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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给您添蘑菇啦     回到明朝当海盗txt下载     回到明朝当海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33 情操

    老丁沉了口气,已经很习惯庞取义的风格,只扬眉问道:“看人还是看事?”

    “卖什么关子!都看!”

    “从事上来看……我也看不太清。河湖围塘,我倒是见过,可那都是用网一类的东西围,用竹子实在不可能,具体他要做什么,怎么做,我也无从揣摩。”

    “那人呢?”庞取义就更无从揣摩了。

    “人,我觉得能成事。”老丁毫不犹豫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昨日量海的时候,他就当场插了竹标,以示公允,这是讲信义;今日递给我的单子,数目有条有理,资材成本推算都十分清晰,这是精明。有信义,人精明,做事是错不了的,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太年轻,跟人打交道会吃亏。”老丁叹道,“将军提前交代过我,要尽力帮他,如若换了别人,同样置办这些东西,要出三四倍的价钱怕都不止。”

    “要不得别人,我家里那位就够了。”庞取义是个乐于自嘲的男人。

    “呵呵。”

    “呵呵。”庞取义跟着笑过后,瞪着老丁,“哪里好笑了?”

    “……”老丁表情尴尬。

    “哈哈,我逗你的!”庞取义童心未泯过后,这才说道,“应了他,盯紧了,他要老实种海,就如你所说,帮着他,也让所里兄弟们有口羮吃。他要想邪的歪的,那就让咱们所里一把手出马。”

    “一把手……”老丁很快反应过来,“那杨公子可就有的受了。”

    谁都知道,庞取义从来就不是沥海所的主宰。

    回到自家小海舍,翘儿已经收获了第二盆战利品。按照她的话说,这五里滩要是全拾的差不多,够她忙活大半天的。另外依然有些女人孩子在这里拾滩,翘儿也不好意思说她们。

    “该说说,有时间我跟你一起去说。”杨长帆喝了一大口水后说道,“现在这五里滩就是咱家的,海田跟农田一样,也不见她们去别人家的田里摘果子不是?”

    “那些人都比我年纪大,看着日子挺苦的,再说我一个人也拾不过来。”

    “你需要工具。”杨长帆看着面前的这个盆,这显然是不够的,“回头我整俩箩筐,咱们挂后背上拾。”

    刚说到这里,杨长帆又后悔了:“不对,算了,我还是雇人去吧,这活儿太苦。”

    “这还苦?你是没见过我爹打渔!”

    “不不,你有更细致的工作。”杨长帆这便撸起袖管,边翻检着贝壳边说道,“咱家有锥、锤、剪和棉线么?”

    “都有,娘把能塞的都塞了。”

    “拿来拿来,我教你好玩的。”

    翘儿利索找出了一应工具,杨长帆这便演示起来。

    他先挑了一只半个手掌大小的扇形贝,拿起锥子开始钻孔,口中嘱咐:“这个贝做风铃的盖子,从大小看,也就放三串,取一个等边三角形,在三个顶点钻孔。”

    “什么叫等边三角形啊?”

    “就是你觉得差不多的地方……”杨长帆尴尬解释一句,钻下去一个印子后,又操起锤子轻砸两下,随后又钻,片刻钻穿,“钻孔的力道方法我也说不清楚,多做应该是有巧儿劲儿的。”

    “嗯嗯!”

    “然后是在这堆小贝壳上钻孔。”杨长帆抓来一把刚刚挑拣出来的比拇指大一些的贝壳,“大约在中间的位置钻,好接起来。”

    随后杨长帆又开始钻。

    “你笨死啦!”翘儿看着杨长帆吃力的样子伸出手来,“给我!”

    “呦呵!你还来劲了!”杨长帆擦了把汗送过锥子。

    只见翘儿在滩上摆好贝壳,稍微一瞄,淡然抬手,眼疾手快,一锥子正中贝壳中间,小孔瞬间达成,随后拿起贝壳骄傲问道:“是这意思不!”

    杨长帆又擦了把汗:“娘子巧夺天工!”

    自己多年机械实践课的功底,被16岁的小姑娘秒杀了。

    “巧夺啥天工,就是熟能生巧!”翘儿说着,又拿来第二个贝壳,咯吱一钻,接着是第三个,又是咯吱,速度堪比全自动流水线钻孔机,还能一心二用,“不就是做手串的方法么,我没少做过。”

    “好好,那剩下的事就简单了,你钻够24个告诉我。”

    “5个了,稍等下。”

    “……”

    片刻后,24个形态各异大小近似的打孔贝壳问世。

    杨长帆咽了口吐沫道:“来来,然后咱们在这个大扇贝上添两个孔。”

    翘儿不作多言,操起锤子,将锥子瞄好位置,咣咣两锤完事:“这位置对不?”

    “正好……”

    “然后呐?”

    “拿线,把小贝串起成三串,每串八只,串头通过大扇贝的孔挂上去。”

    “那比做手串还容易些。”翘儿抬手要做才想到,“还得用针呢,你没说!”

    随后翘儿又不知从哪里取来粗针,将棉线衽上,一股脑串套好了三串,随后按杨长帆说的全部挂在了大个儿扇贝上,一个简易贝壳风铃问世,前后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这东西看着倒还行,可太大了吧?挂身上么?”翘儿不解问道。

    杨长帆还在惊诧翘儿的手艺,听她问赶紧说道:“大扇贝中间再来个大孔,穿过去粗些的绳子,好挂。”

    翘儿又忙活片刻,把粗绳固定好。

    “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杨长帆一把提起风铃,悠然站起,闭目陶醉状。

    “你在干啥啊?”

    “等。”

    “等啥?”

    “等风。”

    幸亏是海边,不用多等风就来了,清风拂过,贝壳风铃随风摆动相撞。

    叮……叮叮……

    “哦!!!”翘儿这才瞪大眼睛反应过来,“还真是个雅致的铃铛!”

    杨长帆神气点了点头:“这东西挂在屋里还是很别致的。”

    “可有啥用么?”

    “这是大海的声音!”

    “那又怎么了?”

    “……”杨长帆使劲解释道,“这是情操,是浪漫!”

    “是啥……”翘儿掩面一笑,好像不怎么吃这套,“这东西是挺新鲜的,可大家会抢着买么?买了也没用吧?”

034 辛苦的海妃

    杨长帆想当然问道:“手串项链有用么?不照样买?”

    “那是首饰,姑娘爱漂亮,可这个……好像只能放家里。”

    “家里也讲究个情趣。”杨长帆举着着风铃晃了晃,“最关键的,这是廉价的情趣,比字画玉石要便宜太多,百姓也可以有。”

    “卖多少钱合适?”

    “嗯……”杨长帆合算了一下,“怎么也得50文。”

    “就这个?”翘儿笑得更厉害了,“15文可能还有大头来买,你得知道,这贝都是随随便便的,没什么品相。”

    “那当然,有品相的可就不只50文了。”杨长帆进一步说道,“专挑白的磨干净,这是一种;用颜料染了,这又是一种;上面用大螺当盖子,这还是一种;另外还可以做成更大号的,现在是三串,可以有六串九串十二串,那都不一样!”

    “好啦好啦!相公让翘儿做,翘儿便做!”翘儿笑嘻嘻地又拿起工具,“我就打着15文算,也不亏就是了,其实翘儿也挺喜欢这个的,可新鲜是新鲜,却不知道有什么用途,相公说的浪漫,不一定人人都能理解。”

    “嗯,这话倒是……”杨长帆托着下巴思索起来,考虑到历史时代与人民可支配财富的状况,也许靠这种小资的浪漫很难打开市场,因为我大明恐怕全算下来,也没几个小资。

    “我觉得,要卖东西,首先得说它用来干什么的,它好在哪里。装饰屋里是可以,可咱们村大多人并不讲究装饰。”

    “他们讲究什么?”

    “别他们了,咱们现在也就求个吃饱喝足吧!”

    “嗯?!”杨长帆抿了下嘴,脑洞渐开。

    现代社会买这类贝壳风铃的,多是有小资情调的人,觉得自己生活得别致,此外还有游客买了当纪念品。现在这个时代旅游业就免了,单靠这类小资销路,怕是有限,因为大家都是农民。

    结合时代,结合吃饱喝足的愿景,杨长帆思路瞬间打开。

    小资不属于这里,封建迷信才属于这里。

    就是鬼神跳大神,烧香求娃一类的愿景,这会儿这些东西是主流。

    杨长帆镇定地拎着风铃,走到翘儿身前:“翘儿,咱们可以赋予这个东西意义。”

    “??”

    “这个是平安铃。”

    “啥?”

    “这个叫平安铃。”杨长帆指向手中无辜的风铃,“不叫它风铃,叫平安铃,出入平安,有必要的话写上这四个大字。”

    “啊!”翘儿惊叫一声,望向这个贝壳,“这就平安了?”

    “咱们这里信什么神么?”

    “海妃啊!”

    “好!就说这些贝都是海妃日日夜夜送来的,保佑大家平安!”

    “妈呀!你连海妃都敢说!”

    “我没说错啊。”杨长帆望向滩涂的海岸线,“潮起潮落,这不都是海妃送来给大家的么?”

    “这么一说……还没法辩驳。”

    “这是白的,下面说黄的。”杨长帆放下这串风铃,又翻出了一个黄褐色的贝壳,“用这个做的,叫富贵铃,挂在家里,保富贵!”

    “这又是海妃说的?”

    “必须的啊,海妃大老远给咱们送来‘黄金贝’,就这么几颗,还都集中在一起了,大富大贵!”

    翘儿慌得双手合十:“海妃娘娘……我家如今日子苦,还请娘娘见谅。”

    “这样的,用海螺当盖子的,叫它是功名铃。”

    “这又什么说法?”

    “你看这海螺,像不像一顶乌纱帽?”

    “哪里像了!有一点点像么!”

    “就这么说就行了。还有这个是健康铃,这个是丰收铃,这个是求子铃!”

    “别的我不管,求子铃什么说法!海妃娘娘保佑的也太多了吧!!!”

    “你看……”杨长帆拿起一块形状十分隐讳的碎珊瑚,指了指自己双腿之间,“这个形状,像不像那……这话儿!”

    “……”翘儿那夜醒过房事后,已习惯于杨长帆的无耻,看着珊瑚的样子想象了一下,又是羞涩,又是无奈,“海妃娘娘真够厉害的,大老远稍这话儿给咱们……”

    “就这意思。”杨长帆摸着形状隐讳的珊瑚块,“这求子铃,怎么也得卖个200文。”

    “娘娘恕罪……”

    “别这么自责。”杨长帆笑着拍了拍翘儿,“谁都知道,200文是买不到儿子的,买个这东西挂家里,不过是一个念想,一个希望,又精致漂亮,又悦耳,没什么不好。”

    “那咱们自己得先挂吧?”

    “挂,都挂上!等你肚子一起来,求子铃就应验了,保准好卖!”

    翘儿捂着肚子欲哭无泪。

    其实杨长帆自己,也没有确定的把握这东西能多好卖,但试试总没什么成本,万一呢?也就是闲着的时候随手干的事。

    于是他和翘儿转换了角色,翘儿在这里忙手艺活,他去村里找了个箩筐,背在背上开始拾滩,中间碰到妇女,他都像怪物一样张牙舞爪给人家轰出去,讲私人土地不可侵犯是没用的,只有淫威才有用,尤其是对于杨长帆这样体型和经历的人来说,大家也不会相信他有道理。

    可即便如此,依然屡禁不绝,昨日老丁在的时候,大家敬老丁三分,还不进杨家的海田,可现在单靠杨长帆,完全镇不住,吓走几个转头又回来了,过去吼又赶紧出去了,然后再回来,实在叫苦不迭,杨长帆单是轰这堆人都轰不过来,别提干正事儿了。

    很显然,这里人还不接受海田这个概念,认为海滩依然是所有人共有的,要他们接受的唯一办法就是所里出法规,谁再擅自进来拿东西按偷窃论,就像进别人家的田地一样,可所里不可能出这样的法规,因为擅租海田本身就是违法的。

    忙活半天,杨长帆自己拾的,还没那几个游击偷拾的妇女多。

    杨长帆也真是没气力了,老远冲着一位白发老妪挥手到:“这位夫人,过来咱们聊聊。”

    “走了走了!”老妪连忙背着箩筐回身要闪。

035 嚣张的发型

    “别走,聊聊!”杨长帆可没打算放她走。

    “你别过来,过来我喊人了!”老妪惊慌失措,深怕这位大个子做出什么无礼的行径。

    杨长帆也不敢再往前走,到底是所里的地盘,按照惯性,打仗不行的兵,打架都很厉害。

    “老夫人,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问问,你这么一筐东西,准备卖多少钱?”

    “这个?”老妪惊讶回头看了看,“几……几十文吧……”

    杨长帆心里掂量了一下,随后问道:“我能看看么?合适的话我就收了。”

    “你收?”

    “合适才收。”

    “那肯定合适,我都拾了半辈子了,来来!”老妪立刻喜笑颜开,主动走向杨长帆,背过身去,摆出后入式体位,“早说啊杨公子!我以为你要……”

    “我要也不会跟您老人家要。”杨长帆瞅了一眼筐里的东西,又伸手扒了扒,娘的,还真比自己会捡,自己捡不到大个儿的形状完整的,合着是被这位捡光了,即便如此,杨长帆还是说道,“这也就半筐多一点,到不了几十文。”

    “那你说多少?”老妪背着身问道。

    杨长帆又翻了翻,这才说道:“10文吧也就。”

    “10文?我说杨公子,你是真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那算了,我自己捡吧。”杨长帆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兴趣,“反正这滩我包了,明儿我就跟千户说,拿网给圈上,进来就算盗田。”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五里滩,网的成本太高,律令就更别提了。

    老妪闻言却有些后怕,作为一位饱受疾苦的军户女性,她太知道这帮军官有多混了,只要杨长帆银子到位了,他们什么都做的出来。

    “杨公子啊……不是别的,这10文也太少了……”老妪转过身来愁眉苦脸看着杨长帆,“我一个老太太,别的也干不了,每天就拾这些东西贴补点家用,您是举人家的公子,不知俺们的苦……”

    “10文。”

    “这些东西我拾掇,怎么都不止10文钱啊……”

    “10文。”

    老太太一咬牙说道:“15文,15文就都是你的。”

    “一言为定,来吧。”杨长帆立刻放下筐,等着老太太往里倒。

    老太太愣了一下,然后开始恨他了,就不该松口的!这杨大傻不是举人家的公子么,怎么还为几文钱耍这套,活像个市井泼皮!

    可转过来想,15文倒也不赔,又省去了拾掇的功夫。拾滩的收入不仅微薄,还很不稳定,你拾了好多,不一定有人要,如果每天能来这么一筐,来15文,对老太太来说倒是好事一桩。

    老太太嘴上一边不停地叨叨吃亏了,心里一边乐:“今后再拾,你还要么?”

    “那要看好不好。”杨长帆嘟囔道,“破贝烂螺还是算了。”

    “我拾几十年了,杨公子放一百个心。”

    “那也要看。”杨长帆指着远处的海舍道,“你再有整筐的,拿到那里给我看看,我看成色品相出价。”

    “那也成……”老太太转眼倒光了自己的战利品,杨长帆的铜钱也如约而至,拿了钱揣起来,老太太心情好了许多,当即笑道,“那杨公子等着,收成好,我下午还能出一小筐。”

    “难吧。”杨长帆望向滩涂,“也对,下午潮退,还会有些收成。”

    “不一定是这里,这五里就是离所里近,外面还老远呢!”老妪望向了远方。

    “也好,那我走了。”杨长帆点头背起箩筐,不忘叮嘱道,“对了,我要不了太多,现在最多收10筐,必须是品相好的,多了不要。”

    “成!”老妪点了点头,毫不犹豫,背着筐走向远方。

    “也够勤劳。”杨长帆摇了摇头,也转身离去。这岁数的老太太按理说该颐养天年了,可她不行,就算每天几十文钱,一个月下来也就一两不到的营生,她也得做,可见壮丁种田是养不好家的,何况所里还有个庞夫人。

    一路回到海舍,已经耽误了午饭,而且翘儿身旁多了个人坐着一起忙活,只一看那背影,杨长帆就知道是谁了。

    “呦呵,凤海来啦!”杨长帆笑呵呵地过去打招呼。

    凤海年纪比翘儿都小些,也就比杨长贵大些,父母逃役扔下了他,后被杨寿全收为家丁,在杨家干了一年多,很本分的小伙子。就一点他倒霉,刚这个岁数,就开始秃顶了,因此他的背影辨识度很强,把有限的头发用布条缠起来,后脑勺露出头皮,这是只有凤海才能做到这嚣张的发型。

    “大少爷!”凤海赶紧放下手中忙活的事,起身相迎,过去就要接过箩筐,“我来报喜了!”

    “长贵的事?”杨长帆笑着放下箩筐问道。

    “大少爷料事如神啊!”凤海惊道,“长贵少爷通过县试一考,发案名列正中头一!”

    “什么叫正中头一?”

    凤海连忙解释道:“发榜发的圆式,就是伞那样的,通过的人的座号转圈写,写内外两圈,内圈中间,正上面的座号,就是第一名。”

    “哦哦……”杨长帆脑袋有点儿乱,不就考个秀才么,发榜何苦如此复杂,“等等,为什么是座号?不是名字?”

    “看来相公真的是没准备考试。”翘儿边忙活边说道,“县考连考五场,为表公允,至第五场发案前,考官是不能看名字的,看完一份,只知道座号。”

    “有这个必要么?”

    “当然有必要。”凤海笑道,“大少爷您想想,第一场看完考卷,如果考官喜欢谁的论调,看过姓名了,后面肯定会记住你的笔迹,会有偏袒。”

    “这不脱了裤子放屁么,不看到姓名不也能记住笔迹?”

    凤海挠了挠头发不多的脑袋:“好像……大少爷说的也有道理。”

    “也许还有什么别的用意吧。”杨长帆继而问道,“这么看来,长贵已经是案首了?”

    “案首?”凤海摇了摇头,“还早呢,第一小场通过,只是有府试资格了,后面还有四场才能评出案首。”

    “这都什么啊?”杨长帆脑子彻底乱了。

036 可怕的流程

    “这么说吧。”翘儿倒是了解得头头是道,当即放下东西比划起来,“要当秀才,先后要过县试、府试、院试,长贵刚刚考过县试的第一场,后面还有四场,四场过后揭名,综合前后,他名列第一,才算县案首!案首不必再去院试府试,直接成为秀才,可以进行后面的乡试!除案首外,其他人再去考府试和院试,通过后,才算是秀才,才能去考乡试!这样说明白啦?”

    “我的亲娘啊……”杨长帆听完头都大了,“才是个秀才,就要县试府试院试?要疯吧?”

    科举的流程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把它想象成高考就太嫩了。

    按照翘儿的说法,科举一路流程大约是这样的——

    首先科举分为两部分,先是区域资格赛,然后才是全国大赛。

    资格赛又分三大场,先是级别最低的地方考试,县里考,考五小场,通过后恭喜你,可以去府试了,不过要注意,县里脱颖而出是没有卵用的,你依然屁都不是。

    拿本地来说,会稽县县试过了,然后就要去绍兴府府试,考几场后,又非常走运的通过了,才可以去省里进行第三重院试,你才高八斗,最终从院试杀出,恭喜,你是秀才了,资格赛暂时结束,可以收拾东西准备全国大赛了!

    而所谓考了一辈子,依然是童生的人,即是考了一辈子,都没有通过院试的人,再直白说就是考了一辈子,都没有参加全国统考的资格,而且几乎连书生最基本的权益都没有,养家都是一个梦想,抑郁发疯自闭症什么的必将接踵而至,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那么通过的人呢?其实依然会抑郁发疯自闭症,毕竟这也只是个秀才而已,只有些不疼不痒的文化人特权,其意义大约是“储备考试人才”,运气好国家每月发你口饭吃,运气不好依然要啃老,若想像老杨一样,获得特权去巧取豪夺农民朋友的土地,仍需再进一步,在全国大赛有所作为。

    而全国大赛……又分为三场大考……

    第一站就是乡试,三年一次,宽松的时候三四十人里选出一个能用的,便是举人!

    老杨一路披荆斩棘,千里挑一,实力实在超出想象!是儿子不对!

    不过举人也就混成老杨这样了,你有抱负,可以等几年,没准儿哪个边远山陲的知县退休了,可以被派过去混混日子,更多举人最终也就当个教育系统内的小吏,七品左右水平,大概比老丁还有低一些。

    你若心比天高,立志当个人物,就又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进军下一站——会试,再来一次几十选一,你吊炸天又选上了,恭喜你,你终于成为人人羡慕的进士,这辈子就基本稳了,好歹能混一顶品级不错的乌纱帽。

    这个志向即便是老杨,努力了十几年后也放弃了,停在了举人那道门槛,就像吴凌珑说的,天之骄子绝对不是你,你很厉害,千里挑一了,可上面还有大把万里挑一,十万里挑一的怪兽。

    光说这流程就如此令人头大,考起来必然更要命,需要惊人的毅力、耐力与心理素质,高考跟科举比起来,简直是一种享受。

    这也就是老杨同意杨长帆不去科举的原因之一,18岁开始学,人本身脑子就已经轴了,按照正常标准,30岁能成为秀才就是出类拔萃了。

    这也是杨长帆拒绝读书的理由,按照他自己的情况,60岁能考出来什么就是人生突破了。他是认真学习经历过高考的男人,虽然有幸成为海事学院研究生,但从成绩排位上来看,他从未在最顶尖的部分中,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大约每三年有300位左右的进士出世,每年100位上下,粗暴地与研究生或者高考进行对比,杨长帆连全国前1000都没进过。

    何况自己是理工科!要是科举考机械工程,高等数学一类的东西,杨长帆倒有信心撸起袖子,以状元为目标进行拼搏,但考的是奇怪的古文八股,自己的脑子根本就没有空间去运转这些了。

    凤海看着杨长帆悠远思索的表情叹道:“大少爷,是不是心有遗憾啊……我觉得,你来得及,七八年内,有当秀才的机会!”

    “这秀才还是你当吧。”杨长帆不寒而栗,“对了,既然只有坐号……哦,我明白了。”

    “是了。”凤海连声应道,“二少爷是偷偷捎信回来的,不敢太声张。”

    “姨娘一定乐开花了吧。”翘儿在旁问道。

    “呵呵……”凤海挠了挠头,他再傻,家里的势力划分还是能看明白的,“不止二夫人,全家都高兴。”

    翘儿笑骂道:“小郎考得好,你瞎高兴个啥。”

    “我得高兴啊!家里好,我们也跟着沾光!”凤海这话说得倒是诚恳,可诚恳过后遂觉不对,连忙找补道,“当然,大少爷这里好,小的更沾光!”

    “别拍了,我搞这点事,你沾个屁光!”杨长帆也笑骂了一句。

    “呵呵。”凤海傻笑过,这才望向满地的风铃,“我听少夫人说,您准备卖东西?”

    “随手看看。”扯到了这事,杨长帆正好问道,“最近村县有什么活动么?”

    “我想想……”凤海思索片刻说道,“赶着县试,嫁娶一类的事情都错开了。”

    “对对,县试……”杨长帆托腮道,“县试发榜,该有不少人吧?”

    “肯定,基本上县里人都会去看热闹,图个新鲜,另外有些人,瞧准了苗子,也会下手打点,毕竟考生大多都不富裕,这会儿送东西是雪中送炭,人家一辈子都记得。”

    “嗯……”杨长帆思量片刻说道,“下午忙么?帮我跑个腿。”

    “哪的话大少爷!我干的就是这个!”

    “那成……这样……”杨长帆转眼思绪已定,取了扇贝盖子发红的风铃递与凤海,“你去趟县里,把这个给长贵,让他挂在住的住所门口,尽量让人人都看见。”

037 状元铃

    “这是个啥?”凤海接过风铃问道。

    “状元铃!”翘儿捂着嘴咯咯一笑。

    “不说,不说。”杨长帆也跟着笑道,“就让长贵挂着,别人问他是什么,让他笑而不答,这就够了。”

    “这……”凤海挠了挠头,“成,我把您原话转给二少爷,至于他做不做……”

    “他会帮忙的。”杨长帆接着又取了半挂铜钱塞给凤海,“另外你去县里买些朱红颜料回来,不必太多,半盆那么些就够了。”

    “成。”凤海掂了掂分量,“多的我再给您退回来。”

    “辛苦了,另外……”杨长帆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吩咐道,下次发案前,麻烦你叫老罗过来,我拉着货去县里试卖。”

    “好,我提前跟家里打招呼,到时候陪大少爷过去。”

    “也可,我付你工钱。”

    “哪有的话,分家不分户!”凤海不禁小声道,“再说了,夫人都有吩咐,这就是我的本职。”

    “行了行了别贫了。”杨长帆笑着一摆手,“回去跟我娘报个平安,告诉她所里人待我都不错,一切顺利。”

    “成!”凤海笑着应了,转望翘儿,“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这些工具。”翘儿指着地上的锥子线团,“帮忙取来一些,越多越好。”

    “不占家里便宜。”杨长帆皱眉道。

    凤海权当没听见这话,转头一溜烟跑了。

    “唉……”杨长帆叹了口气。

    “这点东西,没必要斤斤计较,再说这也是娘的好意。”

    “我怕落爹话头。”

    “亲爹,亲儿子,父亲还真要绝咱们不成?”

    “罢了。”杨长帆叹了口气,这才把箩筐放到翘儿面前。

    “妈呀!这么多!”翘儿一下愣了,赶紧翻捡起来,“捡得比我都好,怎么做的啊?”

    “直接买的老太太的……”杨长帆有些不好意思。

    “懒死你!”翘儿无奈埋怨了一句,“多少收的?”

    “十五文。”

    “价钱倒没亏。”翘儿这才点点头,也不好再埋怨,只说道,“相公,咱们自己也拮据,能不花钱的地方,还是该省。”

    “不错。”杨长帆深以为然,“只是你忙着做风铃,我忙着别的事,再去拾滩,真的忙不过来,我也不多收,只挑好的,最多十筐,咱们做了风铃去县里卖,卖不成这事就算了。”

    “嗯,我再抓紧!”翘儿盘算起来,“县试快,考完没两天就发榜,咱们准备多少卖?”

    杨长帆看着诸多贝壳呢喃道:“我就说个大概,这次咱们做状元铃50个,平安、丰收各20个,富贵、求子各10个,其它你有功夫有心思,再来个什么‘定情’‘长寿’‘壮阳’之类的,我也没意见。”

    “壮……壮阳……”翘儿又要哭了,“海妃娘娘还管这个?”

    “……海妃她老人家也不容易啊。”

    ……

    会稽县,正逢县考,友朋客栈二楼,最靠里最清静的一间,每日住宿费较平日涨了数倍,高达二两。拿那位拾滩的老妪来说,就算她每天能拾出30文,从不间断,大概需要3个月的时间,才能攒出这一晚上的房钱。

    杨长贵就住在这里,并非他主动要求,而是杨寿全早早安排的,几天下来小二十两的开销,对杨寿全来说也不小,但为了小儿子,值得。

    杨长贵午间小憩过后,悠悠醒来,舒了口气,而后利索起身,准备趁着下场考试前再温习一二。第一场考试的结果他本不愿声张,但耐不住母亲非使唤人来问,他也只好说了,不出意外,全县都已经知道座号为“秋字伍號”那位,正是自己。

    并非他排斥被关注褒扬,也并非承受不了压力,只是后面还有四场,现在高兴太早了,天下强人辈出,如父亲那般才学,也仅仅通过了乡试,自己这点成绩,还不值得骄傲。

    他刚坐定翻书,便闻门外声音细细传来。

    “少爷……醒了么?”

    那声音太小,跟蚊子叫似的。

    “谁啊?”

    “凤海。”

    “这么小声谁听得见。”杨长贵说了一句,这才起身开了门。

    “呵呵,声音太大,怕吵着少爷,得等少爷睡醒了再说。”

    “你一直等着呢?”杨长贵问道。

    “也就等了半个时辰。”

    “下次不必如此,有事就叫醒我。”杨长贵微微皱眉。

    “是是,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凤海说着提起了那串风铃,“就是这个东西,大少爷托我带给您,让您挂门口。”

    “这什么?”

    “不知。”

    “……”杨长贵接过风铃,抬起来上下打量,“倒挺漂亮的。”

    “那是,都是少夫人亲手做的。”凤海小声道,“他们管这叫‘状元铃’,让您挂着,八成是图个吉利,保取功名。”

    “哈哈,我哥哥可不是这样的人。”杨长贵大笑道,“你回话,好意我领了,这就挂上。”

    “小的来!”凤海已经备好了绳子,拿过风铃,找了处显眼的地方,高高挂在廊上,好让下面吃饭的人也能看见。

    杨长贵无奈摇头:“要不得这么显眼吧?”

    “要得,要得,大少爷特意吩咐了,就是要让人看见。”凤海挂好后,不忘嘱咐道,“大少爷还吩咐,若是别人问这是什么,您万不可说,笑而不答即可。”

    “这关子卖的。”杨长贵又是无奈一笑,抬手摸了下风铃。

    几串贝壳当即交错在一起,发出了悦耳的脆响。

    “还挺好听。”

    “呵呵,按照大少爷话说,这是海妃在说话。”

    “海妃?”杨长贵愣了片刻,转念便大笑起来,“好,好,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没事,你回去转告哥哥,说我明白了就好。”

    “……那成,小的走了。”凤海也不好多问,这对兄弟都喜欢卖关子打哑谜啊,自己反正是跟不上了。

    杨长贵站在门前,又推了推风铃,闭目静听。

    哥哥,说到底,你走的,终究不是正道啊。

    凤海下了楼,不忘跟掌柜的交待,让他帮忙盯着点天字第一号门前的那个风铃,别给取了,掌柜问缘由,凤海也学会了卖关子,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这让掌柜也无从猜测,不过那房子毕竟是杨老爷早早打点过的,他们有什么安排,掌柜也得给个面子。

    那风铃就这么挂着,有个风吹草动就奏鸣一阵脆乐。来往的人多了,抬头看着也觉得新鲜,问起缘由,掌柜也只好“天机不可泄露”。

    至于那房间住的是谁,大家倒是知道,当下各自有了揣摩。

038 员外

    往后两天,杨长帆小夫妻也没闲着。老丁那边暂时没回话,杨长帆也暂时投入到风铃制作中去。他也知道,种海才是要紧的正事,但时代不同,没电话没快递,老丁就算是神仙,备货也没那么快,书信往来,走动,运来,来来回回有的耽搁。

    到第三天,紧锣密鼓之下,小作坊已经产出了小两百只风铃,不算这两天的时间成本,收贝共花去了一钱五分,正正好好150文钱,0.15两,倒也是不疼不痒的投入。跟之前稍微有些不同的是,现在当风铃盖子的扇贝海螺,不少都涂上了朱红颜料,象征着登榜及第的大喜,杨长帆不管这叫朱红,他叫状元红。

    大清早,凤海报信儿,下午发案,要去县里午饭前就得出发。

    杨长帆夫妇紧赶慢赶,这会儿手腕都麻了。

    “差不多了!”他起身拍了拍手,“200只,怎么都够卖了。”

    “相公,说老实话,我觉得能卖20只回本就好了。”翘儿手里活儿依然没停,边做边嘟囔,“一只15文,往好了想,天黑前卖出20只……咱们里外里落下一钱五分,不错了。”

    翘儿正发着牢骚,却见老丁领着一位衣着甚是华贵的高个子男子有说有笑前来。

    “杨公子!”老丁老远挥手。

    凤海见所里人来了,连忙告退去准备车子。

    翘儿见老丁来了,也放下东西擦了擦手。

    “丁大人!”杨长帆热情走过去相迎。

    “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老丁说着引来了身旁那位男子,“这位是何员外,咱们所里物资交流,多是通过何员外。”

    这位何员外看起来30上下,身材五官皮肤都十分标准,算是个小小的美男子,衣着也极是干净,手中还持着一柄折扇,该有的挂件都有,一看就是个富贵人,而不是读书人,因为对读书人来说,这样有些浮夸了。

    “何员外!”杨长帆当即行礼,不握手去行礼,总觉得怪怪的。

    “杨公子客气。”何员外微笑过后,这才说道,“夫人也在啊?”

    “给何员外请安。”翘儿勉为其难行了个礼,“两位大人先坐,妾身这就去准备茶水。”

    “不急,不急。”何员外手腕一抖,张开扇子,冲杨长帆道,“杨公子先请。”

    “请请。”杨长帆拉来几把椅子,与二人互相谦让后才先坐下,自嘲道,“寒舍穷酸,何员外见谅。”

    “哪里,我看这里美得紧!”何员外挥着扇子四望大笑道,“金屋藏娇,开门是海,杨公子别有情致!”

    这人逼味儿好浓啊,黑科技显示气温也就十几度,这么玩儿命扇扇子不冷么。

    “来来,我后面还要忙,先把正事说了。”老丁笑呵呵地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在三人中间的小桌上,“毛竹、粗绳这些是何员外给的样品。”

    “好,我看看。”杨长帆这便审视起这几个物件,“毛竹贵在硬而轻。”

    他说着,拿起两尺来长的毛竹掂了掂:“再轻些就好了。”

    话罢,他又双手持着两端微微用力,毛竹有些变形,他这才冲对面二人笑道:“硬度差不多,这毛竹能用。”

    老丁闻言大方笑道:“何员外长期跟所里有来往,他的货肯定能用。”

    “尽可放心。”何员外“唰啦”一下子,合上折扇比划道,“所里丁大人吩咐的事,我就当自己的事做,说白了,按照杨公子给的价钱,这买卖我是赔的!”

    “多谢多谢!”杨长帆连连作揖,他知道商人是不可能赔的。

    “那这事就定了?”老丁拿出一张单子递给杨长帆,“我在中间作保,三月初一之前,按照这单子所说,货到付款。”

    “没问题!”杨长帆嘴上说着没问题,可还是拿起来仔细检查,合同这种东西还是要看的。

    何员外看杨长帆认真的样子,又展开了扇子悠然起来:“杨公子放心,丁大人作保,我可不敢有什么非分之举。”

    正说着,翘儿端着茶具过来放在圆桌上,俯身备茶。

    “自己来就好了。”何员外抬手笑道。

    “成。”翘儿转身就回屋了。

    “……”何员外表情相当尴尬,客气而已,真让我自己来啊!

    老丁眼尖,赶紧拿起了茶壶给何员外倒,“来来来。”

    “丁大人客气……”

    片刻后,杨长帆已经看好了单子,没问题,就是自己要求的那些东西,拢共也是个整数,十两,在预算内。

    “签字画押么?”杨长帆问道。

    老丁摆手笑道:“不必,给我存着就好,交货那天我也在。”

    “来来。”杨长帆交了单子,举杯敬茶,“敝人刚刚出来做事,根基不牢,多谢两位大人相助!”

    “请!”

    “请!”

    杨长帆和老丁都是三两口直接喝了茶,何员外却晃着茶杯先闻了闻,叹了句“茶一般,可沏得好”后,先掩面抿了一小口,然后慢慢喝下。

    老丁和杨长帆都没往后接话茬,就这么看着他喝完放下。

    放下茶杯后,何员外才笑道:“刚刚杨公子过谦了,毕竟是举人家,根基厚得紧。”

    “不敢不敢,举人是我父亲,我自己读不进书的。”

    “这书,我也读不进。”何员外摆着扇子道,“不是读不懂,是不愿只读那几样,后来我也想通了,风雅因人而异,我喜欢什么就读什么,不喜欢就不读,只为功名读书,太过死板。”

    杨长帆连连感叹:“何兄大才啊!这才是境界!”

    “境界谈不上,自得其乐而已。”何员外窃喜笑道。

    “说到读书。”老丁又倒了杯茶,冲杨长帆问道,“据说你弟弟头场考第一?”

    “丁大人都知道了?”

    “嗨,也不知道怎么就传过来了。”

    八成是赵思萍,等不及开始吹了,还是那句话,沥海太小,容不下八卦。

    “是啊。”杨长帆点了点头,指着地上一堆风铃道,“我这不正准备去县里么,一方面去祝贺舍弟,一方面去试卖点小东西,。”

    “呦!去县里啊!”老丁转头道,“何员外也要回县里。”

    何员外闻言出乎预料地热情:“搭我轿车就是了。”

039 货郎

    “多谢多谢。”杨长帆婉拒道,“我们已经找了骡车。”

    “不打紧的。”何员外劝道,“货上骡车,人上轿车。杨公子刚起炉灶,同是会稽人,我起家早,能帮则帮,搭个车算什么?我车子大,你和夫人都上来也坐得下。”

    “何兄当真能帮则帮?”杨长帆完全无视了乘车这个话题,只抓住了其中一个词。

    “那是当然!”

    “小弟刚好有一事相求。”杨长帆一副激动的神色。

    “但说无妨。”

    杨长帆就这么指着地上的那堆风铃,跟何员外说出了自己的营销策略。

    “这……”何员外听后一头雾水,望着那堆风铃道,“这行得通?”

    “何兄帮忙,马到成功!”

    “这忙倒也没什么……”何员外抚扇沉思片刻,“我末时过去就可以了。”

    “大恩不言谢!”杨长帆痛痛快快行了个礼,兴高采烈把这事儿坐实了。

    正说着,凤海领着骡车过来了,也不来打扰,就在一旁等着。

    “这就要走?”老丁问道。

    “应该留两位大人共进午餐的,只是……”杨长帆表情尴尬,“骡车慢,比不上何兄的大轿车!”

    “无妨,无妨。”老丁闻言率先起身,“何员外,杨公子急着启程,咱们也别打扰了,后面在叙吧。”

    “嗯……”何员外有些意犹未尽地起身。

    “下午末时整!辛苦何兄了!”

    “小事一桩……”

    “走走走,回头见!”老丁催着何员外这才匆匆而去。

    待二人走远,凤海才凑上来努着嘴巴问道:“大少爷,怎么把这位给勾来了?”

    “他很有名。”

    “何永强!县里有个名号,可就是不怎么好。”凤海呵呵一笑,“跟咱家名号是没法比的。”

    “永强……”杨长帆念叨了一句,“这名字跟模样也差太远了吧?”

    “呵呵,他自己也不喜欢,所以不喜欢让人叫名,得叫字。”

    “字什么?”

    “本茂。”

    “听着像日本名……”杨长帆问道,“那我以后叫他本茂兄就对了?”

    “成……不过……县里人也送了他一个‘雅号’。”凤海的表情有些尴尬,也有些神秘。

    “雅号?他有得雅号的能耐?”

    “少爷……雅号用在这类人身上,是讥讽。”

    “就说绰号不就对了!”杨长帆有些好奇,“他绰号是什么?”

    “纳寡货郎。”

    “……”杨长帆本能觉得这称呼有问题,“啥意思?”

    “少爷您看,货郎,就是倒腾买卖的对吧。”

    “对。”

    “纳寡,就是专门……那啥寡妇。”凤海聊得津津有味,双掌一拍,呼之欲出,可又欲言又止,憋了半天只吐了句,“……对吧!”

    “对什么对,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那刮’?”

    “嗨!就是纳了几房妾,都是寡妇!”

    “卧槽。”杨长帆忍不住爆了粗口,“这什么爱好。”

    “所以我觉得……少爷最好离他远点。”

    “咒我?”

    “不敢不敢……”

    正说着,翘儿从房内探出头来,眼珠子扫了一圈:“走了?”

    “走了。”

    “相公你离他远点!”翘儿赶紧跑过来说出了跟凤海一样的话。

    “这人……这么能耐啊。”杨长帆咽了口吐沫,觉得二位说的非常对,“可我已经托他帮忙了。”

    “那下不为例!”翘儿斩钉截铁道。

    “这……”杨长帆皱眉又问凤海,“这人家产有多大?”

    “在县里,是数一数二的,什么生意都能沾。”

    杨长帆闻言无奈摇头:“那没办法了,绕不开他。”

    翘儿急得直跺脚:“那……那……那可怎么办啊。”

    “慌什么,又不是一跟他说话就会死。”杨长帆摆手道,“今后若是跟他有来往,翘儿你回避便是了。”

    “少爷说的是。”凤海连忙劝道,“少夫人也不必急,这何永强家业再大,见到咱们老爷也是要礼让三分的。”

    “不是别的,近墨者黑,我怕长帆学坏!”翘儿咬牙道,“全县都知道,这何永强根本就是个衣冠禽兽。”

    “你们看,这才是最讽刺的。”杨长帆摊开双臂冲二人道,“收寡货郎,衣冠禽兽,现在是全县首富,而咱们这些穷人,也只是变着法子暗地骂他,什么都做不了。”

    “少爷你要是穷人……”

    “罢了。”杨长帆摆了摆手,冲翘儿道,“你别去了,好好休息休息,你得信我,你不信我,就没人信我了。”

    翘儿咬着唇纠结了好久,最终才使劲点了点头:“翘儿有些懂了。”

    “懂什么了?”

    “开始我怪相公不结交好人,像庞千户,庞夫人那样的人,现在又加上了一个何员外……”翘儿说着叹了口气,“可奈何啊,他们都是权贵,权贵也都是他们那样,相公要做事,绕不开的。”

    “有你这话,我心里就踏实了!”杨长帆哈哈一笑,拍了下凤海后脑勺上的光头皮,“走了!”

    “少爷轻点,才敷了药……”

    “什么药?”

    “生发。”

    “你小子还挺爱美!”

    “我也是个人呐!”

    “……”

    ……

    会稽县城,春日艳阳高照,县衙两座门前两座石狮尤其威武,不过更多人并不关注这里,而是集中在县衙旁的院子门前,这里有座榜栏,上面还贴着前几天的县试头场的提名,大家都知道,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贴上最新的结果。

    这在会稽县来说,绝对是每年一等一的大事,也是智商正常的年轻人都会参与的事,科考或者种田,貌似人生也只有这两种选择了。

    不过来参加县考的,也少不了浑水摸鱼的人,这也是头场考试的意义,刷掉那些不学无术的,只有认真读过书的才能去府里,而后面四场县考,则是自愿参与,大多数人也并不认为自己有能耐考案首,只是将其当成一次模拟考,历练一二。

    可等发案的心情,依然是那样的焦灼。

    一位少年书生急得左右踱步:“该到时候了吧?”

    旁边人却不慌不忙:“嗨,你急什么,好像你能拿名次似得!”

    书生抬手道:“总得看看过不过吧?”

    旁人大笑。“过不过下个月都得去府里!你还想拿个案首不成?”

    这话把旁边的人都给逗笑了,案首可轮不到你。

    正说着,两位正装官吏从考院中走出,手中提着几卷榜单,大家连忙让开路来,二吏也不管周围人的目光,就这么刷胶贴棒,三两下搞定,又扬长而去。

    众人急忙像看到食的鱼一样围拢过来,一个个眯着眼睛仔细搜索。

    是得眯着眼睛,榜上写得不是名字,而是座号,这对视力是个考验,尤其是“伞”式发榜,好多人都不得不倒着脑袋蹲在地上看。

040 托儿

    要不多久,便有人叫嚷起来。

    “有了!有我!哈哈!”

    “恭喜恭喜!”

    一声声兴奋之情传来,被淹没的则是落榜者的落寞,不过这个落寞倒无所谓,反正已经有了府试的资格,这段时间好好温习,争取进步就是了。

    一圈人看完了,退到外圈聊天,外圈的人再挤进来看榜,反正谁也没打算这么早走,大家看了半天后一人叫嚷问道:“这次正中头一是谁啊?”

    大家都停止交谈四望,没人应答。

    那人又催道:“没啥可瞒着的!说出来大家高兴高兴!”

    依然没人回答。

    “杨公子多少号?”

    “这谁记得?”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杨公子来了!杨公子来了!”

    大家踮着脚望去,果然街角杀出一辆骡车,骡车旁边两位身高差距极大的年轻人正谈笑风生,不用说,矮个子的白脸少年自然是杨长贵,那高个子却并非每个人都认识。

    “这傻大个谁啊?”

    “你不知道?杨大傻啊!”

    “杨家老大?不是说死了么?”

    “死什么啊!病都好了!”

    “这杨家够走运的!”

    “也不走运,老大被轰出去,去沥海所跟军户混了。”

    “怎么就轰出来了?”

    “估计是惹杨举人不满了。”

    转眼,杨家一行已经走到榜前。

    人群让开,纷纷冲杨长贵作揖示好。

    “杨公子!”

    “第一铁定又是杨公子的了!”

    杨长贵一一还礼走上前去,只远远望了一眼,微微“嗯”了一声,便又回头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逼装的,人群暗暗称服,这么快就看到了自己,估计只看了正中头一那一个地方。

    不少人心里是有酸味的,可更多人知道这小子就是比自己厉害,就是个天才,自己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提前恭祝杨公子拔得头筹!”

    “县案首杨公子拿定了!”

    杨长贵并没理会他们,只回到哥哥面前。

    “恭喜!”杨长帆真诚祝贺。

    “等后面三场完了再恭喜不迟。”杨长贵摆手一笑,看了看众人后,才神秘兮兮凑到哥哥耳边,“我就这么假装说话就对了么?”

    “哦?这……”杨长帆突然一副为难的表情,退了一步,“再要一个……”

    杨长贵哭笑不得,只好求道:“我有位知己,头两考成绩平平。”

    “这个……可是。”杨长帆挠头,“我已经跟何员外说好了……”

    “就一个!可以吧,就一个!”杨长贵依然不依不饶。

    外人自然是看不懂了,这哥俩儿聊什么呢?

    那边杨长帆纠结很久过后,终于从骡车后面取了一个“状元铃”,特别“小心”地“偷偷”塞给弟弟。

    杨长贵接过风铃,喜出望外,转头冲人群中一人挥了挥手。

    方才焦急等榜的书生木木指了指自己。

    “对,牧之兄!过来一下!”

    书生连忙钻过人群凑上前去。

    杨长贵将风铃偷偷塞与书生:“这个给你,你回去挂在门口。”

    “这是?”

    “嘘……”杨长贵小声道,“这是我哥哥求来的状元铃,可保功名之运,你用功不比我少,只是欠些运势,这个兴许有用,不妨一试。”

    “成,那我试试。”书生木木点了点头。

    “还不谢过我哥哥。”杨长贵让了一步说道。

    “谢杨公子!”书生赶紧作揖。

    杨长帆摆了摆手大方道:“我弟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提前说清楚,你先要有功名运,这状元铃才保得住。”

    “牧之兄一定是有的,就是住所风水不好。”

    “那好,我先走了。”杨长帆摆了摆手,“何员外在等我。”

    “哥哥走好。”

    杨长贵拜别过后,自己也自行离去。

    书生却未走,揣着状元铃回到人群,心下琢磨了一下,管不管用不好说,但试试总没什么损失,毕竟是杨长贵都在用的东西。

    其余人自然十分好奇,纷纷凑上去问。

    书生只嘿嘿连笑,心下打起了算盘,若真能保运,保我自己的就得了,你们就算了。

    突然一人吼道:“对了!我见过你这个东西,挂在杨公子房间门口!”

    “做什么用的?”

    “风水运势有关?”

    一堆人又围着书生追问,书生后悔回到人群,这便准备逃走。

    “难不成跟功名有关?”

    “法器运符?”其他人可没打算放他走。

    正此时,折扇中年人杀到,何员外一身华服不紧不慢走来,老远冲杨长帆喊道:“怎么还在这里停留?上虞那边急着等你!”

    “来了来了!”杨长帆赶紧赔笑上前,回身指了指榜栏,“刚刚我陪着弟弟在看榜。”

    “名次如何?”

    杨长帆立了一个“一”的手势。

    “果然管用。”何员外喜笑颜开,扇子一展,从腰间取出钱袋,“那骡车直接去我府里就好了,货钱在这里结清。”

    “也好。”杨长帆搓手等钱。

    只见何员外从钱袋里取出一块小号的银元宝,这还不够,又取出一块。

    得几十两!

    看到真金白银,人群终于有些蠢蠢欲动了。

    “这货郎还跟杨大傻有交情?”

    “谁知道……好像是买这批东西,看样子还是值钱货。”

    “刚才说什么?上虞急着用?为什么啊?”

    一个聪明些的人当即转过弯了:“上虞三天后开考,比咱们这里晚!”

    “怪不得!”更多人反应过来。

    更有甚者直接抓着书生,把他怀里的风铃抢过来。

    书生这可不干了,娇嫩叫道:“你还我!还我!”

    “告诉我这干什么用的就还你!”

    “没用!”

    “没用货郎花这么大价钱?他能做赔本生意?”

    “哎呀你还给我!”

    “不给,快说!”

    书生急得快要哭了,回头看了看,反正状元铃都已经是何员外的了,这帮人想买也没处买,这才说道:“杨长贵说这个挂门口,可保功名。”

    “哦!!!?”那人握着风铃更不可能松手了,“当真是杨长贵说的?”

    一个同样住在有朋客栈的考生一拍脑袋:“是了!他门口天天挂着!我还奇怪呢!”

    “你小子想独吞啊!”抢风铃的人怒视书生。

041 截货

    “独吞什么啊!谁信这个?”书生哭腔道,“无非就是我跟杨长贵交情深,他送了我个东西,我得小心珍藏,你快快还我。”

    “……”那人握着风铃很是犹豫,肯定不能真给人家抢了,可送回去又有些不舍,他只得口中问道,“这个……多少钱?”

    “人家送的!没有价钱!”

    二人正争辩,却见有几个反应快的已经凑到杨长帆那边问起价钱了。

    “不好!有人抢先!”这人连忙把风铃扔给书生,自己也很快围上去。

    这种事,就怕有人开头,一个人奔上去想买,其他人都唯恐落人之后。

    “杨大少爷!这个怎么个卖法啊?”反应最快的那个人已经拦在了杨长帆与何员外之间。

    “不卖不卖。”杨长帆连连摇头,手中晃着石块大的银元宝,“这些状元铃何员外已经收了。”

    状元铃?怪不得杨长贵门口天天挂着!

    人群又聚紧一些。

    “那何员外!”这人又转望何永强,“您这个怎么个卖法?”

    “抱歉,咱们这里已经考过了,我要赶去上虞出货。”何员外不耐烦地合上折扇,用折扇打了打这人的肩膀,“麻烦让让。”

    “别啊何员外!”这人带些哭腔说道,“读书人考功名都不容易,何员外好歹是咱们会稽人。”

    “不是考完了么!”何员外皱眉道,“考完了你们还买什么?状元铃是给应考人用的。”

    “还有三场呐!再说后面还有府试!”这人想拉住何员外,却又不敢。

    “府试再说!”何员外挥臂道,“都让让!”

    他要让,可没人让,这会儿全都调动起来了,倒不是说认可状元铃如何神奇,主要是一种怕吃亏的心态,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科举这种事也是同样,都是文章,能赶到一个欣赏你文风的考官阅卷,比什么都幸运,这就是天命了!

    “怎么回事!”何员外怒道,“再拦着我去县衙叫人了!”

    人们也都知道何员外绝对是翻脸不认人的家伙,只好转而求向杨长帆那边:“杨大少爷!您这里还有么!”

    杨长帆摇了摇头:“全给何员外紧着上虞了。”

    “您给员外说说,卖咱们本县人几个。”

    “你们等府试吧。”

    “哎呀!”一人拉着杨长帆道,“杨公子,你说,多少钱就是了!”

    杨长帆闻言露出了极其不忍的表情,抬起手中的元宝:“这个……你们也看到了……”

    “单个买多少钱?”

    “不必说了!”何员外当即举扇骂道,“上虞那边说好,五钱一只!你们买得起?”

    人群闻言顿时陷入沉默。

    五钱,500文,半两,这还是小贵的。

    “不就是贝壳么!能卖到五钱!”一人不满道。

    “那你别买!”何员外骂道,“这都是杨公子跟海妃求来的,杨长贵一直在用的,你们不买有的是人买,要买买,不买让开!”

    人们狠不下心,又不愿这么放走机会。

    半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怎么也够小一个月的开销了。

    杨长帆看着苦恼的众人,露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用不大的音量劝道:“何兄,到底都是乡亲,你运到上虞也有费用,出货也麻烦,不如便宜些照顾本地考生吧。”

    “杨公子少说风凉话。”何员外折扇一摆,“这五钱,已经刨去了路途成本了。”

    “是……可毕竟都是同县……”杨长帆依然劝道,“降50文,您看如何?”

    “降50?”何员外大笑道,“好,四钱五分!谁买得起?”

    “我买!!!”抢书生风铃的那位瞪着眼上前,摸出了四贯整串的铜钱,往车上就是一拍。

    何员外余光一扫,瞥眼道:“还差5分。”

    “不少你的!”这位很快又摸出了50文,给何员外看过后放在车上,“我拿了?”

    “拿一个就是了。”何员外云淡风清挥了挥手,上前提起了钱。

    这莽夫真下了血本了,他这一闹不要紧,其他人生怕落后,很快第二个人喊道:“我回去取钱!别走!”

    “我也取钱!”

    “我有现钱!现钱!”

    何员外皱眉骂道:“要取快些,就半个时辰。”

    听闻此言,该走走,该留留。

    杨长帆心下一喜,搞了这么多重量级的托儿,可算是成了。

    这买卖做的着实不怎么地道,可话说回来,太讲究地道,也做不了买卖,你成事了自然道貌岸然,可发家第一桶,谁敢说自己是绝对干净的?

    何员外虽然面上不耐烦,心下却着实惊讶不已,这破风铃还真让他卖成了?

    虽然不是什么大钱,可这招当真是新鲜了,你不卖,人家还真求着你了!

    有点门道啊小子……

    可何员外毕竟自命是体面人,这么摆摊收钱不是他干的事儿,他干脆冲杨长帆道:“我没功夫在这里耽搁,你把元宝退我吧。”

    “成。”杨长帆这才赶忙掏银子,完璧归赵。

    “你可记得,我应了上虞的货没到,人家要怪我的。”

    “怪我!怪我!欠你一个大人情”杨长帆笑道。

    何员外拿了银子塞进钱袋,这才“不满”而去,心下念叨,这堆破风铃都卖出去了,可就是几倍于找自己采购的货款,这小子还真翻身了。

    不过他家财万贯,犯不上眼红,只是觉得他太轻松了,有些不屑。

    这边杨长帆可有的忙了,还好凤海也能打个下手,二人忙着收钱数钱,不亦乐乎,几乎已经忘记了时间,何员外所说的半个时辰根本成了扯淡。

    就这么会儿功夫,围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些人根本不应考,只是家里有个读书的儿子,都吃饱了撑的掏腰包,生怕晚了买不到,这股混乱持续了很久,络绎不绝之下,竟真的售罄了,只剩下一些最开始做的“平安铃”之类的东西,这个卖的没有状元铃贵,晚来的人为了不扫兴,花个一钱两钱买了去,倒也不算什么花销。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只剩下了一架空车子,一些没买到的人催着问下批货什么时候到,杨长帆估摸着要三天后,没买到的赶紧说给我留一个,这才失望散去。

042 男人都是骗子

    夕阳西下,杨长帆跟凤海坐着骡车出了县城。

    凤海为数不多的头发已经湿透,又是累又是激动,看着装了小半个麻袋的铜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连声道:“大少爷……你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小的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厉害个屁。”杨长帆精疲力竭躺在车上,“是长贵招牌大,翘儿手巧,货郎帮忙,这三者缺一不可。”

    “可这些都是少爷您给串上的啊!”凤海激动转身,“没少爷在中间动脑子,这仨人能搞出这事?”

    “也是赶上好时候了,正好考试。”

    “我就奇怪一点,上虞那边,真的……”

    “纯扯,上虞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东西!”

    “哈哈哈!”凤海大笑,“都是因为纳寡货郎不做亏本生意!这才管用!”

    “别老那么说人家,人家到底帮忙了,挺够意思。”

    “咳……这……”凤海尴尬一咳嗽,跟着他家少爷混了半天也重新熟了,当即也没什么隐瞒,“货郎肯帮忙……多半是……”

    “看我媳妇漂亮么。”杨长帆打了个哈欠。

    “您知道啊。”

    “他来,第一眼我就知道了。”杨长帆轻哼一声,“可这没办法啊,我媳妇就是漂亮,全天下男人看着都流口水,我还见谁跟谁玩儿命了?”

    凤海赶紧擦了擦嘴傻笑道:“我不流的少爷!”

    “凤海你记着,和气生财,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翻脸。”

    “那要万不得已呢?”

    “翻脸就往死里整。”

    “……”凤海咽了口吐沫,“那少爷得拿捏好了,那货郎可势大。”

    “你怎么老想着我跟他翻脸啊?”杨长帆无奈道,“做买卖都是图财,翻脸作甚!”

    “是,能不翻就不翻。”凤海挠了挠前脑那一撮头发。

    “对了。”杨长帆转身在麻袋里翻了翻,取出半吊子递给凤海,“今天辛苦你了。”

    “这……”凤海看着钱,他也确实觉得自己辛苦了,少爷赚得这么多,赏点也没什么。

    “别假模假样了,口水都出来了。”杨长帆笑着把钱扔过去。

    凤海赶紧接住,擦了把嘴:“谢大少爷!顶两个月月钱了!”

    “你工钱这么少?”

    “吃在家里,住在家里,用在家里,本身就是家仆,有钱就不错了。”凤海擦了把鼻涕。

    “嗯……”杨长帆嘟囔道,“你是家丁,我不方便拉你过来做事,今后偶尔帮忙,都有赏钱。我爹要是看你老帮我不愿意,你就交一半赏钱给家里,他就不说什么了。”

    “怎么会呢!老爷没那么计较!”

    杨长帆摇头道:“不是,我怕我娘护着我,在我爹面前落短。”

    “这……”凤海纠结道,“我来了这一年,还是看得清,老爷打心里尊重大夫人,看不上二夫人,只是因为二少爷的原因……”

    “行了,这我明白。”

    “对对,少爷肯定比我明白!”

    “这钱做什么用?”

    “攒着啊!攒着攒着就够娶媳妇了!”

    “错了,你娶媳妇的主要问题不是钱。”杨长帆正色道,“拿着钱去买生发的药吧。”

    “……”

    骡车回到海舍已是晚饭的时间,老远就能看见炊烟被海风渐渐吹散。

    翘儿饭早就做好,在门口左望右盼,终是见了骡车的影子,心下依然在盘算怎么安慰相公,这风铃的事肯定不是想当然的,不是说它好卖就好卖,也不知道一个下午能卖出去几个。

    等车近些,才看清车上哪有半个风铃,只有杨长帆躺着睡觉。

    “到喽!”车夫到站喊了一句。

    “哎呦,辛苦!”杨长帆赶紧翻了个身,提起麻袋,“老胡,辛苦下次发榜的中午,再过来。”

    “好说。”车夫憨笑道,“今后怕是要老往这边跑了。”

    “什么情况啊!”翘儿焦急上前,“风铃呢?不会是被官府收了吧?”

    “呵呵,少夫人,官府可来不及收。”车夫架着车子掉头,回头笑道,“这么些钱,我看着都眼红!我跑这么一趟也就几分收成!”

    “啊??”翘儿大惊,望向杨长帆手里的袋子。

    杨长帆微微一笑,将袋子倒过来举高,下面手一松。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说不清多少铜钱从天而降。

    “娘亲啊!”翘儿张大嘴巴惊呼,“这得有多少?”

    “合银子得有几十两了。”杨长帆笑道,“信我就对了吧?”

    “相公你……你……”翘儿像凤海一样,完全不知道怎么表达。

    杨长帆上前一把抱起翘儿:“别急着点钱,先求个子。”

    “啊!你坏!锅里还热着饭呢!”

    “管他娘的!”

    别看只是几十辆银子,可杨长帆比考中了硕士还要兴奋,学了一辈子理论,没想到在这方面却先有斩获,最关键的,他心里有底儿了,觉得自己能靠双手,靠脑子在这里养家糊口。

    翘儿还没来得及跟着高兴,就被卷入了另一种兴奋之中,弱小的海舍又是一阵动荡,门口挂着的风铃左摇右曳,可怎么都遮不住杨长帆发出的声音。

    完事儿后,杨长帆坐在门口数钱,翘儿像中了迷药一样靠在杨长帆肩上,表情迷幻,也不知道是看到这么多钱给弄的,还是被杨长帆各色技巧给弄的。

    “后面有些卖的便宜了,不少乡亲拿不出那么多钱,就先赊了。”杨长帆精力倒是旺盛,很快将钱打好了捆,“拢共67贯三千八分,就算67两吧。”

    “太多了,多的不敢相信。”翘儿声音游离,“怎么感觉,像偷的抢的一样。”

    “力道用对地方,钱来的就是不敢相信。”杨长帆揉着娇妻的脑瓜笑道,“几十两银子也算不上什么,何员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好好的时候,别提他。”

    “不提不提。”杨长帆掩面笑道,“这些钱,最近种海该是够用了,还可以雇些人,往后两天我雇几个人过来做风铃,你盯着就好了。”

    “我做的过来!”

    “诶!你看你手。”杨长帆摸着翘儿的手,上面难免不有些伤痕,深觉心疼,“你往后盯人做事就好了,比你自己做效用大。”

    “嗯……”翘儿甜美点头,随后忍不住流下泪来。

    “好好的时候,哭什么?”

    “翘儿就是觉得……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像做梦。”

    “那这梦还长。”杨长帆拥着妻子叹道,“这是咱们俩的梦。”

    “可我爹说……”

    “说什么。”

    “说……男人有了本事……”翘儿说着使劲摇了摇头。

    “哈哈。”杨长帆大笑道,“纳妾是吧?”

    “……”

    “我本分话吧。”杨长帆真诚道,“我没决心,也没胆子断定今后的一切,也许有一天,在某种情况下,真的会有你说的事情。”

    翘儿咬着牙,身体微微一颤,没有说话。

    再好的女人,也不愿听到这种话。

    但你听不听到,事情就摆在这里,杨寿全有文化么?讲礼数么?吴凌珑出身不够?修养不足?这都没有,可杨寿全依然纳了妾,还是最低贱的那种,也说不清他是为了再要一个孩子,还是耐不住寂寞。

    “可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我能保证。”杨长帆抱着翘儿悄声道,“这梦,始终是咱们的,绝不会有第三个人。”

    这情话翘儿听了,甜在心里,美在脸上。

    杨长帆只觉得自己很无耻,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抽象的承诺么……

    可翘儿抱得更紧了,就是管用!

043 到底是父子

    此时此刻,举人府里,同样有人欢乐有人愁。

    最兴奋的莫过于吴凌珑,谁都希望自己儿子有本事,而在这个世界除了靠功名,能有的本事也就是赚钱了。她从凤海口中得知儿子一下午赚了几十贯,心里乐得要上天了,倒不是贪钱,重要的是儿子给自己正名了。

    凤海也是个话唠,柴房里忍不住把这美事告诉了其他下人,不用七转八转,杨寿全也就知道了。

    杨寿全可谓是喜忧参半。

    好么,结交一个庞千户还不够,何货郎你都招惹了!

    可他也没办法,儿子已经自立门户,除非他大逆不道,自己是不能干预的。

    反过来,他心里竟也有那么一丝丝喜悦,赚钱到底也是门本事,杨长帆也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儿子有本事,当爹的哪有不高兴的。

    他渐渐意识到,也许杨长帆真的不属于世俗礼法四书五经。

    与杨寿全的喜忧参半形成对比的,自然就是赵思萍了。

    她恨杨长帆挣钱倒还其次,主要是恨儿子帮他,明明赶考呢,帮这不成器的哥哥这么一出,影响成绩怎么办?

    她烦恼憋闷地在院中踱步,却还有人给她添堵。

    只见凤海提着一串“长寿铃”,笑呵呵拴在了大门前,还不忘抬手拨弄一下,听听响。

    “就这玩意儿啊?”赵思萍老远不屑道。

    “二夫人,这是长寿铃,保咱们全家万寿无疆。”凤海小心笑道。

    “万寿无疆?万寿无疆那是说皇帝的!你还上天了啊?”

    凤海吐了吐舌头,不敢申辩。

    “拿下去拿下去!”赵思萍挥手道。

    “嗯……”一声沉思传来,杨寿全出了书房,正看见了那串长寿铃,“什么事?”

    “老爷。”凤海连连行礼,而后指着门前的风铃道,“大少爷刻意送来的,说长寿铃就这一个,不忍心卖,让我拿回家里挂着。”

    “呵呵。”杨寿全走上前去,看了看风铃随口一笑,“长寿?呵呵。”

    “总是个念想。”凤海也笑道。

    “念什么啊!管用就有鬼了!”赵思萍呵斥道。

    “算了。”杨寿全则摆了摆手,伸手碰了下风铃,听到了那悦耳的脆响,“挺有趣的,也是孩子的心意,挂着吧。”

    “……”赵思萍气得跺脚,只得径自回房。

    “那老爷,我去忙了。”凤海这便请退。

    “不急。”杨寿全抬手道,“下午没见到你?”

    “哦……这个……”凤海有些慌张,“我去帮大少爷了。”

    “这么出去,没跟我说一声?”

    杨长帆的话终于应验了,凤海尴尬低头:“大少爷……给了赏钱,让小的上缴给家里一半,小的还没缴……”

    “多少?”

    凤海摸了摸腰间:“五钱。”

    “不少啊。”

    “是……我这就拿三钱给夫人。”

    “罢了。”杨寿全摆手道,“下次出去,跟家里打好招呼。你有闲钱,管管头发。”

    “……”凤海就日了狗了,这方面你们爷俩儿关注点倒是一样!

    ……

    次日晨,杨长帆一早去了所衙,几乎没什么人到呢,老丁便早早到了。

    见杨长帆来了,老丁赶紧茶水伺候,他料定了杨长帆要问什么,倒好茶便说道:“货还要等一等,我做担保你大可放心。”

    “不是货的事,别的事。”杨长帆抬手敬茶,饮过之后才说道,“我这边提前做些小东西,缺人手。”

    “哦?已经在做了?”老丁颇为惊讶,“就是昨日跟何员外说的风铃?”

    “是了,何员外帮忙,卖的不错。”

    “恭喜啊杨公子!”老丁作揖道,“这一下就不紧张了吧!”

    “勉勉强强。”杨长帆谦虚一笑,“不瞒丁大人,这风铃是个简单的东西,谁拿去都会做,我现下耍些小聪明,找何员外帮忙,也早晚有不管用的时候。我琢磨着,就要借着这个势头,近日能做多少做多少,因此才找丁大人来要人。”

    “好说好说,别的不多,就人多。”老丁当即笑道,“要多少?男丁女丁?壮丁小丁?”

    “妇孺即可,不是什么重活。”杨长帆接着说道,“工钱也不按时间算,按成品算,每做好一只风铃一文。”

    “嗯……”老丁托腮道,“依杨夫人的手艺,一天能做多少?”

    “随便做做,七八十个。”杨长帆赶紧解释道,“她不一样,她小时候做过,让我这种手艺的人做,一天也就二十个到头了,还不一定都能过关。”

    “也是个熟练的工艺。”老丁随即说道,“这样,你得给个底线,要不然我不好叫人,工钱底线每日20文,每做成两只算一文赏钱,你看行不行?”

    杨长帆心下略微盘算,按照老丁的算法,如果一个人一天做了80个的话,反倒只付60文就够了,反过来看,如果一天只做了6个,却要付23文。

    老丁进一步解释道:“手艺不好的,后面不雇就是了,关键要有个底线,不然我请不动人。”

    “没问题,就这么定。”杨长帆一拍大腿,提出了一挂钱送与老丁,“丁大人也知道,我本钱有限,这数目指定少,付与所里,聊表心意。”

    “要不了。”老丁接过钱,从中间一插,截了一半,将其余还给杨长帆,“心意我领了,无须这么多。”

    这还是头一次,往外送东西给退回来的。

    老丁要是不收,义务劳动也不合适,收了,又觉得一贯太多,真是太讲道理了。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眼下这官场已经没法要了,老丁这么正义的人,也只是取一半,而不是退回来,也许庞夫人在这场面上都不算最过分的那个。

    “丁大人……我真不知道说什么了。”杨长帆接过钱,心里特别是滋味。

    “我不过是个小吏,拿这份都多了。”老丁收起铜钱后才说道,“这些你拿回去再凑一凑,弄个礼品,送到副千户那里。”

    “哦,对了!”杨长帆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所里还有一位领导,虽然没什么存在感。

    “副千户昨日问过你的事。我就这么帮你,你只打点千户那边,不合适。”

    “丁大人说的是,我这就去准备。”

    “最好是托人,找个名目送到府里,低调行事。”

    “丁大人真是拿我当自己人。”杨长帆感动不已,连送礼技巧都交代了。

    “不说这事了。”老丁最后问道,“你要多少人?”

    “50人。”

    “???”

044 生产线

    “大人凑不到的话,三四十也是可以的。”

    “不不。”老丁惊讶道,“50人,就算每人每日只能做30只,那也是1500只?你有那么多贝么?”

    “全沥海会拾滩的,都去拾了,据说已经要拾到临海卫那边了。”

    “不是……杨公子。”老丁琢磨道,“全县,才多少人,每日产1500只……你不考虑考虑?”

    “先产5000只堆着,不好卖就算了。”杨长帆笑道,“用兵,讲究兵贵神速,咱们行商,有时候也需一蹴而就,要做这门生意,就尽快做绝。”

    “你可算过成本?”

    “5000只全算下来,10两上下,承受得起。”

    “呜!!”老丁大惊道,“你昨天到底卖了多少钱?”

    “丁大人切莫对外吐露。”

    “不说。”

    杨长帆这才凑到老丁耳边说了大概,他往少了说的,只说了40多两。

    “就……就这个……200只?卖40多两?”老丁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只能卖到两钱??”

    实际上卖了四钱上下,杨长帆不想显得太夸张。

    “多亏何员外帮忙。”杨长帆笑道,“也就是一开始有噱头,后面卖不了这么多的,等下一批做好了,我给丁大人也送几只。”

    “太贵重了!我可要不起!”老丁彻底慌了,“既然你已经赚了40多两,那你看着来吧,我立刻给你找人去。”

    “让他们拎着板凳拿着工具,我这边没那么多!”

    “放心!”

    老丁匆匆而去,临别脑子都在玩儿命的转悠,昨日杨长帆跟何员外聊的那法子还真管用了!这帮赶考的钱也太好赚了!

    可一下五千只……就算会稽是大县,也没那么多考生啊。

    不管了,先给他找人吧。

    其实杨长帆自己也清楚,从运营角度来说,在出货量不明的情况下如此大量生产,略有风险,只不过这个风险的成本很低罢了。冒这个险,主要是为了赶着如今县考的风潮,会稽周边还有上虞、萧山等县,现在把货做出来,兴许能赶上。

    另外一点,做贝壳风铃这东西,入行门槛也实在低得可怜,没什么技术含量,这种一招鲜是没法吃遍天的,能吃多少抓紧吃就对了。

    未到午时,老丁已经领着打工队伍前来,四十来人,人人拎着板凳拿着工具,阵仗着实可以,来者虽多是妇女,却也有七八个男人混在里面,老弱居多,看起来正常的壮年仅有一人。

    老丁带来队伍跟杨长帆交接后,冲人群吼道:“杨公子这事,我来担保,大家只管好好干活。干得好的明天接着来,干不好的走人,一天二分钱,做出两个合格成品单赏一文,都听明白了么!”

    “丁镇抚担保,大家放心!”

    “是不是得有人教啊?”

    人群七嘴八舌发问,搞的老丁都头疼。

    “行了,人都到了,剩下怎么整看你吧。”老丁回身拍了拍杨长帆道,“折腾晚些没事,工钱别差,我可给你担保了。”

    “没问题。”杨长帆说着取来一只翘儿刚做好的风铃塞给老丁,“这个叫富贵铃,就图个吉利,你觉得有意思就挂家里,没意思再送别人。”

    老丁接过风铃,无奈一笑,他也知道这东西实际值不了什么钱,纯粹就是心意:“那我收下了,回头帮你宣传宣传。”

    “多谢丁大人!”

    老丁推开人群径自走了,剩下一堆老幼妇孺干瞪着杨长帆。

    杨长帆往外走了几步,在滩上拿木条画了一个圈:“大家围着这里先坐下。”

    人群木木跟来,很快围着圆圈里外里坐了几排,杨长帆自己也觉得好笑,40多人刚好是学校一个班的编制,这感觉跟开班会似的。

    “三件事说明。”杨长帆摆手开聊,“一天二分底薪,两个成品赏一文,多劳多得。”

    众人纷纷点头。

    杨长帆接着说道:“一天至少做出15只,做不成的只拿一半底薪,明天就不要来了。”

    “杨公子,这点刚刚老丁没提啊!”一人当即呼喝起来。

    “你看我这手。”杨长帆抬手道,“这么糙的手,我一天都能做几十个,何况你们?这手艺简单的紧,一看便会,做不成15只,只能说纯粹是磨洋工。”

    众人看着杨长帆纷纷笑了,他们也见过了风铃的样子,确实简单易做,大家互相看了看,也没人再提什么意见。

    “第三,每十来人一组,选出一个组长。”

    众人面面相觑。

    一人问道:“杨公子定就是了。”

    “我不知你们的情况,你们互相都熟,自由组合,选德行高手艺好的便是了。”杨长帆催促道,“快些快些,拎着板凳自由组合,同组的凑在一起。”

    众人觉得有趣,这便自由组合起来,有血亲关系的先走到一块,再次是有交情的,最后是顺眼的,十来分钟功夫,叽叽喳喳凑了四组,一组都是十一二人,三个妇人、一位老叟被推举出来成为组长。

    杨长帆让几个组长上前,大概看过之后吩咐道:“组长负责督促、协调本组的生产事宜,产出最多的组再加赏钱五分,其余组二分,没能做成150只的组无赏钱。”

    “啊?”老叟惊问道,“这赏钱是给组长的,还是给同组所有人的?”

    “赏钱交到组长手里,组长自行分配。”杨长帆抬手比划道,“觉得自己功劳大,就自己多留,觉得某几个人功劳大,就多分这几个人,你们自己看着合适就成。”

    几位组长对视一番,一种奇怪的情绪被调动出来。

    平日里大家屁都不是,现在莫名成了管钱的小头目了!

    杨长帆提醒道:“说清楚,你们得负责本组所有事宜,包括运料、点数等等,觉得干不了的现在可以说。”

    几人连连点头,屁大点事有什么不能干的。

    “其他人还有问题么?”杨长帆望向其余众人。

    一女子抬手问道:“杨公子,组长扣下赏钱不分怎么办?”

    “组长有任何问题,全组人跟我说,换组长。”

    女子这才点了点头,后面组长分赃要掂量着来了。

    又问了一圈,大家无甚问题了,杨长帆才冲一旁看着的翘儿招了招手。

045 惆怅

    翘儿美滋滋一乐,挎着篮子穿过人群走到圆圈中心来。

    丈夫比她想象的能干太多了,就这么会儿功夫,把事事都安排清楚妥当,指挥这么些人也不怯场,自己可不能落下。

    “内人负责总管生产事宜,直管几位组长,下面交给她了。”杨长帆话罢,扶着翘儿肩膀点了点头。

    翘儿握着拳头,也跟着点头,她心理还是有些没底的,可丈夫都铺到这步了,自己不能输。

    她这便让几位组长坐下,拿出篮子里的工具,开始讲解风铃如何制作。

    杨长帆则撤出了中间的圈子,将场面都交给翘儿,自己只远远看着,忙活起别的事。

    风铃制作毕竟简单,大家又都是吃海的人,翘儿还没做完一个大家就嚷嚷着会了,翘儿还不放心,让几位组长各自上前试做,确保组长没问题后,才让大家开始生产。

    整个生产过程,难点无非就是运料和计数,把成筐的贝壳送到每个人手中,每个人做好了记下数目再统一储存,这两点料理好了就没什么问题,杨长帆也是懒,把这些工序都交给各组人自己负责,包括质量检查,给自己整出来成品就可以了。

    正午时分,这边的露天野作坊已是一片忙碌,无论上手快慢,谁都希望这一天多赚上几文,翘儿则来回指挥运料运货,不亦乐乎。

    至午后未时,这边产出的风铃已经堆成了几座小山,“状元铃”必然是最多的,其余各类风铃分别堆放,并且不断在增高。

    杨长帆躺在刚挂好的吊床上看着众人忙碌,难免生出了新的烦恼。

    毕竟是野作坊,在生产中还少了关键的一环——储存。

    风铃还好说,后面种海的产品,储存运输就更是一大难事了,再借所里的房子?庞夫人知道自己的情况后铁定又要狮子大开口了。

    看来有必要在库房方面做些准备了,最好就在这附近自己盖,还比找庞夫人便宜一些,可这中间难免又要打点,做生意方方面面,还是没这么简单的。

    正躺在吊床上瞪着蓝天发愁,翘儿突然闪到眼前,脸色阴沉道:“你约何员外了?”

    “没啊。”杨长帆揉着眼睛非常无辜。

    “他正往这边走呢,你回避一下。”翘儿掩面咳了一声,“这次老丁不在,不泡茶可以么?”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货郎毕竟帮了我……”杨长帆翻起身眯眼一看,远处果然一辆大号轿车正在驶来,一辆货真价实的轿子马车,按理说得是有品级的官员才能坐的,可现在纪律涣散,这货郎也搞了辆。

    “这样……”杨长帆连忙吩咐道,“你找个年轻的女人去屋里,让她泡茶上茶,给两个赏钱。”

    翘儿点头应了,杨长帆这才下了床,伸了个懒腰,准备接客。

    忙于生产的人们也都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如此级别的马车的确是稀罕物,相对而言,比现代人在街上看见一辆法拉利还要惊悚一些,更何况是在沥海小所。

    马车行至舍前,车夫拉绳吹哨停下,翻身下车,直奔车厢后。

    不得不说,这车夫的装扮都明显好于这里所有人,有钱人家的狗过的都滋润啊。

    后面,车夫扶着主子客人下来车,自觉退到一旁。

    何永强一身白袍,头发扎得极是整齐,下车举目四望过后,最后才望向杨长帆,随后露出一副“哎呀,好巧啊,你也在这里!”的表情,持扇作揖:“杨公子,生意够红火!”

    这个逼装得十分过分,就好像开着兰博基尼到我家胡同里“嘀嘀”一阵,然后下车拂了拂头发,摘下墨镜一般,这给谁看呢……

    给谁看杨长帆也得看,当即笑脸迎客:“哪里哪里!都是本茂兄帮忙!”

    “还是东西好!”何永强行过礼后,这才将同行人介绍给杨长帆,“这位是我在绍兴府的朋友,黄大官人,听闻你的‘状元铃’颇为好卖,说什么也要来见识见识。”

    这位黄大官人看起来可不像是大官人,20出头的样子,个头矮胖,穿着也只是马马虎虎。

    黄大官人倒不怎么讲排场,当即笑道:“什么官人不官人的,叫我黄货郎就好了。”

    “黄大官人太谦虚了!”杨长帆行礼过后必然要招待,“屋子太小,咱们还是只能在门口将就一下,两位大官人恕罪。”

    “何罪之有!请!”

    “请!”

    几人走到门口小圆桌前,撩袍落座。

    何永强四望道:“今日夫人不在?”

    “拙荆偶感风寒,不方便请安,两位大官人见谅。”

    “那务必好好休息。”何永强满脸失望的表情,好像这一趟白来了。

    正说着,一位少女端着茶具从舍内出来,何永强先是激动了一下,而后发现不是,又略显落寞,今儿这个逼是白装了。

    少女来到桌前,木木倒茶,纯粹是完成任务,断然没有翘儿那分讲究与细致,外加少女姿色有限,搞得何永强兴致全无,只挥着扇把子道:“行了,我们自己来吧。”

    “哼。”少女还不爽了一声,砸下茶具这便回身忙活去了。

    “这……”何永强皱眉不喜,冲杨长帆道,“这下人太不讲规矩了,在我府里要吃板子的。”

    “喝喝喝……”黄胖子倒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自己拿着茶壶给何永强倒上,“咱们过来又不是单为喝茶的,将就将就。”

    “哼。”何永强也傲娇一声,展开扇子望向繁忙的野作坊,随口道,“这比得上机房了。”

    “机房?”杨长帆不解。

    黄胖子笑呵呵解释道:“就是做丝绸的地方,杭州那边多。”

    “哦哦!”杨长帆一拍脑袋,不就是纺织厂么,你怎么不再跳点儿说是网吧呢,“本茂兄这是取笑小弟了,这个跟机房没法比。”

    “就是人员质素差了些。”何永强拿起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喝过之后掸了掸衣服起身,“你们谈吧,我看看海。”

    话罢,他也不管二人,自行走到滩边,双手一背。

    卧槽,没见到我媳妇用这么惆怅么?

046 袖里乾坤

    “本茂兄是风雅人,咱们谈咱们的。”黄胖子不以为意,这便拿起茶壶给杨长帆斟了,“杨公子,实不相瞒,为兄想试试这状元铃的生意,听说本茂有参与,我今日一早就过去问了,问过之后才知道本茂只是做个人情。”

    “这人情可太重要了。”

    “那是,本茂兄面子大。”黄胖子倒好了茶才笑道,“这不,本茂兄牵线领我过来了,不知杨公子有没有心思谈谈货的事。”

    杨长帆当即笑道:“瞧老兄说的,我这么赶着做,就是在等老兄来啊!”

    “呵呵。”黄胖子跟着笑道,“我也没想到你能把这海舍搞到这个规模,真是万事俱备!”

    “请。”杨长帆敬茶。

    “请。”

    二人各自喝了一杯,却是谁也没聊生意的事。

    “请这些人,得不少钱吧?”黄胖子望着忙碌的人群道。

    “也不太多。”

    “你这贝供得上么?”

    “将将。”

    “成本就沿滩而置?”

    “暂时。”

    三个来回下来,基本相当于废话。

    二人心里也都清楚,后面要谈的无非就是价钱问题。黄胖子想摸摸底,杨长帆肯定不能让他轻易摸到。

    为了不被摸到,杨长帆转守为攻:“黄兄,这货你准备往哪里出?”

    “哪里好卖去哪里。”

    “黄兄在绍兴府有铺面吧?”

    “小铺小铺。”

    “上虞两日后开考,那边可以试试。”

    “怕来不及。”

    三个来回下来,杨长帆还是掌握了一些信息的。

    黄胖子再度举杯:“请!”

    “请!”

    二人喝了不知道第几杯茶,心下依旧各有算计。

    他们共同掌握的是会稽县炒作后的售价:四钱五分,可这个炒作有案首热门和县首富捧场,这才有这个效果,也只是当日会有这个效果,二人都清楚,换了地方换了时间换了人,这个价钱是不可能的。

    杨长帆算计着黄胖子的运货铺面销售成本,黄胖子则算计着一个风铃到底有多少生产成本。

    开价,自然要在这二者之间。

    价钱开高了,黄胖子完全有本事自己做,或者找别人做。

    开低了,杨长帆也可以自己卖,或者找其他人出货。

    如何找到合适的尺度,让自己一方有利可图,才是根本。

    黄胖子揉着下巴道:“按你说的,就算赶上时间运到上虞,可能卖多少,尤不可测啊……”

    “我弟弟也算小有名气,眼看便要摘得会稽案首,就算到了上虞,考生也该知道他。”

    “上虞也有上虞的案首。”黄胖子摇了摇头,“说白了老弟,所谓运到上虞,我不过是投机,真正报以希望的,还是后面的府试。你弟弟要真摘得案首,也就根本不会去府试了。”

    “会的,他依然去。”杨长帆眉色一抬,“他必县、府、院三试俱通,方可直入府学。”

    黄胖子闻言为难起来:“老弟,说来说去,他可还没拿案首呢。”

    “好好,不提他。”杨长帆摆手道,“如今‘状元铃’的风气已经传开,外加平安、长寿、富贵等铃散卖,这些可都是愚弟运作的,老兄要做这买卖,好商量,还是要给弟弟留一口不是?”

    “那是,那是。”黄胖子点了点头,又望向忙碌的人群,“这边现在有多少货?”

    “四五百只,状元铃居多。”杨长帆不慌不忙说道,“现下沥海的滩已经拾光了,我收的贝还要夹杂路途成本,先前赚的小钱已经都砸进去了。不说上虞,县考第三场迫在眉睫,老兄就算拉回会稽卖,也保你进账。”

    “哪还有那么多考生。”黄胖子这便抬起胳膊,把袖子抻出来一些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拉持试试,合适就成,不合适我认识了兄弟,也算不白来。”

    “认识老兄才是愚弟的荣幸!”

    “客气客气。”

    “不客气。”

    黄胖子就这么抬着手,二人尴尬对望说了一通废话。

    “倒是拉啊……”黄胖子僵着胳膊催到。

    “拉啥?”

    “……”黄胖子见杨长帆的表情,啼笑皆非,“我说弟弟啊,你还真是个新人,‘拉持’,不懂?”

    “黄兄请指点。”

    黄胖子一笑:“罢了,总要有个领路的,来来,你学着我把袖子抻出来一些,然后跟我的袖子搭上,手拉在一起。”

    “原来如此!”杨长帆如梦初醒,这就是传说中的“袖里乾坤”么?大家为了体面保密等等原因,把手藏在袖子里打手语议价,一种高深且恶心的交流方式。

    杨长帆是想干脆动嘴皮子聊,可这会儿有这会儿的规矩,今后这么议价的情况还多,早学会没有坏处,他这便学着黄胖子,二人袖子接上,手握在一起。

    哎呀妈呀好恶心,对面都是手汗……

    黄胖子倒是习以为常,摸着大男人的手丝毫不介意,肥滑细腻,他望了望左右才轻声道:“咱们刚才聊过货了,400只,这个提前说清。”

    “说清了。”

    “下面记得我这个手势。”黄胖子摸着杨长帆的右手,捏了两次,“这个抓是定起价,说好是‘两’起还是‘十两’起,我抓两下是‘十两’起,三下‘百两’,以此类推。”

    “就是说咱们议价的单位是十两对吧?”

    “不错,这货……其实也可以两起。”

    “那哥哥就欺负人了!”

    黄胖子摇头一笑:“我是个实在人,这才跟你十两起的。”

    “我信。”

    “咱们接着说,拇指为尊,拇指上议到底是几十两,你伸出拇指,我来触你。”

    “伸了。”

    “这是一。”

    “嗯。”

    “二。”

    “嗯。”

    拇指被调戏一圈,杨长帆便记住了。其实很简单,手指分为上肚、关节和下肚三部分,每个部分又分为左边右边和中间,加起来刚好九个点,就像九宫格一样,每个点代表一个数字,左侧的上肚、关节、下肚分别为一、二、三,中间是四、五、六,右侧七、八、九。

    聊清楚这个,黄胖子颇为神秘地说道:“那我先开价了。”

    “请。”

047 押韵

    黄胖子摸着杨长帆的拇指,用自己的拇指在左上轻轻一点。

    十两起?

    “这不行。”杨长帆当场就说了出来。

    “别说,袖里听。”黄胖子正色望了望袖子,“我开完价了,你要觉得合适,就也触一下我开价的位置,咱们十两就算说定了。要是不接受,你就反过来开价,开几十两,就点我拇指的哪里。”

    “原来如此……”杨长帆毫不犹豫,摸到了黄胖子拇指右中,即是“八”,意思是八十两往上。

    黄胖子当真老练,没任何表情变化,重又握着杨长帆的手,又点了一次“一”的位置,同时口中说道:“事不过三,倘有一方连续三次报一个价,对方仍未同意,这次就算了,买卖不成仁义在。”

    这话也明白,如果黄胖子连续三次铁了心开价十两起,杨长帆都不同意,大家就不用聊了。

    “明了。”杨长帆不假思索,在“八”的位置,又点了一次。

    这次黄胖子终于有些动容:“可以啊小子!”

    “是哥哥指点的妙!”杨长帆笑道。

    黄胖子仗着自己老江湖,不紧不慢,两次开价十两起,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威胁,如果他再开十两,杨长帆就没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了,要么同意十两,要么放弃。这对还是新手的杨长帆来说非常被动,如果着急出货,或者沉不住气,很可能会大幅降低自己的底价,为保做成这单。

    杨长帆心里的底价是20两,每个风铃在他这里成本顶天5文钱,但现在正是紧俏的时候,市场上再无二家,正是做大热生意的机缘,真的按照成本价走就太惨了,况且黄胖子绝对知道先前一只状元铃卖到了四钱五分,450文的事情,不过双方也都知道这个价位只是昙花一现,不确定因素太多,再者货品也不全是状元铃,因此杨长帆预判他每只能卖到二三钱,再流出利益空间,就算他一钱收铃保赚,这样下来400只,就是40两。

    可黄胖子显然不是这么简单的货色,他瞥一眼便知成本几何,真要开价40两,估计他自己就找人做去了,又没什么特别的难处,现在找杨长帆,无非就是念个货源快捷,产出稳定,更重要的是,除了黄胖子还没人收风铃,这货虽然紧俏,但反应过来的还只有黄胖子,他要不买暂时还就没人买。

    因此杨长帆心里底价定在了20两,相当于每只五分出货,他也有得赚,只是大头让给了黄胖子,当然,卖不出去的风险也是黄胖子承担的。之所以肯让这么多,另一个原因就是杨长帆自己不方便摆摊,昨天放榜处叫卖实际上不合规矩,至少该租个像样的摊位,杨长帆没这个资源也没这么精力,可黄胖子都有。

    这尼玛就是贸易啊,杨长帆心下感叹,生产商与销售商之间的博弈。

    黄胖子踌躇片刻,最终还是退让了一步,在杨长帆拇指左中一点,愿意出二十两往上了。

    杨长帆也让了一步,表示七十两。

    黄胖子不禁一笑:“弟弟,我念你是个新手,一笑而过,真跟初次见面的人谈生意,这么漫天要价,人家早甩袖子了。”

    “哥哥,咱们按照之前的售价算,大头可都是你赚的。”

    “行了行了。”黄胖子无奈道,“再跟你讲个规矩,要捧贬货品,话都说前面,袖里听金一开始,嘴上就不能说话了。”

    “懂了,哥哥请。”

    杨长帆稳稳当当,再次摸了个七。

    黄胖子眉头一皱,在扬长帆拇指左下连点三下,同时解释道:“连点三下就是死价的意思,你若不从,便不听了。”

    “我也可以开死价么?”

    “可以,但我先出了,你就不能出了,只能从或不从。”

    “这手够狠的啊。”杨长帆笑道,“哥哥你这就不讲究了,不告诉我这个规矩自己就出死价,早知道我也开死价了。”

    “哈哈。”黄胖子一阵苦笑,“好,我让你一步,你出便是。”

    杨长帆想了想,微微一笑,也在黄胖子拇指左下连点三下,自己也开了三十两的死价。

    黄胖子一惊,随后晃着另一只手笑道:“弟弟你讲究,就你讲究!”

    杨长帆大笑道:“哥哥教我规矩,我就当交个学费,还能真占哥哥便宜不成?不过咱们话说清楚,下次要来再单议,我这边进贝壳的本钱每天都在涨。”

    “这个自然。”黄胖子美滋滋一笑,基本也达到了他想要的价位,“下面你伸食指,咱们来论到底三十几两。”

    “原来如此,依次往后。”

    杨长帆伸出食指,右下立刻被黄胖子连点三下,示意“九”,总共加起来就是三十九两,直接开了个顶家,还了杨长帆一个情。

    “哥哥也讲究啊!”杨长帆瞪眼道。

    “我哪能占后辈的便宜!”黄胖子紧跟着解释道,“我这会儿再抓你的手,意思是后面不要议了,成交,你若同意,就来反抓我的手,不同意便点我中指,示意再议‘钱’这一位。”

    杨长帆立刻翻手抓了黄胖子一下。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抽手。

    “看看货吧!”黄胖子一拍大腿起了身,“说白了弟弟,我这次也是在搏,这价钱,也就是看在杨公子的份上肯出。”

    “愚弟也是看在哥哥面子上才肯卖。”

    “好了好了!”黄胖子笑呵呵拍了拍杨长帆,“请吧。”

    “请。”

    二人边聊边走到堆积风铃的地方,黄胖子随手取了几支晃了晃,声音悦耳,没什么问题,这便商议了取货事宜。一般这种交易,在拉持之前,还要说清楚是“卖方包送”或是“买方自运”,根据路途、地段、货品的不同,运费也会相当影响价钱,这次黄胖子直接自己运了,下次仍需单聊。

    黄胖子也是急着要货,当即没什么耽搁,很快料理完了所有事宜,二人这边来海边感谢正在观海的中间人。

    似乎是发觉二人快到了,何永强望着大海突发骚情,声音洪亮:“吾心系远岸,奈何一海隔!”

    “好绝句啊本茂兄!”杨长帆笑嘻嘻过去。

    “可惜就半段,说全了就更好了!”黄胖子跟着捧臭脚。

    “后半段,我还看不到。”何永强的表情依然很骚,“罢了,人生的无奈便是如此吧。”

    “哦……人生的无奈……我试试接一下……”杨长帆何尝不知道何永强在聊什么破事儿,杨长帆就此望着对岸吟道,“苦海虽有崖,无船可渡我。”

    “哎呦!”黄胖子闻言一愣,“有两下子啊杨公子!”

    “不敢不敢,只敢衬托……只是做到了押韵!”

    何永强却有些发呆,片刻后竟又接了一句:“吾愿成白鹤,振翅向彼阁!”

    “哎呀哎呀,妙啊!”黄胖子也不管妙不妙,都得称赞一句,随后他又望向杨长帆,“杨公子还接得?”

    “接!一定要接!”何永强挥臂做‘请’的手势,“你我和诗,怎能少了最后半句!”

    “嗯……”杨长帆苦思一番,幽幽道,“羽化而登仙,难识人烟火。”

    “呜……”黄胖子捂着胸口当真难受了一下子,“杨公子,非这么凄美不成。”

    “不不,黄兄,是本茂兄始得凄凉,我收的也必然难过。”

    “啊……”何永强同样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但却十分享受其中,“长帆懂我啊,长帆懂我……”

    “不懂,只是为了押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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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四年,海事研究生低调醒来。 这年头,书生扔下笔当海盗,海盗递来信等诏安。 这年头,皇帝炼丹药不能停,外面好污关不敢开。 可他们都不知道,这已经是大航海时代的年头了。 很快世界地图上就会插满五颜六色的旗帜。 而我自命天朝上国,也再不是世界的中心。 研究生知道这些,于是他努力研究,使劲生。 朋友太蠢,敌人太莽,不研究干不过去。 海洋太大,老外太多,不多生管不过来。回到明朝当海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回到明朝当海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回到明朝当海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