去。
…
中午时分,贾环、公孙亮、柳逸尘、姚纬、都弘、秦弘图、易俊杰几人到新镇的路口食档吃饭。书院的厨房伙食不错,但吃了这么久的厨房,大家都愿意换换口味。
正值饭点,以销售快餐、盒饭为主的食档里很热闹。镇上做工的乡民很多,二两的粮票可以在这里吃份盒饭。书院回头会和林姑娘开的这家食档结算。
贾环、公孙亮几人点了餐,拿着饭盒坐在窗边边吃边聊。公孙亮和贾环很熟,笑着道:“贾师弟,我看你心情挺不错的啊。是不是,那两万两银子的事?”
贾环笑着点头,“大师兄,我说我现在想大笑三声,再说一句,天助我也,你信不信?”其实,他昨天和齐都御史的幕僚曹师爷讨价还价,要到2万两现银,真是意外中的意外。这是给东庄镇注入了大量的现金流。安置3万民灾民足矣。
易俊杰端着饭盒,笑道:“信,我们怎么不信?”
姚纬道:“院首,你今天上午的计划一提扩大粮票的数量,我就觉得你心里应该是计划。”
都弘点着轻笑了下,“贾兄,我们倒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贾环微笑着道:“那就简单的说下。”金融问题解释起来很麻烦。
从实物的角度来说,2万两银子和8千石粮食安置3万灾民很有点难度。但是如果将这2万两银子拿出一本分作为货币本金,发行粮票,在内部流通,足以满足3万人的日常需求。而后,再拿出一部分资金来,刺激产品的流动性,引导小镇内的经济秩序。
他曾经参与到数个具体的商业计划中,对银行的运作流程有一些了解。而3万左右的小镇的情况,并没有现代金融体系那么复杂。只需要一个大概的设计即可。
简单的说,从劳动价值论来看,以乡民、灾民、窑工的劳动来创造价值。建造东庄镇的基础设施。这里有一个问题,老弱妇孺是不可能参加建设的。
贾环实际的安排是服务业。小镇里有太多的地方需要人手。缝补、准备饭食、照顾家禽,木柴,等等。力所能及的力量都可以调动起来。
创造的价值将会通过服务业,以及贾环设计的简单金融体系转移出来,用于兑现,和外界购买各种物资、粮食等。假设所有的交易都是同等价值的交换,这就存在一个贸易顺差和逆差的问题。
贾环设计这么一套体系后,要解决这个问题。就是最终谁来问这个贸易差额买单。如果贸易逆差,那贾环就得负债完蛋。如果是顺差,那书院和小镇的居民都会赚。
乡民们创造的最大的价值就是房屋、商铺。第一,因为要安置乡民住。第二,就是贾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要让外来的富户,为贸易差额买单。
那么,贾环的自信是什么呢?
很简单,闻道书院这座重点高中要招生了。水平不够,想买进来不?欢迎。其次,闻道书院的学子将会允许在镇中居住,允许外出,想带美貌的丫鬟来陪读不?欢迎。
贾环没有主持灾民安置的兴趣。这种琐碎的事务,他将都丢给大师兄公孙亮处理。他接下来,要推动的就是上述的两件事情。他首先要取得山长的同意。然后,寻找富户生源。
…
贾环那一套框架性的理论体系讲出来,书院里没几个人能听得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执行。
十一月上旬,从黄洛镇中抵达闻道书院的灾民已经达到2.5万人,据曹师爷说,还有1万多人。
搞的贾环一听曹师爷说“大约”、“多”之类的概数就相当恼火。幸好,他做程序员时的习惯还在,留有备用计划。曹师爷连连向贾环赔罪。这是他的工作失误。
小波折之后,重建工作持续进行。大量的人力资源推动着重建工作迅猛、飞速的进行。最终,东庄镇总计安置灾民40361人。
山长张安博和宛平县县令赵俊博私交不错。再加上京城中呼吁山长张安博出仕的声音越来越大。十一月十一日,县令赵俊博很给面子的将宛平县的书吏派到东庄镇登记户籍、田册、房契。对闻道书院、乡民的利益予以追认、确定下来。
十天之后,登记完成时,小镇里不知道谁点燃起了鞭炮。空气里洋溢着节日般的喜庆。登记户籍、田册、房契等事宜的完成,意味脱去流民的身份。重新变回为大周的良民。有家有产。可以憧憬来年幸福的日子。
三天后,一场小雪飘然而来。镇中略显冷清。下午时分,书院大街与东庄镇交汇的路口,一座两层的酒楼中。二楼的雅座里,贾环招待来访的冯紫英吃酒。
贾环提壶给富贵公子冯紫英到了一杯酒,笑着道:“山野之地,没有美酒佳肴招待,请冯兄见谅。”
冯紫英爽朗的一笑,“贾兄弟说话越发的文雅了。我前儿还和你家东府的珍大哥喝酒,说起你在东庄镇做的好大的事业。我们这些兄弟,当然要给你捧场。”
贾环微微一笑,品着茶,谦虚的道:“小打小闹。冯兄是为乌庄头的事情而来?”
冯紫英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在京城中交游广阔。他和冯紫英在龙江先生的酒宴上相识。可没有照顾他利益的交情。倒是有件事和贾珍相关。
前些时候,刘家湾那里的良田还真有人来觊觎。来的就是宁国府在香山脚下庄子的乌庄头。据说和宁国府的大庄头乌进孝有亲戚关系。给贾环命人捆起来抽了一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千里驹
名叫“书生食府”的酒楼窗外,小雪飘飘,寂静无声,落地即溶。
贾环问的明白,冯紫英也不矫情,笑呵呵的举杯和贾环轻碰一杯,说道:“正是。这都快腊月了。贾兄弟扣着他,须叫珍大哥脸面上不好看。”
贾环就笑了下,品着茶,淡然的道:“我过两天就放了他。不过,东庄镇这里正缺粮,他在我这里又吃又喝,要把账目结了才行。”他确实没打算长期扣着乌庄头乌进新。
冯紫英见贾环很给面子的一口答应下来,顿时笑的满面春风,道:“贾兄弟痛快!粮食的事情,你放心。我和珍大哥都有心意奉上。”说着从衣袖中拿出礼单,递给贾环。
朝廷开仓平抑粮价。京城里现在粮价稳在一两银子一石左右。比往日的粮价贵了一倍。但对他和贾珍来说,数十两银子的事不是事。
贾环接过礼单扫了一眼。贾珍的礼单是正常的节礼,大约值七八两银子。算是拔高了。
贾环来红楼的第一个春节,因为在除夕宴上咏雪,大出风头,在贾家东西两府各处拜年,总计也不过是得了20两银子。当时把赵姨娘给羡慕的!从礼单的份量来看,贾珍对他还是居高临下的大哥、族长态度。
冯紫英的礼单份量则重的多:粮食数石、瓜果蔬菜若干、鸡鸭鹅几对等等,加起来约有五十两银子左右,算是一份厚礼。这是希望结交的姿态。
贾环最近一个多月跟齐驰的幕僚曹师爷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较多。对周朝的官场、官职有些大概的了解。神武将军是武官散阶爵位,正四品。冯紫英的父亲冯唐大约等同于正-军-级--干部。
冯紫英在京城中交游广阔,三教九流都有来往。但认真算起来只是个二三流的公子哥。龙江先生那种富贵闲人、宰辅的子弟才算是一流。宝二哥那种自然是不入流。
贾环微笑着放下礼单,“冯兄客气。如果有意的话,可以来镇上买间商铺经营。”
冯紫英有结交的意愿,他当然不会拒绝。因而,提出一个善意的建议。
东庄镇的重建才初具规模,但这里有4万多人口,银子花的如流水。一间商铺并不仅仅是意味着店面,而且意味着可以参与东庄镇的供货体系中。贾环刻意控制商铺出售的数量。到现在十一月底,一间商铺价值已经由原来的6-8两银子炒到了约25两银子。
冯紫英就笑起来,和贾环喝酒,“贾兄弟真是个爽快人!”贾环如今名满京城。提学、总督都在京城中为贾环扬名。他和贾环结交,并非是为了银子。而是人情投资。当然,有银子赚也行,交情日后再慢慢培养。
贾环笑了笑,和冯紫英边吃边聊。气氛愉快。冯紫英交游广,见识多,说起京城的秘闻、趣事。比如:雍治皇帝将嫂子收进后--宫;朝廷首揆谢福清宠妾多为十二三岁的女子等等。
吃过饭,贾环和冯紫英下酒楼,准备前往关押宁国府在卧牛镇佟家村的庄头乌进新的小院将他放出来,迎面正好碰到两名中年男子进来。
左首青衫装束的是龙江先生的管家徐四。龙江先生不谙商业。他的这位管家却是好手。在东庄镇投入很大。还购买了对书院对商人发行的票据2千两。
徐四身边锦袍员外装束则是贾环的老熟人,四时坊仁和书店的老板吕承基。闻道书院的粮票印刷、制作都是委托给他办理。他是晋商出身。去年时吞并了林家的西江月茶楼以及崇文门外大街数间茶叶、香料、药材店铺。吕老板同样购买了书院发行的票据2千两。
徐四和吕老板两人都是笑着向贾环拱手,“正巧碰到贾副使。可有瑕再饮一杯?”
贾环身上挂着宛平县赈灾副使的临时职位,来东庄镇上做生意的人都是称呼他贾副使。院首这个亲近的称呼,只有书院的同学能叫。贾环笑着道:“你们谈你们的。”
冯紫英是龙江先生的座上宾,和徐四熟悉,四人在“书生食府”一楼大厅寒暄几句就分开。
贾环带着冯紫英到镇中的一间小院中,将饿的气息奄奄的乌进新给放出来。看管乌进新的是书院在灾民中招募的几名汉子。书院的弟子已经基本退出护卫队这个编制。几名汉子中为首的一人叫做石旷。约三十多岁,雪天穿着短褂。
随后,贾环送了冯紫英送出东庄镇,才返回。此时,小雪融融,屋舍、商铺、良田、树林、山丘、书院,若沉浸在凄迷的小雨中,带着烟雨朦胧的画卷意蕴。
一会后,贾环登上闻道书院的台阶,回头看去,看着那整齐、宁静,又生机勃勃的小镇,思绪飘飞,心中感慨。
他静养三个月的病假期已经过去。东庄镇的重建工作已经进入正轨。他在其中赚了不少,计有:院落15间,商铺20间,酒楼“书生食府”的股份12%。等两三年,东庄镇的资产价格膨胀起来,预计他的个人资产达到2千两不成问题。他脱离贾府前的赚钱计划实际已经完成80%以上。
现在,是时候认真学习,继续他的功名之路了。明年的八月,秋闺就要开始。
书院的招生工作进行的很顺利。他已经将此事委托给返回书院的罗君子。而等山长出仕的消息传出来,估计招生会呈现爆发的态势。这是官本社会官员的明星效应。
年前,他会回贾府一趟,将晴雯和如意都接出来。他的“逃离”计划很快就要完成,距离他远走高飞之日不远。
绵绵的雨雪中,贾环没有在留恋繁华的东庄镇,撑着油纸伞,洒脱的走进闻道书院中。
…
京城内城,四时坊宁国府中。
贾珍在一处精美、奢华的花厅中招待着连夜从东庄镇赶回来的冯紫英吃酒,杯盘陈列,菜肴精致。
“如何?”贾珍三十四五岁的年纪,捏着青花瓷的酒杯,沉吟着问道。
贾环将东府佟家村的庄头乌进新给扣住的消息,早传遍贾府。贾环连他亲爹政老爷的面子都不卖。如今名声大噪。估计更加的骄狂。因而,他委托冯紫英做个中人将庄头要回来。
他堂堂贾家族长,三品爵威烈将军,倒不是怕贾环一个小童生。这么做,是免得闹开了伤了一家人的和气、贾家的体面。
冯紫英一脸笑意的从怀里拿出一叠纸,递给贾珍,笑道:“自然是把人给提回来了。珍大哥,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贾珍接过纸张,看了几行字,脸色就变了。这是乌进新的口供,陈述了他历年谎报、贪墨的东府的银子,足有3千两之多。简直是岂有此理。
贾珍愤怒的将供状拍在桌子上,“混账东西!枉我这些年这么信任他。”
冯紫英笑笑,等贾珍的气稍微消了些,说道:“珍大哥,贵府出了个千里驹啊!”
很明显,贾环拿乌进新做了筏子,东庄镇那里的良田估计没几个权贵的管家敢起念头。贾府在京城中算不得顶尖的权贵家族,但也算是老牌的贵族。曾经的金陵四大家族相互联姻,同气连枝,势力错根盘结。算是中等权贵。
这样的人家,还是贾环自己家里,贾环说捆起来打,就捆起来打,谁敢去撩他的虎须?贾环后面可是杵着一位正二品的高官:齐都御史。京城这里谁要打那数百亩良田的主意,心里得掂量掂量。今上,可不是昏君。
贾环“吊打”乌进新,实际上得罪了他家的族长贾珍。而他又将这份口供送给贾珍卖了个人情,当真是手段圆滑。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贾珍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心里有事,和冯紫英草草吃了两杯就散掉。贾珍回到小妾佩凤的房里,心里郁结的叹口气。
乌进新的事情就罢了。到此为止。
但他和贾环其实还有笔账没算。他的儿媳妇秦氏去往香山栖霞观修行求子,和贾环脱不了干系。他仔仔细细的问过,秦氏那天就见过贾环。以贾环的聪明,肯定给秦氏出了这么个主意。否则,秦氏那个尤--物,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个哑巴亏,令他心里很有点不舒服。
然而,贾环身在书院,他鞭长莫及,要在暗中回敬很难度,只能留待日后。
…
十一月底的月考才过,贾环考了内舍十九名。成绩略有退步。这几个月他没有系统的学习。一起的好友,易俊杰考入内舍,还留在外舍的都弘则是有些心灰意冷。
书生食府一楼的饭桌处,白白净净,一副文弱书生模样的都弘感叹道:“贾兄,你们几个都进入内舍,功名有望。我如今已经十九岁,再读下去,家里也供不起。我想要出来做事。”
秦弘图劝道:“唉,都兄,不要这样想,你认真读几个月,未必没有机会。”
都弘低着头道,抑郁的道:“这次内舍招收10名弟子,我都没考上,以后哪里还有这样的好机会?我不是读书的料子。”
贾环和易俊杰都没有劝,默默的喝着果酒。
都弘道:“贾兄,东庄镇的重建工作,书院的弟子正在逐步的退出。招收乡民补充。但书院终究是要有人管柴米油盐的事情。贾兄要是信任我,我愿意试一试。”
这些事情本来是大师兄公孙亮在管。但贾环并没有推辞,他要是推荐都弘,公孙亮不肯能不同意。贾环爽利的点头,“行。只是…,你不在考虑读书的事情?”
都弘抿了抿嘴,摇摇头。
贾环三人都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在大周朝,读书人的地位,怎么都比商人高。
四个人在酒楼里喝着酒、闲谈。情绪有点低落。
这家“书生食府”是书院众同学凑钱开设的。大小股东加起来有一百多人。贾环委托给林姑娘经营。她在这几个月经营食档的过程中,与书院合作愉快。
正喝着酒,一名同学带着和熙的阳光风风火火的闯进来,“院首,快走。山长找你。”
“什么事?”
“山长即将出任顺天府巡抚。”
“啊!”贾环、秦弘图、易俊杰、都弘都是惊讶的“嚯”的站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书院琐务
贾环会了账,和都弘几人一起快步往书院里走。等赶到山长张安博的曲水院时,院落的正厅中已经是欢声笑语一片。
叶讲郎、骆讲郎、吴讲郎、公孙亮、罗向阳、乔如松、庞泽、许英朗、张四水、柳逸尘、姚纬、纪澄等人有已经在厅中。冬日的正午,阳光和熙。
闻道书院辛亥年一共中了20个秀才。回到书院读书的共有12人。其中卫神童并没有留在书院。但这个比例已经相当高,毕竟,闻道书院不是专门教授秀才学问的书院。显示出书院强大的凝聚力。
正中的官帽椅中,宽厚的山长捻须而笑,神情并无多少得意、矜持,反而是有些重新出仕之后的感慨。
贾环进来,向山长行礼道:“弟子给山长贺喜。预祝山长施展生平所学,一展心中抱负。”
山长张安博和蔼的笑起来,示意贾环几人落座,环视一圈,自嘲的道:“我生平所学并非在实务。此次担任顺天巡抚,安置灾民,还是要用你的策略。”
叶讲郎温和的笑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山长何必介怀?”这话说的大家都欢快的笑起来。
贾环坐到公孙亮身边。公孙亮给贾环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朝廷军机大臣何大学士派人送信来:
今上圣心独断,已经批复大理寺右少卿梁锡的奏章,起复山长张安博。以督查院左佥都御史之职,兼任顺天巡抚,安置顺天府、永平府的灾民。军机处已经拟旨,不日就会有钦差带圣旨前来。
贾环心中欣喜,微笑着点头。看来,防疫条陈铺开的效果还可以。雍治皇帝准备启用山长这个进献条陈的人来推广相关事宜。那位梁少卿估计是“自己人”。
聚在一起说笑着,山长张安博表示想要带几名中了秀才的弟子在身边当幕僚,处理实务。书院的弟子在救灾、重建中的表现都相当出色。只是,贾环、公孙亮两个都还是童生。还是要以读书为重。
山长张安博又笑道:“当然,诸位讲郎愿意在我的幕府中历练亦无不可。”
吴讲郎几人就笑起来。他们六位讲郎此生在科场很难再有寸进。以青衿的身份,去顺天巡抚的幕府中历练几年,也是一笔丰厚的资历。
骆讲郎快人快语,道:“我就不去了。去了亦无大用。”
山长张安博就笑了笑,目光看向叶讲郎等人,征询他们的意见。都是多年的朋友,了解彼此的性情,无需暗室操作。君子坦荡荡。
叶讲郎是生贡出身,具备做官的资格,只是懒得去等吏部的选官。到闻道书院教书为生。此时,微笑道:“山长,我这性子,宁可对童子,不愿对官吏。”
山长张安博就摇摇头,“你啊…”文台是君子,文质彬彬,性情温和、但自有坚持。但想了想,劝道:“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到死而名声不被人家称述,君子引以为恨。
叶讲郎笑着答道:“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别人不了解你(的学问才能),你却不恼怒,不也是君子吗?不要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只担心自己不了解别人啊。
吴讲郎抚掌笑道:“山长与文台兄,君子互答,日后必然是一段佳话。我所忧者,乃是书院弟子的课业。亦以圣人言试言之。
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
几位讲郎都是笑起来,“此言大善!”
一名讲郎笑道:“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圣人门徒,贤者其志也各不同。我的想法不同于几位。我有志于文案之事。”
山长张安博笑着点头。
另外两名讲郎也表达意愿,跟着山长去遵化。顺天巡抚驻地在京城东面的遵化县。
学生们的想法要考虑的多一些。毕竟,大家和讲郎不大一样,还年轻着,在科场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贾环还是童生,担任幕僚的事情和他关系不大。有关系的地方在于山长在教授他经义学问一事,刚开头可能就要中断了。但他对山长出仕一力支持。
另外,山长张安博出仕,带来两个新的问题。第一,书院可能要缺讲郎。第二,谁来担任闻道书院的山长?有道是: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而大师兄公孙亮才十九岁,还太年轻。
山长张安博对这个问题亦有考虑,趁着讲郎和书院的精英弟子都在,问询道:“文台其有意乎?”
叶讲郎生贡出身,这意味着他的学问水平最高。而且是士林公认的规矩:生贡,秒杀举人以下一切文位。以生员被选拔为国子监贡生。这都是相当优秀的秀才。
叶讲郎并没有推辞,道:“我愿意负责弟子们的课业,只是忧虑书院的开销。我在京城中并无山长的人脉。”
闻道书院每年开销的来源分为两个部分。第一,宛平县富户、豪绅的助学银。这需要与白檀书院、双鹤书院分配。年年都有文会比试。遍邀富户、豪绅参与。第二,依靠山长的人脉在京城中募捐而来。
叶讲郎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贾环身上。因为贾环前不久刚说服山长:提高富户子弟的束脩(学费)。这开辟了一块经济来源。而经济事务、各种实务,闻道书院中,贾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贾环斟酌着道:“书院开销,有富户子弟的束脩,以及东庄镇上的资产,实则不用担忧。正好,今天山长和先生们、同学们都在,我有个提议…”
贾环将刚才都弘说的事情提出来。现在摆在闻道书院面前的事情,除了内部的问题,还有外部的问题。闻道书院主导了东庄镇的重建工作。以贾环为副使。实际上是控制了这个集镇。
只要完成宛平县每年规定的税金。所有的权力都在书院手中。包括:行政、司法、经济等等。实际上,因为是灾民组建的小镇,齐总督免了一年的税。而书院的弟子们作为读书人,自然是不能长期的参与到这类事务中,必须有专人来负责。
贾环的想法是成立一家商行,来负责所有的事务。顺带着,书院日后的开销也以来于这家商行的供给。类似于后世里的大学开公司赚钱。不过,闻道书院开的是“镇-政-府”。
所有人都明白,开-政-府比开公司赚钱。
贾环将事情摆开来说,立即又变成会议的形式。闻道书院的众人讨论着。大致上都倾向于贾环的建议,对都弘来负责,也没什么异议。书院弟子读书不成,有个谋生的出去也行。
只是有些细节要处理好。书院在士林中是要名誉的,必须与商业割裂开。商贾是贱业!
正讨论中,一名同学进来通报,“山长,白檀书院的何山长来访。”
山长张安博、六名讲郎、公孙亮等老弟子都有些奇怪,这个时候白檀书院的何山长来访做什么?今年京西大水,三家书院的文会自然是不用开。
“诸位随我去书院门口接一接何山长。”
这相当于是高中校长的互访,该有的礼仪得有。
…
闻道书院的众人抵达书院门口时,正值下午三点许,阳光映照在台阶处的枯草上。泛着温暖的光芒。
白檀书院的何山长,是一名老者,带着两名讲郎而来,行礼道:“伯玉兄,闻知你即将巡抚顺天府,我特来向你求助。白檀书院重建需要银两。”
前面山长、讲郎们客气的寒暄着。之乎者也的说着话。贾环拿手肘捅了捅大师兄公孙亮,小声道:“大师兄,这不是送上门,现存的人力资源么?”
公孙亮微征一秒,随即笑起来,明白贾环的意思。哈,白檀书院不要重建了。你们并入我闻道书院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送别
白檀书院的何山长何经业时年五十有六,表字幼安,两榜进士出身,长方脸,虬髯须。神情有些凄苦。两名讲郎分别姓方、罗,俱是三四十岁的读书人,有秀才功名。
贾环等书院的弟子作为晚辈,见礼后便离开。山长张安博、叶讲郎、骆讲郎等人在正厅中商议。
贾环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聊的,最终何经业三人答应留在闻道书院教授弟子。正好解决书院师资力量不足的问题。
还有二十多名白檀书院的弟子将会并入闻道书院。按照书院的意见,这批弟子需要从外舍丁字班开始考起。
…
十二月二日,天晴无风。下午时,起复大周前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张安博的圣旨抵达妙峰山脚下的闻道书院。山长张安博接旨,定在次日进京谢恩,面圣陛辞。
书院中,飘扬着浓浓的离别之意。自山长张安博十年前辞官在妙峰山下创办闻道书院以来,一届届的士子离开。而今,书院的创始人就要离开。
弟子中的乔如松、庞泽等五人打算追随山长磨砺自己。书院的讲郎、弟子们各自道别,互祝前途。
夜色清清,贾环在书院食堂的小餐厅中参与送别讲郎、乔如松、庞泽等人的酒宴后,回到明伦堂西厢偏厅住处。
柳逸尘帮他从书院门房处取了封信件,塞在他的门缝里。贾环捡起信封,点了蜡烛,裁开封口,挑灯细看。这是韩秀才给他写的信。
韩秀才如今在京城春风得意,补入国子监上舍。后年春闺大比,即可下场。以贾环现在对科场黑暗程度的了解,预估韩秀才很有可能会考取进士。
东林党在科场舞弊上是有前科的。明末东林党的领袖钱谦益的状元头衔就是花费数万两银子买来的。
韩秀才在信中说起顺天府府尹陆新翰贪墨挪用河防银一事的手尾。皇帝震怒,罢陆新翰府尹之职,下狱问罪。事涉南书房大臣章大学士。
另,复明成化年旧制,设顺天巡抚、保定巡抚,分管北直隶。
顺天巡抚与顺天府府尹在管辖宛平、大兴两县于京城外的事务上,职权重叠。形成两衙门会审之例。分府尹之权。避免再次出现挪用河防银之事。
贾环读着信,仔细推敲着,心中恍然:山长出任顺天巡抚还有这样的背景。朝堂之上真是一环扣一环啊!
东林党的党魁李大学士和章大学士“扳手腕”。何大学士横插一手,顺利的将山长推出来。相当漂亮的运作。
贾环正推敲着,房门忽而被推开,就见公孙亮脸上犹自带着泪痕走进来,“贾师弟,恩师请你过去说话。”
贾环将信件放好,起身,微笑道:“公孙师兄,山长出任顺天巡抚是大喜事,你怎么哭起来?正所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公孙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拍了拍贾环的肩膀。他和恩师情若父子。这些年朝夕相处,侍奉左右,感情深厚。分别在即,离愁骤起,他禁不住伤心流泪。
到曲水院时,一名老仆指挥着几名书院的弟子正在收拾山长的物品。公孙亮留下来帮忙。贾环单独到书房见山长张安博。出正厅左转,过一个明厅和长廊,就是山长的书房。
书房中带着书香、文雅的气息。山长张安博峨冠博带,正在书桌前沉吟、思考。夜色从窗外淡淡的透进来,带着冬季的清寒。
贾环通禀后进来。山长张安博笑着让贾环落座,缓声道:“贾环,我即离开书院,有幼安兄在,你的课业应当不成问题。经义上不懂的地方,可写信给我。”
贾环点点头,“谢山长,我会的。”山长即将离开书院,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要安排,千头万绪,还惦记着他的课业,着实令他心中感激。
山长张安博笑了笑,感叹道:“可惜啊,我只给你讲了几篇《春秋》。圣人笔削春秋,微言大义。读通春秋,于你而言,大有益处。哦,你的表字可起好?”
山长是京师名儒,在《春秋》上的造诣很深。
贾环歉然道:“谢山长关心。弟子前些时日已经去信给业师,请业师赐字。”他自是听得出山长要赐他表字的意思。这是待他非常亲厚。但他写给业师林举人的信件已经发出。
山长张安博并不介意,捻须轻笑,道:“善。尊师重道,品行端正。林子修(林举人)能有你这样的弟子,足可告慰平生。”
又道:“你今科未曾进学,可对你在你府中的处境有影响?我听文约说,前些时候,你家里的奴仆来镇上闹事。”
贾环摇头道:“没影响。只是宁国府的管家。”他心里估摸着可能会有些影响。但影响应该不大。他的名声传遍京城,贾府里不可能没听说?故而,倒不用请山长帮忙。
山长张安博笑着点头,“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儒者当如是!”
贾环嘴角泛起苦笑,并不回答。他只是贾府庶子,齐个鬼的家。嫡庶之分,在国朝社会观念中非常严重的。嫡子和庶子在家族中的待遇、继承权,社会地位截然不同。齐家是贾宝玉应该做的事。
山长张安博看一眼就知道贾环所想,劝道:“贾环,切不可妄自菲薄。本朝以庶子身份成为朝廷名臣、宰辅的就有好几位。你当以为榜样。”
贾环苦笑着道:“是,山长。”
不是妄自菲薄的问题。庶子取得功名后,以读书人的身份,各种优待政策,自可做一番事业。
他要是能做到朝廷重臣、宰辅的位置,肯定能取得贾府的主导权。但问题是,做到朝廷重臣要多少年?贾府过几年就要完蛋的。大厦将倾时,他这个贾府庶子的身份会带来致命的危险。
山长张安博并不知道贾环脑子里的想法,劝了一句,见他兴趣乏乏,便不再说。叮嘱了贾环一番:让他不可再为东庄镇的事情分心,要专心学习。
贾环一一应着,来自师长的关心让他心里暖暖的。谈了半个小时左右,贾环主动告辞。山长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出了书院,明月高悬。贾环留在曲水院帮忙打包东西。心里想着他的事情、计划。
贾府是一个“巨坑”。他还是带着晴雯、如意远走高飞来的利索、轻省。他的逃离计划其实已经完成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中举后,回贾府布置一番,留待日后回来接赵姨娘、三姐姐探春。
第二,是用银子购买合法的身份,搞到路引。柳逸尘家里世代书吏,早给他说过,各地衙门中都有那种“绝户”的清白户口。查无可查。拿到身份,银子,他即可带着晴雯、如意远走他乡。和贾府彻底的割裂开。
当然,他也会有一些羁绊、麻烦。比如,书院里的这些同学、山长、讲郎。对他都是极好的。他的名气,会给他带来的困扰、风险。
宝姐姐替他谋划过。也不能看着她嫁给宝玉,独守空闺,人生悲剧。总得提醒她一声;还有彩霞那姑娘。走之前,得把王熙凤的陪房来旺给清理掉。
还有香山栖霞观里的秦大美人,期待着他能拿主意解开她的死局。
这些手尾、人情都要处理完,才能走。很有点麻烦。但终归还算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吧。不知不觉间,他在京城的羁绊越来越多了。
…
第二天上午,书院的讲郎、弟子们在叶讲郎的带领下,将山长张安博、三名讲郎、乔如松、庞泽五名同学送到闻道书院大门的台阶下。众人惜惜依别。
山长张安博的行李给公孙亮背着的,等会会有马车。张安博拱拱手,和蔼的道:“诸位,不必再送!”
叶讲郎有点动感情,轻声道:“山长,我们再送送。”山长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再回书院。自古都是离别苦。
众人又再往前送到东庄镇路口。
冬日上午,东庄镇三纵三横如棋盘的街道上,很有些热闹、繁华。做工的、经商的、维持治安的,等等。闻道书院数百名士子送山长的场面顿时让镇中的民众围观、眺望、询问怎么回事。
山长张安博看着鳞次栉比的街道、屋舍、几里路外的闻道书院,再远的妙峰山,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啊。心中感慨难言。再次劝道:“诸位君子,留步!”
分别在即,同学中不少人眼睛都红了。
贾环心中也是很触动,道:“山长,我们再送送你吧。”
罗向阳道:“山长,是啊,我们再送送你。”
“山长,我们再送送你。”
张安博轻叹口气,穿着儒衫,点点头。继续前行。大家又往前送一阵,一直送到京西官道上。数辆马车缓缓的从队伍后面过来,停在官道边。
山长张安博温声道:“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叶讲郎、骆讲郎、吴讲郎、贾环、公孙亮、罗向阳、许英朗、柳逸尘、张四水、姚纬、秦弘图、易俊杰、都弘、纪澄等书院的弟子们齐齐的弯腰作揖行礼,“祝山长此去一路顺风!”
山长张安博眼睛有些湿润,作揖回礼,坐进马车中,离开。跟着朝廷的钦差,消失在官道中。冬日的阳光清冷的照射在树林、田野、枯草、官道、士子们身上。
别离之情,涌上心头。
“呜呜….”不少同学哭出声来。山长是一位宽厚的长者,德高望重。很多人受过他的恩惠。比如贾环。
贾环想起后世里一首知名的离别曲子。民国李叔同所作。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名声浮云
山长张安博在腊月初三出发前往京城后,新的山长叶讲郎叶鸿云上任。十二月初,书院里的学习氛围渐渐的浓厚起来。
随着咸亨商行的成立,书院弟子各自作出选择。有的选择进入商行做事,有的选择留下来继续科考。七月中洪灾带来的影响,已经成为过去。唯一还残留着赈灾痕迹的大约是贾环身上的京西宛平县赈灾副使。
腊八节刚过,又是一场大雪。傍晚时分,新任山长叶鸿云邀请苦读中的贾环到东庄镇中路口的书生食府小酌一杯。
二楼的雅座中,店小二上了酒菜。叶鸿云自饮一杯,悠悠一叹,“贾环,我今日才知道做实事之难。”
贾环微微有些奇怪,执壶给叶鸿云添酒,笑着道:“先生,这感慨有些莫名啊!”
叶鸿云自嘲的一笑,情绪低落的道:“骆讲郎今天上午留书一封,离开书院了。”
贾环愣住。他昨天还跟着骆讲郎学习《诗经》,根本没有见骆讲郎有要离开的意思。
叶鸿云解释道:“骆讲郎希望书院的弟子能够议论政事。我是坚决不同意的。他服山长,却未必服我。留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给我。”语气有些萧瑟,有些气愤,有些不满。
贾环懂叶讲郎的意思。他和骆讲郎两人为是否允许书院弟子谈论政治闹掰了。但骆讲郎一言不合就离开,实在是有点反应夸张了。可以慢慢谈嘛。
贾环问道:“先生,骆讲郎离开可有去处?现在已经是腊月…”马上就是春节了。骆讲郎若是没有收入,这个年节怕是不好过。而预计今年书院给讲郎们的待遇会是相当丰厚的。
叶鸿云道:“他在信中没有提。就我估计,应该是去了东林的首善书院。他和京城名士韩谨交往甚密。”
韩谨就是韩秀才。贾环就点无语。心里想的通透。多半是前些时候,韩秀才给他写信时,也给骆讲郎写了信。骆讲郎现在离开书院,有多方面的因素。
叶鸿云吃了筷子菜,道:“贾环,咸亨商行那里,你打个招呼,让商行将今年的薪资给骆讲郎。他是书院老资历的讲郎。他使性子,我不能无义。”
贾环点点头,“先生,放心。”这是题中应有之意。不能因为骆讲郎在年前离职,就不给他发雍治九年的“年终奖”。这不是君子所为。
贾环见叶讲郎面上郁郁,全无他往日的从容,闲适,琢磨了下,问道:“先生,我说句诛心的话,何先生那里是不是也不服你?”要进士服从秀才的管理,这怕是很有点难度。
叶鸿云向来待贾环如同他自己的弟子,索性也不隐瞒,叹口气道:“这是人之常情!”
贾环建议道:“先生,何不试试兼收并蓄的办学方针?”
叶鸿云心里琢磨了一回贾环的话,好奇的问道:“何以谓,兼收并蓄?”
贾环道:“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之义。”
这是民国时期著名的教育家蔡元培在北大提出的办学方针。开创中国高等教育体制的先河。曾有名家将蔡元培先生誉为,孔子之后,中国最伟大的教育家。
很显然,叶先生没有山长那样的威望,压不住书院的讲郎们。当然,这和他的文位只是生贡也有关系,要是搁个老牌进士,或者三鼎甲在这里。就没这样的问题。
那么,索性就不压了。一个讲郎一个想法,那就让学生来脚来投票,上谁的课,由学生来选。这样一来,就涉及书院的课时、考试制度、毕业制度等等方面的改革。
贾环和叶先生聊到很晚,从酒楼里聊到回书院的寝舍中。探讨很多。毕竟,不能将现代的教育体制直接复制到闻道书院来。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点。但贾环无疑是希望闻道书院能办成蔡元培主持时期的北大。一所真正的大学,培养各种人才。而不是仅仅专门教授童生学问。
深夜时分,大雪纷飞,外面的世界一片雪白。贾环和叶鸿云在他的寝舍中秉烛夜谈。
喝了口茶水,贾环微微有些犯困,笑问道:“先生以为我的这些想法如何?”
叶鸿云此时脸上不再有郁郁的神情,心情舒畅的笑道:“你的改革太激进。恐怕山长都会有意见。不宜操之过急。我择一二先试行之。”
贾环见解决叶讲郎的问题,笑着打个哈欠,告辞离开,回去睡觉。叶鸿云在灯下奋笔疾书。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等他停笔时,天已经大亮。
第二天上午,新任山长叶鸿云召集闻道书院所有的秀才以及唯一的进士何经业讨论书院改制的一些问题。随即,书院中就有消息传出来。
但这些都不和贾环没太大关系。他现在说是童生。但实际上,课业都是按照考举人的强度去学习、练习。
贾环在书院内舍中刻苦攻读。时间在缓缓的流逝。
…
自八月份京西洪灾结束以来,沙提学为贾环在京城中扬名:英姿少年,雏凤清声。随后又有朝廷名臣,都察院右都御史齐驰委九岁的贾环以重任:宛平县赈灾副使。并称赞说:天下闻名天下之日不远。
贾环的名声,飞速的向大周朝南北直隶十三布政使司传播。一共有三重:第一,少年神童,精明能干;第二,诗才天授,有数首名篇;第三,美人词写的极佳,在士林、青楼中极有名气。名妓都想求诗而不得其门。这其实算是八卦。
腊月十二晚,大周南直隶应天府金陵城中,大周文坛盟主、南京礼部尚书方望方凤九在莫愁湖胜棋楼举行文会,南直隶名士荟萃,美人如云。二十多人参与文会,场面盛大。士林瞩目。
席间说起朝廷的事宜,说起京西水灾,说起近日来流传到金陵城中的几首名篇。有几位名士在抨击,少年神童历来为大周士林所不喜。士林并无褒扬神童的风气。有几位名妓则是笑着说愿意自荐枕席。各自笑谈,诗酒风流。
酒楼宴会主位上的方凤九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容貌清瘦,衣着简素,拿着酒杯饮酒,点评道:“诸位,老夫以为沙叔治,腐儒也。既然有才,为何不朱衣点额?”
有人道:“望溪先生,本朝并不无褒扬神童的风气,若是九岁进学,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然,此子亦有自知之明,托病未下科场。”
方凤九不以为然的道:“为国选材,如何不选?本朝无褒扬神童的风气,为何不从你我开始?太祖之法,如今朝廷还有多少在执行?若老夫为大宗师,必点其为案首!”
这句话一出,倒是在士林中激起很大的风浪。褒贬不一。这是文坛盟主的待遇。不管是支持或者反对者都承认,方凤九这话很有大魄力。
正如名相王安石所言:天道不足畏,祖宗不足法。大周,确实到了需要改变一些规矩的时候了。士林中的有识之士,对此已经有些共识。
…
贾环对他自己的名声传遍大周的文化圈并没有察觉。他现在还只是个小童生。蜗居在妙峰山脚下的书院读书。消息并不通畅。当然,知道了,多半是一声苦笑。名声对贾环来说,累赘大于收益。这让他面对名声时,总是有些游离的态度。
腊月十八日,龙江先生下帖子邀请贾环参加在香山脚下他的逸兴山庄中举办的酒会。届时,京城名士、名妓、富贵公子云集。贾环推了这次聚会。
雍治九年腊月二十一日,钦天监选定吉日,官署封印,诸生散馆。放年学。
贾环于二十五日启程从闻道书院出发,前往香山脚下的逸兴山庄拜会龙江先生,向他赔罪。另外,他准备回贾府一趟。装下孝子贤孙,磕三个头就闪人。他今年春节依旧不回贾府。顺带,他要将晴雯、如意接出来。
贾环坐车东行十里,经龙泉镇、卧牛镇至香山脚下。寒冬腊月,田野荒芜,道路两旁的村落中有许多晒太阳的庄稼汉。逸兴山庄中依旧是富贵奢华。
贾环抵达时正是上午十时左右,龙江先生高卧未起。管家徐四招待贾环在一处明厅中喝茶。徐四笑道:“贾副使十八日晚上不曾来。我家大爷,盼着赏析贾副使的佳作。”
贾环倒是很想装下逼,“名声如我于浮云”,只是考虑他现在的年纪,这么说就显得太老气横秋。谦虚了几句。和徐四转而聊起经济事务。这方面,他们俩有共同语言。
聊到中午,龙江先生依旧沉醉酣睡。贾环用了午饭,道:“徐管家,我去香山的栖霞观游玩一番。傍晚时必定会返回。”
徐四想想,倒也不会强留贾环,“也好。我回头给我家大爷说一声。”说了几句客气话,徐四派了马车送贾环上山,前往皇家道观:栖霞观。
栖霞观位于香山的一处山坳中。由于是皇家道观,财力雄厚。有道路只通。马车可以直抵栖霞观门前。
冬季时分,山林愈发的清幽。道观内外,景色极美。院中仙女修香火,不许闲人入看花。
然而,贾环坐的龙江先生府上的马车。径直入内。又花了些香火钱,委托一名女冠通知一声。等了约盏茶的功夫后,有人领贾环到一处会客用的小厅中。
不多时,一名穿着浅白色素服,身姿婀娜,娇媚动人的美人从厅后的屏风处转出来,俏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惊喜,“环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春节前(一)
从精美的山水屏风后走出来的大美人正是秦可卿。贾环对她笑了下,轻轻的点头。
给秦可卿这样一个婀娜、娇媚的少--妇语带惊喜的喊一声“环叔”,似乎极其期待、喜欢他的到来,贾环心中禁不住泛起些涟漪。她是一个相当有魅力的美人。只是当面,就有一股温柔妩媚的韵味迎面扑来。他又不是真的只是九岁的少年。
当然,秦可卿期待他的到来,和男女之情没什么关联。有点类似于亲情、依靠、信任之类的。毕竟逃离宁国府的主意是他给出的。
贾环心里的想法歪了几秒,就将心底旖旎的情绪收起来。
秦可卿走近前,欣喜的打量着贾环,娇柔的轻笑着,“环叔,你长高了些呢。”
贾环心情不错,伸手示意秦可卿落座。两人坐到黄梨木的桌几边。贾环笑道:“有吗,这才几个月?”他端午节前和秦可卿见的面。现在是腊月二十五,小年刚过。有七个多月的样子。
秦可卿很认真的点点头,“冬月大雪前,宝叔和我弟弟来看我,恰巧碰到一起,他们的个子都长高了。”
贾宝玉和秦钟不约而同的来看秦可卿。贾环听得笑起来。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惯性巨大啊!秦可卿都离开宁国府到栖霞观,这两个还是凑到一块去。
贾环是计划离开贾府。所以,历史的车轮是不是将他的蝴蝶效应抵消,他并不怎么在意。贾府如原书中倒塌、抄家、流放,也不会影响到他。
见贾环笑起来,秦可卿微微一笑。贾环来看她,她心里很高兴,说道:“环叔,七月份京西大水,我听说闻道书院被淹没,心里快担心死。阿弥陀佛!幸好菩萨保佑你没事。”
贾环就笑,“你这话可说错了。应该是无量寿尊,三清保佑你没事。”他是不信鬼神的人。人的命,得自己挣。
秦可卿举起衣袖掩嘴轻笑,美眸顾盼,千娇百媚,风情无限。
贾环心中忍不住赞叹,果然是个绝色尤--物啊!难怪贾珍那个大仲马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她强来。
说笑着闲话,贾环这时细看了秦可卿一回:她穿着浅白色素服,身姿纤巧、窈窕。装扮朴素。在宁国府里穿戴的金钗、首饰自是全无。淡扫蛾眉,不施脂粉。肌肤白腻。五官精致。整个人略显的清瘦。想来,她在道观里的日子不如在宁国府中养尊处优。
想到这儿,贾环问道:“秦氏,你身边的两个丫鬟呢?”瑞珠和宝珠对秦可卿还是蛮忠心的。秦可卿死后,一个自杀,一个出家在铁槛寺守着她的灵位。当然,有红学观点指出,这两个丫鬟的命运,都是贾珍一手安排的。
秦可卿温语道:“都在观里。”
贾环点点头。心里放心。秦可卿人际交往的水准是一流水平。要不然贾府上下也不会都称赞她。有两个丫鬟帮衬着,她在道观里应该问题不大。
聊了许久,晚霞浸染着山林时,贾环告辞下山,返回龙江先生的别院:逸兴山庄。
秦可卿没有问贾环她要什么时候才能返回宁国府。而贾环也没有主动的去谈这个沉重的问题。要解决秦可卿这个死局,最佳的办法,当然就是干掉贾珍。
但贾环不可能为秦可卿去杀贾珍。秦可卿和贾蓉夫妻关系和美着。贾环的想法是等他成为举人后,看能否想办法运作,让贾蓉、秦可卿夫妇从宁国府搬出来住。搬出来后,贾珍下手的机会就少了。剩下就靠秦可卿自己防范。
至于,过六七年、七八年贾府败亡,那时怎么办?这就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秦可卿是贾蓉的妻子。这是贾家整体的悲剧。届时,他回来,再看看情况吧。
当天晚上,贾环在龙江先生的别院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启程,前往贾府。
…
腊月二十一日,闻道书院放年学,贾环就写信让钱槐带回到贾府内,给探春、赵姨娘、晴雯、如意。他会在年底回贾府一趟,到时候要接晴雯、如意出府。
至于怎么接,办法是什么,贾环在信里面没有说。
接到信的清秀小姑娘如意天天在屋子里算还有几天三爷就会回来,然后担心要是老太太、太太、二奶奶不同意要怎么办?
晴雯笑了如意一回,“可算是遂了你的心愿不是?”这几日,她脸上明媚、俏丽的笑容明显多起来。七八月份的大水后,三爷的书信回来,随后就听到三爷名满京城的消息。
三姑娘不再担心,心情变好后,又重新教她和如意识字。宝姑娘偶尔也教一教她们,和莺儿、香菱一起。
腊月二十四,小年。天阴沉着。
下午时分。晴雯拿着针线活儿到贾母上房的院落找探春的丫鬟侍书、翠墨玩耍。正巧黛玉的丫鬟紫鹃过来送东西给探春,便邀请晴雯到黛玉房里小坐。
从探春住处出来,顺着回廊穿过两个院落,就是黛玉、宝玉并排着的住处。进了屋子,陈设精雅,奢华内敛。紫鹃先去给黛玉回话。
晴雯知道三爷和林姑娘关系一般,便在侧面丫鬟们待的小厅里和雪雁、几个小丫鬟说话。过了一会儿,紫鹃笑着进来,挽着晴雯的手到外面暖阁说体己话。
在暖阁里拿了两个绣墩靠着炭盆坐下,紫鹃笑道:“你家三爷怎么又变得厉害了?提学夸完,连钦差、总督都夸他。真真个是了不得。”她心里一直都很敬三爷。不过姑娘和宝二爷亲近。宝二爷和三爷关系糟糕。她自是以姑娘的立场为准。但私下里,她会找晴雯了解三爷的事情。
晴雯笑的有点傲娇,道:“紫鹃姐姐,我在府里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啊?”
紫鹃笑着挠晴雯的痒,“快说呢。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你家三爷和三姑娘每个月都要通信的!”
晴雯咯咯娇笑。和紫鹃在黛玉寝室兼书房外的精雅暖阁里说着话。
正说的高兴,两人都是娇笑时,就见一身蓝衫,富贵公子装扮的贾宝玉从门外进来。看到紫鹃和一个俏丽标致的丫鬟在说笑。容貌,姿容竟然比他屋子里的媚人、茜雪、袭人还要胜上一筹。
宝玉顿时来了兴趣,凑过来,放软身段,轻笑着道:“姐姐们在说什么话,可能说个我听听?”
紫鹃见宝玉来了,笑着起身,说道:“宝二爷,姑娘在屋里看书,你和我们顽什么?”她知道宝二爷很不待见环三爷。
宝玉道:“等会再去和妹妹说话。”又问娇俏的晴雯,“这位姐姐,我看的你眼熟,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晴雯今年12岁,正是长个头,容貌有变化的年纪。贾环不在府内,她一年来没机会参与贾府的重要场合。是以,贾宝玉一下子倒没认出来。
一年多前,闹才子佳人话本风波时,晴雯还在贾母、王夫人面前回话、给贾环做证。那是宝玉战战兢兢,怒气勃发,没记住晴雯。
晴雯见宝玉放低身段的软语和她说话,禁不住笑起来,伶牙俐齿的道:“我是三爷屋里的丫鬟。宝二爷怎么会看我眼熟?”早听说宝二爷亲敬家里的姑娘、丫鬟。自号绛洞花主。
晴雯语带讽刺,贾宝玉也不恼,发痴的叹道:“姐姐竟然是在环老三的房里。他那个俗人,贯会起高调,怎么知道体贴女儿?我将姐姐要到我屋里来可好?”
晴雯忍不住翻个白眼:你有病吧?她在三爷屋里带的不知道多么轻松。到你屋里天天侍候你啊?
晴雯拒绝道:“谢宝二爷费心了。婢子可没去二爷屋里的福分。”说着,和紫鹃说了一声,面带不悦的离开黛玉房里。
…
贾宝玉和林黛玉一起顽了一下午,傍晚时,一起在贾母面前吃过饭,回到自己屋子里。灯火点点,明亮的映照着屋内的书桌、床榻、抽屉、书柜、圆桌,榻椅,杌凳上。
几个大丫鬟都笑着进屋里来。为首的穿着浅绿色掐牙背心的丫鬟身姿高挑,****丰挺,很有几分风韵,正是媚人。评分80分。后面跟着茜雪、袭人、麝月、秋纹。
几个大丫鬟倒茶的倒茶,说话的说话,帮宝玉换衣服的换衣服,拿热毛巾的拿热毛巾,忙碌、有序。
贾宝玉站立着不动,闭着眼睛,舒服的享受着丫鬟们的服侍,嘴里对媚人感叹道:“环老三那样的俗物,屋里竟然有比你还好看的丫鬟,我真真是想不到。可惜,可叹。”
媚人整理着贾宝玉的衣衫,又接过袭人递来的毛巾,细心的帮他擦脸,笑着道:“府里比我好看的丫鬟不多的是?宝姑娘身边的香菱、鸳鸯姐姐、袭人姐姐。”
贾宝玉就不吭声,他心里对袭人还有意见。就是因为她告密。现在三妹妹和他有些若有若无的疏离。
袭人有些伤心的低着头,眼睛泛红。她知道原因。可她没有做错!
贾宝玉不理袭人,沉默了几秒,又笑着道:“我听凤姐姐说,来年要将环老三屋里的用度给裁掉。媚人,你说我过几日将她要到我房里来可好?生生的一个好人儿,可别叫环老三糟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春节前(二)
媚人轻轻的笑着道:“要裁掉的话,你把晴雯要过来当然没问题。”去年冬日在东府赏梅回来,她就和宝玉好上,领略了一番云--雨。自此,服侍他越发的尽心。
媚人在水盆里拧着毛巾,又好奇的问道:“三爷如今这样有名气,府里怎么会裁他的用度,又不缺这点银子?”
茜雪送上软垫。贾宝玉舒服的歪在榻椅上,说道:“这我就不知道。反正凤姐姐是这么说的。”
媚人笑着点头,出去倒水、晾毛巾。
贾宝玉喝着麝月递来的温茶,惬意的笑着,目光有些呆呆的。一脸的遐思状。晴雯这么好一个人儿,自是要精心的呵护、爱护,跟她顽,哄她高兴。环老三心机深沉,又在外面读书不回,搁在他屋里岂不是白费、糟蹋?
一旁侍候的袭人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她是深知环三爷的脾气、手段,她是吃过大亏的人,细声劝宝玉:“你何苦去惹他?他如今连老爷的面子都不卖。”
袭人心里还是当她是宝玉房里的首席丫鬟。但贾宝玉已经不这么想。给袭人打断思绪,仿佛被倒捋了毛的猫,立即就炸了,指着袭人的鼻子骂道:“我的事要你管!你除了告密还会做什么事?这不行,那不行。这不好,那不好。
我怎么惹他了?是凤姐姐说要府里要裁环老三的用度。父为子纲。你懂什么?老爷是不和他计较。再说,我会怕他环老三?我现在就去回明老太太,你看我要不要得来?”
说着,贾宝玉赌气的往外走。几个丫鬟拦都拦不住。茜雪连忙追着跟出去。媚人得了消息,带着小丫鬟,跟着小跑去追宝玉。
这边,袭人羞燥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好心劝一句,怎么不好的话都落到她身上来?环三爷屋里的用度即便裁掉,丫鬟也该是他的人。你去要来,这算什么事?你看环三爷回来会怎么闹?
麝月、秋纹两个素日和袭人关系好,这时轻声劝慰着袭人。袭人不该多嘴的。自她回来后,宝玉就不待见她。偏偏她有时还要劝宝玉几句。关系很僵。
媚人和茜雪两人带着小丫鬟好说歹说把贾宝玉给劝回来。但是,第二天上午,宝玉当面回了贾母。贾母当即,同意将贾环屋里的大丫鬟晴雯调到宝玉房中使唤。
午饭前后,这则消息就传遍贾府。
…
临近春节前,贾府里洋溢着过节的气氛。腊月二十五中午,天阴,微风。
上午时,宝玉向贾母讨了贾环屋里的大丫鬟晴雯的事情传开。鸳鸯是经办人。午后时分,她得了空暇,派了一个小丫鬟去把袭人请来,在偏厅里招待袭人吃茶。屋檐下的鹦鹉给小丫鬟们调教的说着“新春大吉”等喜庆话。略显的有些闹。
偏厅陈设雅致。坐在圆桌边,鸳鸯奇怪的问道:“袭人,宝二爷这是唱得那一出啊?”宝二爷今天上午突然的要晴雯到他屋里,总令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她很是不解。
袭人穿着粉色的掐牙背心,给鸳鸯一问,长长的叹口气,郁闷的道:“鸳鸯,我是没脸说的…”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给说一遍。抱怨道:“媚人、茜雪她们都不知道劝劝他。环三爷哪里是好惹的?我和你吃了多大的亏。那时他还没出府。别说现在。”
鸳鸯听完,看着袭人,轻叹口气,“你这劝反到是劝坏了。不然略等几日,事情倒有转机。我听晴雯说,过两天三爷就要回府将她和如意两人接出去。”
在主子们的眼里,她们这些丫鬟就是物品。可以转送。晴雯是好的,阖府的丫鬟都没她出色。容貌、针线活儿都是一流。宝玉恳求,老太太将晴雯送给他原也正常。关键是,三爷不会这么想。这是宝二爷在抢他的丫鬟。
袭人一下子愣住,沉默着。她这是“好心办了坏事”。想了一会儿,问道:“鸳鸯,环三爷如今名声这么大,府里怎么反而要裁他的用度?”
鸳鸯解释道:“你原是不知道。三爷名气虽然大,但他还是个童生。我打听过,今年不中,得等两年后才能考秀才。那时候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又压低声音道:“你想想,三爷在府里得罪了多少人?我听说东府那边的珍大爷都对他有意见。”
贾环确实将贾府所有的掌权者都得罪了一个遍。王熙凤,王夫人就不说。至于,贾母则不必说。贾环没有磕头、讨好她的兴趣。贾母心里也厌恶这个庶孙。
大老爷贾赦,贾环临出府前把锅甩了,摆明不跟贾赦一起玩,贾赦未必对他没想法。贾政,相看两厌。端午节前时,贾环在贾府侧门处将贾政顶得差点下不了台。
东府的贾珍,因为秦可卿的事情,心里对贾环的意见大着。
所以,当贾环没有考取秀才功名,这些情绪就集中的需要一个爆发的渠道。而王子腾回京后,听说王夫人去拜访过,随后就有王熙凤这么个提议。
功名是实的,名声是虚的。贾府这样的中等权贵家族,敲打庶子,并不怕贾环背后的沙提学、张巡抚、齐右都御史等人发声。
这其中的种种缘由,鸳鸯和袭人未必清楚。只能看得到一个表面的大概:就是三爷脾气太硬,一路斗着出府,将府里的长辈都得罪了一遍。在科场上春风得意,人人让他三分。一旦受挫,矛盾就爆发。
袭人悚然而惊,点点头。
鸳鸯轻声道:“事情到这一步是没法了。我派人提前去通知晴雯吧。回头三爷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袭人,你在宝二爷屋里,有些事,不要再管了。”
三爷会不会迁怒袭人,她是没把握的。这事要不是袭人刺激宝玉,宝玉不会这么快的就要去求老太太要人。
她这个姐妹,心思有,责任心很强,拿府里当自己的家。平时会劝着宝玉不要胡闹。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主子们终究是会长大。袭人和宝玉之间有裂痕,再劝,有些话就相当不中听。
袭人黯然的叹口气,“我知道。”情绪低落。
三爷要追究,她任凭处置罢,她就是个丫鬟。至于,宝玉屋里的事,她现在有些心灰意冷。以她看来,宝玉绝对讨不了好。这是她和三爷几次做对,得出的心得体会:服!
…
梨香院。午后时分,宝钗穿着淡青色的对襟长衫在屋里翻着书,雪白莹润,圆脸杏眼。气质端庄娴雅。手边的茶几上,一杯温茶散发着清香。
正读着书,贴身丫鬟莺儿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喘匀了气,方才道:“姑娘,府里突然传说,宝二爷将晴雯要到他屋子里去了。”
宝钗放下书,丰姿美丽的俏脸闪过一丝迷惑,随即点点头,淡然的道:“我知道了。”
莺儿跟着宝钗多年,心里有话想说,但只能咽回去,悄然退出去。
…
贾环的住处。冬季的阳光洒落到客厅中。
鸳鸯派来的小丫鬟叽叽喳喳讲消息说了一遍,“晴雯姐姐,鸳鸯姐姐说,要你早些做好准备。她明儿带你去宝二爷房里。”
晴雯当场脸色就变了,手里的抓着的一把花生就掉在地上。她昨天晚上还和如意笑骂宝二爷发癔症。今天上午就听到这么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般将她震的晕晕乎乎。
要是她能选择,她当然愿意跟着三爷出去,而不是去宝二爷屋里当丫鬟。三爷待她是相当亲厚的。
如意正好挑起门帘从偏厅里出来,听到这么个消息,十岁的小姑娘清秀的脸上浮起难过的表情,幽幽的道:“晴雯姐姐,你不和我一起出府吗?”
晴雯性子燥,冒火的竖着眼睛骂道:“你这是说的什么屁话!我多早晚说过要去宝二爷屋里?我昨天已经说不去。不去。别的丫鬟赶着巴结他宝二爷,我又不稀罕。”骂着,眼泪就流下来。心里对宝玉无比的痛恨。
然而,老太太交代下来的事情,她还能反的了?
如意给骂心里委屈,怯怯的道:“晴雯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你别哭,你再哭,我也想哭了。”
鸳鸯派来小丫鬟还没走,就见晴雯和如意两人相对着痛哭起来。呜呜哽咽,哭的很伤心。但她很难理解这种情绪。不就是换个屋里当丫鬟吗?
…
下午两点许,贾母上房院落中探春的住处。
探春在屋子里和二姐姐迎春下着围棋。温润如玉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心中闲适。今儿老太太时时召见来送节礼的婆子。她们姐妹都出来。
正下着棋,贾环屋里一名洒扫的小丫鬟来报信,“三姑娘,宝二爷要了晴雯姐姐去他屋里。老太太已经同意。晴雯姐姐正在屋里哭。让我来告诉三姑娘一声。”
探春顿时就蹙起修长的娥眉。
迎春是个木头般的人,心里有事也不会说出来。放下棋子喝着茶。
探春在心里反复的推敲的了一会,她亦是无法,最终只能是无奈的吩咐翠墨道:“你去找钱槐。让他快去给三弟弟送信。”
…
钱槐得了消息,急匆匆的往闻道书院赶去送信。但他和贾环在路途中错过。
贾环已经离开闻道书院,二十五日晚上住在龙江先生在香山下的别院。二十六日早上才启程往贾府而来。
此时,他还不知道贾府里发生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春节前(三)-三爷回来
天阴沉着,寒风刺骨,细雨濛濛。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的驶入四时坊,往贾府而来。
于此同时,贾府里贾母上房处,黛玉住处,宣德炉中檀香袅袅。窗外雨滴点点。
黛玉吃过药,正在和宝玉、宝钗坐在屋内说笑,偏头见大丫鬟紫鹃犹自生着气,给宝玉脸色看,禁不住抿着嘴儿轻笑,身子微微偏着,细声问宝玉道:“
你昨儿为何回老太太讨了晴雯到你屋里?听说她不愿意。紫鹃和她关系好着,不高兴了一晚上。”紫鹃昨天去了环哥儿屋里,回来就一脸的不高兴。
宝玉解释道:“妹妹,我是和袭人赌气。环老三那个大俗人、禄蠹,晴雯那么好的人儿在他屋里是白瞎。原是说,府里要将环老三的用度裁掉,我想着,不如要她到我屋里来。”
黛玉掩嘴笑道:“就你不俗。我们都是俗人。你的诗词歌赋还没人家写的好呢。”
宝玉哼哧的憋住。
他的诗词确实不及贾环。但是环老三苦读四书五经、练习八股,追求科举功名,仕途经济让他看不起。更别说,环老三在府里搞出的一些事情,品性恶劣。总之,他看不起这个庶弟。
宝玉讪笑着道:“妹妹自然不是俗人!”又起身向紫鹃赔礼道:“紫鹃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一时性子上来,没顾着晴雯姐姐的想法。”
紫鹃不满的道:“宝二爷和我解释什么?你该和晴雯解释去。你要人到你屋子,不问别人愿不愿意吗?”晴雯那天当着她的面已经拒绝过宝玉,不愿意去他房里。这才是让她尤其不满的地方。怎么可以这样?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到?
宝玉赔笑道:“事情老太太都已经定下来。等晴雯到我屋里,我一定向她赔罪。”
宝玉认错,紫鹃作为丫鬟,只能是接受。她也是仗着宝二爷和姑娘关系好,才能说几句不满的话。
宝钗穿着一袭素雅的白底淡水粉色长衫,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梳着刘海,容貌精致绝美,肌肤白皙,嘴角带着微笑,轻轻的摇头。
宝兄弟还是没有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的就结束的。
…
将近午时,鸳鸯带着翡翠和两个小丫鬟一起到贾环的住处来找晴雯,准备将她安排到宝玉房里去。
贾环住处门前的槐树枯黄、衰落。屋檐下的小火炉上还在“滋滋”的烧着热水。
鸳鸯进了客厅,左转,到偏厅中,就见晴雯、如意两个小姑娘还在方桌边各自沉默的坐着,愁云惨淡。看样子是在等环三爷的消息。但老太太都定下来的事情,三爷回来,怕也是无法的。
“鸳鸯姐姐!”如意起身,勉强的笑了下,打个招呼,端茶倒水。
晴雯心里有气,眼皮子撩一下,并不理会鸳鸯、翡翠。如意是个小迷糊。鸳鸯人是好,但她是老太太的人。老太太有多宠宝玉,阖府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宝玉就是要月亮,老太太都恨不得摘下来给他。何况,她这个丫鬟。
鸳鸯穿着青色丫鬟背心,粉底的衣衫,身姿高挑。坐下来,轻声问道:“三爷的消息还没来?”她昨天就提前通知了晴雯,算是尽到人情。让晴雯到宝玉房里去,她不愿意,也不敢对晴雯用强。职责所在,只能是劝说。
不愿意,是因为她和三爷的关系近来处的还不错。晴雯原也是老祖宗屋里出来的丫鬟。另外呢,宝二爷这事办的很不“地道”。她心里是有看法的。金鸳鸯毕竟还是金鸳鸯。心,还是公正的。
不敢,则是因为她深深的知道三爷的脾气、能力。三爷整起人来,手腕凌厉。看看来旺媳妇、周瑞的下场就知道。宝二爷的事情,她何苦当帮凶?届时,可不指着三爷会手软。三爷,这个人,恩怨分明。
晴雯梗着脖子顶撞道:“鸳鸯姐姐,三爷的消息来不来,我都不会去宝玉屋里。老太太打发我来三爷屋里,说的可是让我当他屋里人。怎么又变了主意?”
屋里人的意思,就是小妾。既然给了贾环做小妾,怎么又赐给宝玉?这肯定是不和规矩的。她拿这个推搪,站住道理。
鸳鸯苦笑一声。有些话,她不能说。想了想,劝道:“晴雯,这样吧,你先去宝玉房里露个面,回头你再回来。宝二爷也不至于为难你。等三爷回来再做计较。”
晴雯就低着头哭。眼睛红肿。她不愿意去。去露面,实际上意味着一种屈服、背叛。她是不愿意的。
贾环屋里的气氛:忧伤,尴尬、僵持、苦闷。
晴雯是苦闷。她心里知道,这件事改不了。但以她的性子,她不愿意低头。如意的感受是被宝二爷欺负了,令她很气愤。一直以来,宝二爷都是这样。
鸳鸯是有点无奈,她倒是有看法,但还得来当这个“恶人”。翡翠感觉有点忧伤,人都是有感情的,晴雯跟着三爷有一年多了吧?
种种情绪就这样交杂在小小的偏厅中。足足半个小时,没有一个人说话。时间仿佛凝固。唯有冒着热气的茶杯变冷,预示着时间的走过。
就在这时,一名小丫鬟脸带喜色的跑进来,大声、喜悦的说道:“晴雯姐姐,三爷回来了!”
晴雯、如意两个人的心情就像是从山峦的谷底直从上山峦的顶峰,直上云霄。在短短的瞬间之内愣住,都无法表达,不知道如何表达这种喜悦、兴奋、激动的心情。仿佛有汹涌的河流在内心里大声的咆哮着!
三爷回来了!
屋内由各种情绪组成的细密麻麻的网,纠缠的让人心烦意燥的网,在这一刻仿佛被炙热的阳光、火焰给燃烧得丁点都不剩下。
三爷,这两个字,在贾府内,就是有着这样的魔力!
相信在雍治8年贾府里经过的那一幕幕大剧的人们都不会忘记。那一次次的反转、逆转、强硬的回击。令人敬佩、颤栗!
如意眼泪忽而涌出来,泪飞如雨,“呜呜…”。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只是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晴雯猛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转身就把小丫鬟抱住,“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小丫鬟拼命的点头,“是真的。真的。三爷就在南门口。打发了一个小厮进来通告情况。”
晴雯鼻子突然有点泛酸。三爷,终于回来了!
鸳鸯和翡翠对视一眼,心里中同时松口气。这个别扭的“恶人”不用当了。三爷回来,事情自然由他来主导、处理。
虽说,老太太定下来的事情不可能改。但是见证了环三爷一次次的不可思议后,她们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期盼。
“鸳鸯姐姐,我们去见三爷了。”晴雯拉着如意出了门,两人快步从回廊直穿过赵姨娘的小院,再过王夫人的东跨院,出角门,直奔贾府南面的侧门。
小雨点点。
…
贾环撑着油纸伞,百无聊奈的在贾府侧门外等着消息。马车是雇的。早让他打发走。奇怪的是,钱槐竟然不在贾府的门口等着他。他只能打发个小厮进去传话。
临近春节,贾府侧门处的马车络绎不绝。贾府在勋贵中算不得高门大阀,但年节时来往的世交不少。
贾府门房处的门子、小厮、管事,知道贾环的习惯,过来见礼后,就不再过来打扰。
贾环正看着雨、马车,突然的就见晴雯和如意两个丫鬟冒着雨,跑过来。
贾环微微有些奇怪。她们怎么出来了?
“三爷!”小姑娘如意扑到贾环怀里,呜呜的哭起来。
贾环有点无奈。小姑娘一贯很黏他。贾环现在个子长高,比如意略微高一些,轻轻的拍拍她的背,但等晴雯也伏在他怀里哭起来时,他立即就意识到:出事了。晴雯的性格,绝不是这样的。
“怎么了?”
“三爷,我们,我…”
“慢慢说。”贾环带着两个丫鬟走到贾府侧门的门房内。事急从权,他也不会迂腐的和自己的两个丫鬟在小雨中说话。门房笑呵呵的上了茶,将屋子让出来。贾环看着她们俩有些湿漉漉的头发,温声宽慰着,“没事,没事。我在呢。晴雯,怎么了?”
晴雯眼泪混着雨水留下来,擦了下,哽咽着道:“三爷,宝二爷想要我到他屋里….”
贾环听着晴雯述说,眼神渐渐的变得锐利。听到贾宝玉去求了贾母,强行将晴雯要到他屋子,心里的怒气再也压不住,“贾宝玉,你大爷的!”
贾环愤怒的拍桌子,站起来,暴躁的骂道:“狗-日-的。你给劳资等着。”
来到红楼世界之后,他从来没有如此的去痛恨一个人!猪队友要作死,由得他们。他不跟着混就是。贾母、王夫人不喜欢,随便,你们算那根葱?王熙凤要来搞事,来啊!来!看谁搞死谁!
但,现在,贾宝玉,挑战到他的底线。
晴雯是怎么死的?
就是贾宝玉这个草包,极其没有担当的,让人将还在病中的晴雯给撵出了大观园,从而病死。他拿出摔玉的勇气来,真的护不住几日,等晴雯病好?
这个渣男,除了会撩妹之外,哪里,哪一点像个男人?但凡有一点点担当,金钏儿会死?一个遇事就缩头的乌龟罢了。生在富贵人家的渣滓而已。
但凡有一点点的能力,林黛玉会死?薛宝钗的人生会悲剧?吹牛,天下无敌。做事,狗屁不通。有小爱而无大仁。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愚蠢又懦弱的伪男人。
去尼玛的历史车轮滚滚。他今天非要把晴雯救下来不可!
贾环用力的抿了下嘴,安抚着晴雯,“不要怕。贾宝玉要不走你的。要改变老太太的主意,只是个很简单的小事情。”
晴雯不知道贾环的办法是什么,但用力的点下头。她相信三爷。
贾环走出门房,找一个小厮吩咐道:“去把琮哥儿给我叫来。就说我贾环找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春节前(四)-弱点
贾环回到贾府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大约是在午饭前就传遍贾府内。丫鬟、婆子、仆妇、陪房、管家、少爷、姑娘、主子都知道:三爷回来啦。
之所以出现这样类似于明星出场的情况,要充分的理解环三爷在贾府内的地位!
一个小庶子?错了。要把环三爷当做府里正经的主子来看。这是他真刀实枪斗争出来的主子地位。管家的琏二奶奶都不敢惹他。
端午节前,环三爷通过府试回府,老爷亲自出迎,安排在赖大管家住。三姑娘和史大姑娘都过去看他。临走时,两府的主子都送了端午节礼,装了满满两三车。
如今,三爷名满京城,提学、总督称赞,再次回府,谁又能不关注呢?而且,最近府里还出了件新鲜事。宝二爷要了三爷屋里的大丫鬟晴雯。很多人都在私下里议论,这事会怎么收场。
…
临近中午,贾府内宅西路的议事厅中,王熙凤穿着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头戴攒珠勒子。丹凤眼,柳叶眉,容光摄人。身姿高挑、丰盈。
凤姐利索、简明的处理着贾府的事宜。身边的书童彩明念着帖子、数目,又记录着账目。等来回事的媳妇、仆妇们变得少些,丰儿趁机给凤姐说了环三爷回府的事。
王熙凤坐在议事厅正中的椅子上,惬意的喝着盖碗茶,嘴角浮起一抹快意的讥笑,对身边的平儿道:“环老三回来的蛮快的。可惜迟了,老祖宗都开了口,他就老老实实的认了吧!”
晴雯当初给到贾环屋里,说的清清楚楚,是屋里人。如今,给宝玉要了去,环老三怕是要气得吐血。哈哈!
平儿轻声道:“叫我说,奶奶竟不要去管这事。不相干呢。”她对贾环还是有些同情。同时,心中对他又有些畏惧,有些意见。看他做的什么事呀!
琏二爷如今手里有银子,常常在外面偷女人。奶奶和他吵了好几回。她在中间受尽夹板气。这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那每年8千两银子的蜂窝煤生意。
王熙凤哈哈笑几声,看平儿一眼,说道:“我当然不会管。我就是想看戏呢。”
府里的人都说她不敢惹环老三。她敢不敢惹?确实不敢。每次搞得她灰头灰脸。连陪房来旺媳妇都给撵出府。她的权力也被林之孝家的分走一部分。那个小屁孩很难搞。还给她设了个笼子。她现在和丈夫贾琏的感情不大好。
但是有太太撑腰,她自然就是敢惹的!前些时日,在老太太面前提议裁掉环老三屋里的用度就是她提的。这事,太太老早就有这个心思。环老三考试没过,自然是可以敲打敲打他。
她现在就想欣赏下环老三气急败坏的模样。屋里人给宝玉要走了是个什么表情呢?他能把宝玉怎么样?那可是老太太、太太的命根子。她巴不得环老三一气之下,和宝玉动手,那可就有得他受。
凤姐想的正痛快时,外面的婆子来回,“琮哥儿求见奶奶。”
贾琮是贾赦的庶子,贾琏的弟弟。
王熙凤微微有些奇怪,让人把贾琮叫进来,见他脸上不知道哪里蹭的泥土灰,顿时心生鄙夷,淡淡的问道:“琮哥儿,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贾琮今年八岁,行礼道:“二嫂子,环哥说他找你有事。”
“哈哈!”王熙凤从长案后站起来,大笑着。她身姿修长丰盈,这么笑起来,饱-满的酥--胸微颤,很有美少--妇的风韵。粉光脂艳,明媚动人。
王熙凤笑完,双手撑在长案上,居高临下的盯着贾琮,不屑的道:“环老三好大的口气,他找我有事?姑奶奶今儿没空。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贾琮有点怕王熙凤,艰难的吞口唾沫,道:“环哥说,二嫂子若是拒绝,他就再送一个年入万两的生意给琏二哥。”
王熙凤立即就翻脸,拍着长案,喝道:“他敢!”
一个八千两银子的生意已经让她家里翻了天。再给年入万两的生意。琏二爷铁定敢在外面养女人。
王熙凤翻脸比翻书还快,贾琮给吓的往后退几步,勉强的撑着说完:“环哥说,二嫂子要是肯去见他,他就把这个生意送给二嫂子。”
王熙凤就感觉一口气憋在嗓子眼。贾环的提议让她怦然心动。上万两银子的生意啊!
王熙凤沉吟了片刻,再看贾琮时,就想抽这小子一巴掌。小屁孩子跟谁学的坏毛病,不会一次性把话说完吗?害的她白丢了一回脸。
“他人在哪里?”
“在赵国基家里。”
…
小雨绵绵。京城内城中一处精美的宅院中,冯紫英在家置酒宴请贾琏。因要谈点机密的事情,将陪酒的几名锦香院的美人打发出去。
贾琏锦袍玉带,折扇玉佩,一身富贵公子装扮,喝着酒,笑道:“前儿在韩奇家里吃酒问冯兄,冯兄不肯说,今日该能说罢。”
冯紫英微微一笑,“琏二哥问,小弟便照直了说。东庄镇那里确实是个好去处。我在东庄镇开了一家铁匠铺,这一个月就入了200两银子。”
“啊…?”贾琏很有些吃惊。贾府里和贾环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擅长生财之道。但没想到这么夸张。细细的询问,聊了一回。心里很有些感慨。
冯紫英笑道:“环兄弟在东庄镇做的好大局面。我前些日子还对你们东府的珍大哥说,贵府出了个千里驹啊!啧啧…”
贾琏顿时笑的有点尴尬。他听凤姐儿说,府里准备将贾环屋里的丫鬟都裁掉。理由是:节省用度。这可不是对待贾府千里驹的态度。这是敲打。
其实,今年二月时就有这个提议。他是从冯紫英这里听到消息说:贾环很受京师里的贵人看中,给凤姐儿提了一句,算是压下来。
后来,贾环县试、府试都是通过。府里自然不提。但自京西大水,贾环没有进学后,府里这种声音又起来。这件事,据说是府里的太太心里头对贾环有想法。
贾环去年出府时将她得罪得太狠了。
…
贾琏和冯紫英吃酒时,王熙凤带了平儿,坐轿子到荣国府南街赵国基家里,将闲杂人等都屏退,和贾环坐在赵国基家中的客厅方桌边,相对而坐。
王熙凤一双美丽的丹凤眼斜睨着贾环,揣着明白装糊涂,说道:“环老三,你找我也没用。府里要裁你的用度,就是要敲打你。你如今越发有的出息,骄狂的很,府里不敲打敲打你,你赶明儿都不知道自个儿姓贾。”
贾环初闻贾宝玉将晴雯要过去的怒气已经稍缓了些,此时心情略微平静。听完王熙凤的话,心里吐糟道:我tm还姓(幸)福呢!
贾环淡然的道:“裁了就裁了。”
他已经从晴雯那里得到院试后,贾府里的变化。很多事情,是不可能写在纸面上的。三姐姐探春那边没有说这些事。很明显,王夫人对他是有想法的。
王熙凤略有些惊奇贾环的反应,难得贾环求她一回,很高调的教训道:“你要多找找你自个的原因。想你这样,以后谁管得了你?”
贾环没兴趣听王熙凤教训他,无非就是个贾府对他控制、制约的事儿。拉拢是一手,大棒也是一手。但是,贾府这些猪队友想多了。谁乐意跟你们混啊?想太多。
“琏二嫂子废话真是有点多。我没工夫和你闲谈。你要是不想谈正事也行。我回头找琏二哥说话。”
“你…!”王熙凤恼怒的瞪着贾环,但片刻后,终究是把情绪压下去。贾环在威胁她。但她还真怕这个威胁,除非她不打算和琏二爷过下去。
平儿穿着青衫对襟褂子,花容月貌,轻声劝道:“三爷,你让琮哥儿把我们奶奶叫出来,总不是为了吵架吧!”
贾环对平儿这个姑娘印象还是很好的,点点头,说:“我现在就和琏二嫂子直说。我要带晴雯、如意离开贾府,到书院陪我读书。请琏二嫂子帮忙说几句话。事情办成了,我将生意奉上。”
这是贾环早就制定好的方案。只是多加了一步,把晴雯从宝玉屋里再要回来。
王熙凤聪明是很聪明的。但是她有一个弱点。她很贪婪。
看书中她捞银子的手段:克扣丫鬟的月钱,这能赚多少钱?拿贾府公中的钱去放印子钱(高利贷),一年也不过是一千两银子的收益。事情做的很没有格调。吃相难看。
贾环制定的计划就是针对她的性格弱点。以一个年入万两的生意为饵,钓她上钩。王熙凤肯来,就证明她是上钩的。
贾环开的条件很诱--人,但王熙凤嗤笑一声,道:“环老三,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老太太都已经开口将晴雯给宝玉。我可是没本事让老太太改口。”
她固然是老太太面前的红人。但是要问老太太心里,她和贾宝玉的地位谁更高一些?这答案不是明摆着!
她是很想要贾环的生意。这一点,贾府里和贾环接触过的人都不会怀疑他点石成金的能力。但她琏二奶奶收银子办事,办不成的事自然不会去应承。这是她的骄傲。
贾环摆摆手,“很简单的事情。你让宝玉再去求老太太就行。就说晴雯不愿意,他不想强求。老太太必定松口。”
贾母看起来高高在上,看破世情,很有智慧。但是,她是有弱点的。弱点就在贾宝玉这里。让贾宝玉去求她,自然会应允。
王熙凤眼睛闪了下,贾环的策略有水平,但是让宝玉将他说过的话收回去,这是唾面自干吧?他肯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春节前(五)-傻乎乎
王熙凤和贾环谈了很久。过了午饭点,王熙凤才笑盈盈的带着平儿坐轿子离开赵国基家中。
贾环在舅舅赵国基家里吃了午饭,下午去宁国府的贾家祠堂磕了头,把面子工程做完。然后安排了一些事情。
第二天清晨,贾环从四时坊外的客店出来,雇了马车等在贾府侧门处。
柔和的朝阳刺透清晨依稀的薄雾。贾环淡然的坐在马车窗口,看着渐渐恢复活力的贾府,气定神闲。
贾府里的那些人,还想着像一年前那样拿捏他,那他只能很抱歉的说一声:对不起!
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在闻道书院积累了一些资源。
他要做的事情,不会再像雍治8年在贾府时,竭尽全力的腾挪,左支右绌,一波三折。而是,将会很顺利,一帆风顺的完成。
他今天必定能带着他的两个大丫鬟离开贾府,返回东庄镇!
…
连着阴了几天,二十七日上午,突然放晴。
早饭刚过,贾母住处就逐渐的热闹起来。薛姨妈和薛宝钗过来时,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等正在和贾母说笑。鸳鸯不时的笑着支应几句。李纨、三春、宝玉、黛玉俱在。
仆妇、丫鬟们不时的凑趣笑着,恭维着贾母等人。
薛姨妈、薛宝钗和众人见过礼后,薛姨妈坐在王夫人的下首。薛宝钗穿着浅黄色的长衫,容颜精致,气质端庄。坐到姐妹们中间。
薛家虽然寄居在贾府,但薛姨妈和薛宝钗很自然的就融入到贾府中,参与闲谈,气氛融洽。
这本是贾府日常生活的一幕。但薛姨妈昨天在梨香院接到贾环送来的年礼,心里头就一直犯嘀咕。贾府的大小事情,她心里明白。环哥儿的屋里人给宝玉要走,他能不发脾气,不闹?今天谁会是他的“代言人”?
薛姨妈眼角余光瞥向邢夫人。她和贾环有“合作”的先例。然而,邢夫人却是恍然未觉的讨好的和贾母说话。
就在这时,刚聊了一会锦乡伯家里的家事,王熙凤笑吟吟的道:“老祖宗,倒是有件事要回明。昨儿环哥儿回来了。给我送了年礼…”
王熙凤一开口,屋内所有人都自觉的停止了交谈,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贾环,在贾府里是一个话题人物。
“哦?”贾母奇怪的打断了王熙凤的话,这可不像是她那个庶孙的做派。贾环和凤姐儿的关系有多么僵,她自是清楚。
在贾母侧后方站立着的鸳鸯出言解释道:“老祖宗,环三爷昨儿给我们这里也送了。我没给老祖宗提起。”
贾母恍然、满意的点点头。鸳鸯做的很合她的心意。她心里不待见贾环。只是因为她是贾府的大家长,得维持表面上的公平。
王熙凤等鸳鸯说完,丹唇翘着,笑道:“别说老祖宗觉得奇怪,我也觉得奇怪。就出去听环哥儿说了一回话。他说他想把他屋里的两个丫鬟接到书院去陪他读书。
我就给他说:府里打算裁掉你屋里的用度。他说:裁了就裁了。这可不合他的性子。想来是在书院里经历了些事情。懂的体谅长辈们的心意。”
王熙凤话说的相当漂亮。
但是,李纨、钗、黛、迎、探、惜等人,包括她们身后各自的陪房、大丫鬟都是不信这话的!她们亲眼见证了凤姐在贾环面前是如何吃瘪的。这明显将两人的关系给颠倒过来。
实际情况也确实和贾府的众人猜想的差不多:贾环是让贾琮带口信,威逼利诱王熙凤出贾府来和他“说话”。
薛姨妈拿起茶碗喝茶,掩饰着眼中的惊讶。倒是奇了,帮环哥儿说话的竟然会是凤姐儿。薛姨妈心里琢磨着。
贾母“嗯”了一声,说道:“昨儿不是把晴雯给宝玉了?再挑一个丫鬟给他罢。”
王熙凤并不应声,喝着茶,丹凤眼斜瞟着贾宝玉。
贾环给她开出的条件可是要将晴雯接走。接下来就看宝玉的了。她昨天已经说服宝玉。
宝玉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箭袖,神彩飘逸,大圆脸上有点不乐意,他是真想要晴雯到他屋里来。可是,凤姐姐说环老三拿着她的把柄。他不得不帮这个忙。那个黑了心的环老三。
宝玉和黛玉、宝钗等姐妹坐在一起,大声道:“老祖宗,我不要晴雯到我屋里来。”
贾母就有些奇怪,“这是为什么?”
宝玉撅嘴道:“她不乐意到我屋里来,我还要她做什么。”
王夫人一脸的淡然,手里拿着檀珠,皱眉道:“这是什么话?她是老太太屋里的丫鬟,服侍那个主子,哪由得她乐意不乐意、挑挑拣拣不成?”
这话有点严厉。宝玉不敢和母亲犟嘴,走到贾母身边撒娇,“老祖宗,我不要她,就不要她。你打发她去别的屋里罢!”
贾母给宝玉摇晃,乐呵呵的道:“嗳哟,再摇我就要头晕。行,行,我的小祖宗。我不把她给你还不成?”
一屋子人都是笑起来。宝二爷在老祖宗面前很得宠!
王熙凤趁热打铁的道:“老祖宗,宝玉不要,那丫鬟我看也是个有脾气的,索性给环哥儿算了。也不要鸳鸯再去挑人。让他们闹去。”
贾母笑着道:“你这个猢狲,专出坏主意。成吧。”她有什么不明白的?凤姐儿肯定收了环哥儿的重礼。
王夫人脸色渐渐的沉下来。她觉察到事情不对劲,王熙凤这是在向着贾环说话。而且,似乎是在算计宝玉。
事情差不多定下来。王熙凤就打算离开花厅,出去把事情办好。
突然,邢夫人插话道:“凤姐儿,不是说,那什么捞子书院不允许带丫鬟陪读吗?”
王熙凤就愣了下,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她昨天和贾环谈了很久,但是没有谈过这个问题。她不清楚啊。
顿时,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媳妇、丫鬟们都看着王熙凤,目光有些别的意味。如果是这样,这就很问题了。这是贾环对府里裁撤他的用度表示不满。
这时,贾探春起身,微笑道:“回大太太,这事我知道。环哥儿他们书院给大水淹了重建,现在已经允许带丫鬟去读书。不少富家公子都是这样的做派。”
邢夫人就点点头,心里的情绪一闪而过。大老爷,对环哥儿还是有点意见的。
王熙凤心里松口气,给探春竖个大拇指。三姑娘真是和环老三一个娘生出来的!这是个厉害的。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可惜是个庶出,不知道将来便宜谁。
事情定下来。王熙凤便一阵风的离开。她作为管家奶奶,每天事情很多,很忙。
客厅中,欢声笑语继续。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一件小事而已。宝二爷不要晴雯,再丢给环三爷罢了。
但坐在林黛玉身边,手持团扇的薛宝钗轻轻的摇头。宝兄弟这真是可怜见的…,给琏二嫂子哄得团团转。唉!
谁都看得出来,琏二嫂子是受了环兄弟的委托来游说,要把晴雯要回去。偏偏宝兄弟上当,还帮忙说服老太太。在知道内情的人眼中,这何异于唾面自干?何其的傻乎乎!
李纨这个孀居的寡妇,面无表情。心里,却是苦笑几声。环兄弟哟!真真是得罪不得。这是和凤辣子联手,将宝玉耍的像个二傻子。
…
薛宝钗看的出来,贾探春自然也看的出来。实际上,贾环昨天给她写了信,提了一笔,请她帮忙,见机行事。至于,宝玉被“设计”的事情,她有一点点同情,但她站在她的亲弟弟这边。
原因有二:其一,宝玉这件事做的不地道。晴雯是贾环的屋里人,要是贾环把宝玉房里的袭人要过去,会怎么样?宝玉,要闹翻天吧?
其二,三弟弟在信里写道:姐待其如兄,然其未必待姐如妹。她是个明白人,心里很有些触动。
贾环这倒不是故意污蔑贾宝玉。
红楼书中第二十七回,贾探春给贾宝玉做鞋子。赵姨娘气的抱怨的了不得:“正经兄弟,鞋搭拉袜搭拉的没人看的见,且作这些东西!”
探春当即就生气了,说一番话,其中就有“她就抱怨起来,说我攒的钱为什么给你使,倒不给环儿使呢。”这个她是指的赵姨娘。
这是探春对宝玉的好。
红楼书中第二十八回,林黛玉葬花后,贾宝玉向林黛玉剖白内心,一番情话说的很缠绵,其中有:“我又没个亲兄弟亲姊妹。虽然有两个,你难道不知道是和我隔母的?我也和你似的独出。”
看看,这是贾宝玉对探春的态度:和我隔母的。我是独出。
不要怀疑这话真实的程度。二十八回时,黛玉是这么称呼宝玉的:“啐!我道是谁,原来是这个狠心短命的…”这已经是热恋中的情人。宝玉句句是肺腑之言、内心里的大实话。
…
宝钗、探春看得出来的事情。林黛玉心里也有数。林黛玉的脾气、性情且不论,人是很非常聪明的。
在贾母处散场之后,宝玉跟着到黛玉屋里说话。黛玉将丫鬟都打发出去,独留了紫鹃侍候。
黛玉一袭青衫花裙,静坐在椅子上,如同娇花照水,细声细语的道:“你这事办的!你不要晴雯到你屋里就不要。要了又把晴雯退回去。这是何苦来哉?凭白得罪人不说,你自己也叫人瞧不起。”
宝玉心里其实也很有些腻歪,不得劲。只是,一时间没人给他点透,听黛玉说完,顿时叫屈道:“妹妹,我原也不想。凤姐姐昨儿到我屋里说她有把柄给环老三拿着,我…”
黛玉娇声道:“糊涂!”琏二嫂子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她有把柄给环哥儿拿着的话,看环哥儿会怎么整她?真以为当初让厨房给他吃馊饭的事情,那么容易就了解啊?
宝玉立时耸拉着脑袋,心情郁郁的。又觉得的: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林妹妹,肯点拨他这个梦中人。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外面一个小丫鬟来回,“二爷,老爷在外面的书房,叫你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春节前(六)-太年轻
话分两头说。王熙凤兴冲冲的出了贾母住处的花厅,亲自去贾府中路贾环住处通知贾环的两个大丫鬟:晴雯、如意。一万两银子的生意到手!
晴雯、如意已经打包好各自的行李,穿戴整齐。昨天下午,她们就将贾环的东西全部送到赵姨娘的小院中。此时,正在屋里里翘首以盼。
赵姨娘穿着妍丽的水仙花色棉袄,穿金戴银,妖娆的小妾装扮,带着小吉祥、小鹊在客厅里陪着说话。
赵姨娘絮絮叨叨的骂道:“环哥儿那个没良心的,到府门口,就是不肯进来看我。就惦记着你们两个小的…”
又叮嘱道:“你们两个去东庄镇上好好照顾环哥儿,再不许他生病病倒。环哥儿读书辛苦,你们要学着下厨…”
穿着红绫绵袄,梳着双螺髻,模样清秀的如意苦着脸,抬头去看晴雯。快一个时辰了啊,姨奶奶还在说,她要崩溃了。
晴雯穿着青白色的掐牙背心,容颜标致,柳腰细腿。很出挑的小美人,有着青涩的妩媚。这时翻翻眼皮子。忍着吧你!这是三爷的娘呢。
正说着话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赵姨娘,晴雯、如意,小鹊、小吉祥几人都不约而同的站起来,伸着脖子看向门口。
“哟,姨奶奶也在呢。”王熙凤满面春风的带着平儿、一堆媳妇、丫鬟一阵风般的闯进来。
她心情很好,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把赵姨娘给吓的一哆嗦,后退半步。赵姨娘哪里敢在王熙凤面前拿姨奶奶的架子。
王熙凤不理赵姨娘,打量着明显大一些的晴雯,“哟,端的是好模样!怪不得环老三对你念念不忘。跟我走吧,老太太许你们俩出府跟着环老三。”
即便知道这是注定的结果,但晴雯和如意还是兴奋的欢呼起来,飞快的拿着行李,跟着王熙凤往贾府外走。赵姨娘、小鹊、小吉祥跟着相送。
王熙凤带着众人从中路往西路去。凤姐院那边,为方便琏二爷出入,有角门通向府外。
刚走到抱厦厅处,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气喘吁吁的追上王熙凤,“二奶奶,太太叫你去她屋里回话。”
王熙凤心里磕碜一下,笑容满面的吩咐平儿带着晴雯她们出去。回头跟着周瑞家的往王夫人的东跨院而去。
一路走着,凤姐思忖着:宝玉好糊弄,她那位姑妈可不好糊弄。这事儿还有点手尾呢。
…
贾政的外书房中,宝玉战战兢兢的在小厮的“押送”下进来。他从黛玉房里出来,自出了垂花门,就感觉势头不对。想要找人往里面送信,却给父亲的小厮看着,脱不得身。
此时,外书房里的门客都被贾政遣出,就剩下四五个小厮跟着。
贾政一身蓝色的便服,端正正直的派头。临近春节,今日不是他在衙门当值,自是在家里和请客相公们饮酒作乐。
见宝玉进来,贾政将手里的一封信丢在书桌上,看着宝玉,厉声喝问道:“我让你去族学里读书,你和秦家子是怎么回事?”
宝玉刚给贾环、凤姐联手坑了一把,心里头难受的劲儿还没缓过来,这时有点垂头丧气,答道:“儿子和秦鲸卿是同窗好友。一起读书,族学的人嫉妒…”
贾政得了贾环的告状信,本来只是有一两分火气,打算教训宝玉几句就算完,这时见他惶悚,应对不似往日,还要抗辩,心里的火气陡然盛了几分。
“同窗好友?怎么我听到的不是这么回事?李十儿,你来说!”
李十儿是贾政的长随,就在一旁,这时劝说道:“哥儿照直的和老爷说了吧。族学里都说你和秦钟交往过密,起居同行。我问过瑞大爷,他说你和秦钟比着长短…”
“够了!”贾政拍着桌子,怒斥道:“你如今还有何话说?好端端的让你去读书,竟然荒疏学业,兴起龙阳,简直是有辱家门。
来人,拿大棍,拿绳子捆起来,把各处的门都关起来。堵起嘴来,放手打。”
众小厮们不敢违拗,齐声答应。将宝玉按在凳上,举起大板就打在屁-股上。小厮们不敢用力,但贾宝玉哪里给人这样打过?给打的哭天抢地的叫喊。
贾政看不得贾宝玉那装腔作势的样子,一脚踢开掌板的小厮,自己夺过来,咬着牙狠命抽了十几下。这才气喘吁吁的丢下大板,骂道:“孽畜!”
宝玉立即给打的叫不出声来,闭着眼睛趴在板凳上,屁-股上火辣辣的烧着。这次是真打得狠了。
贾政气咻咻的喘气。贾环给他的信中写道:儿子听闻宝二哥与秦钟交往甚密,特告知父亲,宜禁止此事。潭柘寺智尘大师,医术神妙,言有此事后,不利于子嗣。观珍、蟠可知。
娈童之事,前明有之。本朝亦不禁止。他作为正统的士大夫,厌恶此事。他那个庶子有句话说到他心坎里:不利于子嗣。
贾珍竟然只有贾蓉一个儿子,这么些年,连个庶子都没有,这是有问题的。还有薛蟠,年纪到了,家里也有姬妾,为何没有孩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不能容忍宝玉在这条歪路上走远。
在一旁的李十儿偷偷的笑了笑。很奸邪、阴险的那种笑。三爷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呢。构陷宝二爷几句话,对他而言很简单。何况是众口流诽。
外面的门客听得书房里的动静不对,宝玉没了声响,立即派人去里面送信。
…
宝玉被贾政打的不要不要的时候。王夫人正在东跨院的正房中,沉着脸问王熙凤,“你今儿怎么回事?”
老太太的意思,府里是要优待贾环。对于一个已经名满京城,据说要名满天下,且只有九岁的贾府子弟来说,老太太认为应该是安抚、拉拢为主。端午节时赏赐了很多节礼给贾环。
但从她的角度来说,一个越有出息的庶子,和贾府的联系越紧密,对宝玉的威胁越大。
前些时候,贾家的族长贾珍提了一句,贾环太骄狂。京西大水,京城瞩目,他竟然不向贾家求粮,而是去求外人,要敲打敲打,免得他忘了自己姓贾。
她正好趁机让内侄女王熙凤提议将贾环在贾府的用度裁掉。当时,老太太无从反对起。贾府这样的人家,要敲打一下府里的庶子,即便他很有名望又如何?
而今天,王熙凤明显在帮贾环说话。而且在耍宝玉,那可是她的儿子!她本来要阻止,奈何宝玉给迷了心,径直去求老太太放人。这让她心中尤其的不满。
王熙凤的演技是相当不错的,讪讪的笑着道:“太太,我是被环老三逼的没有办法了。”
王夫人看了王熙凤一眼,喝口茶,明显不信的样子。
王熙凤一脸惭愧的道:“太太,我昨儿是给环老三威胁着去赵国基家里和他说话。他找了琮哥儿进来带信。昨儿在议事厅里的媳妇、丫鬟不少,太太一问便知。”
这种事是瞒不住的。王夫人信了几分,问道:“到底什么事儿,逼的你这样狼狈?”
王熙凤低头小声道:“我在外面放印子钱,给环老三捉住了把柄。”
王夫人眉头剧烈的跳了几下,再看她这个内侄女,顿时觉得她实在是狗肉上不得席面。堂堂贾府的管家奶奶,非得去外面放印子钱?真是财迷心窍!
王夫人淡淡的道:“这种事,你尽早收手,不要再有第三次。像什么话!”
王熙凤燥的红了脸,“是,太太。”心里却是偷偷的笑起来。她又不傻,给贾环捉住了一次痛脚,哪会有第二次?
她的根基是和贾琏的夫妻关系。有这层关系,她在贾府内,在她的姑妈面前,才拥有不可替代的地位。所以,她可以稍微出格一些,比如,被逼的“坑”宝玉的行为。
但是,她在贾环面前,却是怕他的威胁。和贾琏过不下去的话,她的人生就算毁掉。她可是只给贾琏生了一个女儿。再者,一万两银子的生意,值得她冒险试试。现在,不是成了么?
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人说着话时,突然有一个小厮飞快的跑进来传话,“太太,快去救二爷。二爷给老爷打的没声气了。”
“我的儿啊!”王夫人悲痛的惨叫一声,眼睛就红了,什么都顾不上,快步往外面赶去。一众丫鬟、婆子忙跟在后面。
王熙凤愣了下。环老三竟然还有后手!心里疑惑又无比的忌惮。幸好,她没掺和要晴雯的事情。连忙跟着去外面书房看情况。
随即,消息传到贾母上房处,贾母也被惊动。
…
此时,贾府外。时间快到上午10许了,阳光和熙。一辆马车停在角门外。
贾环将昨晚写好的赚钱计划,生意经递给平儿,温声道:“平儿姐姐,琏二嫂子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信问我。”
平儿收起来,看着眼前的少年,欲言又止。
要说她现在两头受气的艰难处境,全是贾环害的也不尽然。别人家两个主子吵架,也没见的拿通房丫头出气。
平儿抿着嘴唇,送别道:“三爷,你路上小心。”
贾环笑了笑,点点头,上了马车,让车夫赶着车离开。身后的车厢里,两个大丫鬟晴雯、如意兴奋的说着话,脸上泪痕未干。感觉到马车移动,掀起车帘,看着轩峻壮丽的贾府,目光中又有些留恋。
贾环看了贾府一眼,心里哂笑,贾政应该动手了。大脸宝,好好的享受我为你定制的套餐吧!
真以为,我把晴雯要出来,事情就算结束了吗?图样图森破!
我是不能动手打你,也动不得你。那就让你老子好好的抽你。让你好好的涨涨记性。有的人,你惦记不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贾府余波
贾环的马车缓缓的离开四时坊中贾府门前,从内城西直门出,往西而去,在冬日上午和熙、温暖的阳光中,洒落下一串串车影。
贾府中,因宝玉挨打乱糟糟的情况逐步的稳下来。被贾政打的气息奄奄的贾宝玉给抬回到住处里安歇。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李纨等人探视后,宝钗、探春、迎春、惜春几人带着丫鬟和宝玉说了一会话后离开。
宝玉正抑郁、愁苦、难受着,住在宝玉隔壁的黛玉过来探视,两只眼睛有些红肿,坐在床榻边,看着趴着的宝玉,轻声问道:“还疼不疼?”
她和宝玉青梅竹马,吃饭、玩耍都是一起,志趣相投。虽则年纪小,但两人的关系确实比别人要亲近些。见他被舅舅打伤,要将养一个月,心里有些难过。觑个空,单独过来看他。
宝玉呲牙咧嘴,安慰道:“这会好些。妹妹不用担心。”
黛玉就劝道:“你往后竟不要再去惹他了罢!”宝玉挨打的原因,府里都已经传遍。环哥儿在老爷面前告了刁状:将宝玉和秦钟的事情捅出来。
宝玉神情郁郁。他知道这是贾环对他的警告,但心里极其的不痛快,当着和他交好的林黛玉的面气愤的道:“环老三,那个烂了心肠的。我做哥哥,往日对他如何?他竟然在老爷面前说我的不是。”
黛玉轻叹口气,她和宝玉关系是好,但还没到是非不分的程度。这事怨不得环哥儿。晴雯是他屋里人(小妾)。
环哥儿那个人是很傲的。你不去惹他,他是很好说话的。当然,她也不会说宝玉什么。她毕竟是和宝玉关系好,和环哥儿关系一般。
两人说着话,袭人进屋子里来。她知道宝玉心里有气,轻声问着宝玉要不要喝汤、饿不饿等话。
宝玉再看袭人的眼光就有些复杂,叹口气,和她说了会话。心里对她的抵触、嫌弃倒小了些。
他是真不打算再沾惹和贾环相关的人、事。白挨一顿打,何苦呢!
…
宝钗和三春从宝玉房里出来,与迎春、惜春道别,借故到探春房里稍坐。探春房中布置的通透,从客厅可至抵书桌。布局大气。
宝钗和探春两人坐在明厅里说话。探春的侍女翠墨将炭盆烧起来,又过来奉上热茶。清冷的温度渐渐的散去。
宝钗坐在圈椅上,捧着香茗,轻叹道:“三妹妹,环哥儿告状的事…做的有些鲁莽了。”
探春苦笑一声:“可不是!三弟弟没给我说。”
她是真不知道,要知道了肯定要劝贾环。宝玉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前些年,宝玉给老爷打了两下,说是东府珍大爷治的,老太太知道了,将珍大爷叫过去好好的骂了一顿。
老太太原本还有个表面上的公正,有安抚的意思,这下可算是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厌恶。
宝钗点点头。她很有点意外。以她看来,环哥儿将宝兄弟耍过,要回晴雯后,这事就算结束。但环哥儿竟然是快意恩仇!太不理智了。
…
贾环设计宝玉的事情,贾府中的人们各自的想法不一样。有畏惧、屈服,有担忧、责怪,有恼怒、怀恨等等。
但凤姐暂时是不管这些事。探望过宝玉,又在贾母处摆了饭后,她回到议事厅,将所有的事情都推掉,让她的书童彩明给她念平儿上午从贾环手中拿来的回来的一万两银子的生意的计划书。
她知道贾环有这样的习惯,并不介意。因为文字记载、传递的信息比口语要多、要丰富。只是,彩明越念,她越糊涂。她实在有点不能理解贾环的计划。
贾环在计划书中建议凤姐开一家胭脂店,然后将府里的胭脂采办权全部受回去。只此一项,一年就可有千多两银子进账。再将胭脂店,制作、包装,宣传提上去,然后向京城里的贵族推荐。做成品牌后,像江南等地铺货,一年年入一万两,断然不成问题。
凤姐对如何拿下府里的胭脂采办权很有经验,但是做什么品牌,就茫然无知。贾环计划书中一系列的现代词汇,凤姐根本就不能理解。
王熙凤喝着茶,问身边的心腹助手平儿,“你听懂没有?”
平儿苦笑着道:“奶奶,我哪里听得懂!去信问他吧!”
王熙凤羞恼的瞪着丹凤眼,心里有股子火涌上来,说道:“我每天一堆事情,有功夫和他磨嘴皮子?环老三这个混账东西,竟然不守信诺。我以后只和他现银交易。”
她貌似给贾环坑了。
贾环确实履行了诺言,送给她一个年入一万两银子的生意,但是她没办法赚到这银子。里面的名堂太多,她琢磨不透。然而,贾环都给平儿说了,可以去问他。这就是成了她的问题。但是太气人了啊!
打个比方,贾环送贾琏的蜂窝煤生意,生意难度大约是8:2开。有两成,贾琏是吃不到的。贾琏没那个能力。而贾环送给王熙凤的这个生意,生意难度是2:8开。王熙凤的能力只能吃到两成。
贾环是阳谋。王熙凤吃了个哑巴亏。
平儿听凤姐骂着贾环,见凤姐没有去找贾环麻烦的意思,大约年入一两千银子可以接受,就放下心。心里无语的笑一笑。
这才是环三爷做事的风格啊!他要真是慷慨大方的给奶奶一年收入一万年银子的生意,那才是脑子进水。只是暂时合作,恩怨未了呢!
这小坑一个连着一个,奶奶心里怕是忌惮的很。
…
黛玉探望过宝玉后就离开。下午时分,袭人、媚人、茜雪几人服侍了喝了贾母命人送来的汤,又吃了半碗糖腌的玫瑰卤子。宝玉迷迷糊糊的睡着。
袭人几个到外面的小厅里坐着说话,略做休息。清幽的阳光落在桌几、矮凳、座椅、条桌、柜子上。一样样的摆设精美,富贵之气内敛。
宝玉房里的丫鬟,此时以媚人为首。她和宝玉已经初试云--雨。宝玉很信任她。但袭人毕竟是老太太屋里过来的,拿的是一等大丫鬟的月钱。在外人眼中,宝玉房里还是以袭人为首。
将小丫鬟们都打发出去,身姿丰韵的媚人、茜雪对视一眼,起身向袭人赔罪道:“袭人姐姐,悔不该听你的话。我们没劝二爷,让二爷受这遭罪。”
宝二爷这棒疮,要养一个月才得好。(注:原书,红楼十三年,五月,宝玉因金钏儿之死、琪官之事挨打,养了3个月。)
袭人愣了下,忙媚人、茜雪扶起来,说道:“这不怪你们。我吃了环三爷的大亏,所以记在心里。原也不干你们的事。你们劝,也未必劝得住二爷。”
麝月、秋纹一贯是袭人的支持者,这时都是轻笑起来。
但袭人心中并没有多少得意之情。她在发愁她自己的事情。鸳鸯给环三爷的丫鬟如意带了口信,委托致歉一声,效果如何却是未知。
环三爷连宝玉都敢这样报复,何况她这个丫鬟?要知道,前些年珍大爷使得宝玉挨了老爷的打,都给老太太骂了一顿。
三爷这么做,要得罪死老太太。但他还是做了,可推知心里的怒火。再想想周瑞、来旺媳妇的下场。
袭人幽幽的叹口气。
…
贾府里闹了一场,风声传到贾府外。有些话,私下里传得绘声绘色。比如,王夫人如何抱着宝玉哭,软中带硬的刺贾政;贾母如何把贾政骂得跪在地上。
傍晚时分,贾府外的荣国南街周瑞的家中。周瑞在小花厅里招待女婿冷子兴吃酒。几个大碗、小碟陈列。酒香阵阵。吃到酣畅处,少不得骂贾环几句。
周瑞去年给剥夺管事的职位,又给大老爷贾赦搜刮尽了家底,如今只在府外打杂,心中别说有多么恨罪魁祸首:贾环。
拿碗喝了口酒,周瑞喷着酒气道:“我看他如今还能蹦跶到几时?嘿,挑唆老爷打宝玉,老太太心里怕不恨死他。”
冷子兴在崇文门街西开当铺,生意做的不小,听着岳父的牢骚,品着酒,说道:“贾环的名声我也听过。前些时候,金陵知府贾雨村还写信来问我:贾府里有没有这个人?”
周瑞就有些不高兴,瞪着眼睛看女婿,“你这话什么意思?捧他的名声传到金陵去?”
冷子兴放下筷子,推心置腹的道:“叫我说,老泰山还是不要去惹他的好。贾府里,兄长可以管教兄弟。按理说,宝玉又有史老太君护着,是碰不得、骂不得、惹不得,怎么就叫他得手?
这位环哥儿,手段、胆识都是一流。如此人物,老泰山还是收敛些。若是府里的太太能压得住,老泰山不妨跟着踩他几脚。若是压不住,老泰山万万不可冲动。
这话,老泰山自己心里仔细想想。”
周瑞是王夫人的陪房,对贾府里的事情很了解,本来心里兴奋的不行,给女婿当头一盆水浇下来,顿时透心凉。拿起酒碗喝了一大口,长叹道:“唉!”
他得承认他是个小角色,惹不起贾环。好抑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丫鬟
月色清寒,从屋檐上流泻而下,落在树木、屋舍、花丛上。
贾府,梨香院中,薛姨妈、薛宝钗两人吃过晚饭,坐在一起吃茶,说起今天贾环设计宝玉的事情。香菱、莺儿在一旁侍候着。
薛姨妈疲倦的靠在引枕上,踏着脚踏,叹口气道:“环哥儿这哥儿,每回回来都要搞出点动静。他…,唉!你姨妈肺都快气炸,下午找个由头把赵姨娘骂个半死。”
薛宝钗喝着茶,安静的听着。气质娴雅,姿容绝美。
她是觉得环哥儿今天冲动了,不值得。但并不没有母亲那样强烈的感受,认为他要完。贾环经常有翻盘之举。
薛姨妈其实有点看好贾环。她薛家要是出了这么个哥儿,要捧在手心里护着。奈何,环哥儿实在是太能作死,竟然告状针对宝玉。但想想也觉得当然。庶子呢。心里怕是有些想头。
薛姨妈正感叹时,薛蟠从外面吃了酒回来。他来京城后,每日都是寻花问柳,斗鸡走狗,薛家的商事都是丢给几个老管家帮衬着。
“娘,妹妹”薛蟠喊了一声,给香菱服侍着擦脸,脱了衣服,坐下来吃茶,听薛姨妈说完今天贾环的事情,拍手笑道:“要我说,就是打的好,打的解气,打的让我心头畅快。难道宝玉是天王,他父亲打他一顿,一家子定要闹上几天。”
薛姨妈没好气的啐一口,道:“呸,你这是什么胡话?他家兄弟两个闹,管你什么事?”
薛蟠嘿嘿一笑,并不说。他是喜好男色的。偏偏私塾里新来了个秦钟,模样标致,未语脸先红,怯怯有女儿风,却和宝玉关系极好,行止亲密。他早听贾瑞说过,心里很有点想法。
薛蟠道:“我听琏二哥说环兄弟在东庄镇做的好大事业。我年后去找他吃酒。”
薛宝钗拦道:“要我说,哥哥你还是别去了。环兄弟的性子很刚硬,恩怨分明。你冒犯到他落不了好。”
薛蟠不听薛宝钗的话,笑哈哈的道:“我又不是宝玉,会去抢他的小妾,我是去和他交朋友的。能有什么事?”
…
傍晚时分,贾环的马车抵达人烟稠密的东庄镇。一股年味在空气中散开。炊烟袅袅。不时的有孩童欢快的在街道上跑过。
贾环跳下马车,站在东庄镇的土地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冬季的寒冷吸入肺腑。
贾府的一切、种种被抛之脑后。什么贾母的厌恶,王夫人的愤怒,他都不在乎,懒的理会。重要的是他已经将晴雯和如意接出来。他的计划很顺利。
且享受这个新年热闹的快乐吧!去年他是一个人在读书中度过新年。
马车中,如意透过车帘看着外面热闹的小镇,禁不住问道:“三爷,到了啊!”
贾环笑道:“还有几步的路。你们就坐在车上吧!我下来活动下。”他坐了一下午的马车,有点僵。说着话,指挥着车夫,带着马车前往他的新居。
一路走着,不时的有人向贾环行礼,“见过贾副使。”贾环笑着点点头,回应着。
贾环在东庄镇中折换的资产中有15间院落。其中5间位于东庄镇旧址,如今叫做北前坊的地方。10间位于东庄镇中心区域。贾环早早的让人将北前坊五间连在一起的四合小院打通,重新砌墙,构成一个新住宅。
到门牌编号为49号的小院门口,贾环给了银钱将马车打发走,那钥匙开了门,带着两个丫鬟进去。
院落虽然打通,但里面的屋舍还没有修缮。五座房屋孤零零的立着。贾环选择的住处是正中的屋子。一个三间开的屋子。布局分为卧室、厨房、客厅。
贾环早让人将他的东西从闻道书院的西厢偏厅搬过来。当即,晴雯、如意将包裹打开,各自收拾着,很快就整好。又去镇上买了些家用的东西,吃了晚饭。
回到家中,洗过澡,烧好火炕,三人盖着各自的被子在床榻上说着话。
禽--兽和禽--兽不如这种问题是不用考虑的,因为整个屋子里就一张火炕。好在贾环当时考虑安置灾民的需要,设计的比较大,2米的炕。
夜空澈澈,月色如水。落在窗栅上。
如意睡在枕头上,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11岁的小姑娘有些睡不着,侧着头,看着平躺着的贾环,轻声道:“三爷,我们就这样出来了啊?”
贾环微微偏头看了下清秀的小姑娘,笑着道:“是啊。如意,还习惯吗?”
“还行呢。”如意娇俏的轻笑起来,“我想明天再去镇上添些东西。”她已经在憧憬将来的生活。
“晴雯呢?”
晴雯眨着漂亮的大眼睛,笑着道:“哪里习惯呢?睡不着。不过,累的慌。”她的心情还有些激荡。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出来了。若不是贾环在这里,她还是有些怕这样未知的前途、环境。
主仆三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睡着。
贾府的烟云,那令人窒息的封建制度的桎梏:主子、奴才,嫡庶之分,正妻、小妾,礼法种种,琐粹、无趣、无聊、无意义、勾心斗角的宅斗,都随清风飘散。
…
半夜里,贾环觉得怀里多了个人儿,睡得迷迷糊糊,早上醒来时,却是看到晴雯在他怀里睡着。俏脸上泪痕犹在,怕是夜里想着去宝玉房里的事情,离开贾府后,压力释放出来。
晴雯有着很标致的容颜:微圆的脸蛋,清秀的娥眉,大眼睛闭着,精巧的鼻梁,粉润的嘴唇,组成一张俏丽的美人脸。眉眼间有些像林黛玉。晴雯现在差不多有十二三岁了吧?
贾环心中禁不住有些怜惜的情绪升起来。
宝玉渣男归渣男,有几句称赞晴雯的话确实写的不错:忆女儿曩生之昔: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
这确实是红楼书中公认的第一丫鬟。品质、性情、精神、容貌都是一流。位居金陵十二钗又副册的第一。
她的夭折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是一个切切实实的大悲剧!正所谓:花原自怯,岂奈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
贾环对原书中贾宝玉没能护住晴雯,着实很有意见。即便宝玉的爱情是黛玉的,欲-望是袭人的,但晴雯这样的好姑娘,难道不应该去抗争、保护么?单单是从她服侍宝玉五年八个月的情分来说,就应该要出手的。做人要点人味儿,不能老当缩头乌龟。
现在,自是不关宝玉什么事了。晴雯,他会保护好!
贾环缓缓的、悄悄的将晴雯缠着他的手、脚拿开,准备起床。他有早起的习惯。这样还是将晴雯惊醒,揉着眼睛,迷糊的道:“三爷,你要起来啦?”
贾环微笑道:“你睡你的。昨晚没睡好吧?”
“嗯。想着事情。”晴雯的性子,也不和贾环客气,眯着眼睛,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她和如意两个,一年没有服侍过贾环,早就放羊,冬天早晨都起的晚。
贾环坐起来穿着衣服。晴雯说着她的心思,“三爷,你前天要是没回来,我也不打算去宝二爷房里。大不了给老太太、太太撵出府。”她不愿意低头。
贾环笑道:“你倒是想的美?没听昨晚如意转述昨天的情况,太太都在训斥你。要我说,把你发卖到青楼之类的肮脏地方也未必没可能。拿你做榜样,下次府里就没那个丫鬟敢闹。”
晴雯抿着嘴笑,俏丽多姿,“咯咯,三爷,你吓我!”
贾环笑笑。他还真不是吓晴雯。想想王夫人的心黑手毒,未必做不出来。金钏儿不就是王夫人逼死的!她那一番话说下来,金钏儿撵出府后,背着个勾引少爷的名声,也活不下去的。所以,性情烈的金钏儿干脆的投井自杀。
贾环起床,怜惜的,轻轻的拍了下晴雯的被窝,晴雯笑起来。贾环又让醒过来的如意继续睡觉,然后出了门。他要晨练,再去晨读。
只是,在书院的林间晨读时,他在想一个问题。一直以来,如意那小姑娘黏着他,懂不懂爱情且不论,他也确实将她当他的人。只要这小妮子不是主动要走,他肯定是要她跟在身边一辈子的。
倒是晴雯,他一直是当朋友待的,倒没其他想法。晴雯第一天到他屋里就明说了:不当屋里人。但现在,她日后真的要离开他身边,他舍得么?
答案很明显。
给宝玉抢这一下,贾环觉得做人不能太虚伪。
当然,十岁的少年,十二三的小姑娘,谈感情什么的还太早。
…
春节转瞬就到。东庄镇上鞭炮阵阵。迷糊的小姑娘如意,在初二的清晨下雪时,才想起来鸳鸯姐姐交待她的事情:为袭人请罪。
窗外下着雪,贾环点了蜡烛在屋里翻着书,漫不经心的笑问道:“晴雯,你说要怎么处理?”
袭人的事情,属于好心办坏事。处罚肯定是要处罚一下的。不然,三爷的话以后在贾府里就不好使了。当然,贾环心里没有多少兴趣关注。
用个游戏术语说,袭人没能拉住他的仇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元宵节
如意在火炕上赖床。晴雯却是已经起来,刚去外面看了一眼小火炉上煮的鸡蛋回来,双手抱着小楠木桌上贾环的茶杯温手,笑着道:“能怎么办啊?三爷你罚的重了,她在贾府里,你鞭长莫及!罚的轻了,鸳鸯姐姐说不定要疑心。
叫我说,三爷罚她给你做几双鞋子,再打些络子。受累三五个月,算得个教训。”
贾环微微一笑,晴雯脑子挺好使的,说道:“行,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你给鸳鸯写封信,回头让钱槐送过去。”
鸳鸯是识字的。晴雯、如意跟着三姐姐探春、宝钗学了大半年多。也认得些字。至于是否词不达意,总得多练习。多练习,是掌握字、句的好办法。
“啊…”晴雯苦着脸打商量,“三爷,我不写行不行?让钱槐带个口信就行。”
前几天,叫钱槐到书院来找三爷,在路途中错过,腊月二十九日,他赶来一趟。算是认清门路。
侧躺在火炕上的如意咯咯娇笑。她比晴雯姐姐认识的字多哩。
贾环就笑起来。聪明人啊,往往心思比较杂,难以静心。在学习上,单纯点的如意反倒是学的多些。
和丫鬟们说笑一会,贾环吃了早饭,收拾了书本,去空寂无人的书院里读书。家里有两个俏丽的丫鬟叽叽喳喳,他哪里能静下心来读书?他可是要以今年的举人试为目标。
晴雯送贾环出门,在门口,眺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雪中,抿嘴一笑。没不再像前年那样流泪,她和三爷的主仆缘分还没尽呢。
…
居住在贾府外,比不的在贾府内轻省。冬天水冷。洗衣服、洗菜、切肉、淘米、做饭、洗碗、扫地、凉洗被子、烧炉等等事务都需要自己动手。
生活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让日子变得真实、轻快、温馨,充满笑声又格外的狼狈。
贾府里的丫鬟们都是细化分工。像晴雯、如意这样的贴身大丫鬟,学的是怎么照顾主子,对生火煮饭,买菜做菜都是一窍不通。贾环倒是会做这些家常事务,农村里出来的孩子基本都会。但他没有精力当保姆照顾他自己、两个小姑娘的日常生活。他的主业是读书。
初八晚上,搬蜂窝煤时,贾环、晴雯、如意三个人脸上、手上都是弄的黑乎乎。清寒的夜色下,三个人在廊檐下,扶着墙壁笑起来。没什么可笑的,但就是想笑。
过了初十,贾环委托北前坊的许坊长帮他物色的仆妇终于来了。来的李大娘,住在坊内,四十多岁,穿的干净。贾环和她签订了雇佣契约,委托她照顾三人的生活起居。小院里的家事(后勤)算是稳定下来。
读书的日子过的快。转瞬就快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清晨时分,廊檐下方,一根根冰柱倒垂,一节节,冰晶剔透。
贾环昨晚和返回书院的叶先生一起在镇上喝酒,聊书院的改制聊的比较晚,早上正迷迷糊糊的睡着时,突然脸上给人冰了下,凉意将他刺醒。睁开眼睛,就看到晴雯坐在他身边,飞快的挪开手,笑靥如花。
贾环无奈的道:“晴雯,你又顽皮。再让我睡会。”他这会有点起床气,只是压着情绪没发出来。
晴雯娇笑道:“三爷,别睡啦,我有事要回你呢。刚才有个老管家来送了些吃食,说是林姑娘送的元宵节礼。我就奇怪了,除了府里的林姑娘,还哪里有个林姑娘啊?”
这话说的巧。书中,史湘云行酒令时说:这鸭头不是那丫头。这一位林姑娘,也不是贾府那位多愁善感,美丽傲娇的林姑娘。
贾环就笑起来,道:“我的一个朋友。镇里面的食档,你知道的,她是那家食档的东家。书院的书生食府酒楼我委托给她经营。很坚强、有个性的一位姑娘。回头我带你去认识下。”
他对林姑娘是很欣赏的。当然,喜欢就算了。林姑娘的容颜…令人叹息。他固然不是外貌协会的成员,但也没有强大到可以无视的程度。
贾环刚和晴雯说了会话,让她回了礼物,继续休息。
…
京城西郊的东庄镇中弥漫着安定、祥和的元宵佳节气氛之时,贾府里也是热闹阵阵。贾母早就吩咐了,要准备酒宴、元宵节晚上的灯谜会。阖府都期待着。
然而,上午巳时二刻许,东府宁国府中气氛略有些压抑。蓉大奶奶秦氏昨天派了贴身丫鬟瑞珠回到宁国府里给公公、婆婆还有西府的长辈们送节礼,略表心意。但自昨天晚上她给贾珍叫到内书房问话后,人就没出来。
今天早上几个婆子得了吩咐,去贾珍的内书房里,悄悄的将已经死去的瑞珠抬出去烧埋了,处理了手尾。东府的仆人噤若寒蝉,缄口不言。气氛沉闷。
日头渐渐的有些高。贾珍的外书房中,俊俏公子装扮的贾蓉跪在地上和贾珍说话。他是给吓到,瑞珠死了啊。
贾珍一身锦袍,脸色略有些疲倦,坐在书桌后,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儿子,语气极其不满的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今天一定要去道观里接你媳妇回家来。今天是元宵节。”
贾蓉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道:“父亲,秦氏打定主意修行求子,不肯回来,我能有什么办法?年前我已经去过一趟,我又说不过她,求父亲免儿子这遭苦吧!”
他如何不知道贾珍的心思?但他怕贾珍怕的厉害。根本不敢违逆。年前去了一次,给秦可卿说的羞愧的离开。
贾珍怒道:“屁话!她要真心求子就该在府里呆着,去道观里能生出儿子来?”
贾蓉还是不肯。
贾珍沉着脸从书桌后走出来,一脚将贾蓉踹翻,恨恨的啐一口,严厉的道:“快点去。否则,仔细你的皮!”
…
贾蓉给贾珍的两个小厮逼迫着坐马车前往离京城20里的香山脚下的栖霞观中见妻子秦可卿。
寒冬早春,栖霞观中景色极美。即便是方外之地,时值元宵佳节,观中略有些节日的氛围。
贾蓉派人通禀了一声,给观里的一名管事的女冠安排在一间厢房中和秦可卿见面。
少顷,秦可卿穿着一袭橙色的道服,身姿婷袅的走进来,眼角间的神色有些抑郁。她刚给管事的女冠张道姑给讽刺了几句。她是那种,被人说一句重话,要在心里怄三天的人。
厢房中陈设简单,几张桌椅,挂着字画。
并无外人,贾蓉心里巨大的压力涌上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抱着秦可卿的腿哭诉道:“可卿,你可怜可怜我,跟我回家吧!他会打死我的。”
贾蓉只是个十九岁的青年,在父亲的重压之下,他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事情。比如头上戴顶绿-帽。瑞珠被虐杀,让他的心里已经接近崩溃。只求平安。
秦可卿俏脸上羞恼异常,她回去肯定就要给那人得手,如何能回?偏偏丈夫竟然这样说话。垂泪道:“蓉哥你只求我可怜你,到时候谁来可怜我?要是给他那样,传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贾蓉哭道:“可卿,瑞珠死了啊!”
“啊!”秦可卿给吓的压着嗓子惊叫了一声,掩着嘴,往后退了半步,巨大的震撼让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丈夫的面庞。贾蓉点点头。此事确凿无疑。
一股强烈的悲伤涌上秦可卿的心头。瑞珠,跟随她多年,就这样,死了。是那人下的手!她昨天才派瑞珠回去送礼,本来是想着尽心意,那曾想将瑞珠送到鬼门关里。
“呜呜….”秦可卿伤痛难言,忍不住哭起来,泪珠滚滚而落。愤怒填满心中。
贾蓉恳求道:“可卿,你跟我回去吧。不然父亲真的会打死我的!或许,只是你多想。住上两日,你再回这道观里来。”
秦可卿心底升起怒火,骂道:“呸!怎么是我多想?我洗澡的时候他要闯进来。我差点就…,怎么是我多想?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有你这样把自己老婆送给别人玩的吗?你走,你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秦可卿和贾蓉在厢房中吵了一通,流着泪,跑了出去。她的贴身侍女死了。她自己呢?
贾蓉一无所获,离开栖霞观时,胆战心惊。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怒火中烧的父亲:贾珍。
他怕。
…
栖霞观、贾府里发生的种种,贾环并不知道,每天在书院中刻苦攻读。跟着何讲郎学习八股,学习经义,磨砺文章,日子悠的飞逝。光阴似箭。
一月底的一天,微风徐徐。傍晚时分,姚纬、都弘两人邀请他到咸亨商行的总店里吃饭。“咸亨”这两个字的出处,出自《易经.坤卦》之《彖传》“含弘广大,品物咸亨”。最出名的便是咸亨酒店。因鲁迅先生的一篇《孔乙己》,名扬海内外。贾环直接拿过来当书院的商行名字使用。
咸亨商行对东庄镇负总责,履行包税、行政、司法、治安等职责。简而言之,咸亨商行履行的是一个与宛平县县衙有着微弱上下级关系的镇政府的职责。
书院有志于学的同学虽不在商行中挂职,但必须是书院出身的弟子才能进入商行的核心层。书院的核心弟子如贾环、公孙亮、罗向阳等人在商行中拥有极大的影响力。以贾环的声望,对商行的事情,甚至可以一言而决。
咸亨商行总店位于东庄镇正大街中段10号。一个个的院落、雅间陈列,布局类似于扩大版的办公室。
东侧的雅间中,都弘给贾环敬酒,说道:“院首,如今商行的各项工作都很稳定,我想着要开辟新的财源,想问问院首有什么建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