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八章 十六字令
三元酒楼中,闻道书院的众人继续畅饮。文会继续。贾环已经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酒意上头,心情放松。
张四水、柳逸尘各自吟诵了两句诗。左师爷笑道:“我这一句,就比较常见: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众人都是一笑,同饮一杯。
庞泽一身蓝色士子直裰,容貌丑陋,鼻子很大。站起来,端着酒杯,环顾四周,顾盼自雄。他今天也喝高了。说道:“到我了。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知我者,二三子。”庞泽手指着在座的诸位同学、同僚,痛饮一杯,酣畅淋漓!能够了解他的,信任他的,支持他的,就是这里的同学、同僚,山长。
“好!”众人喝彩。庞泽在书院之时,人称凤雏,与三国时的庞统庞士元并照。因为他的学识非常广博,博采众长。更有一点,他为人很狂放。这一句,是喜极而狂,说尽心中的忧愁、愤懑,在释放之后的心情、激动。
大师兄公孙亮笑道:“士元这一句大有纵古论今,继往开来的气魄。为此狂句,当浮一大白!”
大家都笑,纷纷举杯共饮。
庞泽笑呵呵的坐下来,“这是我在子玉那里看的一句。断章取义,意境却是到了。”这不是他的原创。他引用了,当然要说一句。
乔如松好奇的笑着道:“这话要怎么解?”
贾环微笑着解释道:“对应的上联是: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语出辛弃疾的《贺新郎-甚矣吾衰矣》一词。他是早前闲暇时写在纸面上把玩的。因为,这首词的上阙,是明末秦淮八艳之一:柳如是的名字来由。他当时是读史书,看到柳如是的名字,心中奇怪,将这几句写下来。
大家都是释然。张承剑身材很胖,呵呵笑道:“子玉高才,我们几个还是赶紧说完,听听子玉以什么诗句来叙述心情。”
乔如松、田师爷、何幕僚几人都是笑着说好。
张承剑是秀才,多年未曾作诗,但吟诗还是会的,道:“我曾见子玉写的《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我这一句是: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语出杜牧《题乌江亭》。
“哈哈!”雅间中的闻道书院众人都是笑起来,逸兴飞扬,各自喝酒。庞泽歪在椅子上大笑。公孙亮满脸笑容,贾环是莞尔一笑,喝了一杯。罗向阳是笑着举杯。
这一句不能“叫好”。不是张承剑张世兄说的不好。相反,非常的贴切。而是因为,这一句诗是夸他们的。读书人还是比较矜持。
山长落难,局势危急,按照当时的情况,结局大约不会很好。抄家、流放都有可能。局势和楚霸王落败乌江之时,大抵差不多,都是绝境。后人只能想象楚霸王渡江之后的事情。而他们在现在已经将局势扭转过来了。
为什么?
书院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汝可知?
何幕僚笑道:“张世兄这一句是非常贴切的。我有所感触,也有一句古文来叙述心情: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语出初唐四杰王勃的千古名篇:《滕王阁序》。字字玑珠,词章华美。郎朗上口,有珠玉之声。这是夸奖滕王阁的字句。何幕僚是在赞誉书院: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众人都是笑起来,再次举杯供饮。雅间的气氛走向高--潮。
就在这时,钱槐带着一名三十多岁的奴仆进来。“刷刷”的几道不满的目光看过来。钱槐都想哭了。他也不想进来啊。但是他不敢拦啊。来人是府里老太太派来的。
贾环怫然不悦。
钱槐赶紧的低头小声道:“三爷,老太太派了人来催你回府。”
贾环冷笑一声,“带他去下面等着。”一句话将钱槐和那名小厮打发出发。
贾母倒是有意思的很!亲戚情分?王子腾难道不知道他把薛蟠的事情捅出来意味着什么吗?日后谁还能拿这件事攻击王子腾?贾母这些人的眼光…,内宅妇人!
话再说回来,王子腾都还没找我的麻烦,你贾家急着跳什么?
无非,还是心里有偏见罢了!
在贾母等人的心中,将薛姨妈和他放在天枰上称一称,大约是要偏向薛姨妈的。
但,他并不打算向贾府内眷解释什么。这些人的眼光,还是看不清现在的局势啊!
雅间里的气氛给来人打断一回,稍稍回落。这是贾环的家事,公孙亮他们也不好多问什么。田师爷说了一句,接下来便是轮到乔如松。
乔如松时年25岁,家在北直隶保定府,家境殷实。是当地的地主豪强。他早就成亲。其妻容颜美丽,贤良持家,但嫉妒如虎,以至于乔如松连青楼都不敢去。贾环、许英朗等人和他接触的久了都知道这些事。
乔如松喝的有点高,坐在桌子边,敲着筷子,抑扬顿挫的道:“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
语出范仲淹的千古名篇《岳阳楼记》。
“好!”大家都是高声叫好。岳阳楼记的节奏、韵律之美,则不必说。这段描写美丽的景物,如诗如画,于平淡之中见喜悦的情绪。功底深厚。
罗向阳点评道:“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友若有古人之风。”
贾环等人都是舒畅的大笑,举杯共应。
在座的,没有人是没有读过论语的。罗向阳外号“罗君子”,身体力行,对论语理解尤其深刻。《侍坐》这一篇,孔子让四位弟子各自述说自己的志向。
曾皙说了他的志向是:春天带几个常年人,青少年,一起去郊外洗洗澡,吹吹风,唱着歌一起回来。这番话,体现了曾皙什么样的志向呢?
儒家以礼乐治国的核心思想。并且,需要注意的是,这种祥和的场面,难道不是治国的水平的体现吗?
罗君子说的就是这种表现手法。以景言志。刚刚乔如松说的《岳阳楼记》里那一段对美丽的春景、渔舟唱晚的场景的描摹,体现出快乐的心境。正如杜甫所说: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喜悦,亦是众人此时的心情。
贾环笑一笑,举起酒杯先喝了一口,杏花酒果然够味道,道:“轮到我了。我偶得了三首十六字令。”
雅间的众人都是看着贾环。这还真是诗才天授。大家都只能依靠引用名篇来述说心情。贾环却有了三首十六字令。三首啊!
贾环吟诵道:“
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坠,赖以拄其间。”
语出主席的《十六字令》。
“好词!”贾环的话音一落,大家都是兴奋的高声叫好。公孙亮脸色泛红,激动的。庞泽努力的睁着醉眼去拿酒杯。罗向阳、乔如松、卫阳都是一起向贾环敬酒,“再饮一杯。”
张承剑,何幕僚,张四水,柳逸尘等人都是笑着看贾环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能够亲眼见证三首精品小词的诞生,实在是令人兴奋。
是啊!山长自雍治九年冬出仕,到现在官职左副都御史,可不是“快马加鞭”的速度?惊回首之时,已经是朝中重臣。
然而,剧烈的政局变化,朝廷争斗,就想是倒海翻江般,就像是万马激战正酣。
如今,山长身陷囹圄,贾环奋起反抗,与天子、朝臣博弈而胜。最后一句,则是言志。
何幕僚点评着,解析着他的看法。众人应和,吟诵。气氛再次推向高--潮。
贾环却是多少有点哭笑不得,有点蒙圈!他那有这样深邃的想法?
这三首十六字令,主席作于长征途中。长征路途艰难,战事不断。第一首是写行军途中的实景。第二首是情景交融。看山,如看战场。或是,在山中,看向战场。第三首是借景抒情,体现主席豪迈、慨然、坚定、无畏、浪漫的革命主义情怀。
他想表达的是第三首的意思。
他已经卷入到朝廷的政治斗争之中,绝对没有独善其身的可能。他的本意也是要救贾府,免得身为贾家庶子,殃及鱼池。所以,朝争之局,云谲波诡,凶险万分,困难重重,但他无所畏惧!而且,有最终获胜的信念。天欲坠,赖以拄其间。
来吧!
这是他此时的心情。
…
三元酒楼,三楼之中,闻道书院众人隔壁的雅间之中,两名中年文士正在喝酒、闲谈。
一个人的身份是左都御史殷鹏,一个人的身份是国子监祭酒胡意。两人的随从都在雅间之外。隔壁雅间里叫好的声音时时传来,令他们俩无法静心说话。
殷鹏派人随从打听之后,得知闻道书院的一众士子在庆祝,也便没去管。好在,隔壁喧闹的读书人都是在引经据典,话题听起来,也算入耳。
听着隔壁传来的诗词内容,殷鹏笑道:“都说贾子玉有诗才,果然其然。他这最后一句,还很有点志向啊。”
胡意就笑起来。
…
贾府之中,贾母上房处。众人喝茶枯坐等待。阳光渐渐的西斜,拖出长长的影子。
派出去的小厮还没回来,贾母急躁的顿着拐杖,怒道:“鸳鸯,再派人去催!”
片刻之后,贾府的二管家林之孝坐着马车前往三元酒楼。(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九章 七言十首
贾政今天下午回的很早,在外书房中和清客们闲谈。他上午就去过大理寺,带着薛家的家仆探望了关在里面的薛蟠,并得知贾环已经离开大理寺。
得知贾环在三元酒楼喝酒,他派长随李十儿叫贾环回来向他做一个解释。用薛蟠的案子去举报王子腾,贾环难道不应该给他一个解释吗?
然而,李十儿回报的消息却是:我和同学在饮酒,晚点会回去。
这是什么鬼话!据说老太太都派人去催他回来,等着解释。
贾政想着贾环干的事,心情糟糕,不满的皱着眉头。
满屋子里的六名清客高谈阔论的声音便小了些。
程日兴喝口茶,奉承道:“听闻朝堂大局变化,世翁在通政司,一定消息灵通。不知可有趣事告知我等。”
“是极。是极。”
“朝局莫测,世翁必有高论,正本清源,我等洗耳恭听。”
程日兴开了头,几名清客纷纷出声,转移话题,继续以贾政为话题正中心。
贾政脑海中的念头转过来,想着朝堂上的事情,开口道:“我下午在衙门时,已经看到科道言官上书弹劾郑国舅毒杀监生,其所获利为城中的商铺、住宅。此事当真是丧心病狂。圣君临朝,此等恶事比会严惩。”
清客们又是一阵吹捧。
贾政心里叹口气:他的门生李平给他分析过,预估左副都御史张安博可能会出狱,官复原职。毕竟,过错只是失察而已。张安博更像是被郑国舅冤枉了。
这大概是他那个庶子现在还在酒楼里喝酒,有恃无恐的原因吧!
哼,举报的事情必须要有一个说法。亲戚情分还要不要?这让王家怎么看贾家?
…
三元酒楼中的酒宴依旧在继续。闻道书院的众人正在痛饮。桌上的酒菜已经重新换过一份。
在郑国舅下狱之后,闻道书院的众人心中紧绷的弦就松开。酒宴自然不会立即结束。很多人都想痛痛快快的醉上一场,宣泄胜利后的心情。
隔壁的雅间之中,左都御史殷鹏听着士子们的吟哦,意气张扬,喝了一杯酒,感叹道:“年轻就是好啊。”
国子监祭酒胡意就笑起来,举杯和殷鹏对酌,“听一听士子们吟诵诗词也不错。好多年没读了。”他们俩其实是来谈今天郑国舅下狱的问题。
一个是御史的大头目,一个是国子监祭酒,翰林升转六部侍郎、尚书的重要职位。都御史是九卿之一,国子监祭酒是小九卿之一。
以他们俩的眼光看来,张安博即便出狱,大约应该不会还呆在左副都御史的职位上。首先,圣上金口玉言,岂有反悔的可能?再者,这个位置很多人盯着。比如他们。
殷鹏哈哈一笑,道:“既然升济有心,我们何不听听贾子玉的新诗?方凤九将他这位门生夸的绝无仅有,如初唐骆宾王、王勃再世。但仅凭刚才那三首十六字令,还不够让人信服。”
胡意微微一笑,“但听大中丞吩咐。”他知道,这座三元酒楼其实是殷大中丞家里开的。只是挂了别人的名字而已。
殷鹏拍拍手,唤了一名小厮进来。
…
贾环十二人正在雅间饮酒时,酒楼的掌柜端着一道精心烹制的大菜进来,上了菜,笑呵呵的道:“我听闻青松先生在此宴饮,特送一道凤尾鱼翅聊表寸心。”
闻道书院的众人都是大笑,看着贾环。贾环因一首青松诗流传甚广。不少人称他青松先生。
贾环客气的点点头,道:“谢掌柜美意。”其实,商人社会地位低下,他无须如此客气。但能在京城里打响名号的,一流的大酒楼的掌柜。他客气一下,并不算自己失礼。
五十多岁的掌柜又道:“三元酒楼中有西洋葡萄酒数瓶。每瓶价值五十金。我意欲送与青松先生助兴,只求能见到先生的新作。望先生不要怪我冒昧。”
周朝的货币体系,一金等于十两银子。换算一下,大约一瓶酒值50万左右。标准的奢侈品。红楼原书中,贾宝玉日常就曾饮用过西洋葡萄酒。
公孙亮起哄道:“贾师弟,这可以。我曾在龙江先生处品过一回高昌葡萄酒,与中原的酒,大为不同。掌柜的,你打算怎么个赠送法?”
这梯子送得好啊。掌柜笑的如沐春风,道:“一诗一瓶酒。三首诗后,我可以给诸位老爷免掉这一餐的费用。五首诗后,诸位老爷便是我三元酒楼的贵宾。”
其实,东家的意思是:一诗一瓶酒。越多的诗约好。他怕这位小贾老爷不尽力,
贾环这会酒意上头,见几位同学、张承剑、左、田二师爷都是一脸的期盼。笑一笑,道:“那就请掌柜上文房四宝!”
掌柜欣喜的快步出去,派人送来笔墨纸砚,一张半桌。
“子玉,有没有口福就看你了。”雅间里,书院的同学一阵叫好、打气声。今天怎么都能把饭钱给免了,外加得三瓶葡萄酒。贾环的诗才,他们这些书院的同学都是见过的。
贾环笑着摇头,这帮家伙,话说他到这个世界中,还真没喝过红酒,倒是有点怀念。倒不是说红酒比白酒好。只是贾府里连宫中的贡酒都经常喝。有点想念红酒的味道。
贾环走到楠木半桌前,提笔运腕,飘逸的柳体跃然纸上。一气呵成。
...
隔壁雅间的殷鹏、胡意两人对视着一笑。
胡意道:“大中丞高见!”读书人就没有几个是不喝酒的。而诗人,更不会又滴酒不沾的。拿西洋葡萄酒做“筹码”却是很合适。
殷鹏捻须一笑,“哈哈…”
突然,隔壁的雅间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殷鹏脸色微变,心道:这么快?就听到隔壁高声朗诵的声音传来。
“踏京群山有感: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好诗!”公孙亮、罗向阳、庞泽、卫阳都是叫好。
何幕僚沉吟着点评道:“这首诗,不只是写景。似有说理的意蕴在其中啊。佳作。”
殷鹏和胡意两人脸色微变,都是读书人中的精英。这首诗当一句“佳作”的评价,绝无问题。
贾环没有停,接着写(抄)第二首,“赠诸位同学: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再写第三首,“见山水墨画秋景一首:野水参差落涨痕,疏林欹倒出霜根。扁舟一棹归何处?家在江南黄叶村。”
庞泽扶着桌子哈哈大笑,很狂放的道:“掌柜,上酒。”
站在一旁的掌柜都有些傻眼、懵逼。他鉴赏能力不行,但这写诗的速度也太快了。佩服的道:“小贾老爷果然是诗比北地第一人。”让取了葡萄酒,进来的小二开酒,倒酒。
贾环并没有搁下毛笔,准备接着写。这时却看到钱槐哭丧着脸,跟着贾府的二管家林之孝站在人群外。
钱槐很抑郁啊。他哪里拦的住府里的二管家,何况林管家还明言是老太太派他来催三爷回府的。
林之孝还没开口,贾环不以为然的挥挥手,道:“你去外面等着。”
众人这才发现,这是今天喝酒第三拨来找贾环的人。林之孝嘴巴张了张,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赖大一家现在在金陵当庄头。他不想要这种结局。当即,行了一礼,到酒楼下等着。
贾环继续,第四首七言绝句,“春江晚景一首: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萎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好。”喝彩声再次响起。
卫阳给贾环送上红酒。
贾环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毛笔,笔走龙蛇,酣然落笔,第五首:“饮湖上初晴后雨: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好句子。”这一次的喝彩声明显比上一首要大。“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一句必定会流传开来。都是读书人,诗句的好坏焉能鉴赏不出来。
左师爷挤挤眼睛,揶揄道:“掌柜的,贵宾待遇是不是人人有份啊?”
在旁边站着看的三元酒楼的掌柜已经震撼到木然的状态。顷刻间成诗五首,其中不乏佳作。这什么概念?他虽然不懂诗词的精妙,但从众人的评论、反应中就看的出来好坏。对他而言,关键的是赌注没有了啊!东家只给了五瓶葡萄酒。
掌柜点点头,表示人人有份。正要去隔壁雅间请示东家时,就见殷鹏和胡意二人从外面走进来。原来,他们俩只听到喝彩声,没有听到诗的朗诵声,按捺不住,过来看看。
贾环写一张,乔如松笑着帮贾环抽一张走,给众人传阅。
闻道书院的士子不认识左都御史和国子监祭酒,但张承剑、左师爷、田师爷等人都是认识的。惊诧的张大嘴。殷鹏做了个小声的手势。场面安静下来。
殷鹏和胡意传阅着贾环的五首诗。脸色自是越来越惊讶。如果要说之前还觉得天下文坛大宗师方望是在给他的得意门生贾环吹牛,那么现在,他们信了。
贾环没有留意旁人,将手里的酒猛的灌完,红酒嘛,度数不高,接着写第六首:“怀旧: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运笔不停,第七首:“惠州一绝: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黄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妨长作岭南人。”
今天的第四拨,贾母派出的第三拨使者,贾琏在叫好声中,走进来。(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章 修身、齐家
贾琏一身锦衣玉袍,二十多岁的年纪,英俊富贵的公子哥。嘴角泛着苦笑。
他觉得他今天是倒霉透顶。好端端的在东府里和贾蓉、尤二姐、尤三姐吃着酒,结果给老太太派人喊回家,命他去把贾环找回来。
这简直是搞笑!
他虽说是贾环的兄长,但他拗得过贾环?还不是得听贾环的。那晚他亲眼看着贾环进了王府,却不知道最终是怎么谈的,导致贾环去举报叔父(王子腾)。
这大概是阖府上下最不痛快,急着要贾环解释的地方吧!
和小厮、林之孝一起等在外头的胡小四无所谓的看着贾琏走进去。就他的估计,琏二爷在三爷面前占不到优势。
而钱槐额头上已经有些冒冷汗。这才多大会功夫,琏二爷就跟着来了。可以想象此刻府中老太太的愤怒。有点像戏文中练下12道金牌啊!
钱槐确实没有猜错,此时,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一缕缕的暮色缓缓的笼罩在天地间。
荣国府,贾母上房中,等了贾环快大半个下午的贾母,怒火中烧,情绪已经压抑到极致。脸阴沉的似乎有水滴下来。可以预见,如果贾环现在在她面前,将会迎来怎样的风暴?
正厅中,气氛沉郁。以至于,连鸳鸯都不敢出声提醒老太太要摆晚饭了。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还没有贾环回来的消息。贾母花白的眉毛都快要竖起来,眼脸瞪着,冷光四溢,冷声道:“鸳鸯,派人叫老爷亲自去将那个孽畜带回来。”
她已经不想再等了。
…
天色将晚,万家灯火。
贾政正在外书房中和清客们一起喝酒,闲谈,一名小厮进来,“老爷,老祖宗让我来传话,三爷还在外头喝酒,请老爷去把三爷带回来。老祖宗说她在里头不吃饭也要等着。”
贾政以为贾环早回来了。对他而言,即便要贾环给一个解释,有后头的老太太处理贾环、协调亲戚间的事情。他并无需多费心。而听到说,贾环还在外头喝酒,老太太不吃饭也要等着。顿时,怒从心起!
贾政将手里的酒杯丢在地上,一声清脆的响声,几百两银子的酒杯就此报销,怒声道:“孽子…,来人,备车。把绳子带上。他还反了!带不回来,就捆回来。”
看着贾政一叠声的吩咐,暴怒的大踏步走出去。程日兴等清客面面相觑,这什么情况?
…
贾琏走进来的时候,雅间中的众人都注意到了。公孙亮、罗君子等人因住在望月居,都认得贾琏。
贾琏苦笑着拱手道:“环兄弟…”
贾环神色淡淡的打断贾琏的话,“琏二哥先等着吧!”
左都御史殷鹏轻哼一声,不满的皱眉。正是扫兴。他年纪约五十多岁,一身淡青色的便服,身量中等,眼睛有神。
这时,贾环也看到进来两名陌生的中年文士。他并不认识庙堂之高的大佬,九卿之一的左都御史。也不认识国子监祭酒。这年头可没有电视机,可以时时看到领导的脸。
不过,贾环在商场上厮混,看人还是能看几分。见两人气度不凡,应该不是路人甲路人乙。
给贾环看见,殷鹏开口道:“贾子玉可还有诗?”
贾环微微一笑,看着殷鹏,答道:“有酒自然有诗。阁下想必就是三元酒楼的东主。”说着,指指小二手上的酒瓶,只有五瓶红酒,“酒不够了!”
殷鹏心生好感,爽朗的大笑,“好!好!痛快!”换过身边的一名长随,道:“回去把酒窖里我珍藏的,剩下的五瓶西洋葡萄酒酒拿来。”说着,对贾环做个手势,“请!”
这时,也没有人提醒贾环,殷鹏、胡意两人的身份。都想看看他的极限,竟然还能写诗。今天这一幕传出去,必定将是诗坛上的盛事。有左都御史、国子监祭酒见证,分量可就大不相同。
左都御史殷鹏再添五瓶酒,加上起来,贾环要写十首诗。还差三首诗!
贾环笑一笑,接过重新满上的酒杯,提笔挥毫,第八首:“超然台上望江南: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
接着,第九首:“咏寒菊: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起花。”
再来,第十首:“春--宵: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好!”
“好!”
一连三首诗,有名句如: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如:春--宵一刻值千金。又有最后一首以其清新、细致的笔法描摹春夜里迷人的景色。写花香,写月色,写高楼里传出的幽幽细吟的歌乐声。词藻清丽,别有意趣。
众人轰然叫好!不吝溢美之词。古人说:李白斗酒诗百篇。今有皇周贾子玉,两杯葡萄酒,十首七绝句。
左都御史殷鹏看着书桌前一手持杯,一手持笔的少年,心中叹服,道:“快哉!如此诗才,名不虚传。果然是: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国子监祭酒胡意感慨道:“今日所见,实平生一大奇事、快事!”日后,胡意将今天的所见所闻写入他的笔记之中,为世人重新了今日的一幕:
时左副都御史张安博治罪,弟子、幕僚忧愁。末几,局势变幻,左散骑常侍郑承下狱。张伯玉将出。弟子庆贺,吾与大中丞殷酌酒于三元酒楼,适逢其会。
前者有大宗师方言环诗名。以试之。上西洋葡萄酒五,环提笔立就。大中丞殷再上葡萄酒五,诗立成。国朝定鼎百五十年,天下诗才,环占八斗。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国子监祭酒胡意则没有记录。
…
贾环裁诗而成,录下十首七言绝句。雅间之中一片赞誉之色。
贾琏、林之孝几人都是苦笑。今天才算是知道环三爷在外面是何等的风采!似乎,贾府内的人没有这样的认知啊!对环三爷的认知,只有两点:第一,斗争手段凌厉。第二,前途无量。
这错了,貌似遗漏了什么东西。
此时,淡淡的暮色从窗外透进来。盛夏的余威还在肆虐。不知道什么时候,雅间中点起了蜡烛。
贾环已经知道左都御史殷鹏、国子监祭酒胡意的身份。他还没有入官场,以科场后辈的礼节见过两人。这两位都是两榜进士。大中丞、大司成都是清流职官。不是两榜进士中的佼佼者,根本坐不住这两个位置。
这时,从雅间闯进来一群人,气势汹汹。为首的正是穿着石青色儒衫的贾政,手指着贾环,厉声喝道:“孽子,你还有脸在这里和狐朋狗友喝酒!”
贾政大喝一声,雅间中顿时安静。
贾政心中愤怒的情绪喷涌而出,“你祖母等着你回去解释,连饭都没吃。孽畜,跟我回去!”
贾政身后的一名小厮走前半步,手上拿着绳子。什么意思,可想而知。
闻道书院的众人都是微微变色。刚才连续几拨人来催,大家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但贾环都打发了。这毕竟是他的家事。大家也不好说什么。而此时,贾政的怒骂,骂他们倒是其次。但对贾环的名声会有些影响。
这时,贾环身边的人群之中,想起一声冷哼,“贾参议好大的火气啊!”说话的是国子监祭酒胡意,脸上带着冷意。他很有点不满。狐朋狗友?
今天这一幕迟早要名传天下。十首七言绝句顷刻立成,这是什么样的场景?多少年没有。日后,文坛中提起来,说到他时,会说什么?被一个小小的通政司右参议指着鼻子骂狐朋狗友?
贾政一看,认出国子监祭酒胡意,心里磕碜一下,知道得罪人了,气势顿时少了三分,拱手作揖,“下官见过胡大人。”
胡意冷淡的点点头。
贾政再向胡意身边的左都御史殷鹏行礼,“下官见过大中丞。”贾府和都察院交好。都御史的码头,当然是要拜的。他和殷鹏有些情面。
殷鹏淡淡的“嗯”一声,训斥道:“存周,令郎风姿无双,且已行过冠礼,尊师重道,品行端正。你一口一个孽子、孽畜,怕是不妥吧?徒令天下人笑话。”
贾政,字存周。
殷鹏是正二品的左都御史,朝廷重臣。他一听就知道贾政搞什么名堂。最近贾环举报他舅舅王子腾的事情传遍朝野。但作为士林前辈,他是支持贾环的。
其一,国家法度岂是儿戏?一个皇商纵奴杀人命案都要掩盖,那国家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其二,贾环举报王子腾,乃是为师长的一片赤诚之心。举报父亲当然不行,但这个理由举报作为主审官的舅舅,足矣。
贾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但谁让他刚才不小心把大中丞给骂了呢?不怪别人找由头训斥他。
殷鹏再道:“令郎少年英姿,诗才超绝。不可以寻常稚子对待。他若是到我这科场前辈府上,都有一席之地。以老夫看来,可早日定亲、成婚。老夫亦有一语要从给存周: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
这一句后面还有两个短语:治国、平天下。但殷鹏刻意的停留在“齐家”这里,就是要表达他的不满。
贾存周搞什么名堂?贾环举报王子腾的事情,朝野瞩目。贾家的后宅妇人竟然干涉外事!这家是怎么治的?可笑、荒谬!
贾政脸上露出惭愧之色,气势全无,勉强的道:“下官谢老大人教诲。”带着贾琏、林之孝等人退出雅间。
贾环平静的和众人道别,追着贾政离开。殷大中丞喷人,喷的是政老爹,他当然是不能道谢的!虽然他心里确实有些感激殷大中丞的抬爱、夸奖。至于,书院同学的担心,他知道,没事。
三元酒楼里的众人纷纷散去。
殷鹏和胡意在门口道别。
胡意笑一笑,似有所指的道:“有孝心是好事,但愚孝并不可取。”他说的是贾政。
殷鹏点点头,点评道:“失之迂腐。”
…
华美的马车平稳、快速的从宣武门里街的三元酒楼向北回贾府。
贾政作为贾家的头面人物,百年世族,马车自是一等一的。马车中布置的奢华、宽敞、舒适。
贾政给殷鹏说的意兴阑珊,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只是有气无力,“你怎么解释用薛文起纵奴杀人之事举报你舅舅的事情?”
贾环神情从容,平静的道:“父亲何不派人问问舅舅的想法。”(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一章 怒斥
贾环一脸平静,从容不迫的告诉贾政应该先去了解下王子腾的想法时,时间是约傍晚7点许。
让我们将时间往前回溯两个小时。
六月三日,上午常朝后,在武英殿里被御史弹劾的王子腾,被朝廷罚俸、申诉。下午五点许,散衙后,王子腾便径直返回小时雍坊的家中。
到家后,王子腾没有见外面来拜访他的人群,而是换了一身衣服到内书房独坐。此刻,他脸上带着抑制不住,淡淡的笑容。因为,郑国舅下狱,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至于罚俸、申诉于他而言都是小事情。
王子腾心情极佳的品着一碗冰镇过的银耳汤,消暑清火。这时,弟弟王子胜、儿子王承嗣两人进来。
寒暄之后,王子胜道:“二哥,我已经打听到贾环那小子在三元酒楼喝酒,庆祝他的老师即将出狱。要不要我带人去把他带回来?哼,他胆子大的很,敢对我们王家呲牙?”
王家上下,对贾环那小儿的怨念很大。今天更是导致他二哥被罚俸、申诉。
王子腾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去,看向儿子王承嗣。
王承嗣三十出头,圆脸微胖,蓄着短须,表态道:“儿子让为父亲效劳。”
王子腾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将手里的碗砸下去,“放你娘的狗屁!”弟弟蠢点也就算了。他就这个德性。而儿子也跟着蠢,让他实在难以忍受。
“咣当!”
“啊…,父亲…”王承嗣给吓的一跳,连忙后退两步,惶恐、不解的看着父亲。
见二哥暴怒,王子胜不安的连忙低下头。
王子腾脸沉着,手指着王承嗣怒骂道:“我王子腾堂堂九省统制,朝廷从一品的官员,难道没有肚量容得下一个士子的举报?”
王子腾愤怒的拍着书桌。砰!
王子胜、王承嗣两人噤若寒蝉,像小鸡一样缩起来,不敢反驳。
王子腾火气未消,接着道:“更别说贾环是我的外甥,是我四大家族内最有前途的年轻人。你们说的这是什么鬼话?想要干什么?”
王承嗣听着父亲这口气不对,小声道:“母亲已经吩咐下去,以后不让贾环进门…”
王子腾断然的打断儿子的话,“妇人之见!以后贾环来家里,待遇照旧。”
王承嗣连忙应道:“是,父亲。”他的理解是:父亲的目标既然是大学士、军机大臣的位置,这怕是要作出礼贤下士的样子。
王子腾怒气稍微缓了些,冷着脸,吩咐道:“你去贾府里走一趟。把我的态度说清楚。然后,告知你薛姑妈。薛蟠强抢女子,纵奴杀人。让杀人者自己去衙门里自首。国家法度岂是儿戏?”
举报的事宜,他自是和贾环早就商量好。这是洗白他的嫌疑的关键一步。圣上要他主审张伯玉,意图非常明显。他若是违背圣意,让张伯玉逃脱,则圣宠不再。那就得不偿失。
他不可能给人弟弟、儿子说他和贾环是商量好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是,如何给贾环善后,以他宦海多年的阅历,还是很简单。
王承嗣应下来,和王子胜一起离开。
王子胜嘀咕道:“嗣哥儿,你父亲何时变得如此公私分明?这话传过到贾府,你薛姑妈肯定要哭。”
刚才王子腾一发飙,王子胜就缩卵了。王承嗣知道他叔叔就是这么个人,心里不爽,但无可奈何。
王承嗣撇撇嘴,“一个仆人把薛大傻子换出来,还不是赚的?”他叔叔是有点蠢的,薛姑妈哭重要,还是父亲的脸面、名声重要?
容人之量、清正公明,这几个字要是套在他父亲头上,该是何等的官声?
王子胜呵呵一笑,“也是!”他想起来贾环手上那份供状,还是过年时来家里吃酒,贾环和薛蟠起了冲突,薛大傻子给刺激的自己签上名字。
片刻之后,王承嗣坐进马车,带着人往内城西面的四时坊而去。
…
一片夜色之中,贾政的马车驶进荣国府中。
贾政给殷大中丞骂的意兴阑珊,下了车,对贾环道:“你祖母等着你的,你自己进去吧!”说完不管贾环,转身去了他自己的外书房。
贾环站在夜色中,眺望着占地面积极大的贾府,灯火点点。
贾琏、林之孝、钱槐、胡小四都等在一旁。无人出声。贾琏是打定主意不催贾环。一个能和国子监祭酒、左都御史一起谈笑、喝酒的环哥儿,他绝对惹不起。
贾环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迈步往垂花门内走去,“走吧!”天都黑了,王子腾派来帮他“善后”的人应该到了贾府。贾府内、四大家族内围绕在他身上的争论、纠纷等等情绪,是该了结了。
贾琏吩咐道:“你们都在外头候着吧!”跟着贾环身后,进了府内。
…
贾环在夜色中回到贾府的消息迅速的传到后院中。贾母上房中,众多等着的女眷从默然中恢复过来,各自心情不同。
贾母是准备倾泻她的怒火,薛姨妈要贾母给她主持公道。她自问没有对不起贾环的地方,贾环怎么能把她儿子送到监狱里去?这还讲不讲理了?
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都是等着看好戏。不过想法略有不同。王夫人是想着贾环要倒霉了。邢夫人作为小透明,立场中立,等着看好戏。王熙凤是盼着贾环倒霉,但不会表现出来。
李纨、宝钗、探春等人都是心中担忧。李纨和府里的姑娘们今天是恰逢其会。她因贾环给她许诺保儿子贾兰中进士,自是不愿意看到贾环失势、倒霉。
宝钗又与迎春、探春、惜春三人的担心不同。她的心情异常复杂,难以言喻。即便贾环给她提前说了一声,可关在监狱里的是她的哥哥,薛家唯一的血脉。
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问好声,宝玉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冷笑。少顷,就见贾环一身直裰,当先走到厅中来。贾琏、鸳鸯跟在他身后。
贾环向贾母、王夫人行礼,“见过祖母,见过母亲。”
贾母不耐烦的顿了顿拐杖,冷声道:“环哥儿,你好大的架子,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你三番五次的不肯回来。”
贾环沉默不语。他不能说他在当王子腾帮他“善后”的手段。鉴于这个时代信息传播缓慢的特点,他从下午一直拖到现在才回贾府。
贾母的怒气并不是贾环的沉默就可以消除,声音冷厉的道:“今天姨妈在这里,你好好的给你姨妈赔罪。你做的什么事?有这样对待亲戚的?”
赔罪?贾环心里哂笑一声,并不说话。
整件事情当中,他并没有觉得对不起贾府、四大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亲戚情分这种事,呵呵!除了宝姐姐。因为他心中很清楚宝姐姐对他的好感,戴在脖子上的金锁都给他“品鉴”过,而他把薛蟠送进去,确实是伤她的心。
然而,薛蟠这个呆霸王,他迟早是要敲打的。两害相权取其轻。
至于薛姨妈,贾环并没有对不起她的感觉。薛姨妈和他没这份交情。薛蟠强夺香菱,喝令奴仆打死冯渊,手段何其残忍,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
见贾环一动不动,贾母气的敲拐杖,咚!咚!她现在有抽贾环一顿的想法,“混账东西!来人,去把他老子叫进来。”
琥珀应了一声,飞快的出去。客厅中的气氛很压抑,肆虐着贾母暴怒的情绪风暴。等了大半下午,凭贾母有什么样的心境、涵养,也早不想要了。打他!
薛姨妈垂泪劝道:“老太太罢了。别气着身子。想是我那儿子和环哥儿不对眼,环哥儿早就想收拾他。我也不要别的,只求感紧让我那个孽障赶紧出来。也不知道这些天他在里面受了多少罪。呜呜…”
薛姨妈一哭,厅中就是一阵叹息。监牢里有多黑,贾家的奴仆们还是知道的。
站在贾母身后的鸳鸯连连的对贾环使眼色:三爷,你就认个错吧!嗳哟,这真是急死人。
王夫人嘴角掠过冷笑,看着贾环,淡淡的道:“环哥儿,说句话有这么难?难道你要眼看着姨妈搬出去,让别人戳贾家的脊梁骨?”
贾宝玉一脸正色的开口道:“环哥儿,这事,我不得不以兄长的身份说你两句。你做的太差。
便是薛大哥有错,也不该是你把状子递到大理寺。还有,舅舅往日待你我如何?你这样状告舅舅,心里安的什么心呢?”
说完后,贾宝玉心中一阵神清气爽。好久,他没有在贾环面前有当兄长的感觉了。
正厅中的仆妇、丫鬟们一阵附和声。宝二爷说的没错。当然,贾环虎威犹在,没那个敢像上次说林黛玉那样,直接指责贾环的不是,只是相互交谈、点头,附和贾宝玉的话。
贾环看了眼贾宝玉,心里呵呵。
他在等贾政进来。同时,心里也有点疑惑,王家的人怎么还没来?王子腾不可能在这事上放他的鸽子。因为,那是把他往四大家族外逼。他不信以他救山长的表现,王子腾看不到他的价值。
…
贾政回府后,就得到下人的通知,大舅子的长子王承嗣来府里了。当即派人请王承嗣到偏厅里述茶说话。
王承嗣给贾政说了王子腾的态度,正说要去后头拜见老太太时,恰巧后面来请。
约盏茶的功夫后,贾政、王承嗣两人抵达贾母上房的正厅。贾府的李纨带着姑娘们避到侧厅。
贾母一口气憋着,等着贾政进来抽贾环,但见王承嗣在,不得不压下来,微微有些疑惑,“王家大哥儿来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二章 一句话!
“给老太太问安。”王承嗣礼貌的笑着,寒暄了一圈。在座的都是王家的亲戚。像王夫人、薛姨妈都是父亲的妹妹。王熙凤则是他的堂妹。
王承嗣打完招呼,见贾环还在厅中站着,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八成他来之前,贾府里正在“批斗”贾环。他内心里是不大喜欢贾环的。竟然敢举报他父亲。幸而,父亲宽宏大量。这不还要靠他来“拯救”!
贾环要是知道王承嗣心里此时的想法,会相当无语。他早和王子腾说好好吧?不然,他为什么在大理寺里住了两夜?
这是交换的一部分。
王承嗣道:“老太太,父亲让我来府上说一声,他不怪环兄弟对他的误解。日后环兄弟去府上,还是王家的座上宾。”
王承嗣的话音一落,花厅中的众人都是一阵轻轻的骚动。王家舅老爷好大的气量。
王承嗣心中得意,笑一笑,接着对薛姨妈道:“姑妈,父亲说国法不是儿戏。请姑妈将打死人的奴仆送到衙门里去。”
薛姨妈一愣,随即气的浑身发抖,咬着牙,不愿意说话。这话什么意思,她能听不明白?四大家族的头面人物王子腾默许贾环把她儿子弄到监狱里去。
那她还闹个什么劲?要找回什么脸面?什么都不会得到。难怪贾环有恃无恐。站在这里面对老太太的压力都不为所动。
“啊…”
“这样?”
“舅老爷…”
客厅响起一阵阵惊呼、诧异的声音。这不是贾府的仆妇、丫鬟们素质低。实在是太过于震惊、惊讶。
要知道,前一刻,老太太都愤怒的要打环三爷一顿,那架势看着都吓人,多少年没见过老太太这样暴怒了。而现在,环三爷竟然得到王家舅老爷的支持。
事到如今,在厅中大部分人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子腾的话说的很漂亮:大度的原谅贾环。然而对贾环要做的事情,却并不追究责任,还要求薛家赶紧把打死人的奴仆送去自首。
这不是支持贾环,等同于支持啊。
四大家族旗帜人物都支持贾环。那你们还闹什么?这无异于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刚才要对环三爷发难的人的脸上。名单上包括:老太太、王夫人、薛姨妈、贾宝玉!
贾母一手杵这拐杖,一手扶着鸳鸯,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阴沉着脸不说话。
王夫人坐在右首的靠背椅子上,手里的佛珠缓缓的,用力的捏着,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淡。
贾宝玉容貌秀逸,带着头冠,此时大圆脸上一脸大写的懵逼。这什么情况!
客厅中安静下来。刚才暴风雨欲来的气氛,全部转化为尴尬、安静。
王承嗣自感对薛姨妈的话有点刺耳,缓和道:“姑妈,今天朝堂之上,圣上、谢相都对薛兄弟的案子要彻查。依法律处置。父亲给上下盯着,亦是无可奈何。姑妈早点那些奴仆送进去,将事情抗下来,将薛兄弟换出来。”
薛姨妈四十岁的年纪,无力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她现在是什么脸面都没了。连儿子都护不住。
王承嗣说完,就告辞离开。他也看得出来气氛不对劲。贾琏送着王承嗣出去。
贾环全程一路看着王承嗣表演,将薛姨妈的仇恨拉的满满。毫无疑问,薛姨妈心中对他有怨恨。但对王家充满希望。而这个希望本王承嗣刺破。
稍微懂点心理学的人都明白,这种从希望到失望,内心里产生的负面情绪简直不要太夸张。而且,王承嗣当面将王子腾的话交代给薛姨妈,将薛姨妈回旋的余地都堵死,差不多等于是将薛姨妈的脸皮揭下来。
就贾环的估计,不是王承嗣不会做人,而是并不大在意薛姨妈的感受。薛家,已经没落了!没有一个顶梁柱的男人,而薛蟠就是个渣渣。王承嗣肯定看不上。
贾环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薛姨妈不打算闹了。但贾母并没有打算放过贾环。因为,今天不让贾环给一个交代,这么大阵仗没有结果,那她的脸面也丢光。
贾母看着贾政。
贾政行礼,道:“母亲别气着了。夜色已晚,该摆晚饭了。”
贾母顿着手里的拐杖,恨声道:“我吃什么饭?我都快气饱了。你养的好儿子。把亲戚往牢里送。他不要脸,我还要脸。你父亲往日是怎么教你的?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
贾母发飙,客厅中的众人算是恢复了点正常。尴尬感没那么严重。单大娘、吴大娘都送口气。老太太还能压住场的。
鸳鸯低下头。三爷今天这回怕是要惨了。
王夫人身后的金钏儿、彩霞,宝玉身后的袭人、媚人都低下头,各自心思不同。
而隔壁小厅里的李纨、探春几人心都提起来。本来王家舅老爷派儿子来说了,举报的事情就算完了。但老太太到底是长辈。脸面丢了。这个场面不好收拾。
按照惯例,贾母发飙,贾政肯定要依着她的意思,看情况是要把贾环拖出去爆抽一顿。贾宝玉脸上已经浮起幸灾乐祸的笑容,环老三,你也有今天。哈哈!
但今天贾政给左都御史殷鹏骂了一通,心里提不起这个劲头。
左都御史是什么职位?大约类似于中央监察机构的一把手。当然,没有天朝那么高的级别。这样的人物,给你当面说说“齐家”,谁敢当耳边风?
人家领导不管是批评,还是提点,说出来的话,里面的意思,你自己不仔细品一品,掂量掂量,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所以,贾宝玉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绽放开来,就听到他老子一脸郑重的说道:“回母亲,我这儿子,我是管不了的。他举报舅老爷的事情,涉及朝政大事。朝野瞩目。自有朝廷法度处置他。”
贾宝玉又懵逼了。他年纪虽然只比贾环大一岁多,但人也很聪明。他父亲的潜台词是:老太太,你别管这事了!
这…,怎么可以这样?
贾宝玉看向王夫人。妈妈,我被打脸了。
王夫人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但终究没说什么。她总不能拆她哥哥(王子腾)的台。她和贾母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今天贾环损害的是老太太的威望。
贾政接着道:“环哥儿已经行过冠礼,家里该考虑给他娶亲的事情了。这事请老太太和太太费心。”
满厅中上下约三十多人,鸦雀无声。一种极度怪异、荒谬的感觉浮上所有人的心头,包括隔壁小厅中正在留意着正厅中动静的李纨、探春等人。
如果说之前王承嗣是一记耳光,贾政这番话就算一记“暴击”。他摆明了告诉贾府内宅的妇人:贾环我管不了,你们也不要再将他当少年看。他在外头做的事情,自有朝廷的法律管着。
用一个游戏比喻:“暴击”下来,很多人都掉血掉蓝了。很难受啊!
贾母一口气憋在胸口,火燎燎的。脸色不善的看着忤逆她的贾政。她要一个解释。
贾政叹口气,道:“老太太,环哥儿今天在三元酒楼和都察院左都御史殷大中丞,国子监祭酒胡大成喝酒。”
满厅中的气氛,从鸦雀无声,再更进一步,就像是空气凝滞了一般。大部分都忘了呼吸。
贾琏恰巧从外面进来。感觉到气氛怪异,忙去看王熙凤。王熙凤撩了下眼皮子。
她懂政老爷说的是什么意思。贾环十一岁的年纪和左都御史一起喝酒,他结交的圈子,已经是当朝的实权人物,其中不乏九卿。
所以,贾环在府内的事情,内宅可以管管他。但他在外头做的事,搞不好就是和谁谁有牵扯。这种事,如果府里的内宅里要管,徒增笑料。这已经超出了她们的能力范围。
所以,舅老爷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就是原谅了他的举报。事情就这么简单。
贾母有点愣神,看着厅中的少年,恍惚间觉得很陌生。
好像,她今天的怒火成了一个笑话。贾环在外面早就料理妥帖。
王夫人喝着茶。邢夫人一脸的惊叹。薛姨妈沉默不语。贾政、宝玉,王熙凤,贾琏,鸳鸯,袭人,彩霞,金钏儿,李纨、探春…,一霎那,贾母上房中,仿佛有人生百态在上演一般。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重新去认知,眼前的少年。
贾环知道该他上场了,拱手一礼,“回祖母,我明天去将薛大哥接回来。现在大理寺已经散衙。”
这是贾环进来后,除了寒暄之外,说的第一句话,同时也是收尾的一句话。类似,总结宣布结束。雍治十一年,六月三日一整天的大戏,随着贾环这句话落幕。
王熙凤看着贾环,心中感慨万分。如果贾环进来就这么说一句,表态,那是叫:服软。而现在这么说,叫做给老太太一个台阶收场。读书人的套路,真是深啊!
贾母倦怠的点点头,吩咐鸳鸯去摆饭。
王夫人诧异的看贾环一眼,贾环这句话里,信心十足。意思是,如果现在大理寺还有上班的官员,他现在就可以去把薛蟠接出来。
薛姨妈欲言又止。看着贾环,还是恨着,但却不敢得罪。
贾母摆饭,小厅中的李纨、探春、宝钗等人都出来。贾政、贾环、贾琏则是离开,他们爷们自是在外头吃饭。
夜色之中,探春看着贾环瘦小的背影,心中微微一笑,仿佛看到了万马奔腾的场景。她弟弟就是那匹脱缰的骏马,一骑绝尘!自此,府中内眷对他再无制约之力。
…
出了贾母上房的院落,贾政没心情去管贾环,带着丫鬟径直走了。
贾琏尴尬的笑了一声,想要给贾环说说蜂窝煤的事情。
贾环笑一笑,摆摆手,“琏二哥,改天再说吧。”往望月居走去。
贾琏轻轻的叹口气。他有点明白他在三元酒楼时的感觉:环兄弟这是已经具备成家立业的资格了。特别是刚才政老爷将环兄弟的婚事提上日程。
明月当空,繁星璀璨。贾环平静的走着在贾府中,四周园林、院落蒙上一层皎洁的月华。美景如斯。贾府的内眷,整天琢磨着宅斗。然而,哪有什么宅斗?
一句话而已!(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三章 请宝姐姐放心
贾府内关于贾环的消息从来都是传的飞快。这是贾环在贾府内地为的体现。他享受的是明星级的待遇。
六月三日晚,因贾环承诺第二天将薛蟠接回来,贾母原谅贾环的信息传遍贾府。
当然,真实的原因是什么,当晚在场的管事娘子、丫鬟不少,很多细节都传出来:老太太在外头的事情上,管不了环三爷。
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内,贾府里围绕在贾环身上的争议,疏远、讥笑、愤怒、声讨全部消失。现在贾府内要担心的是前段时间将贾环族学里派出的实习学生给撵走的事情如何善后。
而随着王子腾的表态即将逐步的传开,在四大家族内关于他的争论、疏远、议论也都将消失。王子腾以不追究,继续优待的态度对待贾环,四大家族如何敢继续对贾环白眼?
在王子腾的权力和贾环的潜力面前,王家、贾家、史家的人们选择跪舔有什么稀奇?
再等两天王子腾的表态、郑国舅下狱这两件事发酵后,勋贵子弟的圈子自然也会收敛起疏远贾环的态度,继续与他交好。一个前途没有任何损伤的贾环,有着很大的投资价值。
清晨的阳光透落在贾府望月居的卧室中,贾环睡足之后,慵懒、舒适的睁开眼睛。
这段时间都没有睡的这么舒服了。心里有事,哪能睡觉睡到自然醒?现在山长的事情处理完,自是可以酣然高卧。
身边晴雯、如意两人一左一右的睡着。不纯洁的人都知道,如果是抱着女孩子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手臂肯定是麻的。像韩剧那种温馨的起床画面,大部分都是骗人。
贾环在大理寺休息了2晚,在贾府内传递的消息是贾环给关在大理寺的监牢中,这把晴雯和如意两个大丫鬟给吓坏:三爷往日虽然有事,但从来没进过监牢啊。
贾环昨晚回来时,抱着两人安抚了好一阵子才算将她们俩的情绪稳定。吃饭、洗澡之后,晚上自是在一起说话、休息。在东庄镇时,又不是没有过?
只是当时是冬天,现在是夏季。情况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而且东庄镇的火炕比较宽敞。而望月居的床榻略显拥挤。
贾环轻轻的坐起来。晴雯、如意两人闭着眼睛,晴雯的容颜精致,娇俏清丽。如意则是个清秀、柔美的小姑娘。两人各自穿着粉色、菱白色的绣花肚兜、贴身的短裤,裤腿到膝盖处。粉藕般的玉臂、细腿舒展在凉席之上,有着难以言喻的青涩魅-惑。
贾环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就穿着条短裤,笑着摇摇头。他昨天从三元酒楼回来,酒喝的是有点高的。晴雯则是情绪激荡。如意这小姑娘,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夏天的真这么睡在一起,他很难保证他不会干出点别的事情来。现在并不是思考禽-兽和禽-兽不如这个有着明确答案的“哲学”问题的时候啊!晴雯今年才十三岁,如意也才十二岁。
贾环俯身分别在如意、晴雯两人的俏脸上轻轻的亲了一口,起床。
听着贾环起床后在屋里的动静,蚊帐之中,两个装睡的小姑娘同时睁开眼睛。
“噢…”晴雯娇羞的双手捂着脸。她昨晚是傻了,竟然陪着三爷一起睡觉。都脱的只剩下肚兜。太丢人啦。
如意抿着嘴轻轻的娇笑:我的好姐姐哟!她是肯的。三爷不肯。可她已经十二岁了啊。
贾环在帷帐外头笑道:“你们两个,醒了就起来吧。”醒没醒,他又不是初哥,怎么会判断不出来?
看看日头,估摸差不多有八点了。晴雯和如意都在他这里。外头小丫鬟自然不会来催起床。他今天其实没什么事,只需要去一趟大理寺,把薛蟠保出来就行。
望月居的清晨,荡漾着笑声、舒适、悠闲。
…
贾环吃过早饭后,派了晴雯到隔壁的梨香院传一句话,他等会去见薛姨妈。潜台词是让薛姨妈把打死人的家仆准备好。他等会一并带到大理寺中。
而后,他则是准备去见见赵姨娘和探春。晴雯和如意的反应让他有些触动,他自己不觉得,可能贾府内关心他的人会很担心。还没出门,却是听小丫鬟来回说单大良等了一早上,便先到前院来。
外书房中,贾府的大管家单大良很干脆的跪在贾环面前,“三爷,府里的事情,我作为大管家难辞其咎。请你责罚。”
这两三天里,族学安排在府里、外头店铺里实习的二十三名学生都给赶出去。贾蔷、贾芸在管事处里的记录工作停止。贾瑞在门房头目的差事给停了。钱诚在库房的差事也停了。
贾环在书桌后磨墨,淡淡的看了单大良一眼。四五十岁的人,有着一张圆脸,现在是一脸悔恨的神情。贾环心里其实知道他是演的。但心里也没多生气。
单大良低着头,跪在地上,见贾环不理他,心里的惶恐逐渐的加深。他不想成为第二个赖大。在府里做大管家,一呼百应,走出去,人人敬三分。吃穿用度,什么都不缺。到金陵里去种田是什么待遇?风吹日晒啊!
贾环提笔写字,讥讽的道:“府里上下,真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啧啧。单大良,你们平常都不读书的么?没有文化很可怕的。”
单大良心里一阵无语。他给贾环鄙视了。他们这些管家升上来,肯定是认识字的。不然怎么记账、算账?但此时无话可说。贾府里现在谁敢在三爷面前说读书的事情?三爷是这方面的权威。
贾环写完,将手里的毛笔放下来,“喏,你拿回去裱起来,放在管事处里当字画摆设。善后的事情,相关的责任人都给我清洗一遍。至于提拔哪些人填补空缺,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单大良知道贾环的意思是提拔族学里学生的父母,“我明白。”从地上起来,上前到贾环的书桌边,将贾环写的一幅字捧着离开。眼睛扫着上面的字。
忆秦娥: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诗词什么的,单大良自是不大懂。但看着那遒劲、有利的字体,锋芒毕露。再看看句子,他总感觉有一股冷冽的杀气。走到贾环的书房外时,盛夏艳阳高照,他却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心里苦笑一声:三爷如今和大老爷、老爷是一个等级的人了。在外头做事,老太太都管不了。三爷的意思,他不敢打折扣。
…
单大良怎么在贾府内展开清洗,贾环并不怎么关注。清洗的不到位,钱槐、江兴生、贾蔷、贾芸等人会给他说。
他的目光已经不再停留在贾府的奴仆界,而是平视着贾赦、贾政。这些事情引不起他的兴趣。他现在的头等大事,还是赶紧,搞定他的婚事。
昨天政老爹已经放话了。他可不想搞盲婚哑嫁。
贾环去了后宅赵姨娘处稍坐。此时,贾环的乳母张嬷嬷正在奉承赵姨娘。赵姨娘是家生子抬举起来的姨娘,但因贾环的缘故,现在的地位则是和良家妾差不多。
贾环免不了挨赵姨娘几句口头禅。略坐了一会,然后往屋后的抱厦厅去。得知三春去老太太屋里和说话去了,便折回来,回望月居。吩咐钱槐去冯紫英送信,派胡小四给大师兄等人送信,再带着晴雯一起到梨香院。
贾环有段时间没来梨香院了。倒不是因为薛蟠的缘故,薛蟠的事就在两三天前。而是他这段时间在忙着帮山长脱困。
梨香院中的气氛有些沉闷。丫鬟们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一个小丫鬟迎着贾环两人,“三爷来了。我们奶奶和姑娘在厅里等着的。”带着贾环、晴雯进了明厅中。
陈设雅致的厅中,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正坐在椅子上等着。香菱、莺儿、同喜、同贵在一旁候着。
薛姨妈四十余岁,盘着桃心髻,一身暗青色的对襟褂子,眼睛有着哭泣后的红肿。
宝钗则是一袭青缎的长裙,明雅秀丽,端庄而坐。见贾环进来,视线交错,微微一怔。心中仿佛给什么刺痛般,柔肠百转,一时间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如何说?其一,贾环不顾亲戚情分将薛蟠送到监牢里去。其二,处理这件事情中,薛家的脸面被剥光。任谁都知道薛家没落了。其三,贾环的婚事提上日程。她要如何自处?以现在的局面,她妈不会将她嫁给贾环。
贾环心里涌起微微愧疚的感觉。把薛蟠送进去,要说对不起的人,只有宝姐姐。现在他要娶宝姐姐的难度已经成倍增加,薛姨妈只要脑子没毛病,大概都不会再想着把宝姐姐嫁给他。
而原本的难度,他只需要找一个够分量说媒的人即可。但山长入狱的事来的太突然。
贾环心里轻叹口气,作揖行礼,道:“见过薛姨妈,宝姐姐。”
薛姨妈疏离的“嗯”了一声,抽泣几声,道:“环哥儿,人都捆起来了,就在前院里,周掌柜等着的。我就你薛大哥一个儿子,他要出点事我可怎么活啊。姨妈求你把他接出来。心里念着你的好。”
贾环嘴角抽了下。薛姨妈恨他是恨到一定程度了。只是不敢得罪他而已。也是,薛蟠是她的独子。他能养成呆霸王这样的脾气,和薛姨妈的溺爱是分不开的。
贾环拱拱手,“请姨妈放心,我今天会将薛大哥接出来。”又直视着薛宝钗美丽的容颜,眼眸,“请宝姐姐放心。”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我娶定你的!
皇帝都能搞得定,他还搞不定薛姨妈?
贾环转身,前往梨香院前,提了人,带着周三福前往大理寺。(未完待续。)
抱歉,今日只有一更。
很抱歉,今天晚上临时有点事。只有一更。第二更码不出来。
望知悉。(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四章 调-教未来的大舅子(上)
贾环慢悠悠的从荣国府北街出发的时候,大时雍坊中的张府里,张承剑、公孙亮、罗向阳、乔如松等人已经宿醉醒来,聚在前院的偏厅中喝着茶、闲聊。
上午十点许的阳光落在偏厅之中,公孙亮问打着哈欠的庞泽,“张世兄在招待客人?”
庞泽红着眼睛点头,“嗯。昨天郑国舅下狱的消息已经传出,今天上午已经零星的有人来张府拜访。张世兄忙着接待客人。”他早上才从青楼回来,结果遇到一帮子同学已经醒了,只好陪着坐一会儿。
罗向阳、乔如松、张四水、柳逸尘几人都是笑着摇头。昨天从三元酒楼出来后,他们都回来睡觉。总计约三百两银子的酒席钱,因贾环的十首诗而免掉。
而庞泽、何幕僚、左、田师爷四人则是去了青楼。当然,局势已经趋于缓和、稳定,放纵并无大碍。
乔如松性子厚道,笑道:“士元,你赶紧先去睡觉吧!”
“哈哈!”众人都是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
庞泽不以为意,嘿嘿一笑,对同学们拱拱手,先回房间里休息。
张四水问道:“公孙师兄,我们今天回不回望月居?”他和柳逸尘还肩负族学的任务。不过,昨天看贾环给他父亲骂的架势,感觉现在回贾府有点不妥。
柳逸尘道:“再看看情况吧。”
大家都是点头同意。毕竟,贾环在贾府里怕是做不主。书院的同学都还不知道贾环现在在贾府里的状态:贾政管不了望月居的事情。
公孙亮叹口气,担忧的道:“不知道贾师弟在家里怎么样了?”他内心里是有点气愤的。贾师弟这样的年纪、前途、才华,贾家的人眼睛都是瞎的吗?
正说着话时,外头的小厮带着贾环的长随胡小四进来,一个十五六岁,很壮实、憨厚的青年,行礼道:“见过诸位相公、老爷。”这屋里一溜的读书人。秀才、举人都有。
一般称呼秀才为相公,称举人为老爷。这与年纪无关,只与功名有关。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乔如松和胡小四最熟,温和的道:“小四,子玉有什么话让你带过来?”
胡小四便将贾环交代的话说了一遍。大体意思是:安全过关,诸位同学勿忧,一切照旧。他今天去一趟大理寺。
罗向阳明显的松口气,轻笑着道:“我就说啊!”
大家都是各自释然的笑起来。
张四水和柳逸尘两人点点头。既然安全过关,回不回望月居就不是问题了。
…
冯府中。
贾环的长随钱槐上午到府中找冯紫英。正好冯紫英在家中,便将钱槐叫进来,“贾兄弟有什么话要说?”
冯紫英约二十岁的年纪,容貌俊朗,一身鱼白色的长衫,公子哥的风范十足。
他此时心里还泛着嘀咕,对贾环这样有些六亲不认,敢举报舅舅的人来说,他们这些勋贵圈中的子弟都有疏远的意思。谁没干点坏事的时候啊?给贾环遇着怎么办?
钱槐道:“回冯大爷,我家三爷派我来请冯大爷到大理寺里碰头见过面,请你帮个小忙。”
冯紫英微微有些诧异:以他的性情,贾环明言请他帮忙他还是愿意去的,只是听着有点诡异。便问道:“钱槐,贾兄弟在贵府上…”
钱槐一听就明白,机灵的道:“冯大爷,昨儿王家舅老爷派大公子到我们府上传话,说:他不怪环兄弟对他的误解。日后环兄弟去府上,还是王家的座上宾。”
“哦…”冯紫英恍然的将折扇轻砸在手中,“原来如此。行,我们走吧!免得贾兄弟等的着急。”
很显然,王子腾原谅贾环了。那也就是说贾环的前途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这种公开说出来的话,王子腾不可能在日后玩花样。除非不要名声了。
片刻后,冯紫英换了外出的衣服,坐马车前往城西的大理寺。
…
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合称三法司,俱是位于内城城西,挨着宣武门里街和西长安街的路口。
贾环带着薛家的管事周三福,将薛家捆起来的六名奴仆送到大理寺中。全是薛蟠的亲随。当日在金陵动手打死冯渊,个个有份。薛姨妈急着救儿子,前有王子腾的话,后有贾环的督促,一个不落的全部捆起来。
贾环进门和大理寺的一名王姓小吏聊了几句,得知自己人大理寺右少卿梁锡不在。主事的是左少卿赵鸿云。
贾环塞了他一封银子,先将薛家的人犯关在一间院子里。贾环则是带着周三福随大理寺寺副(从六品)刘寺副到一处用于审讯阴暗的房间中见薛蟠。大理寺的右少卿是大理寺三把手,贾环要见见薛蟠一面并不难。
或许是错觉,夏季之时,约五十平米大小的房间中竟然有些阴凉的感觉。四周点着几个油灯,光线昏暗。房间布置着审讯的刑具,看起来很寒碜人。
稍等片刻之后,薛蟠被两名狱卒带进来,手脚带着镣铐,耸拉着脑袋,形象困顿,往日嚣张的呆霸王全然不见。
薛蟠见到贾环,顿时一声怒吼,想要上前打贾环,给狱卒按着,剧烈的挣扎,咆哮道:“贾老三,你阴老子!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不得好死的王八蛋…”他是呆,不是傻。贾环怎么把他送进来的,他还是很清楚。
最重要的证据便是今年正月时在舅舅府里吃酒时,他受到贾环的言语刺激,签押的状纸。
更让他愤怒的是,大理寺派去抓他的主审官和贾环的老师张安博交好。说白了,就是贾环在设计他。
看着给按住依旧咒骂不停的矮冬瓜脸的薛蟠,贾环哂笑一声。看样子薛蟠还没有明白情况。对刘寺副拱拱手,“还请刘大人给他点教训。”
刘寺副示意了一声,薛蟠给两名狱卒按在地上,拿木棍硬抽。
啪!啪!啪!
“啊…”薛蟠给打的鬼哭狼嚎,鼻涕、眼泪混着落下来,他进来还没受过这样的苦头啊,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打过他,“环老三,你有种!”
周三福看得心惊胆战,准备开口向贾环求情。贾环冷淡的看了这个中年管事一眼。周三福立即缄口不言。
贾环很清楚他在做什么!
从目标上而言,他想要娶宝钗,首先第一条要解除薛姨妈的敌意。而正常的手段是没有用的。他要把薛蟠管起来。只要薛蟠日后不断的“作死”,薛姨妈总会记得他的好。管教儿子,不仅仅是溺爱,还要棍棒!
所以,贾环要让薛蟠怕他。这也符合他一直以来要敲打薛蟠,免得日后被大舅子给坑了的想法。
薛蟠这种人,贾环很懂。和那些脑残富二代没什么区别。骄横跋扈、仗势欺人。说白了,就是欠管教,往死里抽。哪有什么管不了的?原因只是在于犯错成本太低。
从感觉上来说,他确实有削薛蟠一顿的想法。薛蟠总在他面前嚣张。有实力的嚣张,叫牛逼。没实力的嚣张就是傻-逼。话说,他忍薛蟠很久了。我让你骂!
刘寺副见贾环没有停止的意思,笑着邀请贾环喝茶。木棍继续结结实实的打在薛蟠的屁股上,背上。
“啊…”薛蟠的惨叫继续,“贾环,你给我等着,等着我出去,看我怎么给姨爹说。”
狱卒接着打。
“环哥儿、别打了。我要被打死了。
“环兄弟,我认输。你狠。”
“环大哥,我错了啊。”
“环三爷,求你了。”
薛蟠的气势随着他一句句的叫喊越来越弱,有点气息奄奄的模样。贾环放下茶杯,给刘寺副道:“谢刘大人!”
刘寺副哈哈一笑,挥挥手,两名狱卒停了手。
以薛蟠的意志,自然不能和贾环抗衡,见贾环一副要下死手的样子,连忙求饶服软。
但别看薛蟠被打的狠,打的皮开肉绽。这些公门中的老手自有分寸。知道怎么样能打得痛,怎么样能打死人。薛蟠都是受的皮肉苦,上点药,将养一段时间久会好。
一旁的周三福想起贾府中的传言:环三爷脸冷手黑。果然如此啊。心中戚戚然。
薛蟠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贾环起身,淡淡的道:“薛大哥以后说话小心点。再骂我的话,我还抽你。”
没错,他是在威胁薛蟠!调-教这个未来的大舅子其实很简单,只要打得他怕就行。
红楼原书第七十九回对其人的性格有描述:况且见薛蟠气质刚硬,举止骄奢;且是有酒胆无饭力的。简单的说:欺软怕硬。看着很生猛,其实是软蛋。
薛蟠心中愤恨无比,但低着头,不敢还嘴。身上的疼痛提醒着他,这是个狠人。说的出,做得到。
贾环让人将薛蟠打了一顿,就结束探视,和刘寺副出来喝茶,走下手续,送他一封银子。留周管事给薛蟠送薛姨妈的温暖。贾环随后则是在大理寺中等待右少卿梁锡回来。
…
薛蟠在房间中等了许久。周三福出去托人买了药,找了一副软榻给薛蟠趴着。薛蟠正吃着家里送来的清蒸鸭子、糟鹌鹑等美食时,冯紫英从外面进来。
“薛兄弟,你怎么落的这副凄惨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五章 调-教未来的大舅子(下)
薛蟠和冯紫英是熟识,经常一起喝酒听曲。冯紫英进来后一句感慨,让薛蟠心里的委屈骤然涌上来,嘴里一块鸭肉落下来,差点落泪,“冯兄…”
看着薛蟠的惨状,冯紫英暗地里呲牙,贾环下手挺很的。不过出身于武将之家,他对这这种程度的伤势并不害怕。倒是有些奇怪。
薛蟠这人虽说不长脑子,做事情比较不对胃口,呆霸王嘛!但是并不会害人。所以,交朋友也不存在被连累这种事。同样的,薛蟠也没法连累到亲戚。
所以,冯紫英很有点搞不懂贾环怎么突然的要“调-教”薛蟠。难道是大局面稳下来后,闲的慌?或者是在金陵四大家族内不立威?
冯紫英拍拍薛蟠的肩膀,“薛兄弟这几日在这里受苦了。我今天来是受贾兄弟所托,给你说说保你出去的条件。”
薛蟠愤怒的瞪大眼睛,喊道:“他贾环欺人太甚!”只是这一嗓子怎么看都有点中气不足。
冯紫英心里笑一笑。他当然明白原因。薛蟠给贾环治了一回,只怕是会畏惧贾环。
薛蟠愤懑的道:“他在我妈面前说的好好的,竟然还要附加条件?”刚才周三福已经给薛蟠说过情况。贾环已经在贾府内当众打了包票:今天接他出去。
冯紫英劝道:“薛兄弟,形势比人强。你多少听我一句劝,早点出去是正经。”
薛蟠点点头,不再嚷嚷,看着冯紫英,等着他开出贾环的条件。
冯紫英道:“环兄弟给我说,他屋里缺一个洒扫的丫鬟,要你把香菱给他。”
薛蟠瞪起牛眼,想都没想的直接拒绝道:“不行。”他为香菱喝令奴仆打死冯渊,眼看着今年香菱已经13岁,他眼馋的闹着要他妈(薛姨妈)把香菱给他做小妾,还没到手。贾环那小子竟然想要香菱。想都不要想。
冯紫英苦笑一声,“环兄弟给我说的时候,我也劝过他。这事说出不好听嘛!不过,环兄弟给我说,他说非得给你一个难忘的教训,才能让你不再胡作非为。这…”
其实,以他对薛老大的观察,根本不懂什么是女人!薛老大自诩风流,其实连门都没摸到。勋贵圈子喝花酒,基本不招待薛蟠。薛老大的场面太难看,粗鄙不堪。
所以,他现在很搞不懂贾环的思路、理由,一个女人,即便是薛蟠用打死人的方式抢来的女人又如何,会让薛蟠有难忘的教训?
不过,他也没想是不是贾环看中了那个叫香菱的女子。因为,贾环还给他交代一番话。
薛蟠不为所动,梗着脖子不说话。他要是同意了,和乌龟、王八有什么区别?
冯紫英惊奇的看看薛蟠。还真让贾环说中了啊!贾环告诉他,如果薛蟠不肯,另有一套说辞。同时,他也很惊奇薛蟠的表现。
冯紫英叹口气,“薛兄弟,环兄弟说了,他的底线是不让你沾香菱。要让你记着这件事,抢来的女人,他依旧让你只能看着,吃不着。
就我看,如果你不愿意把香菱给他。我记得你有个妹妹吧?你把那女子给你妹妹当丫鬟。以环兄弟的为人,应该不会再为难你。”
这年头,母亲的婢女可以赐给儿子。但姐姐、妹妹的丫鬟不会给哥哥、弟弟做小妾。当然,林心远那是特例。舒儿早前服侍过他。
薛蟠哼哧了半天,勉强的点点头。
他实在有点怕贾环等会接着折腾他。在香菱的美色和挨打、被折腾的痛苦面前,他屈服了。况且是送给妹妹宝钗,也不算便宜别人。他知道他妹妹的心思,对贾环与对被人是不同的。但是,他现在绝对不同意她妹妹嫁给贾环。相信他妈也不会同意。
“你安心的等着,估摸着下午手续办好之后就能出去。”冯紫英松口气,算是帮贾环搞定。
贾环的要求、理由其实破绽挺大的,有点古怪。不过,以薛蟠的脑子,大约也不会多想。他自己呢,没有必要多想,只要贾环承他的人情就行。
…
冯紫英出来后,和贾环见面。时间已是中午时分,贾环就近宴请冯紫英在宣武门里街的三元酒楼喝酒。
昨天贾环在三元酒楼做了十首诗大出风头。三元酒楼的掌柜、伙计都是认识贾环的。酒菜的速度上的飞快。
当然,顿顿饭免单这种待遇,贾环是无所谓的。京城里一流水准的大酒楼的席面,以他现在的身家当然吃的起。
酒楼三楼的包间中,繁华的宣武门大街景象尽收眼底。冯紫英和贾环喝了几杯,笑道:“贾兄弟,只要王统制的话传出去,韩奇、陈也俊、卫若兰那些家伙肯定会找你喝酒。”
贾环笑一笑,不以为意。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举杯道:“冯兄,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
其实,他可以直接自己和薛蟠说。只是担心薛蟠犯个中二病什么的,他顺手帮香菱一把的计划就打了水漂。所以,还是让冯紫英出面说比较合适。
以薛蟠的智商,他基本是碾压。说辞有点漏洞都无妨。
至于,香菱日后能不能到他身边,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他还是先把和宝姐姐的婚事搞定再说吧!
冯紫英就笑,“也就是薛兄弟能听我忽悠。”
今天这趟没白来。郑国舅下狱,贾环的老师张安博很快就会被放出来。在加上王子腾不怪贾环,这样的贾兄弟,背后的实力还是很强的。起码,比他这个京城中的二流勋贵子弟要强些。
贾环禁不住莞尔。冯紫英这人挺有意思的。
…
贾环下午三点许,等到大理寺右少卿梁锡,在大理寺中将手续交割清楚。然后以贾政的名义将薛蟠保出去。
以贾环和贾政的父子关系,不会有人想到贾环其实根本没有和贾政沟通。但贾环清楚,对即成事实,政老爹肯定不会说什么。
薛蟠的罪名是纵奴杀人,当然,他有没有动手打冯渊,这很难说。但相比薛姨妈昨天已经对薛蟠的那些亲随都交待好了吧?——把事情抗下来。
按照大周朝的法律,薛蟠这个罪名,多半是罚钱抵罪。贾环举报王子腾的这么的事情,朝野瞩目。这个案子早就出名。主审官员只要不犯傻,怎么可能会忽视王子腾是薛蟠舅舅这个事实呢?所以,你懂的。
马车从大理寺出来,平稳的向北走,回往贾府。冯紫英陪着贾环办完事,这才离开。很会做人、做事的一个公子哥。怪不得在京城中交游广阔。
薛家的马车载着薛蟠缓缓的而行。周三福早早的打发人回贾府梨香院中报信。预估着薛姨妈、宝钗应该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贾环则是单独坐自己的马车。
都察院门前的一条街上,一辆华美的马车稳稳的停在烈日下的柳树下。马车中响起一声惊讶的感叹,“咦!那不是贾子玉么?”
说话的是都察院的二把手,右都御史齐驰…的幕僚曹师爷。曹师爷在雍治九年的救灾中和贾环在一起呆了有个把月,和贾环很熟。一眼就认出来。
曹师爷琢磨了一下,派人去大理寺那边打听了一下,然后到齐驰的衙房中见他。将去办的事情说了一遍。
齐驰笑着点头。他昨天在出武英殿时和王子腾聊了一下。他看穿了对方的布置,所以和王子腾要了点好处。今天是派曹师爷过去联络。完全达成。
曹师爷将贾环今天前往大理寺把薛家子保出去的事情说了一遍,笑道:“东翁,这也是奇怪了。贾子玉泄愤之举,王统制竟然宽恕并不追究。”
不可能因为这是他外甥就算了。这件事对王子腾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的。包庇的罪名倒是是不会有,但是给贾环这个外甥举报,名声不好听啊。
齐驰笑了笑,点醒道:“若是贾子玉不举报王安世,郑承却下狱。回头张安博顺利脱身,若是有人在圣上面前提起贾子玉是张安博的弟子,同时也是王安世的外甥,你觉得圣上会怎么想?”
“啊…!”曹师爷悚然而惊。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
齐驰微微一笑,在公房中喝着茶。王安世能爬到九省统制、军机章京的位置,可不仅仅是靠着皇帝的宠信,自身做官的本事,非常了得啊!
…
盛夏约下午四点多的阳光照射在荣国府东北角的梨香院中。
管事周三福的消息已经送回来。薛姨妈的情绪立即好转,忙着指挥收拾房间,准备棒疮的膏药,熬制的汤、菜肴准备好。她很着紧这个她的独子。
宝钗心里松口气,带着晴雯、香菱、莺儿到偏厅之中稍坐。等待着贾环将薛蟠送回来。心中的情绪难以言表。
宝钗坐在椅子上,轻声问道:“晴雯,环兄弟在大理寺给关了两日,可还好?”她中午留了晴雯在家里吃饭。关于她哥哥的事情,她已经问过。
此时,心中突然的想想问问贾环在监牢里的两天是怎么挨的。会不会很难受?
晴雯性子其实很活泼,不过也不知道宝姑娘心情不佳,道:“宝姑娘,三爷在大理寺没吃苦头。”她当然不会将昨晚贾环安慰她和如意的话说出来:我只是在里面躲了两晚上的清净。
宝钗点点头。(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六章 两处情愁
宝钗的情绪很少外露,问了一句之后,便收了话题。
不过,晴雯机灵、聪明,见宝钗一抹愁绪、痛苦不觉上眉梢的表情,心中,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
三爷和宝姑娘两个人都对彼此有情意。可出了三爷把薛大爷送到牢里这档子事,怕是会有缘无分吧!其实,她和如意两个很乐意见到三爷娶宝姑娘。
宝姑娘模样极好,品格端庄,待人宽厚。要是别家的姑娘,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对她们也不知道会如何。哪像宝姑娘教过她们识字?
莺儿倒了茶过来。
香菱惯例是安静、温柔的站着宝钗身侧。午后的落在偏厅中的阳光将四个美丽的女孩的身影拉的很长。
若是贾环在这里,见到她们几个在一起坐着,如画的美景,肯定会有些感慨:红楼金陵十二钗正册与黛玉一起分享第一名的宝钗、副册第一名的香菱、又副册第一名的晴雯。
如果说宝钗、黛玉是红楼第一美女,晴雯是红楼第一丫鬟,那么香菱则是红楼第一妾室: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
这是香菱在学诗之后,于其自身的写照。在大观园众多美丽、出色的女子之中,绽放出的夺目光彩、雅丽的风华,无愧于她副册第一的位置。
此时,她还不知道,贾环已经顺手修正了她“平生遭际实堪伤”的命运!
…
马车平稳的停在梨香院的大门口。薛家的几名管事、奴仆等在外头。七八人畏惧的给从马车上下来的贾环行礼,“小的见过环三爷。”
今天环三爷押着大爷的长随去大理寺投案。不出意外,那几个倒霉蛋要被清洗。为首的应儿估计落不了好。那年,数他打的最卖力。
贾环淡淡的点点头。
周三福几人七手八脚的把哼哼唧唧的薛蟠从马车里抬出来。薛蟠哼哼唧唧的叫唤着,宣泄着逃出生天的高兴。贾环和周三福押着阵脚,两个小厮抬着滑竿,将薛蟠抬到正厅里放下。
“我的儿啊!”薛姨妈大哭着扑到薛蟠身边,“我往日叫你不要惹是生非,你偏不听。现在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总要改改了吧!呜呜…”一边说一边哭。
此时,薛蟠被贾环保出来的消息,已经如同一阵风般传遍了贾府。
王夫人带着宝玉、丫鬟径直赶过去。她和薛姨妈很谈的来。宝玉挨打的场景历历在目,颇有点感同身受的感触。现在自是要过来安慰妹妹。
消息传到贾母处,贾母想了想,吩咐鸳鸯,“你备几样礼物,替我去看看姨妈。蟠哥儿可怜的…”她家里的孙儿什么手段,她心里是有数的。和他做对的,下场基本不好。以薛姨妈儿子的本事,肯定给贾环虐的“死去活来”。
鸳鸯应了一声,去贾母这里的库房中挑了几样礼物,带着两个小丫鬟往梨香院赶去。
贾府之中,邢夫人、王熙凤、李纨、尤氏、秦可卿都是派人来送礼。
梨香院的正厅之中,贾环无意多留。小厮、管事们退出去候着,宝钗、香菱、莺儿、晴雯几人出来。宝钗有条不紊的吩咐着薛家的丫鬟、婆子们做事。
慈母多败儿!贾宝玉是一例,薛蟠这儿又是一例。贾环站在厅中,神游天外。等薛姨妈哭泣的声音小了些,道:“姨妈,薛大哥出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薛姨妈心中对贾环不喜,她儿子身上的棒疮就是贾环让人给打的呢,但还是开口挽留道:“环哥儿,我在家里备了酒菜,吩咐了外头的管事们陪你着喝几杯。”
这倒不是薛姨妈故意怠慢,把贾环推到前院去款待。而是将贾环当做贾府里成年的主子看待。比如:贾政、贾琏过来吃酒,肯定是在外头由薛蟠招呼着,不可能在内宅里与薛姨妈、薛宝钗一起吃饭。
当然,以贾环的年纪,薛姨妈在内宅中招待,最为合适,可以表示亲近嘛。但薛姨妈现在可没有亲近贾环的想法。
贾环略一想就知道薛姨妈内心里的想法,道:“谢姨妈。不用了。”说着,居高临下,对趴在滑竿上一脸痛改前非模样的薛蟠道:“薛大哥,你若是再犯法,我还是不讲亲戚情面。请薛大哥记着!”
薛姨妈脸色变了下。这太嚣张了!
薛蟠自从大理寺出来还没和贾环说过话,他实在有点怕贾环,这时在母亲面前,胆气壮了些,强自的哼了一声,“我知道。”
薛姨妈脸色再变,诧异的看着儿子,竟然没有犟嘴?这不对吧?她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
贾环轻轻的点一点头,,目光和一米开外,中间隔着个薛蟠的宝钗交汇,心里有些苦涩,带着晴雯离开。
宝钗默然的看着贾环离开,心里的痛苦放大,吞噬着她的心灵,让她想要流泪。
她和环兄弟之间已经有一道看不见的沟壑。原因不在她,在环兄弟和她妈,她哥哥的心中。
她无法改变。
…
贾环带着晴雯从梨香院的西厢房往望月居走。酷暑的傍晚,微风从道路两旁的林间徐来,凉爽宜人。
晴雯走在贾环身侧,觉察到他心里的情绪,担忧的道:“三爷,你和宝姑娘可怎么办啊?”
贾环苦笑一声,“凉拌。先等着吧。”他现在不具备打薛姨妈一棍子,再给个甜枣,保证薛姨妈不记恨的地位。还需要时间来冲淡薛姨妈的不满。
整个事件中,他唯一亏欠的便是宝钗。
他的婚事已经被提升贾府的日程。贾政交给贾母、王夫人处理。他是不是非宝姐姐不娶呢?应该是的。
他很难忘却在贾府里见到她时的惊艳,第一面,第二面!也难以忘记她的误会,导致两人心生爱慕。更知道她内心里的情意:宁愿忍着娇羞,让他把玩怀里的金锁,也不想他误会。她与宝玉没什么。
这是一个不会轻易表露情感的女孩。端庄的大家闺秀。一个冷美人,纵是无情也动人。只有细细的去品味她的言语、举止,才能体会到她那若涓涓溪流般,细微的、清澈的情意。
刘若英在《为爱痴狂》中唱到: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这样的,现代的表现感情的做法,在贾环现在身处的时代,在宝钗身上,绝无可能。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发乎情,止乎礼”的情意,在现实的面前,仿佛不够承压,很容易断掉。只余下一缕细细的情思,萦绕在两人的心头!
贾环回头看了夕阳中的梨香院一眼:宝姐姐,你放心!
此时,宝钗正在薛蟠的卧室中,软语宽慰着哥哥、母亲。眼睛红红的,几滴清泪滑落而下。说不清是为哥哥的遭遇而哭,还是为心底那心碎般的痛苦而哭。
一种相思,两处情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
因为薛蟠受伤回府的缘故,梨香院中热闹起来。贾府里的各房各处都派人来安慰薛姨妈。
尔后,随着时间的流走慢慢的安静下来。王夫人带着宝玉走后,梨香院重新恢复平静。
见薛蟠闭着眼睛要睡觉,薛姨妈叮嘱香菱,“你好好照顾着这个孽障,他要什么,你都应着。”
香菱十三的年纪,温柔的答道:“奶奶,我知道了。”
薛蟠睁开眼睛看着香菱那美丽、标致的容颜,心中极度的不舍,但又无可奈何,郁闷的道:“我不要你照顾。你以后跟着我妹妹去。”
薛姨妈这会儿舍不得骂薛蟠,急道:“你又要闹那样?香菱做事,不比别个细心。”
薛蟠瓮声道:“妈,你别问了。是贾环要求的。他说这样才肯放我出来。”薛蟠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心里藏不住话,径直的都说出来。
薛姨妈气的浑身发抖,咯吱咯吱的咬着牙,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来,“…”
宝钗低头垂泪。
…
贾环在望月居里刚和秦可卿的大丫鬟宝珠聊了几句,言明即便薛蟠出来,秦钟上学也不用担心。宝珠千恩万的走了。
贾环脑海中浮起秦可卿国色天资的容颜,温柔柔顺的性情,轻轻的摇摇头。他知道秦可卿和贾蓉关系冷淡。
刚准备让晴雯带丫鬟去贾府的厨房中提饭时,身姿高挑鸳鸯穿着一袭淡青色的对襟褂子进来。
寒暄了几句,贾环和鸳鸯站在卧室的窗边说话。天际边的夕阳落在庭院里的花园中。小丫鬟们都在外头等着。
鸳鸯轻叹口气,“三爷,你这次的动静闹的有点大啊。又是薛大爷,又是舅老爷。府里上下怕是没人敢真正的亲近你了。”
贾环不以为意的轻笑。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取得所有人的好感呢?“鸳鸯姐姐,因为我看起来不近人情?”
鸳鸯坦率的点头,“嗯。”
贾环就笑,“我要是说我有苦衷,鸳鸯姐姐会相信我吗?”
鸳鸯十七八岁的年纪,白皙的香腮处有些雀斑,身姿高挑,有一个温柔的亲和力,看着矮她一截的贾环,犹豫了几秒,道:“我相信。三爷,外头的事我不懂,不过你终究是姓贾啊。”
贾环微微一笑,就冲鸳鸯对他的这份信任,贾赦那老色鬼日后就别想得手。以他现在在贾府的地位,肯定可以阻止鸳鸯上吊自杀,把她保下来。
鸳鸯姐姐,我的基本盘不是贾家的人脉啊!
…
六月十三日,前往遵化调查的太上皇陵墓的钦差返回京城,带回了最新结果。郑国舅果然在皇陵的工程上偷工减料。
随后,皇帝与众大臣在武英殿议事。下午时分结果就传变京城。郑贵妃贬到冷宫,郑国舅全家秋后问斩。(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七章 出狱
贾环接到郑国舅被定罪的消息,正在宁荣街的南街贾家族学中。
骆讲郎自从被救出刑部大牢后,回乡休养了月余的时间后,现在才回来。他在宛平县县学里和教谕谈过,知道最近的消息,去山长家里拜访。
中午吃过饭后,和庞泽一起过来。正好将郑国舅被治罪的消息带到。这会儿下午两三点许,贾环、张四水、柳逸尘、乔如松、庞泽、骆宏几人在族学讲郎的办公室中闲聊。
此时,罗向阳还在给贾家的子弟上课。而贾环搞的族学一期培训班已经结束。贾环在前天主持了毕业典礼、总结。江兴生等人正式进入贾家奴仆的体系中任职。
此前,单大良在望月居向贾环跪下来请罪,这十来天的功夫,他已经完成当初驱赶族学学生的管事、头目的清洗工作。换上培训班学生的父母中的一些人、培训班的学生亦拿到几个职位。
现在在贾府管事处里还挂着装裱好的,贾环写的:忆秦娥-西风烈。杀气凛然。而这幅字挂在贾府的管事处,亦是贾环影响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明证。
充做讲郎办公室的屋舍是年前东庄镇砖窑厂建筑队的修建的。东庄镇的建筑队,依附在砖窑上。分工协作,提升建房子的效率。包括:木匠、泥匠、瓦匠、小工。只要领头的木匠将建筑承重的木料选好。建筑队可以迅速的搭建好一间红砖黑瓦的瓦屋。
东庄镇的砖窑,自是大量的烧制红砖、黑瓦,满足市场需求。当然,近期已经在烧制青砖、琉璃瓦、瓷器。青砖的成品,贾环已经看到过。琉璃瓦有一些成品,但成功率不高。而瓷器,经过这大半年的改良,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只烧出一些土黄色的瓷碗。
贾环对咸亨商行那边攀瓷器科技树的事情,只是略作指点,并不干涉。他说是理工科出身,但也不懂这些技术。只知道土质,里面蕴含的各种金属元素,对瓷器的成功率,颜色会起到作用等细枝末节的东西。
贾家族学的瓦屋通透明亮,位置宽敞,时值盛夏,槐树的树叶纹丝不动。炎热的空气像火烤般。
骆宏喝着消暑的绿豆汤,里面加了红糖,甜丝丝的,只是他心中却有点苦。山长这次被陷进去,和山长以左都御史的身份审查东林党的监生、生员有关啊。
他心里有点愧疚。
另外,首善书院到现在还被查封着,没有重开。
放下瓷碗,骆宏叹道:“今上为人冷酷。郑国舅全家都要被处斩,童子有什么罪?”
柳逸尘极其无语。骆先生完全就是个政治小白、嘴炮党,就这样的水准还敢跑去跟着东林党一起混,最终果断的被抛出来顶缸。
要不是贾环用一副唐伯虎的名画说服了已经回金陵的文坛大宗师望溪先生,骆讲郎现在预估已经去云贵度过余生了。
庞泽咳嗽一声,道:“那个,骆先生,其实今上这次还是手下留情的。郑承犯的那种错误,按照国朝的律法,诛九族过了点,诛三族完全没问题。”
庞泽人虽然长的丑,但是知识面广博。要说周律,现在在座的人没有比他更熟悉的。
骆讲郎语塞。他其实从政的心思已经淡了,但这么多年喜欢议论的习惯却改不了。傲王侯、慢公卿,这是读书人的本色演出。
乔如松厚道的转移话题,“要说,还是看在郑贵妃的面上吧。毕竟是圣上的宠妃。不过,从圣上一言可废贵妃,可知圣上在宫中的威望和掌控力度,以及性情。”
今上通过政变,登上皇位。做事的风格:杀伐果断。一个宠妃,说废就废。这…
大家都跟着议论了一会儿。这件事已经传遍京城。
贾环心里暗道郑国舅对郑贵妃来说,果然是个猪队友。今上后宫的皇后之位,空悬已经有两年之久。郑贵妃那么得宠,要生下一个皇子,未必没有机会上位啊!
可惜。
这其实再次说明一个问题: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贾环想着贾府里的二师兄们,摇摇头,插话道:“不管怎么说,山长要出来了。”
山长张安博现在还关押在刑部的天牢中。
“那是啊。”
“哈哈。”
“现在就看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应该是官复原职吧!郑承毒杀监生,总不能责任给山长背。这事是皇帝的小舅子干的。”
众人都是兴奋的议论着。
这时,已经下课的贾家子弟都涌出来,准备结束一天的课业。众人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快到傍晚。
一身鱼白色锦袍的贾蔷从门外进来,容貌俊俏,这段时间的学习让他身上轻佻的世家子弟的气质洗出了不少。贾蔷行礼道:“见过诸位先生。见过环叔。”
贾环微笑着点点头,“蔷哥儿,什么事?”
贾蔷笑着道:“环叔,蓉哥今晚在府里备了酒,请环叔赏光过去吃一杯。”
贾环一听就知道什么事,道:“还请了你琏二叔吧?”
贾蔷诧异的看贾环,随即佩服的道:“环叔神机妙算!”
“哈哈!”庞泽,乔如松等人都是爆笑。在贾府这边,怎么总感觉百年世族的子弟其实也蛮逗的!估计是贾环在府中的地位太高。毕竟给父亲在酒楼当面骂孽子,回头第二天就没事,说在府里只是个庶子的地位,谁信啊?
贾环也笑起来,“行了,酒就不吃了。我这两天和冯紫英、卫若兰那帮人酒吃的有点伤了。你回去告诉蓉哥儿,他想插手蜂窝煤的事情,我回头会和琏二哥说一声,分他两层股子。但要出人出力出银子。”
贾蓉要找他什么事,他心里清楚。因为,他早前承诺过帮贾蓉弄个生意赚银子。他带着贾琏走通光禄寺少卿袁壕的门道。贾家的蜂窝煤现在已经供奉宫中,贾琏随即在北直隶铺货。预估是贾蓉看得眼热,想要分一杯羹。
当然,行贿用的五千两银子,贾琏已经很识趣的帮他报销了。他出的只有买消息的五千里银子。
贾蔷喜上眉梢,给贾环行礼,“我替蓉哥谢环叔。”
贾环淡然的摆摆手。
从贾家的权力格局而言,他需要一个敬畏、支持、服从他的贾家族长。所以,他现在会拉贾蓉一把,不会让宁国府因为失(没)血(钱)而(衰)亡(败)。
…
贾蔷回到宁国府中,在落云轩中给贾蓉一说,贾蓉惊喜的连连搓手,来回走着,激动的道:“好兄弟,环叔真是这么说的?”
贾蔷坐在塌椅中,喝着冰镇的米酒,苦笑着道:“蓉哥,这都是你问第三遍了。就我看,环叔应该是把他那份应得份子转给你了。”
环叔那份,看琏二叔的那个情况,少说一年有三千里银子的利。
贾蓉拿起桌子上的酒喝了一大口,下定决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刑部天牢之中不分白天黑夜。张安博今年六十六岁,在天牢之中,穿着便服,依靠在墙壁上。心中感慨。
他已经接收到外界的消息,贾环等人奋力奔走,朝堂中有人浑水摸鱼,局势不明,但现在郑国舅要在秋后问斩。他距离出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现在的问题是,是官复原职,还是贬谪,或者升职。
然而,这些问题在他心中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他没有看错贾环。其一,在他身处绝境时,还肯为他奔走、竭力营救他。这是品格。其二,能力。贾环经过雍治十一年这连续的几场权谋斗争的洗礼,成长的超乎他的想象。
这时,一名小吏在门口送了一餐丰盛的酒菜,“张大人,前些日子多有得罪,还望你海涵。”
张安博看着监牢外的吏员,看着那冒着热气、香气的酒菜,腹中食欲升起来,随即,莞尔一笑。
连天牢这里的小吏、狱卒都知道来交好他啊。重见天日之日,不远了。
…
三日之后,雍治皇帝在西苑的宫殿中召见军机处的谢、何、刘、韩四位大学士,以及奉旨审查张安博的右都御史齐驰、九省统制王子腾。另有勋贵、王公在一旁。
府里的堂皇的殿宇之中,雍治皇帝居中而坐,听着齐驰、王子腾两人的汇报。这是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身材白胖,身穿明黄色的龙袍,面相威严。
以失察的罪名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安博下狱之后,御史纷纷上书,罗列张安博的罪名。雍治皇帝委派齐驰、王子腾调查。
齐驰将事情汇报了一回,最后道:“御史风闻奏事,经臣和王统制查证,罪名皆为子虚乌有。张伯玉是京城名儒,个人的道德、处事,没有违背法律的地方。”
雍治皇帝沉默了一会,道:“既然如此,谢学士觉得应如何处置?”
谢大学士似乎成竹在胸,沉稳的道:“臣以为,可以将张伯玉释放出来,但他之前已经有失察的罪名,故而,可调离左副都御史的职位。”
排名第二位的何大学士道:“谢相,岂能因为小罪而擅自责罚重臣,不免令重臣寒心。”说着,出列道:“陛下,臣以为罚俸三年即可。”
何大学士潜台词是:你王子腾包庇外甥都只罚俸三年。凭什么要免掉张伯玉的左副都御史?
雍治皇帝御极十一年,已经是政治高手,不想听臣下的争吵,决断道:“官升一级,贬出京城。”
既然杀不了,他懒得看张安博的脸天天在他眼前出现。
六月十九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安博从刑部天牢无罪释放,升淮南节度使、南京礼部侍郎。(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八章 向来萧瑟处
因张安博被释放、升官,大时雍坊中的张府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当然,和之前他担任左副都御史时没法比。京官到底是要比外官贵重。更何况这个升官还有些猫腻。
已经快到立秋,而夜晚的气温依旧带着盛夏的炎热。张府中,张安博、张承剑、贾环、公孙亮等人在偏厅中吃着冰镇西瓜消暑。灯火明亮,点着驱蚊的香。
这时节,西瓜不是什么难的果品,倒是冰块在夏季尤其的难得。不过冰块是贾环从贾府里带过来的。宫廷、权贵都有藏冰的地窖,供夏季消暑之用。
但真实情况,自是不是大家想的那样。这冰块是贾环用硝石制作出来的。硝石制冰的办法在唐朝时就有。贾环在闻道书院藏书馆的典籍中看到过。以他基本都还给老师的化学知识,要准确的分析原因,写出分子式有点难度。
当然,硝石制出来的冰是不能食用的。硝石本身是一种泻药。但用来冰一下西瓜还是蛮合适的。
张承剑圆胖胖的,自郑国舅下狱之后,他消瘦了点的身材又重新恢复。见大家都吃完西瓜,吩咐老仆送上清水,毛巾。各自洗脸,擦手。大家各自说着话闲聊,气氛轻松而写意。
山长被释放出来了。
说了会话,张承剑道:“唉,这哪里叫官升一级?说着好听,其实还是被贬。军机处和吏部的官僚们连圣上的命令都敢打折扣。”语气有些抱怨,不满。
南京礼部侍郎是个正三品的官职。而南京六部基本都是朝廷官员用来养老的位置。从左副都御史的位置被赶到南京礼部侍郎,这不是平调、而是贬谪。
淮南节度使是从二品的官职,这倒是符合雍治皇帝的口谕:官升一级。奈何这是个虚职。
这就像大学士在国朝只有正五品,但凡是辅臣都加了正一品的虚衔:太师、太傅、太保、少师,少傅,少保。六位殿阁大学士,恰好一一对应。
张安博一身浅灰色的道袍素服,六十六岁的年纪,看儿子一眼,宽厚的道:“伯苗…”
张承剑嘿嘿一笑,收了声。
何幕僚、左、田师爷都是微微苦笑。山长这个任职的确就是被贬了。淮南节度使的虚职根本就没有用,就相当于确保山长从二品的级别。真正的权力还是在南京礼部侍郎这个官职。但问题是南京礼部侍郎能有什么职权?
六部之中,礼部本来就是个清贵衙门。最大的特色大概就是天下最大的官办青楼:教坊司归礼部管。
此时,南京礼部尚书就是贾环、公孙亮、罗向阳的乡试座师,天下文坛宗师方凤九。方宗师坐在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有加成,但山长如果要做事,礼部侍郎就很憋屈。说的极端点,这个位置连养老钱都很难捞。
张安博目光环视看自己的学生、幕僚,叹道:“老夫宦海一生,在南京终老亦无不可。只是有些感慨。”他其实还是想做点事情。他的政治黄金年龄时,在闻道书院教了十年的书。
贾环心里轻轻的叹口气,有些遗憾。
山长虽说出来了,但左副都御史的官职却丢掉。他当时和王子腾达成的协议是将救山长出来。山长能得一个闲职,还是何大学士力争的结果。但这也没办法。政治斗争、妥协都需要以实力为基础、前提。据说,庙堂诸公,都盯着山长这个左副都御史的位置。丢掉,也在情理之中。
公孙亮安慰道:“恩师,你于心无愧,何必感慨?贾师弟有诗云:江山代有人才出。接下来的天下大事,自有接下来的读书人处理。”
罗向阳、庞泽几人都是笑着宽慰山长。
张安博捻须轻笑。这几个都是书院最出色的弟子,洒然的道:“文约说的有道理。如此,倒是我执着了。朝廷给我上任的时间很宽裕。但我担心这一去江南,恐怕再回来都不知道是那一年。我和伯苗近日即将返乡小住几日,再启程前往江南。
诸位君子,若是愿意我和一同前往江南,我们约在处暑(七月十七)之日,在书院汇合。若是不愿随我去江南,我亦可代为安排去处。”
这是个意向性的说法,也没人会在现在当场请辞。回头私下里会聊一聊。
说笑着,夜色如水。
…
出狱第三天,六月二十一日傍晚,张安博带着贾环去参加了何大学士府中举办的酒宴。这是大学士何朔为好友的送行酒宴。
贾环以弟子的身份站在山长身侧。期间,回答了何大学士、工部左侍郎胡侍郎、大理寺右少卿梁锡、翰林院编修魏翰林几个问题。都是关于现在流传在京城中贾环的十首七言绝句的问题。
深夜时分,一辆华美的马车离开小时雍坊中,往一街之隔的大时雍坊。街道上有着深夜的漆黑,清冷。
马车中,张安博穿着深蓝色宽松的袍服,倚在软榻上,笑着问道:“子玉,你不是早想去见识江南风华吗?你是跟我去江南读书,还是在京城里攻读?”
他在南京任闲职,可以好好的教导贾环的学问。
贾环想了想,他确实有去江南的打算。不过他还有点手尾事情没处理好。宝姐姐的事啊。沉吟了一会,贾环道:“就怕赶不上山长出发的时间?”近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不知道够不够。
张安博性情宽厚,并不问贾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虽然学习,考取好名次是贾环接下来两三年的头等大事。“赶不上的话,你可以随后来金陵。”又笑,“以你的财力,有去金陵的路费吧?”
贾环就笑,轻轻的点点头。心里涌起温暖的感觉。其实,山长今天带他来见何大学士,何尝不是提携、铺路。顿了顿,欲言又止,说道:“山长,我听大师兄说何幕僚,左师爷打算离开。这…”
山长的幕僚,现在就剩下庞泽、田师爷。他其实不认可山长遣散幕僚的做法。日后未必没有升迁的机会。山长身为大儒,修身养性,现在身体还好着。这年代又没有干部退休制度的。
张安博笑着摆摆手,道:“借用一句你的定风波: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心境洒脱。
贾环就笑起来,被山长的情绪感染,心中轻松,洒然。
…
六月二十三日,贾环、公孙亮、罗向阳、庞泽、乔如松、卫阳、骆宏等人在城南的驿站,洒泪送别山长张安博、张承剑一行。
山长的家乡在北直隶真定府灵寿县。出京城往南行,过通州、保定府,便是真定府。
六月二十四日。骄阳如火。上午时分,贾环正在望月居指挥着晴雯、如意制造可食用的冰。这关系到他的赚钱计划。身边,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性子活泼,嘴巴利索的晴雯,清秀、柔美的如意,驱散着他心中些许离别的惆怅。
正说话时,外头小丫鬟来回贾代儒来拜访。贾环有些诧异,洗了手,到外书房中见贾代儒。
盛夏时节,书房中明亮。贾代儒七老八十的年纪,特意换了一件干净的儒衫,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见贾环进来,颤巍巍的起身。
贾环伸手示意贾代儒随意,坐到书桌后,问道:“太爷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贾代儒道:“我带了点礼物来谢三爷。我孙子贾瑞重新回到门房里做事了。”他说话时,神情还带着点赫然。七十多岁的人谢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有点尴尬的。不过,他心里确实很感谢贾环。孙子能有个差事,还是贾环照着的,他即便死了,孙子也过的下去。
早前,贾环安排贾瑞从族学里退学,到贾府的门房中去做个小头目,贾代儒过来道谢了一次,说:“三爷日后但有差遣,老朽绝不推辞。”这一次,姿态更低了些。
贾环听着就明白,微笑道:“太爷客气了。瑞大哥算是‘官复原职’。”单大良在贾府里按照他的意思清除了一些管事、头目。之前被赶出去的贾瑞现在自然又回来了。
想着贾瑞这个在原书被王熙凤整的“强撸灰飞烟灭”的货色,贾环琢磨了一下,试探道:“太爷,瑞大哥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
贾代儒立时就满脸的感慨,叹道:“三爷,我何尝不想,但家里没有银子,聘礼…”因族学的事情,贾环每年给他四十两银子的养老银子,但银子到手,总还是不够花。
贾环听贾代儒说了一会,道:“如今瑞大哥也算是有差事的人。也能过日子。我赠送大爷五十两银子。太爷尽早把瑞大哥的婚事安排下去。”
以周朝当前的物价,二十两银子去买一个媳妇回来,还是没问题的。不过,贾环要卖人情给贾代儒,当然是要做足。
贾代儒感激的起身作揖谢道:“谢三爷!三爷若是有事请吩咐。老朽必定竭尽所能的办到。”
贾环笑一笑,“不着急。”
贾代儒千恩万谢的去了。贾环在书房中微微沉思。别看贾代儒七老八十,但三五年内他都不会死。
贾环收拢贾蓉、贾代儒,是为他日后全面接管贾家做准备。这两个人,一个是贾家的族长,一个是族老。
至于,贾瑞那位强撸兄,娶妻之后会不会戒撸。贾环并不关心。不作死就不会死。
…
下午时分,贾环刚调好一杯冰、牛奶、果浆的混制品,怂恿着晴雯、如意两人尝一口时,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望月居门口。大师兄公孙亮从马车上下来。(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九章 向南
贾环得了信去了外头和大师兄公孙亮见面。里屋里晴雯、如意两人看着眼前楠木半桌上洁白的小瓷碗中混合着成膏状的东西。
晴雯灵秀的明眸看着如意,抿嘴笑道:“如意,你先尝尝。你不是最听三爷的话吗?三爷说是甜的呢。”
如意苦着小脸道:“谁知道啊!中午这什么捞子橘子味冰激凌味道怪死了。”
晴雯咯咯娇笑。其实,三爷自己也吃了。说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过,她看着三爷刚才吃了一小口,好像挺满意的表情。
两人迟疑着,最终还是本着一起吃苦头的想法,一人吃了一小口。随即,两人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眯成月牙形,欢快的浅笑从俏脸上溢出来。
真是甜的啊!
…
公孙亮是来找贾环商量怎么处置山长在大时雍坊里的房产的问题。罗向阳、乔如松、庞泽等人已经返回妙峰山下的闻道书院。山长让他帮忙把房子处理掉。
贾环成功制成冰激凌,虽说还要改进制作方法,控制成本,但心情还是很不错。吩咐钱槐上了茶,听公孙亮说明来意、情况,笑道:“大师兄,只要不发生战乱,京城这里的房价只会越来越高。房子不着急卖啊!你说隔壁有家被郑国舅牵扯的官员想要卖房子?我看可以让咸亨商行出资将其买下来,打通了并在一起。日后若是山长还能回京,位置也宽敞些。若是不能,等上几年,手头急着用钱时再卖,也是可以的。”
国朝又没有房产税怕什么?过户的交易税也低。在帝都持有大量的不动产,肯定赚的。
“如今四海升平,那有什么战乱?”公孙亮笑着叹口气,“我是不想老师回京城的。这次要不是贾师弟你想出办法,后果难料。宦海险恶。”
皇帝对山长的恶意,闻道书院众人现在都是心知肚明。山长能在南京礼部侍郎的位置致仕,或许是一件好事。
贾环感叹道:“也是!”
从年龄、身体这个角度而言,山长的仕途未必没有进步的空间。当然,从皇帝这个角度而言,还是算了。天天在皇帝面前晃,天知道“英明神武”的雍治皇帝会干什么?
说笑几句,公孙亮道:“哦,想起件事来。我昨天晚上在龙江先生府上喝酒。龙江先生让我带句话,他替韩秀才向你道歉。韩秀才那事…,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韩秀才在东林党意欲攻击老师时,却没有给贾师弟通气。这真不是君子的做派。而且事后也不和贾师弟解释,这让他有点无语。只是龙江先生说:第一,韩秀才其实并没有亲手去对付闻道书院。第二,韩秀才的性格耿直、不善交际,所以事后没有向贾环解释。
这两个解释算是说的过去,否则,即便是道歉的话,他也不会在贾环面前提起。
贾环就笑,“大师兄,这事就这样吧!”
龙江先生致歉,贾环心里要好受点。但,和韩谨的关系破裂就是破裂了。他很难再去信任韩谨。
从龙江先生的角度看,是局势变化,各为其主。有点造化弄人的感触。
而山长提醒过他,人都是会变的。他不知道韩谨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
下午时分,京城城南的长亭中,龙江先生宁儒带着长随在此地为即将回苏州的韩谨送行。
官道之上,车马川流不息。
宁儒是一名四十多岁的老帅哥,一声华服,头戴唐巾,富贵之气浸润而出。在亭中让美丽的侍女斟酒。举杯道:“子桓此去,不知仍否有再见之日。望一路珍重。”
韩秀才自被国子监放出来后,被国子监除名。学籍从新发给到县中。仕途、科举之路都将变得极其的艰难。
韩谨穿着一身直裰,喝了酒,“谢宁前辈为我送行。水仙姑娘哪里,望宁前辈宽恕她。”
等到东林党的这场大戏的结局出来。他如今也要离开京城了。
宁儒笑道:“看不出子桓还是护花人。放心吧!”京城流传名士与名妓的故事,他愿意为五凤馆的水仙赎身,准备赠送给韩谨做小妾。然而,水仙竟然不愿意。这令他很恼怒。
韩谨点一点头,回头看看巍峨的京城,心中感慨。情与名,利与义,谁说的清?
韩谨背着行李,坐到雇佣的马车中,前往通州。他将沿京杭大运河回家乡苏州。
宁儒目送着朋友远处,长长的叹了口气。让长随去贾府给贾环下请帖。也不知道文约是否将他的致歉带到啊!
…
张安博升任淮扬节度使、南京礼部侍郎以及郑国舅、郑贵妃倒台,在朝廷当中引起了一些波澜。种种争夺、权谋、暗算等手段都用上。然而,这些事情与贾环是没什么关系的。
他并不大关注。只在大师兄公孙亮下午来时,聊了一会儿。贾环稍微有点敢兴趣的是,住在荣国府北街对面的汝阳侯赵豫声势大减。当初中举时,他儿子赵星辰还在酒楼上和大家口角过。
东林党失势时,赵星辰受了牵连。汝阳侯与东林党党魁李大学士交好。而这次郑国舅、郑贵妃出事,汝阳侯又受到牵连,据说与毒杀监生案有关。预估,汝阳侯最近日子不好过。
闲聊着到晚上,贾环留了大师兄吃晚饭,请骆宏、柳逸尘、张四水作陪。席间,让柳逸尘帮着大师兄调动咸亨商行的资金把山长家隔壁的两进住宅给卖下来。
具体操作思路,就是将山长的住宅高价卖给咸亨商行。算是书院的一份心意。这样山长去金陵的用度也宽松些。然后,再有咸亨商行出面买下隔壁的住宅,让建筑队合并在一起。日后是租,还是卖,看情况。
自雍治九年冬山长出仕,到位居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这一切都画上句号。接下来,书院的众人都将是读书、备考。
咸亨商行则是在青砖、琉璃瓦、瓷器上继续自己的道路,并维持着以闻道书院为中心建成的,发展教育经济的东庄镇。
…
时间缓缓的流走。秋天的脚步渐渐的来临。鸳鸯虽说和贾环说贾府内没有人敢和他亲近,但只是一种估计。
六月二十八日,贾环在东跨院后的抱厦厅迎春房中和迎春下围棋。探春、迎春以及丫鬟们围在一旁观看。笑语连连。
上好的木质棋盘放在桌几上,贾环和迎春两人对弈。一只素手以食指、中-指优雅的夹起一枚晶莹洁白的棋子放在棋坪中。落下一子。
贾环就是一笑,应了一手。他的二姐姐随着年纪的增大,出落的越发的美丽,鹅蛋脸儿,中等身材,肌肤微丰,气质温柔可亲。
惜春坐着一旁的高登上喝茶,明眸一闪,道:“三哥哥,你快要输了。”她今天穿着见浅绿色的裙子,年龄虽小,模样却是精致美丽,只是性情有点冷。但她在贾环面前还是很能说话的。
贾环洒然的笑道:“输了就输了。四妹妹,你来陪二姐姐下。”他想起雍治7年的春节时,惜春和他说话时的场景。她年纪越大,越发的懂事了,因而想要在佛经中求取解脱。
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贾环大约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可以说是幼年的心理创伤吧。惜春是贾敬那个假道士的庶女,贾珍的妹妹。父亲修道,母亲死去,哥哥不管,养在贾母面前。有点类似于留守儿童。
要花时间矫正过来。
只是,贾环现在还没时间给四妹妹送温暖、谈人生,化解她心中的郁结。不过,这个不急。贾府不会到的。贾惜春想要出家躲避现实,基本不可能。
惜春道:“我下不过二姐姐。”
迎春脸上露出些遗憾的神色。下棋能赢她还是很高兴的。可惜贾环不是她的对手,四妹妹不和她下。
探春轻笑,“我来吧。三弟弟让开。”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三弟弟和宝姐姐两人现在见面就会避开。而林姐姐和宝二哥到底要亲近些。所以,经常是她们三个和三弟弟一起顽。
贾环笑着起身。
探春一遍捡着棋子,一边笑道:“三弟弟,你不如打发晴雯、如意去看看宝姐姐。”三弟弟和宝姐姐的事情,她亦是觉得很可惜。两个人明明好好的,但牵扯到外面的大事、家族,就身不由己了。
贾环轻轻的笑了笑,“三姐姐,我心里有数。”
怎么娶宝姐姐,他心里有计划。现在的问题在于薛姨妈正在气头上,他需要时间的流逝来消弭薛姨妈的怒气,再做运筹。媒人的事情,他已经想好。
他在等王子腾那边的动作。他们俩的协议,可不是仅仅包含让山长出来。还包括,推动贾元春上位。所以,他前些天会对山长说,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初秋的时节一起坐船前往江南。
…
贾环的婚事,贾母和王夫人已经在留心。去年九月贾环中举时,京城中的权贵都曾经向贾府问询。最终尊重贾环的意见,以年纪太小,都推辞了。
现在,贾环自是推不了。
贾母上房处,贾母和王夫人两人说着话,商量着贾环的婚事。两人微微有些分歧。原因很简单,这个年代的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贾母代表的是贾政。她是贾政的母亲。而王夫人作为贾环的嫡母,需要考虑的却是王子腾的态度。一个是上到下,一个是下到上。
但现在还处在大范围的圈选阶段,小分歧并不影响两人的关系、商量这件事。
正说着话时,一名中年管事风尘仆仆的从西角门进到贾府里,向管事的大管家单大良汇报消息。随即消息传到内宅:林姑爷不行了,接林姑娘回去见最后一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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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章 感触、等待
贾母和王夫人在屋里商量贾环的婚事时,鸳鸯在侧面的小厅外走廊中和袭人说着体己话。
夏日上午的阳光落在屋檐、台阶、假山、树林上,泛着点点光斑。
宝玉在林黛玉屋里顽,袭人让媚人跟着,瞅空出来和鸳鸯说话。
袭人身姿细长。白白净净的模样,说笑着道:“听说老太太和太太在商量三爷的婚事?”这事在府内已经传遍,是府里最近的大事。
鸳鸯轻笑道:“可不是?看了好些家的姑娘!说是甄家里未嫁的三个姑娘都在考虑。哦,倒是就件巧事问你。你可别传出去。你屋里的那个爷,真和东府蓉大奶奶(秦可卿)的弟弟(秦钟)…,我听外头说有人在三爷面前告状呢。”
袭人叹口气,道:“姐姐快别问这事。就前儿在外头书房里见了一次面,不知道传成什么样?我是不管的,由着媚人劝他。我早没什么那份心了。”
鸳鸯抿嘴一笑,宽慰着袭人。她都已经在宝二爷屋里,还能服侍别的主子不成?
…
宝玉、黛玉的住处就在贾母上房的院落中,距离贾母这边的房间并不算远。
上午时分,宝玉到隔壁黛玉的房里顽笑。两人的关系现在重复着闹别扭、和好的死循环。今天,两人正在和好的阶段。外头林姑爷的信息还没有到黛玉这里来。
纱窗幽静。宝、黛二人在窗边的椅子坐着说话。
黛玉正和讥笑宝玉前些天在老太太屋里讥讽贾环,给贾环打脸的事儿,“傻子。人家既然敢进来,肯定早有准备。我们跟着珠大嫂在外头安静的看着,偏你要充兄长的派头,可见你心里还是不服气的。结果如何?”
宝玉讪笑道:“好妹妹。都二十几天前的事了,你还说这干什么?”
林黛玉拿着团扇,掩嘴娇笑。容貌精致。她年纪虽小,自有一股妩媚风流的神韵,美丽无瑕。
宝玉看得就有点想发呆。就算家里的姐妹,秦钟不和他顽,只要有林妹妹,他便没有遗憾。
正在这时,外头的紫鹃得了贾母那边的信,进来回黛玉,“姑娘,外头传信,说林姑爷不行了,要接姑娘回扬州见最后一面,姑娘快跟我去老太太面前。”
“啊…”黛玉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的消散,脑子里像有一个晴天霹雳般轰下来,整个人都是万念俱灰的感觉。她父亲要死了啊!
她连怎么被紫鹃扶着到贾母面前都不知道,眼泪顺着秀丽的瓜子脸滴落。痛苦如潮水般覆盖了她的世界。
…
贾环和迎春、探春、惜春在迎春房里得知消息,三个姑娘都要带着丫鬟去老太太面前。
贾环道:“姐姐妹妹们去吧。我就不过去了。”他在贾母面前不讨喜,去了是添乱。派了晴雯跟着过去,带他的口信安慰黛玉。
过了午饭时间,贾府里上下就传遍了消息。东府那边亦是知道,尤氏和秦可卿都赶出来。贾母上房处,林黛玉哭成泪人。众人都聚集在贾母面前。
消息流水般的从贾母上房那边传到望月居。林家报信的人已经住下。正在商量由谁护送黛玉南下扬州,见林如海最后一面;去了还回不回贾府等问题。
贾环和如意两人在卧室里一边制作冰激凌,一边说着话。
先是将糖、果浆、牛奶、奶油溶在水中,然后将水放入罐内;取一个大盘,在盘内盛上水,将罐置于盘水内,不断地在盘中加入硝石,结果罐内的水结成了冰。再慢慢的调制、摸索。
如意一边盘内加硝石,一边叹道:“林姑娘真是可怜的。这么小,就要没父亲。”
贾环坐在书桌边记录时间、配比。轻声道:“确实。”黛玉的年纪太小了。他是早知道林如海会在今年去世。这种宿命,他是改不了的。扬州和京城,隔着几千里。
见清秀的小姑娘有些伤感,贾环好笑的放下毛笔,“说林姐姐的事,你想你自己干吗?”如意自小给贾府买进来。父母姓名不知。和晴雯一样。
贾环揽着如意的细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如意今天穿着见轻薄的淡青色长裤和衣衫,上面罩着掐牙背心,刷着丫鬟髻。清秀的小姑娘。贾环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圆圆的小俏-臀坐在他腿上时的弹软。
不过,小姑娘心情不佳,他自是不会又什么旖旎的念头。抱着她,轻柔的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有我呢。”
如意头埋在贾环怀里,低声道:“嗯。”
两人似乎都没有留意到:一生一世的承诺,在这不经意间的时刻定下来。极其的自然,就像是水到渠成。
时光静静的流走。贾环正抱着如意说话时,门口传来晴雯银铃般的娇笑声,“三爷,又给我赶巧遇上了哦。”
秦可卿的丫鬟宝珠站在晴雯身边,嘴角含着笑。男主子抱着丫鬟,在府里很正常。只是,这场面怎么感觉有些温馨呢?
贾环就是一笑,招手让晴雯、宝珠进来。如意慌忙的起来,俏脸绯红,借口倒茶跑出去,好一会才进来。因林黛玉即将丧父带来的伤感情绪被冲淡。
晴雯给贾环说着情况:贾母决定让贾琏带林黛玉去扬州,明天就启程。林如海的后事料理妥当之后,一定要将林黛玉带回来。这一点要和林如海说清楚:黛玉没了父母,还有外婆、舅舅。林家那些远支不足取信。
贾环平静的听完,点点头。喝着茶,微微沉思。或许,这也是林如海把家产交给贾琏的原因。林黛玉日后出嫁,大约只有贾母会认真、负责。这一点上,林如海倒没有判断错。凤姐确实做了一万两银子给林黛玉办婚礼的计划。
多年的宦海生涯,担任着巡盐御史,林如海要是看不透贾琏这公子哥,确实也说不过去。他两三百万的家资,换黛玉日后嫁个好人家的承诺。对与错,还真不大好说。当然,亏肯定是亏了。
贾环揣摩了下林如海的想法,回过神来,问宝珠,“宝珠,你找我有事吧?”
宝珠笑着道:“三爷,我们奶奶让我带着几色糕点、吃食来谢三爷。都是奶奶亲手做的。”
贾环轻笑道:“嗯,我心领了。”
前天贾宝玉瞅空把秦钟叫到他的外书房里去说话,随即流言蜚语在族学、贾府里到处传。贾环没问秦钟到底怎么回事,看在秦可卿的面子将谣言压下来。见个面说话,就是搞基,这太搞笑。族学里敢用流言来逼迫他作出决定的人还不存在。
宝珠又笑道:“我们奶奶还让我贺喜三爷。三爷的老师出狱,三爷在府里也稳些。”
贾环禁不住莞尔一笑,“嗯,再心领了。”
秦可卿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但她聪明归聪明,到底是内眷。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清楚。其实,要恭喜他脱险,在郑国舅下狱时最合适。
而山长被贬到南京当礼部侍郎,对他其实有些影响的。但贾政那天在贾母面前帮他吹牛,说他和左都御史、国子监祭酒一起喝酒、结交。贾府里自然是风平浪静。
而勋贵圈中的韩奇等人都是消息灵通之辈,他出入何大学士府上,和大理寺右少卿梁锡交好的事情,自然都知道。疏远自是不会,当然也不会太热情。所以,贾环这些天其实也很清净。有功夫研究下冰激凌的制作。
三个丫鬟都是娇笑。
…
时间很快就到了夜晚。从外头忙着蜂窝煤事宜的贾琏回来,在家中和王熙凤吃了几杯酒,到望月居来见贾环,“环兄弟,我马上要送林姐儿去江南见林姑爷。蜂窝煤的事情,你帮我照看些。蓉哥儿到底年轻,我怕他压不住。”
贾蓉入股蜂窝煤的事情,贾环早和贾琏谈好。占两成股份。这段时间,宁国府里给贾琏出了不少人。这算是贾琏的私人收入,并不入荣国府的公中。有贾蓉的人力帮忙,贾琏轻省许多。
贾环就笑,“我在府里的时候会帮你看着。不过,我过段时间会随我的老师去江南读书。”
贾琏没料贾环也要去江南,苦笑一声,道:“环兄弟要是早些走,倒可以代我去走一遭。”贾府里的杂事,出远门,基本都是派他去处理。
贾环当然不会和贾琏换“任务”。郑贵妃都去了冷宫,贾贵妃还远吗?贾琏一走,能代表贾府去和宫中太监打交道,送礼的,就剩下他。贾环可是想提前和贾元春接触的。
贾环宽慰了贾琏几句,保证即便是他离开京城,蜂窝煤的生意不会出问题,将贾琏送走。
…
贾琏对贾环的保证还是很信任的。贾环在商业上的能力毋庸置疑。回家坐了没一会,给贾赦派人叫去。
偏厅中点了几支蜡烛,灯光略显得昏暗。贾府大老爷贾赦坐在椅子中,酒色过度的脸上,有些阴森的感觉。
贾琏进来后,行礼道:“儿子见过父亲。”
贾赦摆摆手,示意贾琏随意,缓缓的开口道:“扬州盐商聚集。林姑爷在扬州担任巡盐御史这些年。家资丰厚。你去扬州,留意着些。”
贾琏点点头。(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一章 派个丫鬟
夜色深深。黛玉房中,不时的传来黛玉低声的抽泣声。贾宝玉在一旁陪着劝解。
林黛玉满心苦楚,对贾宝玉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紫鹃和雪雁两人带着几个小丫鬟在装箱黛玉的行李、用具。媚人、袭人两个在一旁帮着忙。明天就要走启程,时间紧迫。
紫鹃看看黛玉,宝二爷,对雪雁道:“你在姑娘这里侍候着,我出去一趟。”
雪雁点点头。
紫鹃一路出贾母上房,往望月居而去。姑娘陡逢大难,她心里也是惶惶的。宝二爷那里絮絮叨叨的劝解、软话儿能顶什么用?她想要问问三爷的主意。
月色散落在贾府的园林中。紫鹃到望月居中,贾环正在洗澡,准备睡觉。晴雯进去通报了一声。紫鹃在客厅里略等了一会,才见贾环穿着白色的便服出来。
紫鹃来访,令贾环略微有些惊讶,“紫鹃,你这会不应该是在帮林姐姐整理东西吗?”
紫鹃容貌普通,梳着两个小辫,穿着浅紫色的掐牙背心,有些伤感的道:“三爷,我家姑娘陡逢大难,这可怎么办啊?”
贾环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紫鹃,让她先坐下。晴雯过来上了茶,留下旁听。
贾环知道紫鹃和晴雯的关系不错。那年春节前,贾宝玉要把晴雯要到他屋里去做丫鬟,就是因为晴雯去找紫鹃说话,和贾宝玉碰上。但贾环没有想到,紫鹃会信赖他的判断。
想也是,他作为贾府内能够在外头做事的男子,地位与贾赦、贾政相当。紫鹃来问他的意见也正常。总不可能去问贾宝玉那小屁孩吧?
贾环沉吟了片刻,道:“林姐姐肯定还是要回贾府里来住的。她家在苏州那些亲戚,都是远亲,不顶用。所以,有两点,林姐姐是要把握的。第一,林姑爷的家产,要留一部分通兑的银票给林姐姐私下里收好。第二,林姐姐的终身大事,要让林姑爷尽早定下来。否则日后就很不好办。”
林黛玉和贾宝玉之间的情况,贾府里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比如:贾环、紫鹃。
只是两人年纪都还小。贾宝玉十二岁多,养的还是个小正太模样,常常在贾母、王夫人怀里撒娇。而黛玉才十一岁。没人往婚嫁的方向去想。而两人毕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关系比别的姐妹亲近也正常。
紫鹃听得懂贾环的暗示:如果姑娘和宝二爷有意,那就要趁着林姑爷在的时候,把事情定下来。
紫鹃向贾环行礼,“谢三爷。”到底是三爷,几句话就说到点子上,让她心里静下来。宝二爷说一大通,听着让人心里还是没底。
贾环点点头,和晴雯一起送紫鹃到屋檐下。星辉之中,这个聪慧的女孩脚步匆匆的远去。倩影消失在夜色中。
贾环叹口气,轻轻的抚了下晴雯的秀发。晴雯眉眼间和黛玉有点像。离丧之音啊!原书之中,晴雯的遭遇是悲惨的。现在晴雯在他身边,自然不会夭折。
而黛玉的遭遇同样是悲惨的。幼年丧母,现在丧父;回到贾府之中,爱情无法如愿,最终焚掉诗稿,吐血而亡。
贾环此时内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触动的。
晴雯俏脸上微微有些羞涩的神情,妩媚无端。只是在夜色之中看得并不分明。扭头看向贾环,迷惑的轻声道:“三爷?”
贾环从思绪中回过神,笑道:“想起件事来。晴雯,你去宝二哥房里给袭人说一声,让她做好准备。我明天早上会给老太太、太太禀明,调她到林姐姐身边,一路照顾林姐姐起居。”
贾府中上千人。几百个大小丫鬟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此时站在他身边的晴雯。而第二位的就是袭人。是不是心机婊且不说。似桂如兰,温柔和顺。照料人的话,应该比紫鹃还要细心三分。
贾环当然不会高尚到让晴雯到林黛玉身边照顾她。但是将现在在宝玉房里的袭人派去照顾林黛玉,他还是很乐意去推动的。现在这个情形,宝玉不会拒绝。
“三爷,你又让我去得罪人呢!”晴雯大眼睛娇嗔着贾环,娇俏的笑一笑,走进夜色中。心里暖暖的。她知道三爷的意思: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帮林姑娘。
林姑娘挺可怜的啊!
…
凌晨中,清凉的露珠在草叶上滚动。贾母上房,宝玉的院落中,袭人在暖阁里醒着。
晴雯的话已经传到。她怎么都没想到三爷会想出这么个主意。她和鸳鸯说没心思在宝玉房里熬出头。可心里其实也清楚,贾母其实是将她给宝玉了。
她在宝玉房里,虽说是首席大丫鬟。只是,种种事件,她甚至被赶走一次,这让她和宝玉心中有些隔阂。媚人又和宝玉有亲近的关系。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去服侍林姑娘:前途不定、地位不定。可她一个丫鬟能有什么办法。
“袭人!袭人!”
屋里传来宝玉的喊声。袭人叹口气,披衣起床,去里屋问宝玉要什么。
…
第二天清晨,贾环带着晴雯、如意到贾母的住处,正厅中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宝钗、迎春、探春、惜春、宝玉、林黛玉都在。
林黛玉早早的就起来,婆子们正在将她的箱子搬到外面的马车上。鸳鸯、王熙凤、李纨三人指挥着。
贾琏等在外头。
贾环见时间差不多,走出来道:“老太太,孙儿以为林姐姐身边只带紫鹃、雪雁略少了些。可再派一个大丫鬟跟着,一路照料起居。我听说宝二哥房里的袭人很会照顾人,可跟着林姐姐。宝二哥这里短的人使唤,可以再挑一个。”
贾母点点头。袭人这孩子她是知道的。就是因看她可靠,才派到宝玉房里。不过,她并不打算把袭人给黛玉。在她屋里可以再挑一个好的大丫鬟。
贾母还没表态。
宝玉看贾环一眼,道:“老祖宗,就派袭人跟着照顾林妹妹。”宝玉连心都恨不得给林妹妹,把首席丫鬟派过去,当然心甘情愿。
宝玉说了话,贾母也不再坚持,叮嘱着袭人。
王夫人感觉贾环好像是在给她儿子下套。袭人“贤惠”的名声,她亦是有所耳闻。确实是个好的。但一个丫鬟也不是什么大事,想一想就没反对。小姑子的女儿要回去见她父亲最后一面。她当众反对,格调太低。
片刻之后,贾琏进来回道:“老太太、太太,行礼已经装好,请林妹妹出发。”
贾母当即眼泪就下来了。正厅中,哭泣声重,“呜…”
黛玉与贾府众人洒泪而别,带着紫鹃、袭人、雪雁三个小丫鬟跟着贾琏前往扬州奔丧。
贾环在一旁看着,目送林黛玉几人的身影消失。他很难融入这个场景中。他送山长时,才会洒泪。
…
贾琏带着林黛玉出京城,带着七八个小厮,奴仆,并林家来报信的仆人,往南行至通州。在通州租下一条船,顺水放舟,从京杭大运河前往扬州。
夜色深沉,大船缓行。林黛玉有些晕船,袭人和紫鹃两人尽心的服侍着。
林黛玉睡在床榻上,紫鹃帮她盖了被子,低声道:“姑娘,真是要谢三爷想的周到。”
她一个人,再加上雪雁,照顾姑娘确实有些不周全。加上袭人就时时有人照看着姑娘。
林黛玉轻轻的点头。
…
林黛玉离开贾府后,宝玉的担心自是不必说。府中的姐妹们略微有些不大习惯。
贾环心里固然感叹黛玉南下的遭遇。但要说他为黛玉牵肠挂肚就太扯了。他和黛玉其实是关系一般。不亲近,亦不疏远。黛玉是和宝玉吵架之后,会来他这里躲清静。
七月初一,立秋。林黛玉已经出发好几天。晚间时分,贾环给龙江先生派人请到他府中喝酒。
府中灯火辉煌,一干人等分席而坐。除龙江先生外,还有冯紫英、卫若兰是贾环的熟识。其余三人,贾环只有几面之缘。用个现代化的词语来形容,都是京城里的“顽主”。
龙江先生家中美丽的侍女、歌姬在厅中跳舞。为首的是京城第一名妓苏诗诗。
她尤其的擅长歌舞。容貌清丽,身姿曼妙。白衣翩迁,若仙鹤起舞。歌喉亦是清冽动人。
“好!”高居首位的龙江先生鼓掌叫好,与众人举杯共饮。
苏诗诗跳完一支舞曲后,换了一身衣服进来,笑吟吟的坐到贾环身边。一身白色的薄纱长裙,裹着她一米六五的身姿,凸凹有致。窈窕修长。贾环没记错的话,这位京城第一名妓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正是魅力四射之时。
苏诗诗给贾环斟酒,清香萦绕着贾环,轻笑着道:“贾先生,好久不见呢!”
看着苏诗诗清丽至极的容颜,尤其是一双清澈醉人的明眸,贾环笑着摇头,举杯给龙江先生示意。
大美人啊!光看着就觉得舒服。他和苏诗诗的关系还不错。去年的时候还请她帮忙将《送别》谱曲。
龙江先生很狂放的喝了一杯酒,笑着解释道:“子玉,诗诗姑娘要去金陵游玩、会友。你的座师望溪先生在南京任礼部尚书。我想请你写一封信请方宗师代为照顾诗诗姑娘。”
贾环道:“这是风雅韵事,我想老师应该不会拒绝。”
冯紫英、卫若兰等人都是大笑。
苏诗诗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敬了贾环三杯酒。南京礼部尚书啊,差不多是管着金陵所有的名妓们。她若是有贾环的书信,此行自是一切顺利。
看着苏诗诗清丽的容颜上掠过的绯红,贾环轻轻的笑一笑。
…
酒宴之后,宾客各自拥美高乐。贾环和龙江先生在一处小厅中喝茶醒酒,此时已经是中夜时分。
龙江先生倚在软榻上,道:“今天之事,谢谢子玉了。”
贾环就笑,“宁前辈不着急谢我。我正好有一事相求,把上回那个人情一并用掉。”韩秀才的事情上,龙江先生欠他一个人情。他准备用掉。
龙江先生笑着指指贾环,“你啊…”贾环做事情还是让人很愉快的。“说吧,什么事?”
“我打算趁着入秋还热着的时候,卖一种甜甜的冰块,消暑之物,到时候请龙江先生帮我推销推销。”
龙江先生一口答应下来,“这没有问题。”
贾环笑着点头。冰激凌,他打算走高端路线。
说笑了一会儿,贾环准备告辞,龙江先生压低声音道:“子玉,宫中贵妃之位空悬。吴贵人很有希望。”
贾环愣了下,随即道:“谢前辈提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