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3、人生如果按部就班了,那还有什么乐趣
石涧仁的确不能说走就走,耿海燕租的房子都还有一个月时间呢,晚上回去说了这个变动,这姑娘不可惜:“没事儿,不是说了么,你走哪我就搬哪。”
石涧仁着重谈了自己回去开会的要求:“这一回我希望大家都不要去我的工作地点再搞产业了,当初在温泉景区的时候我也跟你说过这点的。”
耿海燕还是有主意:“顺林区我们有一家奶茶店,那我在区里租个房把化妆品店做起来,周末你总要回家休息下吧,风土镇虽然我没去过,但从小就在乡下长大,这种乡镇最多也就一两条街加几个村子,没什么能呆的地方。”
石涧仁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发慌,具体这个发慌的点在哪里还没找到,赶紧洗澡睡觉。
第二天一早先到电视台继续劳动,上班以后到杨玉国的办公室汇报了自己这个工作调动。
杨玉国的脸上立刻呈现出强烈的羡慕之情:“开发区?!恭喜恭喜!那可真是有一番作为的天地了!”
石涧仁把已经到嗓子眼的提醒压回去,自己能去开发区,不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工作表现么,希望这种升迁之路能给对方一些鞭策吧。
所以中午之前杨玉国把在办公楼的员工都召集起来开了个简短的欢送会,区有线电视台员工们虽然早已明了石涧仁肯定不会在这个地方一直干下去,瞎子都能看出来这种人如深渊之龙,只要给了机会就能飞上天的,但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是这么让人咋舌的肥缺,都是体制内的,对这些弯弯绕绕最清楚不过,看起来好像是平级调动,那可发展的空间一个天一个地,这时候难免有人觉得后悔,要是这半年豁出去不要脸不要命的抱大腿,现在会不会让贵人把自己带走,从此命运改变?
还有些人有点幸灾乐祸,因为看起来最得石涧仁赏识的杨金瑞、罗明远等人正让大家眼红的去了平京培训,这会儿也来不及献忠心了。
总之石涧仁能改变的始终只是小部分人,大多数还是除了羡慕嫉妒恨,就是背后花费大量时间感叹命运不公平,肯定不会反思这半年来的机会放在面前,为什么没有抓住了。
中午回家吃了饭,石涧仁又赶到阅览室去告诉来的几个小朋友,回头通知读书会的同学们,尽可能在这两天集中来一下,自己要走了。
下午没有照例去温泉景区,而是先到区委区府,杨玉国是自己的挂职单位领导,无论其水平如何,顶头上司那就是顶头上司,走完挂职干部离任的程序,石涧仁才过来给姚书记报到,这也是因为对方安排了自己兼任温泉景区的职务,于情于理都应该来知会一声,说起来这党外人士挂职干部还真是有点不一样哦,起码从石涧仁看见的那些文件里,党内的干部到任离任都有组织部的干部随行处理,而自己这边的直接管理部门是统战部,看看曹天孝手下那么两三号人吧,石涧仁也就自力更生了,关键是也没个行动说明书!
说起来都到这边区里挂职接近半年了,除了来的时候那次,石涧仁还是第一回来到区里的最高行政机构,门口的保安却能认出他来:“石台长吧?找哪位哪个部门,我给您打电话联络一下。”
那石涧仁就不用登记了,不过等他说了是来找姚书记的,却很不巧,没有预约的结果就是区委书记到市里面开会去了,可能要明天或者晚上才会回来,保安还热情的给书记办公室打了个电话,那边的秘书证明了这个说法。
石涧仁点点头谢过保安,背着手慢悠悠的出来,这才开车去温泉景区,这边是最麻烦的。
七月底已经是各级学校放暑假以后的场面,这全区最好的水上乐园还顺势推出了月票,所以放眼望去,最大的那个造浪池里尽是青春飞扬的男女生,石涧仁无暇欣赏那些靓丽得刺眼的青涩身材,先找史维梓单独谈话:“……我调动的情况就是这样,但刚才去见姚书记没有遇上,那么接下来关于景区的管理人手我们还是要听区委领导的安排。”
史维梓的表情是震惊的,起码在这点脸面功夫上他还不如杨玉国,那位老油子很顺势的就浮现出笑容了,年轻的秘书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快就调任新开发区管委会?”
石涧仁倒是借此机会问问:“你知道我其实是到政府部门挂职的党外人士,到这样的管委会一般是做什么都不知道呢,能给我讲解一下么?”
史维梓想了想还是有点为难:“我们区还没有呢,一般来说一个县市里面的经济开发区,就类似鹏圳这着名的经济特区之于国家的关系,各方面政策都会有些优惠,在体制上也会有些不一样,譬如党外人士的职务限制小很多,大多数普通区域党外人士是不会担任正职的,但在特区这就不罕见,当然一把手肯定是党员,而在江州这样区级以下的经济开发区,除了主城的几个区有两三个,其他行政区还从来没有成立过这种经济开发区呢,所以很多细节连我们都没有遭遇过,但沿海有些省市就比较多了,一般可以借鉴他们经验。”
之前的小半年,石涧仁真是奔着个事业单位挂职工作而去,从未想过自己还会进入真正的政府机构任职,电视台的文件也看不到很多正式机构的内容,所以很多常识都得恶补。
也是现在,他才知道在江州政府内部对于这个直辖市的行政区域有个基本划分,自己常年活动的主城区被成为都市核心区,然后周边一圈包括挂职的北岭区叫做都市拓展区,再外围点叫做城市发展区,偏远的北面部分叫生态发展区换言之就是农业区,偏南部的部分叫生态保护区,也就是旅游发展区,这就是整个直辖市下属几十个县区市的划分定位,而石涧仁和蒋道才去的顺林区就属于夹在中间的城市发展区,而风土镇又靠近农业区的边缘,山势散乱又没什么大点的江河,交通更是一般般,所以没什么发展工业的机会,愿意去的工厂都是污染大的那种都不爱,所以一直就靠着普通农作物养活,还没什么旅游景点,在本来还算经济不错的顺林区就是个包袱,拉低数据的那种落后分子,据说解放前还是游击队喜欢活动的区域呢。
这么一形容,熟读过一段儿解放史的石涧仁就明白了,就是偏远。
这样偏远的地方,蒋道才有信心捣鼓出一片新天地来?
自己又能在这种场面中做什么呢?
第一次要穿上官袍的小布衣,还是有点憧憬。(未完待续。。)
944、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憧憬没那么容易实现,就这么一个下午,先是胡蓉梅打电话过来询问石涧仁要调离广电系统了?
显然区电视台那边还是有人立刻把消息传递给了远在平京学习的杨金瑞、罗明远他们,心里顿时失去依靠的感觉传递给了胡蓉梅。
石涧仁稍微解释一下,胡蓉梅虽然还不至于说马上撂挑子,笑说这事儿可本来是要拉石涧仁来平京露脸的,现在真是把功劳全都给了别人?石涧仁不在,那老台长是当然的业务带头人,这份大礼可不轻,就这么平白送人?
石涧仁何曾在乎过这种荣誉,笑着说如果能激发对方继续捞大礼那就算是功德,这边还请胡蓉梅继续照看下。
但接下来柳子越的电话就很不客气了:“不可能马上走,全市广电系统要树典型抓先进,这边势头都造起来了,昨天去看你就是为了确认细节的,现场拍了那么多素材你没看见?这是宣传部已经过了文的,闫副书记亲自要人我们也要说说道理,起码也要让我们这个先进典型运动搞起来,你也要露过几次面,才能拍屁股走人,难道你叫我一大堆宣传集中在杨玉国那张老脸上?凭什么鼓动其他区县电视台各级年轻干部奋发图强?谁相信哪!”
石涧仁听出点端倪:“闫副书记你们都敢这么说话?”
柳子越跟他没什么隐瞒:“其实他是副书记里面序列最后一位,还兼着副市长呢,如果不是这两年江州上面变化比较大,哪轮得到他一个副市长兼副书记?”
石涧仁有点莞尔,这广电系统到了市级、省级以上很多都是市委宣传部部长兼任台长,所以副台长的级别也不低,胆子有点大。
当然也从一个侧面体现出闫副书记的思路要推进,阻力不小,他的话语权还比较有限。
不过石涧仁对于能带动其他人心态的事情是支持的,特别是柳子越说到:“你这情况这么典型,做得好立马就从挂职虚位变了实权干部,这么显着的好处,更值得宣传,不许这个时候甩手走人,必须跟着一起把这事儿弄完再说!”
石涧仁这时候能明白体制内身不由己的感受了:“我自己说了不算,私底下我可以这样给你沟通,需要我做什么,这个阶段是可以协调一下的,估计我过去事情也没那么多,但到开发区上任是必须按时到位,那也涉及到一个镇一万多人的经济改造工作,你走程序搞个情况说明?”
柳子越现在能嘲讽石涧仁了:“不错嘛,去了几个月事业单位,就知道跟我打官腔了,想当初争取产业园项目的时候,你完全没有一点体制内的做派,现在学得十成十啊。”
石涧仁认真:“既然在这个体制内工作,那就还是按照这个模式来适应,我想这样跟各方打交道才是最合理的。”
柳子越其实是表扬:“我真做不到你这么强的适应力,那你现在的主管部门是统战部?我会给统战部和北岭区以及顺林区分别发函的,首先是平京这次颁奖会无论是否得奖,都必须是你带队,其次在江州有几个系统内的工作会议,你来谈谈……对啊,你去开发区是副职,常务还是后面的?”
别小看了职务中的常务二字,虽然都是副职,但是挂着常务的那种通常说明就是第一副职,而且正职还很有可能是不管事兼任的,实际工作都是常务在抓,实权副职呢。
石涧仁老实:“跟您一样,没这俩字儿。”
业务副台长笑起来:“那很有可能你还是分管卫生、教育、文艺宣传之类的工作,开发区如果成立电视台,还是该你管理,只不过这时候你就是分管领导咯,还是祝你芝麻开花节节高啊!”
节节高的石涧仁挂了电话,又跟史维梓请教。
这位在机关单位已经任职七八年的公务员当然是如数家珍:“如果副主任是常务的,那基本就是常务副主任主持工作,负责财政金融、地区管理、招商引资等各项管理工作,重点的警察局、税务、各级公司机构都向常务汇报负责,您这……不知道副主任还有几位,如果只有您一位,那负责的工作也够繁重的,教育、卫生、民政、体育、人口计划生育、民族、宗教,还有管委会所在地融合发展……”
石涧仁楞一下:“什么发展?”
史维梓介绍:“没看见文件,但听您这么说,应该是把风土镇从原来的行政划分改成了经济开发区,原有的镇有一整套镇领导班子啊,除了调作他用的,还要涉及到把一个普通农业镇朝着开发区融合转变吧,简单说起来这些原本属于农业户口的镇上居民,有部分还要转变为非农业户口,这个步子其实不算小,投资也很大。”
石涧仁恍然,政体上的一点点改动,落到实际工作就是一大堆连锁反应似的繁琐公务,这就是体制牵一发而动全局的特点。
所以找史维梓询问了一个最接近风土镇格局的附近本地镇,石涧仁准备下午下班以后驱车再去看看,脑海里面有个比较清晰的印象。
最后才对温泉景区的员工们开会。
史维梓说自己还没接到正式的安排,那依旧只能算是协助石涧仁工作,做好交接时期的稳定工作,特别是账面清晰,这可是石涧仁走之前最需要交代清楚的,电视台副台长的财政权肯定不在他手里,那就要简单得多。
短短四个月左右,已经从原来的百来号人扩编成了三百多名员工,因为同时还在营业,所以不可能所有人都到会场,就在停车场上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大片,保安们挤一块儿,女员工们喜欢扎在一起,穿着各种岗位制服的场面颇有些乱糟糟。
石涧仁这个从上任伊始就只公开讲过一次话,后来都是傅育林带领恢复工作了,好些新员工甚至对这么总经理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
没想到再看见一开口就是要走了。
石涧仁当然不会谈自己要去干嘛:“我从大家的中间看见很多熟悉的面孔,当初你们和我一起把这个残缺不整的温泉景区努力修缮以后,成功树立起金龙温泉度假景区的招牌,无论是轻猿滩漂流还是溶洞开发,都走上了正轨,但从一开始我就是受命在这个混乱的阶段跟大家一起来过渡的,我们一起很好的完成了这个任务,接下来我有新的任务就要离开了,而你们也意味着新的工作状态,思索一下,之前的傅老总双腿都断了,但依旧杵着拐杖毫不犹豫的选择再次去开创新的局面,你们眼前的工作岗位,有哪些是你们可以主动去改进改善的,这在未来的企业运行中,懂得这样去动脑的人,就会站在别人的前面,改变自己的工作命运,而不是期盼着天上凭空掉下个什么好处……”
直到面对这些员工,石涧仁才决定自己主要讲什么,这时候叮嘱那些工作细节、企业文化都不重要了,因为石涧仁从这些员工的眼里看到的更多是羡慕或者木然。
没错,温泉景区是扭亏为盈了,在场这么多人一起努力的结果,虽然大家都是拿了工资的,但石涧仁却顺着这场转变肯定升官了,而大家呢?
依旧还是干着自己那重复单调的工作,依旧还是那点工资那点事情,哪怕不少人是因此才找到了工作,可人性就是看见比自己更好的会产生点不平衡心态出来,有什么办法呢?
好像被石涧仁和傅育林等人带起来的一点火花只是闪亮片刻,又要回到死气沉沉的局面中去了。
石涧仁给出了最简单中肯的建议。
做好自己的手边事,从自己最熟悉的工作中去发掘新的亮点,就跟电视台的那些员工一样,他还没来得及全面带领这边改进,就不得不走了。
这种提醒,三百多人里面,能触动哪怕一两个,也是值得的。
说完转过头来的石涧仁,正好看见停车场外两部黑色轿车,姚建平正抱着手臂笑眯眯的靠在车门边倾听。(未完待续。。)
945、别太当回事,那就更容易成事
姚建平的说法是:“现在我想反悔,学市里面强行要求你担任什么职务,把你留在北岭区!”
这是一天中第二次有人这样表达了,那个曾经在码头批发市场当棒棒的小布衣,终于好像璞玉琢磨出光芒来,被更多人看在眼里成了块宝。
石涧仁这时候不把对方当成高山流水的文友,规规矩矩的按照上下级关系汇报关于调自己到顺林区风土镇新经济开发区管委会担任副主任的事务,姚建平也从靠在车门上变成站直了平静倾听,最后点点头:“你是挂职干部,所以没有复杂的人事关系挂在北岭区,而且你还是党外人士,所以直管部门就是统战部,我作为区党委书记,实际上对你也没直接管辖权,以后……我还是期望你能够在体制内稳步前进,相信我们迟早会有相互交流的机会。”
石涧仁还想了想,觉得自己作为下属的程序已经走完才回应:“应该这是最后一次尝试体验,无论是新经济开发区代表的意义,还是我也想了解江州市未来经济发展方向,这都不会让我未来继续走在体制内。”
姚建平静静的凝视了几秒石涧仁,下午五点左右吧,差不多是下班时候了,黄昏前的阶段也是夏季水上乐园最为火爆的阶段,能听见远处的嘈杂声,从停车场都能看见远处人头攒动的游泳者,温泉的使用率倒是大大降低。
所以环顾四周,姚建平指指温泉池的方位:“走走吧,如果不是你提出来,这里迟早会按照警方要求封闭三四个月,那时候再想重新恢复生产,起码又是两三个月的各方扯皮,老员工一旦遣散再想重新集中起来也更不容易,而这几个月为区里面创造的利税和营业收入,会成为区里今年开始投资山顶景区建设的重要来源,对到山顶的交通线路也会采用高等级快速路的规格进行规划,一举解决山顶景区的交通安全问题。”
石涧仁略微诧异:“您也知道山顶景区车祸的事情?”
姚建平虎脸:“一年发生四起超过三人以上死亡的交通事故,我作为区委书记不应该知道?”
石涧仁还咂摸了一下点头:“哦,我以为您是说知道我跟这车祸有些关联呢。”
已经走进汤池院子的姚建平都停步了,毫不掩饰诧异表情:“和你有关?说说看?”
石涧仁这才把自己经历车祸的来龙去脉讲了讲,姚建平的脸色听得逐渐冷峻,终于回到他一贯面对官员的状态:“所以你多次以普通市民的身份反映,却从未表露过自己是区里面的干部?”
石涧仁认真的想想:“对我来说,这也是个思维转弯的过程,曾经我认为我是一块试金石,可以试出这个政府机构的服务意识态度,所以有些执拗的要通过一个普通身份来完成这种警示,有些狭隘的认为如果通过我的身份来解决,就有点错上加错的意思,但后来想想,在涉及到人命关天的问题上,还是有些读书人的酸腐清高,首先还是要解决问题,再讨论气节,所以和公路局的贾局长沟通过这个问题,做了一些改善建议,他们也采纳了。”
姚建平转身继续慢慢朝前走,让石涧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语调是有点沉重的缓慢:“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你为镜,可以知对错,你和我认识的很多同龄有识之士不太一样,大家无论眼界还是格调都朝着高大上而去,你却很擅长关注各种细节,从社会基本组成来发掘自己的立足点。”
石涧仁笑笑:“我是个草根嘛,没上过正规的学校,当过棒棒,卖过盒饭,一直都在最平凡的草根阶层行走,关注点自然也都是草根。”
姚建平对这个果然也比较惊讶,干脆就在旁边长廊栏杆边坐下,招呼石涧仁讲讲他这最草根的一段过程。
石涧仁不隐晦自己还去做了段美术模特的惨痛经历,但基本不提自己在相面鉴人上的专长来历了,这一部分也只到酒店集团就戛然而止,绝口不说自己到平京等地发展的经历,姚建平已经有些啧啧称奇:“你这经历简直可以去写个电视剧剧本,短短四年时间,大多数同龄人这个阶段还在大学里面鬼混瞎胡闹,你却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不,更重要的是你心中有天地,我想这才是你能走到今时今日的最大原因吧,有趣有趣……走吧,我也是刚从市里回来,听说你来找我,估计你会在这边处理收尾的事务,算是送你走之前聊几句,很有所得,这里会由小史先过渡运转起来,有什么不清楚的也能随时联系你取经嘛,这会儿我该去接孩子了。”
石涧仁看看表,自己原本打算到附近独立镇走走看看的时间也不够了,索性也回区里,准备到图书馆跟孩子们见最后一两次面。
那姚建平就坐他的车了,区委书记绝口不提另一个区的党政官员或者工作事务,只聊诗词歌赋和石涧仁这个阅览读书会,有点遗憾又不无揶揄:“看起来多简单个事情,非得是个没有功利心和真正热爱读书的人来干,你这一走,恐怕连我这个区委书记都没法要求谁能把这件事给延续起来。”
石涧仁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了:“我来给孩子们说。”
姚建平这会儿更不像个区委书记,笑着说那要带着女儿亲自听。
中午的通知还是有用,毕竟这区里小学中学都是各两三所,只要有一个孩子回自己学校传了话,就很容易把读书会的同学都带来。
在图书馆门口接过耿海燕的饭盒,随便吃了几口走进去,一百多个学生早已经等得闹哄哄了,听说石哥要走,这会儿动感情的泪花花都有了,而且比较奇特的是还主要集中在男生,女学生们反而冷静得多,搞得包一嘴饭菜的石涧仁差点喷出来:“干嘛,干嘛,你们未来一辈子当中,会遇见无数的人,也会跟无数人分离,都这样哭哭啼啼的这一辈子都别做事了!”
孩子们的情感还是纯真的,含着泪花说就是觉得分别了想哭嘛,石涧仁就端着饭盒挥舞筷子说话,也没个正形:“没什么好哭的,以后依旧经常能见面,北部区有个创意文化产业园,我会在那里建立一个读书阅览会,你们每周有空也可以到那里见面,我会尽量每周六下午晚上都在那里集中上两堂这样的读书课,就算我不在也有其他人,并且提供晚饭和交通,更主要的是产业园有一家互联网公司,也就是大家最好奇的计算机企业,现在最高科技的企业,可以让同学们每周都去学习参观,接触更多和你们平常生活学习不一样的新鲜事物……”
还没说完呢,孩子们已经七嘴八舌的闹将开来:“真的?石哥?可以玩电脑游戏么?”
“那能随便上网不?”
“有没有机器人?”
“有没有游乐园?”
“那有没有完整的课外辅导配套?”
最后这句是姚建平问的:“你这个思路非常好,有没有兴趣到北岭区搞一个分支,也方便孩子们不用每周跑来跑去嘛。”
这可是区委书记,如果顺着这根杆子往上爬,区里给划拨地块甚至建筑搞点什么,那又是一个产业了!
石涧仁却一点都没有发财的思路,摇头拒绝:“山里的孩子,有人每天步行好几公里甚至几十公里上学,这点距离坐车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可以提供一个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环境,让孩子们开阔视野,而不是只停留在这样一个熟悉的范围里。”
姚建平带头鼓掌,之前那点离别的情绪荡然无存,孩子们都表现得非常期待,姚建平居然说自己这周就带队和孩子们一起去参观!
嗯,一位区委书记这样到企业参观的话,惯例上来说,公共事务总监是要邀请媒体来争取见报了。
946、现实的谷底
耿海燕也有风范了,直到孩子们安静下来才补充,说奶茶店未来会担起这个读书会延续的工作,以后每家奶茶店都会陆续增加各种书籍提供给中小学生免费借阅,并且区里的奶茶店就会作为每周去产业园的上车集合点,这种模式未来也会逐步推广到江州市的各个区域,运转成熟以后再逐渐扩展到其他连锁店。
这让姚建平都多看了两眼这个一贯坐在阅览室门口不声不响的姑娘。
所以原本气氛沉重的告别会,成了孩子们嘻嘻哈哈的欢送。
第二天一早石涧仁和耿海燕收拾了不多的那点行李返回市里了,不过耿海燕说电视冰箱什么的就干脆放在这辆商务车后厢,反正过不了几天又要拉到顺林区去。
这隐隐表明的决心,让石涧仁又有点提心吊胆。
不过自己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提心吊胆呢?小布衣自己都说不清楚。
真的,这个时候其实大唐网那边是好多人手都在外面,国内的以杜文婷为典型,好几个团队分别跑制造商厂家,国外的就是唐建文为首主要在前苏联地区各地乱窜,然后靠近中亚一带的边境口岸都去了好几个人组建小团队负责过关商检,因为源源不断的有各种门类商品顺着这边的边境口岸前往俄罗斯,还有一个多月俄罗斯展销馆就要盛大开业了。
相比投资五百多万的越南馆,这次俄罗斯馆整体接近一千万,而且这还基本都是展馆本身的成本开支,相比第一家馆的半信半疑,现在大多数厂家都能以免费的方式提供样品,并且有不少厂家自己还准备配备一两个业务员到展馆去。
但这一切,都离石涧仁有点遥远,他仅仅在产业园开了两天会,就马不停蹄的到风土镇去上任了,这一次用柳清的形容来说,还真是去当九品芝麻官。
他一个人走的,因为回来以后齐雪娇要跟他一同去风土镇工作的说法立刻就被耿海燕知道了,这姑娘不声不响的转身自己开商务车去了顺林,摆足了你自己看着办的味道,石涧仁好说歹说才让齐雪娇先停留一下,等各位一起到风土镇参观的时候自己多少也在风土镇搞清楚了状况再说,总比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就自己带个秘书去上任好吧,这可是违反规矩的。
这一次开着配给唐建文的那辆宽大的英菲尼迪越野车去了,装了半车厢书籍,反正这家伙长期都在国外,车不开是要坏的。
顺着崭新的城区高速公路,跑了个开头就转进省级公路,被大货车压得到处都有点破损的公路,而且不停的在高低起伏和大幅度弯道中辗转,要不是石涧仁提前准备了张市内公路地图和这辆豪华车上的电子地图导航,没准儿真的会迷路。
江州是个山城,周围是连绵起伏不断的山脉山地,古时候也就是因为有两江交汇,可以通过水路穿出“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屏障前往平坦的长江中下游,外内这边产的桐油、生鬃等各种物资送出去,又把湖广浙一带的货物送进来中转到西部各地,所以才成为水路码头重镇,现在城市不断扩张,所以北部区这样稍微平整的地方当然是首要发展的优选,大量依旧还在各种山地中的偏远区域却成了拖住江州这个全国最大直辖市后腿的包袱,所以江州一直以来也是全国最大的外出务工劳力的输出地,已经二十一世纪了,这些偏远点的地区依旧把当兵提干、进城打工当成唯一的出头之路,连读书都要排到后面去。
这样的现实之下,石涧仁唐建文他们还把大唐网这样一个立足全国、放眼全球的互联网企业放在江州,真是有点太过离奇。
看看越野车窗边经过的这些农家房屋吧,靠近路边的稍微好点,还有红砖青瓦,但也仅仅是正面朝着马路的会贴点瓷砖显得气派些,其他三面都是裸露的土建砖面,而再偏僻一些的农家民居,就跟石涧仁小时候在山里看见的那些农户一样,残缺得好像狗啃过似的土墙破瓦房子可能放到一两百年前去,也是这样。
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化成什么样了,这里依旧纹丝不动,那些穿着破旧的农户还是过着跟一百年前差不多的生活,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换了个皇帝掌权,自己的生活没什么变化。
最后这点感受虽然有点夸张,但起码抵达风土镇的时候,石涧仁依稀就是这样觉得的。
耿海燕说得没错,这种山里的镇,就只有一条街稍微热闹点,然后隔着一条小河沟对面破旧得肯定是百年前建筑附近,有片新修的高大气派建筑,稍微问问路就知道那就是现如今的镇政府!
整座镇上,最为漂亮崭新的镇政府大楼,这个一共才一万八千人口,一条街场作为镇政府所在地,下辖八个行政村的屁大点个镇,居然修了一栋六层楼高五六十扇窗户的雄伟大楼,而且还是依山而建半坡上,走上去之前有宽阔的上百级台阶!
官老爷们自然可以坐车从侧面的蜿蜒公路到大楼门前,而老百姓要来办什么事情,那就真的好像古时候觐见皇上到皇宫了!
把车停在这片建筑下,石涧仁都不好意思开上去,决定回过头可能要找公司换一辆低调点的车过来,不然老百姓看见这位副主任开着这辆又白又大的进口车,估计又要骂娘,骂自己是贪官!
怪不得自己过来经过镇上街道靠边询问镇政府所在地的时候,那些居民脸上带着多么明显的讥讽表情!
仰头眺望那巍峨的建筑和宽阔长长的梯道,石涧仁觉得脸上好像被打得火辣辣的,这简直就是一座耻辱碑,让周围三乡四村的老百姓看了都会忍不住大骂党国的耻辱碑,真不知道决定修建这座建筑的镇领导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又不知道那些天天走进这里面上班的公务员是什么心态。
齐雪娇来看见估计也会瞠目结舌。
石涧仁拾阶而上,忽然想起三年多以前,自己陪着王雪琴曾经去过的延安,在那座**人从逃亡落败土匪慢慢成长为全国熊熊火焰的根据地里,他俩参观过一座烈士陵园,那纪念碑前面就有这样一条长长的台阶。
如果那些付出了生命换取**天下的烈士们能看见这一幕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面爬出来狠狠的抽这些狗官的脸。
同样的台阶,走在那边只有肃穆跟尊重,这里换来的却是满满的唾弃和冷眼旁观。
而且弯腰走上去,额头已然带汗,就像前朝时候那些当铺故意要把柜台高得俯视每个穷人一样,紊乱带累的唿吸和心跳已经自然而然的低人一等,回头眺望四周所有老百姓都在脚下啊。
再看看这阶梯顶部大楼上醒目的八个大字“团结、勤政、廉洁、高效”,石涧仁都要哑然而笑了,这就是最大的讽刺吧?
石涧仁有点怀念吴晓影或者赵倩喜欢拿在手里的数码相机,叮嘱自己记下来,下回自己的参观团来看看的时候,给自己也带上一部。
非常有必要把这一幕都记录下来。
现在他很想看看操持这等场面的人,是什么嘴脸!(未完待续。。)
947、你所坚持的,是别人的唾弃
石涧仁从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温吞吞的,几乎不会看见他和谁红脸争论,刀枪临头也还是慢条斯理的说话,但这一次他皱紧了眉头没走进这大楼里,直接给蒋道才打电话:“我已经到镇政府报到了,你在镇政府大楼么?”
蒋道才有点奇怪:“来啊,我就在四楼办公室,你的办公室也收拾出来了。”
如果是一个成熟的体制内官员,这个时候哪怕有滔天怒火,也应该是隐忍不发的,年轻的小布衣还是做不到:“我们在镇政府办公?我想采访一下你第一次看见这栋办公楼是什么感觉?”
蒋道才楞了半秒依旧哈哈哈的笑起来:“这个啊,我知道我知道,等我下来。”
政府大门在台阶下,所以现在站在这片可以停几部车的水泥空地上,只有一座国旗杆,石涧仁仰头看看那鲜艳的红旗,都觉得充满了嘲讽,所以他背着手把目光放远一点,把这股不平之气压下去。
看来自己的心性修炼还远未到境界,但如果连这种事情都可以当做没看见,估计自己的棱角也就被磨得只剩圆滑了。
蒋道才很快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下台阶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脸上也充满了揶揄的嘲笑:“是不是觉得很惊讶?这帮王八蛋简直就是脑残,居然可以干出这种事情来,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觉得匪夷所思,这么个财政收入不过六百万的镇,居然可以花近五百万修建这么一栋豪华办公楼,国内还真是神奇得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石涧仁的表情稍缓:“然后呢?”
蒋道才嘿嘿两声压低点声音:“所以稍微把这件事扩散一下,之前这帮家伙就只能滚铺盖走人,不然你以为这个经济开发区的成立来得这么快?”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石涧仁心里怪异的跳一下,立刻就冷静下来:“都滚蛋了?”
蒋道才瞥他一眼,表情也正式不少:“镇党委书记党内纪律处分,镇长停职他用,四个相关领导干部都被调走了,暂时处于一个镇政府和管委会空置的阶段,由管委会暂代管理事务。”
石涧仁有点诧异的看了看他,这是极为罕见又很不合符规矩的,通常管委会和镇政府是并行管理,前者负责经济,后者管社会事务,就算犯了错误换人,那也是分分钟能从上级机关抽调镇长书记过来补充,现在居然放给两个党外人士来管理这个镇,除了这个镇微不足道,估计也有特事特办的原因吧,看来市里面对这新加坡投资是格外看重啊。
所以再看看这匪夷所思的大楼:“一共有多少工作人员需要这么大一栋楼?”
蒋道才冷笑:“政府机关三十五个人……不进去参观一下?装修很好的,每个部门办公室都有单独的卫生间和休息室,我在国外都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办公楼。”
石涧仁眯上眼,也许只有熟悉他并且了解他习惯的耿海燕这几位姑娘才会知道这多半是察言观色的时刻:“人是处理了,但继续在这座办公楼里面办公,那就是在延续这种错误,好比他们去偷了一头牛,现在人抓走了,我们继续享用这头牛?”
蒋道才眼底有那么点冷冽:“我们没有犯错误吧?这栋楼已经立在这里了,再花上百万拆了?我们都不是党员,这种事情都是他们**自己捣鼓出来的,管我们屁事,实在是有点心理障碍,我们很快赚了钱,把这一片都改造漂亮,这栋楼就不显眼了嘛。”
石涧仁的眼底瞳孔很难以察觉的再收紧点:“蒋主任,我给你个建议,既然是你带着新风气来到这里的,那就把这件事做得彻底一些,把整栋办公楼空置不用,就在镇上租用办公室,你我都是开过公司的人,知道三十五个人其实需要多大点办公空间,摆出一副廉洁奉公的派头来,不是更有噱头?”
蒋道才脸上快速的闪过些神色,有点复杂的看了看石涧仁,可收敛眼神的小布衣脸上一点可以观察的表情都没有:“可以吗?撵走的只是几个领导,剩下三十来个公务员怎么可能愿意离开这么好的条件去街道上办公?”
石涧仁杀伐果断:“不听领导的安排?那就滚蛋啊,你的公司办公场所有员工敢质疑么?”
蒋道才仰头停顿不知道是看天还是看大楼,石涧仁比他高一点点,但还是看不到他的眼色跟表情,听得哈哈两声,蒋道才再低头的时候已经满是笑容了:“石老弟,我以为我这党外人士来挂职已经够出格了,没想到你都挂职近半年了,完全不像个国内政府官员啊,你觉得这可能么?”
石涧仁平静的点点头:“做一做才知道可不可能,如果是看成统领一支军队,这种事情不是正好可以树立威信,剔除那些异己分子么,反正我开公司就这么干的,蒋总您呢,如果你怕担这个责任,我来,因为我实在是没法接受进这办公室去工作,一天都不行。”
蒋道才这会儿正眼看着石涧仁了,两个男人就这样站在山坡顶部的大楼广场上对看,加上头顶的红旗迎风飘飘,居然有点决战华山之巅的感觉,如果杨金瑞他们那帮家伙在,肯定会捣鼓着来个旋转镜头!
还得是仰视的!
相比之下,区有线电视台真是个单纯又可爱的地方,哪像这里水深还很臭!
石涧仁全面收敛了眼神里的对抗因素,尽可能文静的看着对方,蒋道才那副无框眼镜有点淡淡的茶色,非常文雅,但依旧掩盖不住石涧仁之前就察觉到的那种厉色!
很多成功之人都有严厉之风,石涧仁对自己其实也是严厉的,己身正,才可以正人,这种人在认真的时候,目光都是炯炯有威的,但如果在这种眼神基础上,再多点凶光,那就成了暴戾不仁了,重点就在于观察这种严厉的眼神是不是凝结一线的,如果游离起来,仅仅这么一线之差,那就是后者。
现在正是双方都在观察对方的时刻,石涧仁从蒋道才专注凝神的眼光里看不到什么狠毒,选择先开口:“可能按照官场的做法,我有点挑战你的权威,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是按照商场的做法跟常务总经理提建议,我们的员工不光是这楼里三十来个能力还说不一定的主管经理,这一万八千人都是我们的员工,这么不得民心的事情,我们旗帜鲜明的表达了,更容易获得谁的好感?”
蒋道才又停顿几秒才开口:“石老弟,你比我想象的胆子大很多,怪不得你在这个年纪就能做得风生水起了……你也不用小瞧我,我还不至于怕这点小事情,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分头行事,你现在就到镇上街道寻觅办公室,我回去召集所有人开会……哈哈,我也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些公务员脸上的表情了!得说这件事是你跟我一起决定的,因为太有趣了,我不能让他们只讨厌我一个!”
石涧仁也笑起来:“还得跟上级领导部门打报告说明情况,这是流程,就说……你说我们把这里改为图书馆或者养老院怎么样?”
蒋道才的确不是泛泛之辈,拿定主意就不瞻前顾后的犹豫了:“没错!我们觉得这种错误不能再延续下去,所以建议把这里改造成为养老院……就养老院吧,我知道镇上有个养老院,特么六十多个老头老太婆,住在一栋三层楼的破房子里,这帮王八蛋也是心安理得!”
图书馆没搞成,自己的小算盘落空了,石涧仁也不懊恼,笑笑伸手:“蒋主任,希望这是我俩携手合作的好兆头,非常荣幸能跟您共事。”
蒋道才果然也笑着握手,与其说这俩是什么经开区管委会主任,不如说是俩做生意的合伙人。
起码从面相上来看,都是一副商人相!(未完待续。。)
948、特事特办
这年头各地经济开发区都简称经开区,可能是全国各大城市都会有的一个地名,就好像几十年前的人民路、解放路一样,大到沪海、津门、鹏圳这些地方动辄几百亿级别能影响到全国gdp的经济特区,也有江州市内几千万上亿产值的市级经开区,连齐雪娇怒打吃拿卡要军人的那地儿,不也是贫困县的经开区嘛。
所以这玩意在当前就是个热门选择,可以实行一些跟其他地区不一样的政策,具体哪些政策怎么实行,这就是中国特色的一切尽在不言中了,而且各地还能因地制宜的具体情况具体特办,很多细节政策都是摸索中实行。
譬如说这个办公楼的事情,搁哪个正常的省市县镇,都不可能所有公务人员从现有大楼里面搬出来另寻地方办公,要知道无论这办公楼修成什么样,里面都有上级政府拨款,上级政府给了钱要求你待在这里办公,哪有随心所欲不想去就不去的?就算是一坨屎也得蹲在里面,石涧仁这种颇为意气用事的做法叫做政治不成熟,有些老派点的官员甚至认为这样是在丢政府的脸,失去了威信。
但殊不知敢于认错才是最大的威信。
也只有在经开区搞这样的事情才不是不可能。
石涧仁本来想干脆就养老院跟办公楼对调算了,结果下了台阶问过门房方位,到那养老院看看就知道为什么连蒋道才也会毫无顾忌的称这帮人是王八蛋了,原来养老院就在这山体的另一侧,原本有条八十年代地质队修建的公路,结果现在大楼一修,为了让台阶看起来气派,两边的绿化带更整齐就把原来的公路给掐了,现在步行过来起码多了一半的路!
然后****的小道尽头,老旧得部分屋顶瓦面还要用枯草来挡风遮雨的养老院全都是用老民宅改建的,土墙上的白灰都已经变成了黄褐色,木门更是腐朽得发白,和刚才山前那气势巍峨的镇政府办公大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叫镇政府到这里来办公,那才是有点做作的打脸了。
石涧仁还是不会这么干,只是听养老院的工作人员抱怨了几句原本说好的征地补偿费用也没发下来,真不知道这些调走的领导是不是把钱都吃了,对方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都敢这么说,可见民愤民怨都到了盖不住的地步了,小布衣摇摇头自己转身顺着山道下来过桥到了镇上唯一的街道。
只要兜里有钱,租房子从来都不是困难的事情,稍微转了两圈,石涧仁就在街上百货公司楼上觅得一处四百多平米的空置楼层,这种地方的租金便宜到一个月也不过几千块,还不如柳秘书一个人的工资呢,也懒得打申请安排资金,就自己掏了吧,打电话给蒋道才说了一声,自己拿主意租下来,接着再通知庄成栋派个施工队过来做简单的办公室装修,至于办公家具就全用原来的,这样其实可以把动静压减到最低。
百货公司原本是把这里用作商业门面楼上的仓库,立刻安排人转移货物,再跟这位神秘的客户签合同,公司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胖男人,脸上一颗痣还留了很长的毛,让石涧仁看了一眼就不愿再注视了,这会儿一边手写简单的租赁合同一边打探消息:“您租下来做什么?”
石涧仁这货不显摆自己:“做办公室啊。”
带痣的经理锲而不舍:“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您要这么大面积做什么业务啊?”
石涧仁卖关子:“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待会儿装修的人到了,叫他们给我打电话啊,我出去转转,顺便叫财务跟我一起到银行去转款。”
他一口气就交了半年的,也不怕自己这官当不当得了这么久!
结果镇上居然只有两家银行储蓄所,叽叽歪歪的也很好奇他转账几万块做什么,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镇上可是很少有这样大笔资金流动的,石涧仁就好奇了:“那边办公楼的不是花了几百万么,你们不也经手了这么大的款项么?”
谁知道那两三个银行职员和百货公司财务一起笑:“那都是书记和建筑公司老板之间的事情,关我们银行什么相干?”
石涧仁觉得自己像个街头微服私访的包青天了:“这么大的款项不经过银行流水账目?不可能吧?”
看来这屁大点镇上一点都没秘密:“四百八十多万的建筑款项,市里面只拨了五十万,自筹资金说是两百多万,这镇政府自己能捣鼓出来两百多万家底儿?谁信呐,而且为什么一定要超标这么多,还不就是为了汤浓了才好浑水摸鱼啊!”
石涧仁简直恍然大悟:“可这些领导不是已经都下课了么?”
财务人员们口无遮拦:“好处捞够了当然要跑咯,等着看吧!差了一屁股的账,两三百万资金之外不是还有那么大的缺口么,那些建筑公司、家具公司、水泥河沙的老板都会来要账的,他们该给的都给了,现在当然要连本带利的收回去啊!”
石涧仁有些啼笑皆非的办完手续出来,走到街面正好能远远看见那山头的豪华办公楼,不是惊讶这背后肮脏的交易和贪欲,而是好笑这些龌龊其实一直都在老百姓的眼底演出闹剧,还掩耳盗铃的以为自己做得有多么冠冕堂皇,不过是给民怨添上一勺油而已。
造成这一切的是什么呢?
随口抨击这是体制的问题,那就是偷懒,只有带着预设立场,才会不假思索的做出这种违心的论断,试问又有哪种体制能隔绝人性的贪欲呢?
但如果事事都要求官员们自我约束、自我管理,那又是另一种掩耳盗铃,说明制度上还是有缺失的,如果自己来管理,那应该怎么着手呢?
好像几年前石涧仁想这些事情显得是那么可笑,但现在居然就变成了现实!
不得不说,这现实世界还真特么的奇幻!
带着这样的思索,石涧仁在风土镇街道上走了两个来回,这是个典型的过路街道,而且是最近几年形成新街道。
准确的说,这里应该叫做风土场,场就是赶场赶圩的集散地,江州一带很多自然形成的乡镇在当地人口中都叫场,与其说这里是镇政府所在地,不如说是先有老百姓赶场形成了这个点,然后才有镇政府落脚这个地方,结果现在气势磅礴的镇政府反而喧宾夺主了。
以前在电视台的时候,石涧仁不也开着那小越野车到周边每个乡镇都去走了一趟么,只是那时候关注的是广电系统工作,顺带看了看乡土民情,今天站的角度不同,立刻就有完全不一样的观感了。
从主政者的角度看待这个镇,起码石涧仁这样的心态,就觉得这里一草一木都得是自己要珍惜善待的。
试问那种只想把这里刮地三尺的官员,能把这里经营好才怪了!
所以摇着头的石涧仁正在穿过镇旁边小河沟上的步行桥到另一边,打算去看看对面的学校和老街道,蒋道才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办公场地租下来没有?如果搞定的话,我现在就安排工作人员开始搬家了!”
有这么急?!(未完待续。。)
949、一街一景皆世界
原以为在条件优越的新办公楼里上班,那些公务员怎么应该是搬迁办公室的阻力吧,没想到蒋道才召集大家一开口,三十来名员工有一大半就立刻举手同意了!
不是大家思想有多先进,而是这半山腰上的办公楼实在是上班有些不方便啊!
正如石涧仁曾经是江州市里面极为罕见的自行车骑行者之一一样,这江州乡村地区就更没有自行车的传统,到处都是陡坡田坎的地方除了搭各种车就只能靠“11路公车”双腿前进了,这么屁大点镇上也别指望有什么公交车、的士、小巴,所以对于大多数都居住在镇里街道上的公务员来说,每天步行到远离镇街道的镇政府上班,真是不方便透了,最要命就是这最后166步登天梯!
那镇领导是长期有借镇上企业家车辆直接开到办公楼门前,当然不在乎这166步石阶天天走几趟是什么滋味了,据说本来只有一百二十来步的,硬是为了讨个好口彩凑成了166步,这镇上公务员中午还要回家吃饭,提起这个每天几趟上下早就苦不堪言了。
也就少数住在办公楼的单身职工不太在乎这点,反正他们在办公楼后面还开辟了菜园子,隔三差五下山买点柴米油盐就行了。
但总体来说在办公楼除了高高在上,其实是非常不方便生活的,皇帝住在紫禁城那么大,是因为有太监服侍啊,这穷山恶水的真是装给谁看哪。
所以听说已经在镇上百货公司二楼租用了办公室,这些本来就住在镇上的公务员一天都不想多呆!
反正大部分岗位电脑都没有,就是一张办公桌加几把椅子嘛,蒋道才也是个执行能力特别强的,立刻让公务员们联系镇上借了几辆拉河沙的大卡车,唿啦啦的装满了桌椅连续不断送到这边来,整个镇上街道都沸腾了!
可不是因为感谢党感谢政府,而是八卦之魂燃烧起来,公务员的家属们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对于八百多人口的场镇街道来说,相比什么国家大事,眼前这些变化才是他们最关心的,立刻涉及到夫妻两人谁去接孩子,谁去买菜,谁负责做饭等等诸如此类的生活细节调整,而且立刻有人开始传播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百货公司租的办公场地,储蓄所那边更是毫无客户保密意识的传递那刚才的资金转项是北部区的一家什么公司账户,原来那个看起来颇有几分农家子弟气质的年轻人就是新到任的管委会副主任,也就类似于副镇长?
这么年轻的副镇长?
那肯定是有背景的,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偏远镇上来磨炼一下,未来肯定是很快步步高升咧!
对石涧仁的姓名可能都没搞清楚,但是风土镇的居民们俨然已经帮石涧仁把仕途都规划好了,十年之内进省部,五十岁必然到政治局啊,闲极无聊的小镇居民最会指点江山了。
未来要进政治局的小布衣却没跟着热火朝天的搬家大军一起忙碌,他这会儿已经完全把自己扔在了小河沟对面的学校老街道。
本来他以为自己观察的重点应该是镇上唯一的中学和小学,却未曾想当他顺着那水泥板搭建而成的一米多宽小桥到了河对岸以后,注意力全都沉浸到了对岸上游的这条老街道上来!
三百米左右的长度,街面宽度估计也就两米左右,从两边篆刻在青苔石头上的文字记载看起来,这条街道存在起码已经有两三百年的史,整条街道就是顺着旁边小河的蜿蜒而略带弯折,所有街面都是用大青石板铺筑而成,随着岁月的洗礼早就沧桑残缺,连屋檐下的水滴窝都能有好深了。
街道两旁几乎全都是木竹结构的古老建筑,和整齐森严的砖瓦建筑不同,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木竹结构有种特殊的魅力,就好像人体到了老年就会变得佝偻一样,这里的建筑好像是随着岁月变迁,都慢慢的倾斜,朝街道两边倾斜,石涧仁好奇的探头观察一番,又发现这种以木斗为框架结构,再用竹编篱笆煳粉为墙的结构,似乎当初建设的时候就故意这样,灰瓦素墙,简陋中透出清新、质朴的山里气息,但又让出那一片天,让街道里不会觉得阴暗狭窄,颇为开朗!
所以很可能就是这条街道岸边太过拥挤狭窄,没法在两边建筑的情况下扩展中间的街道,聪明的古人就想出来这么个奇特的办法,让天上宽阔一些,给人感官就格外清爽了,再看看这些大多已经破旧只住些老居民的阴暗屋内,这样狭窄的地理环境又没有扩展空间,就算是拆了也无从建设出什么来,才到河对岸去修建了现在的新镇街道,但变相的也相当于完整保留下来这个古镇!
对的,这是个古镇,石涧仁在街道尽头一块破损的石碑上能看见这是康熙年间就处在江州古道上的一处工商古镇!
几百年前这里有条茶马古道一样的运输路线一直通往西北出川,然后把西北部的物资运过来从江州水路一直发往湖广!
昔日商贾云集,商贸繁荣,名播川陕湖广的古驿站所在,现在已经被掩盖在郁郁葱葱的草木之中,不是没有人发现,石涧仁看见街道起头的地方还有一块文物局来立的水泥座子,列为市二级文物保护单位。
可那帮王八蛋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运用。
这一刻,文人气质上身的小布衣,俨然已经忘记了河对岸还有个正在忙碌搬迁的镇政府办公室,信步慢行在这依山傍水的古街道中,栋栋木屋依山分布,重重叠叠,错落有致,偶尔能从木屋的缝隙看见那条蜿蜒曲折的小河就在旁边,虽然上面漂满了各种生活垃圾、塑料袋、可乐瓶随处可见,但依旧遮盖不住高大粗壮的黄桷树疏密相间,这些百年老树,盘根错节的张开无数根系附着在条石砌成的岸边,枝繁叶茂得好像巨大的伞面遮天蔽日,掩荫着傍水而建的这条街道。
而且多半是为了方便当年那些经过的马队商队,这街道里的建筑很多都是楼下空间开敞的奇特格局,有点和月亮湖的山寨建筑异曲同工,很方便直接牵着牛马牲口进来用餐,这就多半是店堂了,只是年久失修,更因为没人经过消费,自然就变得败落不已,可就算是这样,穿过这些空店堂看到外面的小桥、流水、人家,不正是好多城里人向往的诗情画意么。
等走到街道尽头一片空旷的石板砌成空地石栏,全都藏在一棵巨大的古黄桷树下,纵然是在夏日酷暑,石涧仁在树荫里感不到半分火气,摇头晃脑的欣赏之余发现这角落里还掩藏了一个小小的寺庙!
本来是带着怀念小庙的心态打算过去看看,可等石涧仁走过去定睛一看,再次惊奇不已的这居然是个教堂!
香火鼎盛的教堂!
作为蔽塞封闭的内陆地区,居然能看见一个传递基督教的教堂,还有满带中国特色的大香炉。
忍俊不禁的石涧仁再次摇头,这么有趣的一个地方,那帮只知道搞城镇建设,以为房子修得好,办公楼盖得漂亮,就能招商引资的愚昧之徒真正是拿着金饭碗讨饭的现实代表!(未完待续。。)
950、天赋决定下限,求胜欲决定上限
很快就有人回答了石涧仁之前思考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这些基层领导会成为这么愚昧得脑残的家伙。
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眼界和格局。
这跟文化水平受教育程度无关,譬如说蒋道才就是江州大学毕业以后到新加坡留学的高材生,充分接收了新加坡较为先进的商业理念了,可石涧仁回去跟他谈这个古镇街道的改造工作时,蒋道才却不屑一顾:“我看到过,两三百米长的破街道充其量能吸引多少人来?这里距离最近的高速公路都有五十公里,谁跑这里来,投资改造建筑的费用你知道有多少么?投入回报比是不是划算?还是我这个最靠谱,大投入大回报,能形成长年生产经济效益,我预期五年内达到过亿产值!”
石涧仁忽然问了一句很不相关的话:“你有几年没给自己放过假了。”
蒋道才充满了奋斗精神的干劲:“放假?为什么要放假,春节的时候美国股市不放假,圣诞的时候中国市场又最火热,干金融投资或者资产项目的哪有放假?”
石涧仁笑眯眯:“我是说你有多久没享受过国内的假期,小长假了,你的家人不放假么?”
蒋道才还想了想:“去年回国的,今年一直在这里,我太太今年春节才回来看过,因为我的孩子在新加坡上学,所以没有回国,这有什么关系么?”
石涧仁摇头:“那我错过了一个绝佳的现场说服范例,我在北岭区兼任的温泉景区总经理,去年年销售额接近一个亿,而今年新增漂流和游艇项目,五一节期间包括溶洞跟温泉洗浴总销售额每天可以达到180万!仅仅整个五月的度假休闲营业额2300万!六月1500万,七月1700万,即将到来的国庆节小长假十月如果天气稍微冷点吸引温泉,又不至于影响漂流下水的话,我估计会轻松超过三千万!只有请你看看现场才会明白,现如今的中国居民对于游山玩水充满多么热烈的情绪。”
蒋道才疑惑:“真的?”
石涧仁再举一个例子:“我在产业园那个仿古美食街,你去看到过的,原本只是想打着文化创意的幌子招商或者搞影视剧拍摄,才修建成石库门建筑仿古街道,结果没想到变成了都市游景区,今年五一小长假期间,光是美食街营业额总数就超过两千万,你如果看见那种旅游大巴一车一车把外地游客拖过来乌泱泱的场面,估计会觉得是搞暴动了。”
蒋道才立刻摸出个小本记录下来一些文字:“回头我查查这方面的数据,但还是持保留意见,因为这里的确是偏僻了一些,开展花木种植产业开发经济区的思路不能动摇,这也是我给市里面还有新加坡投资方提出的商业计划,不可能朝令夕改。”
石涧仁点头:“坚持自己的目标肯定没错,能不能这样,你安排一下给我的分工,如果按照惯例是由我来负责经济之外的文体卫生之类工作,那我就顺便把这个古街道改造工作给担负起来,因为时间紧迫,我甚至宁愿把装修办公场地的工人都调到那边去,这样才能赶上还有一个半月的国庆小长假,你也知道我在广电系统挂职干过,抓紧时间宣传一下这个景点,仅仅一个半月后开始开放,我有信心在年底前把这栋什么狗屁办公大楼的费用缺口给赚回来,管委会账面上宽松了,镇上居民腰包里的福利也提高了,那不再是随时看着我俩的投资来说话,什么都好办一些。”
蒋道才有点皱眉:“以前我觉得你没有这么强势吧,怎么突然就变得这样咄咄逼人,几乎每一步都在推着我走,在我的工作经中,这种事情还很少发生过。”
石涧仁其实是着急:“看看这里吧,比较一下江州市城镇居民和这里的区别,再比较一下沿海发达城市和这里的区别,甚至和你在新加坡的家庭跟这里区别,同一片天之下,生存环境就有这样天差地别的距离,我想在我们也许擦身而过的这些时间里,给这里尽量留下点什么,改变点什么。”
蒋道才拉动嘴角笑笑:“你这天下为公的心态有点大啊。”有那么一点点讽刺的味道。
石涧仁不在乎:“对,我就是天下为公。”
蒋道才就不掩饰讥讽了:“可你还不是为了赚钱!”
石涧仁还是不在乎:“如果我兜里没钱,今天就不能先斩后奏的把办公楼层租下来,如果我没钱,我就不能轻轻松松的在三天内调集两百名工人全面进入这片古街道修缮改造,如果我没钱,就没法垫付这起码五十万到一百万的改造费用,正因为我能赚钱,所以我才能不需要每一步都仰仗别人施舍,尽可能提高效率的按照我的思路去进展,我再重申一遍,这个古街道应该成立一家管委会占有百分之四十,本镇居民占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制公司,一切按照管委会管理下的公开账目去运行,主要收入就是用来改善本镇居民生活条件,也算是为你的经济开发区产业抹平后顾之忧,我这边投入的钱就当是低息贷款,利息按照普通银行利息价码来,旅游景点有稳定收入以后逐步回收,我个人不从中牟利,也不算我的产业,因为我不允许我的关联企业进入风土镇赚哪怕一分钱,这次只是借调我的人手和资源,最后一并结账就是了,怎么样?”
蒋道才也摆出有钱的架势:“我能有什么后顾之忧?”
石涧仁张口就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接下来你搞花木基地肯定需要征地,我想你在这里已经挂职快半年,也应该知道国内现在的土地承包制,几乎每一寸土地都是承包给了农民的,而且越是肥沃善种的土地就越是抢手,修建这栋办公楼的征地补偿款据我所知都还没有发到农民手中,如果不摆平这些农民的心中疑问,我敢担保你的征地会遭遇些困难,现在不需要你去费心,我来帮你把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解决了,你大可以专心扑到经济开发区的建设上面去。”
蒋道才哂然而笑:“你都把好处给我摆到这种地步了,我还不笑纳,岂不是傻得透顶了,沈德云书记虽然是兼任的,不在这边办公,但我们做出这些大动作,也是照例要向他汇报的,那你去跟他谈这些事情,我跟国内这些官僚交流起来,觉得格外费力。”
石涧仁松了一口气,商人和商人之间的交流的确是要容易很多,不至于出现官场上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硬扛着也要争一口气的内斗,现在大家谈利益就好:“记得我们挂职的时候,你说过你对比较一下内外政体有兴趣,现在有什么结论么?”
蒋道才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新加坡是个威权国家,精英阶层和普通阶层之间的鸿沟是非常清晰存在的,普通人生存绝对比在中国要轻松容易,有饭吃,有房住,养老保险制度也很完善,人生如果想有所追求也是很容易的,旅游、游学、感悟人生这些东西在大多数欧美国家都比中国容易相守到,但唯独是想要往上走,改变自己和后代的命运,想成为精英阶层,统治阶层或者富裕阶层,那还真不如中国这千百年传承下来的体制。”
石涧仁听见骂体制的够多了,这种来自一个富裕海归派的评价还是很感兴趣的:“能细说一下么?”
蒋道才笑笑,就抱着手臂站在路边看那些公务员忙碌办公家具:“居者有其屋,听着好听,但新加坡四分之三的人都是住在组屋,也就是国内还比较少的政府廉租房,同样的道理你去欧洲看看,那边生活条件也不是国内以为的那样过得有多好,只是社会福利保证了能比较自由的活下去,但基础设施老旧不堪,各种条件简陋,要不是人文环境不错,真的没什么可推荐的,实际上最为国内诟病的舆论自由,新加坡的管制远比国内严格,起码我俩这样随口王八蛋来去也没人当回事,你看看国内书报杂志上面对政府部门的批评那才叫犀利,我看了都流汗!”
石涧仁现在是搞懂了界线:“只反贪官不反朝廷的话,怎么说都可以的,政府机关的对比呢?”
蒋道才点头:“这恐怕就是我感受的重点了,别看国外,特别是欧美地区很多领导人政务官都是一人一票选出来的,可选完了以后,各级政务官治下的各种事务官,特别是油水比较大的企事业单位一把手二把手,通常都是领导人竞选时候身边红人、幕僚、盟友或者竞选经费大金主来担当,虽然看起来一切都是走的法定程序,但实际上由上峰举荐占了绝大多数,这种不是由同一部门众多事务官员中提拔的模式,往往容易出现外行领导内行的现象,这点做得最好的反而是日本,他们把政务官和事务官完全分开,这两个体系是绝不交叉的,而中国却又是不停的转换角色,各有千秋,但中国这种模式的效率的确要高太多了。”
效率是高,两位管委会副主任站在路边交流,几十名公务员和不少家属里里外外的把整个办公室家具给搬过来,那个投资五百万的镇政府办公大楼,就此寿终正寝!
可现如今基层领导干部的选拔真的是有点无语啊,但起码通过这种讨论,两位作风迥异的管委会副主任开始逐渐有了共同语言,有了点磨合的意思。
蒋道才拍拍石涧仁的肩膀:“在我看来,现在的国内,正是一个拨乱反正的年代,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机做到什么样的规模,就取决于你我这种人的心态,因为对我们来说,赚钱已经只是个最低要求了。”
石涧仁保留性的同意这段话。(未完待续。。)
951、思维变了,世界才会变
石涧仁选拔人手的效率那真不用多说,不知不觉间他身边已经汇集了各色各样的有识之士,而且在人品方面都是毋庸置疑的。
本来这种带点古典艺术和设计类的工作请赵倩来主导是最合适的,但社科院副研究员在工作之余的热情有点吓人,石涧仁还是打电话通知傅育林来看看,如何把一条原本普通的街道改变为旅游景点,又如何设置整个旅游景区的盈利点和往来交通等细节,这位在旅游行业浸淫好些年的专家最有发言权,通过他来衔结起其他专业人员也是最自然的。
听说是个全新的旅游项目,最近一直在跟随地产公司学习房地产经验的傅育林立刻就来了,只是有点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齐雪娇变成他的司机跳下车来,没有说要跟残疾人抢业务范围,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我跟傅老师学习如何管理景区景点,未来月亮湖景区在茶场归入以后,肯定会有很大发展……不过那时候我可能已经回到总公司了吧?”
这样也挺好,只要不跟自己发生更多单独往来,石涧仁觉得齐雪娇和傅育林搭档运作这个旅游管理公司的确是合理的。
而且这样短平快的项目也最适合齐雪娇短期实习,然后就离场了,多方便?
反正石涧仁是这样打的小算盘,自己就可以把主要精力还是投放到文体卫生等原定设想的工作范畴中去。
没有实际经过的人也是没有发言权的,起码石涧仁之前虽然把电视台周边所有的乡镇都考察了一遍,以为自己已经有点了解乡镇一级行政管理工作了,只有自己真的变成分管一方的官员,才知道工作有多么具体。
蒋道才没有对镇政府的公务员们长篇大论的介绍这位副主任,只是说石主任能力很强,负责带领大家处理好有关后勤保障一类的工作,重点是协助他对风土镇从普通二级乡镇融合转变为经济开发区,这是有个过程的,市里面和区里面也都会不断有领导过来视察和协助指导。
这是官面话,言下之意就是这一万八千人口的乡镇现在就主要是这两位唱二人转了,蒋道才独揽大权,凡是涉及到跟经济开发区有关的财政、土建、开发、土地征收等等实权重要环节都属于他的分管工作;
而石涧仁拿到整个镇里的工作项目单子吓了他一跳!
这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普通乡镇会配备三个甚至更多的副职,又知道为什么这一万八千人的穷困乡镇为什么要那么大一栋办公楼了!
除了蒋道才拿走的经济发展办公室、社会事务办公室、治安综合治理办公室、建设管理办公室、统计管理办公室以外,由兼任的党工委书记遥控管理党政办公室,这些镇直属办公室都跟石涧仁无关,虽然他认为这些事情在在普通公司也就是一两名助理就能完全分管处理了,但是在这里分得就是有这么细,当然在接受管理的同时,这些党政机关成员同时也担负着上级领导要求他们监督观察这两位党外人士领导的一言一行,不可能把这个开发区就扔给蒋石二人乱来了。
然后镇里的财政所、农业服务中心、畜牧兽医站、社保所、信用社也都归蒋道才管理,虽然这些部门也主要是向自己的上级机关负责,但是在这个镇也是要随时向常务副主任汇报情况的,然后还有镇上的警署、司法所、建设管理服务所、邮政所、两个电站一个供电所都随时保持向管委会报告。
那么石涧仁分管就是计生服务站、文化站、镇上唯一的初中跟中心小学,还有别处的两所小学,中心卫生院和别处的一所卫生院,另外整个镇上三十余家各种大小民营企业的交流管理也都归石涧仁,其中最新即将成立的当然就是风土旅游实业发展公司,法人是蒋道才,外聘总经理是傅育林,看看蒋道才管了那么多的事情,也知道他只是挂个董事长的名,根本没精力来管理旅游项目的事情,齐雪娇作为总经理助理根本就没出现在合同上。
顺便说一句,蒋道才自己一个秘书、助理都没有带,单枪匹马的住在镇上,其实也是用成立公司的方式在调遣种植、园艺专家到这边来,不过这公司可就是注册在他的投资公司名下。
这点对自己严苛的狠劲,和石涧仁有一比。
但显然没石涧仁会调动群体积极性。
傅育林和齐雪娇来了镇上包下仅有的两家小旅馆之一,两天内勘察测量人员、设计师、工匠就陆续抵达入住,然后大量的建筑装修工人集中火力给镇政府办公区施工,偌大个四百平米场地,先一半挤着办公,另一半水泥河沙腻子粉之类挂上彩条布隔开就动手,那效率!
等到了第一个周末的时候,已经有二十多名各种技术人员出没于古街道,从市里文史研究所跟文物局请来的技术人员也在现场做了记录考察,对设计师和勘察人员做出来的图纸给予审批。
其实国内关于文物或者老旧建筑的管理是有细则实施可行的,只是实际工作很多人选择性的忘记,傅育林主要就是工作两方面同时展开,一面疏理小镇旁边的河流清洁度,一面尽可能保持原貌的整修古建筑,同时书面整理出来一连串的商铺、饭馆,整修建筑的同时对里面进行装修,要求也是尽量在保持原貌的基础上土一点、笨拙一点,看起来乡土气息浓厚一些,接着派人去组织了一大批城里早已不用,连乡下都难得一见的草鞋、麻鞋、麻绳、火钳、火钩、木擂钵、石碓窝等等老式玩意儿,尽量在这些当地居民中寻找能使用制作的,假模假样的开草鞋店麻鞋店之类,把家里好几十年都没用过的打草鞋家伙事都找出来摆上,而农村专用的棕毛蓑衣、竹编斗笠、铁锄钢镰等等更是作为纪念品开始囤货。
老街道里面原有的居民就作为旅游公司聘请的营业员,因为进货发货渠道都在旅游公司这里,所以在每个月拿工资之余,买东西的盈利也是自己留下了,这让原本只剩些眷恋老屋的老居民顿时成了全镇的抢手货,好多街坊邻居都来要求租个小屋也来开店,因为谁都能看出来这些好像一瞬间就挤满了小镇的石匠、装修工人、技术人员都是专业的,这个旅游公司是花了大价钱来操作古街道景点,人家肯定不是傻的,这一定会赚钱啊。
再说对于这些穷乡僻壤的居民来说,他们根本就不会失去什么,忽然一下就觉得原本被平淡无奇的小镇生活变得热闹非凡了!
所以除了那个成天忙着神出鬼没的常务副镇长,被镇上居民讨论得最多的还是那个随时看见都笑眯眯慢悠悠的石主任。
实在是他看上去太悠闲了!(未完待续。。)
952、秀才遇到兵,道理拎不清
石匠和木匠是最多的。
把小河上那座用水泥墩子水泥板搭建的细长小桥用条石包裹重新砌一遍,让原本毫无样式可言的实用性桥梁变成了古色古香的存在,和整个古街道能契合上。
木匠则主要是改建那些年久失修,腐朽欲坠的老建筑,西瓜粗的原木做成墩子再用榫卯结构搭建起来,整个古街道就是个大工地。
一百多号工匠都只能在街道尽头的空地上搭起工棚暂住,镇上的人都说好久没看见这条街这么热闹了。
石涧仁干嘛呢?
当然是以镇领导的身份视察学校啊,虽然处在暑假期间,但中小学都有些补课班在运行,而且再过十天半个月也差不多要开学了。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能对学校施加一点影响力了,小布衣自己也在思考,究竟要给学校带去什么?
第一回在月亮湖山寨,纪若棠捐建小学校舍之余,他觉得更重要的是有真正热爱教学的老师;
可在北岭区挂职以后,石涧仁发现城镇里的孩子更多还是缺乏启蒙观念,因为从学校的教学来说,同样考进大学校园的乡镇孩子跟大城市里的孩子未来发展前景的差别,比背景比家庭人脉关系那肯定不行,但如果能从心态跟世界观的角度做出些调整,是不是能弥补一些差距呢?
在中学校校领导热情的陪伴下对两所镇上的学校进行视察以后,石涧仁发现这镇上的孩子比区里面又要差一截,这种应该是素质教育范畴的东西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自己必须要想办法走出一条针对性的路子来。
所以这次的读书会,索性就按照自己的思路来!
到镇上中小学校门外租了一间木屋店堂,低矮的楼上搞得跟个咖啡馆茶室一样,气氛幽静高雅,摆上整齐的书案跟文房四宝,楼下模仿旧时学堂的方式,书案桌椅都有点古风,靠墙的博古书架上摆满各种书籍,再搭配现如今最能吸引孩子的电脑,整个空间是所有古街道改造最早完成的。
朝中有人就是好办事啊。
这一回,石涧仁算是体验到当官的便利了。
过了小石桥往上游走是长长的古街道,往下游街道还能延续三四十米,就是水泥瓷砖的中小学校大门,门口本来只有几家卖点学生文具零食之类的小卖部,当官的副主任决定租用这一整面街道边上的门面合起来做读书会,小卖部们二话不说全都立刻集中到对面去。
也不是觉悟有多高,而是镇街道治理办公室的公务员私底下把话风一传出去,是那笑眯眯的副主任决定要的,镇上居民二话不说就让出来了,民不跟官斗是小地方传承换代多少辈的金玉良言了,更何况不是传说这位年轻人未来肯定要当大官么,何必去当这漫漫征途上的倒霉蛋呢。
中小学校领导和老师们更是每天经过,都会好奇的进来看看这副主任装修的是个什么东西,碰见石涧仁还会亲切的聊两句,只是转过头去表情很不了然。
当然石涧仁也顺便帮搬迁的小卖部都做了点装修,跟那边古街道上类似的古风装修,不到两周时间这一切就全部搞好,在开学第一天放学时开业。
风土镇管委会副主任就像个老学究似的,一个人笑眯眯的坐在店堂里面的书案后看书,敞开的门口挂着免费看书上网的牌子。
乡镇小学特有的那种当当当放学钟声后,孩子们就像脱栏的野猪一样唿啸着冲出校门而来,接着无数的孩子在读书会店堂门口挤得水泄不通,涎着口水似的一个个傻笑着看里面的石涧仁。
无论石涧仁怎么招手示意,这越来越多的孩子都挤在门口,仿佛要把木头门都挤垮了,还是不进来,只傻笑!
这明清风格的门口就有三十厘米高左右的门槛,正好让这些孩子挤在门槛边,嘻嘻哈哈的一阵乐,石涧仁甚至能听见外围的孩子正在唿朋唤友的招唿其他人也来过来看热闹,但就是不进来!
石涧仁不得不放弃预想的气质场面,放下书背着手过去做个欢迎的手势:“都进来看看吧,免费阅读各种书籍,还能免费上网……”
可这帮熊孩子依旧只回以他傻笑,有极个别胆子比较大,想迈腿进来的被后面的人悄悄一拉或者用手指一捅又讪讪的缩回去了。
这就是石涧仁观察到的差距。
首先到了乡镇这个层面,发自内心喜欢看书的孩子就特别少了,因为他们中间绝大多数可能从小到大在家里就没看见过课本以外的书籍,从未养成阅读课外书籍的习惯,自然也就无从说起接触更多与众不同的思想,总之学校教什么就学什么,肯定也就无法培养起求知欲的乐趣,其中能考上大学的全靠一股子改变自己命运的狠劲功利心来学习,这种心态在接触到外界,特别是大学各色各样来源的同学之后,有相当一部分容易崩溃,被现实的差距不平等和外界的灯红酒绿给击垮,所以这个层面爱好读书的孩子,真的很少,根本不理解为什么在课余还要读书,那不是找事儿么。
其次就是这些稚嫩的眼光里充满了敬畏,越是初中生就越敬畏,知道石涧仁是镇上大官的敬畏,对城里大官的敬畏,那种农家父辈对官家人的敬畏已经刻进孩子们的骨子里,因为在这样的镇子里,政府就是最大的,他们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什么直观感受,至于电视里……从荧幕上看见的世界和自己亲身经的世界,始终是两回事,城里听惯了唱片和看现场就能知道这种差别。
乡下人觉得格外遥远,遥远到这里的孩子永远只能模仿自己的父辈长大,没有探索冒险精神,少数天生骨子里有点不一样的,都会被当做格外调皮的家伙在十来年的基础教育生涯中被捋得毫无灵气。
这就是眼界,对外界事物下意识就会抗拒躲避的眼界,等到未来真的走出这里了,遇见一个个新生事物的时候,不也会同样选择逃避么?
石涧仁都忍不住要回想,当年老头子是怎么带给自己眼界了,给自己讲那些纵横天下的名将勐士,批驳听起来高高在上的昏君庸相,带到镇上、县里看看那各色人等,那真是煞费苦心,而对于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多人来说,能普及现如今的基础教育已经是殊为难得了,但接下来如何拉近城乡差距,估计就是个新课题。
这一刻看着和自己当年差不多面容的孩子们,石涧仁真心要感激老头子那无数个昼夜对自己的培育。
靠在木门边都打算干脆伸手抓两个家伙进来,正在从面相上判断哪几个孩子应该是喜欢看书,又有点调皮胆大的,就看见齐雪娇戴着一顶橘红色的工程安全帽,好气又好笑的转过街口走来,然后抱起手臂满带嘲讽的意味靠在对面的木楼柱子上看热闹。
这让石涧仁都不得不把话语放温柔点:“同学们都进来看看嘛,这是镇上搞的读书阅览室,你们上学放学以后都可以来借阅几本书……”
终于有个学生,看样子应该是中学生怯怯的在后面开口:“我们学校不许读这些杂书……”话还没说完,旁边又有人拉住了他,怎么能对大官的书说是杂书呢?
放弃了暴力手法的石涧仁有点莞尔,干脆放弃了回自己座位上看书,孩子们的这种畏惧心态他能理解,时间能冲淡这种心态,自己天天摆在这里,迟早有一天孩子们会进来的,人类的求知欲和好奇心都是天生的。
结果街对面的齐雪娇撇撇嘴,摘了头顶的安全帽反过来,就在身边的小卖部里买了满满当当一帽子的各种零食抱在怀里,一路走一路跟播种似的:“来来来,免费拿糖果零食了啊……”
其实递出来的不多,但随着齐雪娇走过乱作一团的孩子们迈过门槛走进阅览室里面来,随手洒在桌上的糖果零食,顿时就吸引了孩子们蹑手蹑脚的跟着进来了!
斯斯文文的讲道理还不如这样粗暴简单的引诱呢!
石涧仁坐在书案后面啼笑皆非,觉得这怎么跟一路洒了吃的引鸟儿到簸箩下面来上当那么类似呢?(未完待续。。)
953、幸亦不幸
齐雪娇最后把空空的安全帽哐的一下扔到石涧仁的桌面上,一脸的嫌弃和得意:“看看你酸不拉几搞的那些事儿!还得我来这么个利索的!”
酸秀才懒得搭理她,跳起来过去热情的给孩子们介绍书架上的各种书籍,结果这些孩子又一哄而散的让开,反正就是不跟他交流,三五个三五个挤在一起勾肩搭背的嘿嘿笑,小姑娘们还偷偷咬耳朵,不知道说这个领导什么好坏话。
但起码是敢随便进出这阅览室了。
如果说山里的野娃是无知者无畏,大城市里的娇生惯养们谁都不放在眼里,唯独这中间小乡镇的孩子们似懂非懂的既想跟外界多交流,又充满了畏惧心理,这点从他们的表情跟眼神都能读出来。
所以石涧仁没什么不耐烦:“以后呢,这个阅览室会一直开着,大家上学放学都可以来翻翻书看,这几台电脑也是打开的,你们可以学着上网看新闻,不过要学更多的互联网知识那就要多跟我请教了。”
一边说,石涧仁还有点显摆的在一台锁住了机箱的电脑前面用浏览器登陆门户网站,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各种国内国外新闻,孩子们在一片惊叹声中挤得近一些,能听见有人说在网吧里见过这些东西,镇上现在唯一有家网吧,不过呆在那的基本都是十多二十岁的年轻人玩游戏。
石涧仁不担心,技术部那边给电脑装了点小程序,只能打开浏览器的固定几个网站,连关机都做不到,键盘也是藏起来的,所以简单演示完毕以后,他就悠悠然的上楼:“楼上还有更多的书跟写毛笔字的文具,真心喜欢看书的可以拿了到楼上慢慢看,但楼上就要求安安静静了,嗯,还该搞个小音响来,放点音乐。”
果然,又没孩子跟着他上楼了,全都跟无头苍蝇似的在下面到处乱转,电脑前面是主要集中区,没了大领导叔叔在旁边更加自在,二三十个挤一台电脑,闹成一锅粥似的看其中一两个伸手笨拙的掌控鼠标。
试着伸手到书架上面去拿书的真只有几个人。
齐雪娇顺着狭窄的木楼梯走上来,对躲在拐角处蹲着偷偷看下面的石涧仁尽量豪爽的踹一脚:“贼眉鼠眼的!好狗别挡道!”
石涧仁真不是她喜欢的那种气势宏伟豪爽男人,嘟哝着坐在台阶上尽量贴着栏杆给她让路了,目光更是只集中在孩子们身上,压根儿就不注意姑娘。
齐雪娇哼哼两声,跨步越过他,走上带着斜顶的阁楼,也许从古时候起就没有装天窗的材料跟技术,只是利用两截屋顶的构造带来一些光亮,所以有些局部比较昏暗,真有些酒吧茶楼的氤氲浪漫气息,特别是顶上还吊着那么几盏小小的阅读灯,估计装修设计师当时听石老板安排的时候没细想是给孩子们用的,就按照城里面读书吧之类的风格来做,前军医随意的从墙边书架上挑了本小说,晃悠着到铺着编织毯的榻榻米上坐下翻看,可她也不是个爱看书的姑娘,眼睛不停的东张西望,对这种狭窄空间里面的气氛不怎么习惯,更不习惯的是自己总会有意无意的把目光投射到楼梯那边去,坐在这里只能看见点白衬衫的后背。
所以几分钟以后,实在是没有心思看书的齐雪娇起身晃悠着到楼梯栏杆边,伸头看看石涧仁藏在栏杆缝隙间的表情:“很喜欢干这个?”
石涧仁不怕被看扁:“我是山里长大的,知道山里孩子对外界的渴求,对知识的匮乏,相比宏图伟业,这个更容易让我得到快乐。”
齐雪娇忍不住把自己的双肘放在木栏杆上,好像俯身能靠近一些再小声:“这样会不会格局有点小?”
石涧仁笑着翻翻眼睛,却发现仰头看见姑娘的胸口,在这样俯身之下,夏日单薄的工作t恤沉甸甸的太过抢眼了,赶紧收回来:“想偷懒那就肯定是这样做咯,孩子是最好影响的,天天这样自己看看书,给孩子们教导下,那真是神仙都不换的日子,但现目前我们还没资格轻松,主要的工作还是要放在影响成年人上,积累起更大的实力以后,再试着把这些模式推广开来,就能以商业化的形式影响改变很多孩子的未来。”
齐雪娇都忍不住把发丝往耳后别了一下:“如果……你在体制内走得更高,不是也能以政策的形式来推行么?”
石涧仁再次飞快的瞥了她一眼,读懂了齐雪娇的意思:“谢谢,千万别在这方面帮我什么忙,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在体制内工作,协助这位蒋副主任完成这个经济开发区以后,我一定会辞去这个职务的,再往上……很多东西都只能理想化,我的那些坚持很容易被消磨在政治之中,我比谁都清楚政治的残酷。”
齐雪娇沉默了,看石涧仁的脸。
木楼的栏杆肯定也是木头做的,栏杆格栅通常都是二指宽的圆柱,做了些车工雕花,然后按照江州一带古时风格都是刷的暗红色生漆,现在就算多少岁月过去了,擦干净了还是油亮的,石涧仁的那张脸就藏在格栅中间,平日里大多古井不波的表情,这会儿终于有些傻乎乎的笑容。
以齐雪娇的眼光,也能看出来这是张没有什么**的脸,忽略平时常见的温文尔雅和气定神闲,再撇开那些主观上的感受,就是一张普通得平淡无奇的脸。
没有叱咤风云的霸气,也没有挥斥方遒的豪迈,更没有指点江山的傲然,这些齐雪娇原本认为男人最应该有的气质,起码是她觉得能让自己觉得能高看一眼的风采,在石涧仁脸上都看不到,甚至连起码的那股子聪明机灵劲儿都没有,大多数时候石涧仁都是这样平淡到枯燥的模样。
可鬼使神差的,齐雪娇就觉得耐看。
她可能比绝大多数同龄女性都明白,这样的男人才是万里挑一的将才,回顾那些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文攻武略,那些开国元勋和伟人们,都是这样真正与众不同的拥有那些常人难以企及的品行。
进能振臂一唿改变局面,退能安守平静关心教育。
这样的男人这年头真的很难找了。
可无数从小看到的事例又告诉齐雪娇,爱上这样的男人那也是女人的噩梦,不是戎马一生很难把儿女情长放在心头,就是国事天下事为重老婆家事放在最后,更不要说好多领导人物一生中换了多少位革命伴侣,毕竟跟那浩瀚的丰功伟业相比,男女之间那点事儿根本不值一提了。
所以带着这样有点纷繁杂乱的念头,齐雪娇就呆呆的看着,好像楼下孩子们的喧闹更能反衬出楼上这个角落的安静。
直到石涧仁的电话忽然响起来,摸出来一接通,原来是耿海燕来了,说是给石涧仁炖了点汤送过来,石涧仁挠挠头赶紧起身随口:“帮我稍微看着点这些熊孩子……”
就匆匆忙忙的下楼出去了。
直起身摆手点头的齐雪娇好像被提醒到,对啊,喜欢这男人的姑娘可不少呢,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落到几女共侍一夫的局面中去吧,但把眼界放开点,为什么非要限制在男女之间呢?
带着这样继续乱七八糟的思绪,齐雪娇坐到了刚才石涧仁坐过的台阶上,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用石涧仁刚才完全一样的动作抓着栏杆格栅,有点呆呆的看着下面闹腾的孩子。
转的念头就更乱糟糟了。(未完待续。。)
954、小城故事多
耿海燕才不会想这么多纷繁复杂的事情呢。
好像除了赵倩回来的时候有点情绪上的波动,其他时候都能完全无视所有人的存在,让自己的世界里只有石涧仁。
跳下那辆宽大的白色越野车,有点松了一口气:“幸好你在这车上给我设了个导航定位,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找到这里来,好远!”
自从齐雪娇和傅育林开了一辆商务车过来后,石涧仁就趁着和蒋道才去顺林区区府见领导,把这部颇为豪华的越野车开过去给耿海燕用了,这也是耿海燕第一次自己驾车开几十公里来风土镇,所以说石涧仁没点紧张不可能:“这一带的山区公路都还好开吧,要不要还是公司给你陪个司机,你现在到处跑有时候也需要司机……”
听得出来这话语中的关切,耿海燕就笑着觉得没白来,打开副驾驶捧出个保温壶:“酸萝卜鸭子汤,夏天喝了绝对爽口!”
石涧仁礼轻情意重的接过来谢谢:“下回还是我到区里开会的时候找你吃饭,这样跑来回都快一百公里了,全都是省道,你这刚上路的还是要注意安全。”
耿海燕好像发现点什么,更眉开眼笑:“不带我参观一下?哎哟,怎么搞的看起来最好的房子反而修在半山腰上?”
石涧仁这个时候可以问心无愧了:“养老院……”
结果年轻男女只是在路边车旁站了这么一小会儿,不远处周围好像就多了好多双眼睛,还有不少下班以后公务员忽然冒出来一般经过:“石领导,有家属来看望哦?”
“石主任,家属好年轻!”
“石主任,家属好漂亮呢,不介绍一下?”
“这么能干的女娃子,还自己开这么大个车来哦,城头的女娃子好不得了!”
没错,这时候的耿海燕哪里还看得出当年那个码头少女的影子,干净素雅的白衬衫加黑色筒裙搭配坡跟鞋,连刚刚从平京回来时候的学生味和后来讲究穿着打扮的风格都不见了,变得和石涧仁如出一辙的简单朴素,怪不得谁经过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对儿。
所以耿海燕也是轻笑点头,这时候面对小镇居民,她的心态已经能傲然以对了,只是还做不到石涧仁那么举重若轻而已。
石涧仁只介绍这是小耿,就和耿海燕顺着还有点杂乱的小镇街道漫步而去。
实在是为了抢工期,最近整个小镇都变成了大工地一般,古街道那边整修需要的各种物料全都堆在镇上路边、小河岸边,蒋道才是彻底撒手不管镇上这些破事儿,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开发区征地建设等项目上,每天都要往区里跑,所以还全靠这几天有齐雪娇在,协助出台了不少规章制度,要施工单位不影响学校,不影响居民,还要保证各种工程进度和安全生产生活。
所以石涧仁也介绍:“喏,你看这个农贸市场,原本被施工车辆占用了,后来是齐书记协调清理,把整个镇上街道都梳理出来,保证了周边各乡村赶场的时候不受到影响,你真该来看看这风土场赶场时候的热闹景象!”
耿海燕娴熟的躲过地面建材探头:“齐书记呢?她在哪?”
石涧仁指河对岸:“一般她在古街道改建现场,你知道傅经理不良于行,她就算是现场管理了,现在在中心学校校门口的阅览室带孩子,去参观下我们的古街道修缮不。”
耿海燕尽量漫不经心:“我从小看这种破屋烂瓦还看少了,不去,她住在哪?”
石涧仁就带着参观这边的街道:“镇上的小旅馆,条件一般,看起来如果这里真的开发成为景区以后,一个交通,一个就是住宿的问题必须要解决。”
耿海燕更随意一些:“上回你说你住在办公室?我去看看,也不知道你一个人收拾得好不好。”
石涧仁正好带着她转到百货公司,下午下班以后这会儿正是百货公司人最多的时候,几乎人人都能招唿石主任,然后都会把话题放在年轻俏丽的姑娘身上,耿海燕还是听出来了:“齐书记很少过来?”
石涧仁笑:“这可是乡镇,一共才一千多口人的镇子,所有人的生活轨迹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如果我们再像之前在北岭区那样住在一起,多半会成为所有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耿海燕用不屑掩盖嘿嘿笑:“他们懂什么!呀,好乱!”
随着石涧仁推开崭新的玻璃门,办公楼层里面的确有些乱,但主要是旁边彩条布呈现出来的正在装修场面有点乱,已经下班没什么人的办公区其实是很整洁的,二十多个部门的三十几张办公桌就跟小学教室里面的课桌一样整齐紧密的排列在一起,靠墙的还有一大排各种铁皮文件柜,墙角还摆放了好几排人造革沙发,这些原本都是分属于各个办公室的,现在被搬下山干脆成了居民过来办公的等待区,石涧仁的卧室也就在这里了,身为管委会副主任,天天睡沙发!
耿海燕终于有点心疼了:“你好歹也租个房嘛,又不是非要挣表现给谁看,你起码还要在这里呆几个月时间,我去给你租!”
石涧仁不在意:“其实睡办公室空气还好些,这么大的房间,晚上还很凉快呢,就是这几天装修的味道有点大,过些日子就好了,最主要这仅仅是个临时场所,要是开发区正式成立起来,管委会多半会挪到新的开发区场地去,所以我接下来住哪里还不一定呢,就这样已经很好了,很方便的。”
耿海燕像个小妻子一样到处转悠,发现石涧仁是在办公室的电水壶烧水到厕所里洗漱,感觉奋斗了四五年,居然又回到当年在美术学院外面的生活水平了,耿海燕很不满,还把柜子里面的衣服和被单都翻出来检查,不由分说的拆了一套被单枕巾之类的走,说自己早就想好了,专门给石涧仁带了一套干净的过来,就放在越野车后备厢里,待会儿石涧仁自己拿上来用。
石涧仁不阻挠,何况这种对自己的关怀,也是他最珍惜的,反正耿妹子说什么,他就老老实实的嗯。
耿海燕帮石涧仁把今晚的床铺好了,才依依不舍的下楼:“一个人在这边就要注意身体,不要开着吊扇睡觉,不要洗冷水澡,不要……”
石涧仁都好笑了:“你以前都没这么嗦的!而且我比你还注意养生,这话应该我给你说。”
耿海燕飞快的对他反击:“那怎么没听见你对我说过?”
石涧仁语塞:“那……你不是已经长大了会照顾自己么?”
耿海燕哼哼:“我还不是想你多说两句好听的,她没这么来照顾过你吧?”
石涧仁还楞了下:“谁?”
耿海燕不说话了,下楼天色已经有点近黄昏:“晚上吃什么呢?”
石涧仁也不推荐她晚上开夜车回去:“这边有家河水豆花不错,还有烧白!”
耿海燕翘翘嘴角,当年她和石涧仁的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吃着豆花饭和烧白么:“那就吃这个,不用叫齐书记吧?”
石涧仁也不那么讲究:“她经常就在工地那边吃了,我们不管她……咦!”
一转角,坐在河水豆花铺子桌边的,不是齐雪娇还有谁,还笑眯眯的拿筷子给他们打招唿呢。
气得耿海燕勐回头:“你们约好的不是?!”
石涧仁冤枉极了:“这街面上就这么两三家饭馆,还都集中在这里,只要不在工地吃,就肯定在这里了!”(未完待续。。)
955、不当家不知油盐贵
其实齐雪娇的态度好得很:“燕子!过来坐,他们这个豆花调料有特色!”
伸手不打笑脸人啊,耿妹子也最吃不住这个,加倍热情的坐过去:“瘦了!这些天肯定累了吧,看着脸都瘦了些!”
齐雪娇惊喜的捂脸:“真的?”
石涧仁远远的开始悄悄翻白眼,到店堂里点了菜,自己动手端调料油碟,里面的老板娘连忙冲出来抢着布置:“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怎么能让石主任您动手呢,今天粉蒸肉好!”
齐雪娇再接再厉:“不要了不要了,就是豆花,给我们炒个青菜不要放油,再弄个黄瓜皮蛋汤也不要放油!”还征询耿海燕的意见:“你要不要吃个辣子鸡?”
耿海燕站在同一条战壕:“我也不是在减肥嘛,就这么吃,我跟你说那区委街上有家做烧烤的,鲜香油辣味道真的是……我每天都得绕着走!”
石涧仁给老板娘小声:“那就一份烧白……”
隔着圆桌俩姑娘的耳朵都张着呢,齐雪娇一提气,看看耿海燕就来个急停,耿海燕技巧明显没那么花哨,冲口而出:“烧什么白!不许点,放在桌上闻着都要长胖!”
老板娘少见多怪的做个惊骇表情,但很明智的不争论,把油腻腻的小本往围裙兜里一揣就回厨房去了。
石涧仁悻悻:“你们这寒暄客套,殃及池鱼啊,我可是就指着晚上补充点油荤呢。”
齐雪娇配合耿海燕:“你一天到晚都背着手到处轻描淡写的游荡,又没什么重体力劳动,吃那么多油荤干嘛?”
耿海燕听出来对石涧仁工作的熟悉,忍不住:“他还要保持锻炼嘛,每天跑步是雷打不动的。”
齐雪娇点头:“我还不是要跑,不知道怎么就是减不下来,去年年底跟着倪星澜的形体教练练了一段还有点效果,结果教练一走就开始反弹!气得我……”
耿海燕再忍不住回头看看周围环境:“就在街面上跑?”
齐雪娇摇头反手:“镇子外面,喏,那条斜着的公路,往上跑,来回五公里,早上空气很新鲜呢,要是你也在这边就好了,开个奶茶店我们一起锻炼嘛。”
说起这个耿海燕就有点委屈了,飞快的看石涧仁一眼:“还不是他不许,在温泉景区那边那个都嫌我是沾他的光,把我给批评了。”
齐雪娇凝视耿海燕的表情,也跟着看看石涧仁,这家伙骑在条凳上伸长脖子看老板娘端东西出来,连忙跳起身过去接,哪里像个副镇长了,老板娘都有点躲避他的手:“我来我来,怎么能让你动手……”
石涧仁还是成功的端了两碗豆花过来放在桌面:“耿妹子你尝尝这个味道,和你家原来做的那个不一样。”
齐雪娇就低声给耿海燕做工作:“喏,你看,他是管委会副主任,就等于是副镇长,这镇上几乎每个人都会对他客客气气的希望套近乎,你如果来开奶茶店,肯定每个人都会对你另眼相看,为的是什么呢?还不是从他的职权那里得到好处。”
耿海燕撇撇嘴:“那你还说希望我来这边开店。”
齐雪娇滞了下笑:“希望是一回事,实际情况又是一回事嘛,我和傅总来这边经营旅游公司都是以外聘人员的身份,在旅游公司象征性的拿点工资,连投资都算不上,盈利以后再说收回借款的事情,这就是要当官就别想赚钱,他呢……是个有点理想化的家伙,如果基层领导都能有他这样的觉悟和自制力,这社会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可现实就是不可能人人像他这样,我们期望未来能有无数个他这样的出现,那就是家国社会的大幸了。”
耿海燕才不管什么国家大事呢:“我知道,我宁愿他是个天天上班喝杯茶看报纸的清闲人,我天天服侍他照顾他就好了,哪像现在这样嘛!”从码头起她就是这个理想,真是传统中国女性的杰出代表,按照江州这边常见的情况,那就是天天拿着笤帚打骂丈夫,却又把个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那种。
石涧仁已经拿起筷子开始吃豆花了,其实一直都能听见对话:“好了好了,早就给你说过我是不可能闲得住的,吃饭吃饭。”
齐雪娇这会儿还是笑着站在耿海燕这边:“你还敢说你闲不住,我们工地上天天忙成什么样了,就你这种办公室大老爷们,成天逍遥自在东游西荡!”
石涧仁不乐意了:“基层工作有多繁琐有多累只有来深入了才知道,就说我们那镇政府三十来号人,负责十几个科室、办公室和委员会,好些人还得交叉任职,比如管民政的就两个人,一万八千位居民的社保手续就两个人办,现在还有好多农户连身份证号码都不会写,你说有多累?然后你说我东游西荡,我也是在体验他们的生活啊,全镇低保户三千二百多,那些政策上的限制条件,只有工作人员到一线核实,往往低保户都在最偏远的村庄山上,一个个都得走访、深入核实信息,容易么?”
齐雪娇还没接触到这么深:“不是还有村干部么?”
耿海燕都比她清楚:“村干部都是本村人,要么不得罪人,要么平时各管各,谁知道谁那些具体信息,更不用说申请低保的里面有多少隐瞒信息了,这么一说我倒是知道办事的确实辛苦了。”
石涧仁端着饭碗点头:“老百姓面对的都是政府,一看那栋楼就是政府,认为都是官老爷,其实具体办事的工作人员就是个给国家公司打工的上班族,往往都是一个对成千上万人服务,你说态度不好,搁你一天介绍几十上百个人填表格,还能保持笑眯眯的,估计都是涵养极高了,工资还只有这么一丁点,况且这还只是对外工作,对老百姓的工作,真正麻烦的是对内组织协调工作,这才是最烦的,我这算半个挂职的副主任,每天的会议、总结、报告、检查、考评、考核都在那放着的,上级是想用这些制度来保证基层不要无所事事不要偷懒,但对于我这种主观积极性比较高的,那就是耽误我的时间,对不对?”
耿海燕深有体会:“我们原来只有几个店的时候,财务配货调度一共才三个人,等到一百多家店,光是大区管理就有四十多人,现在铺开了接近三百个店,如果不是转为加盟制度,管理后勤人员估计也得这个数了,管理成本太高了!”
齐雪娇就爱讨论这个,过去几天和石涧仁确实碰头少,现在觉得有调整的必要了:“那有什么解决办法呢?”
石涧仁摊手:“顺其自然,这都是千百年来各种聪明人修修补补的体制办法了,怎么提高效率?随着社会发展推进,会逐步改善的,只要社会稳定前进,国民文化素养都在提高,政府也逐渐根据市场情况调整细节,这才是最好的改善解决方案,搞什么下勐药的大举措,在中国这样的巨型国家,看看隔壁前苏联吧,是会出大乱子的。”
齐雪娇若有所思的点头,耿海燕不愿看这俩讨论自己不关心的:“我要去改造街道参观!”
大白天的不去看,现在都黄昏了,不是没事找事儿么。
(未完待续。。)
956、回顾历史,展望未来
确实现在齐雪娇才是最熟悉古街道的导游了,她也正在撰写这方面的导游词,马上就要印刷成旅游卡片和门票、明信片之类的给游客看。
所以走过现在绑满了脚手架的小石桥,在桥口临时岗亭接过三顶安全帽分发以后就在前面带路了,就算天色已经黑下来,但几乎每个改造面都亮着灯,工匠们正在夜以继日的赶工,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每条工序都很紧张。
但青石板路上是基本保持了能通行手推车的,保证建筑材料和街道居民随时能进出,于是齐雪娇一马当先的在前面带路介绍,结果和石涧仁第一次来看到的不一样,她简单说几句史和现在正在改造的店堂,就把两人带着到了整个街道中部,这里有个接近九十度的转弯,外面的小河跟内侧山体在这里都有蜿蜒,所以转弯的地方往往比较宽阔一点,现在外侧就是两栋建筑之间的空地,一眼就能看见那枝繁叶茂的的大树交错在石板岸边,这个转弯处的节点看起来更像是村民们的公共休闲娱乐场所,而对着这片空地的是一栋依山而建的木楼,四五层的那种,门口挂着邮政所的牌子。
当时石涧仁以为是古时候的驿站,就没有进去多看,那时候也看不到什么,到处都脏兮兮黑摸摸的,现在这里却是最亮堂的,每层楼都亮着在忙碌,叮叮当当的工匠声中夹杂电钻电锯的声音,让齐雪娇的声音都得加大:“这里就是当初镇上最有钱的员外宅子,创造性的把普通大富人家里外两三进的宅子变成了立体的,这也是建筑学院专家和文物局来鉴定的时候给予评价最高的地方,可以说整条街之所以得以保留不允许随便拆除,就因为这个,邮政所两年前就搬到河对岸新的镇街道上了,现在正在本地老人家的回忆协助下尽量恢复原貌。”
原来是这样,连石涧仁都多了几分观赏的兴趣,赶紧走进这底层开敞的大堂,面积确实展得开,怪不得会被当做邮政所,接着后面有个天井一样的中堂,顺着中堂边的回廊楼阁,左右都有扶梯能通达上一层,楼阁花窗跟栏杆每一处都有木雕装饰,图案精巧别致,局部地方还有华丽富贵的描金,一看就跟石涧仁那读书会的普通宅子不一样。
更不一样的是齐雪娇笑嘻嘻的跟在旁边介绍:“这位员外娶了五房姨太太,喏,这是三姨太的卧房……”
本来漫不经心的耿海燕飞快的看眼石涧仁,立刻推门进去看。
说起来古人真是会动脑筋,一楼空间小,但硬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有前厅大堂也有天井中堂,可上面的楼层就在大堂上面往前后延展,这样每层楼就显得宽敞很多,还让每层楼四面都有亮光,所以推开齐雪娇说的这间三姨太卧房,耿海燕有点失望又吃惊:“就这样?”
齐雪娇不进来,伸脖子看看:“对啊,街上老人家说就这样,床还是从别家找来的呢,一床、一柜、一梳妆台、一个洗脸架就完了,古时候这样的姨太太都是没有明媒正娶场面的,有些还是买过来的,完全没有自己的尊严跟自由,就这样像个附属品一样住在这里一辈子。”
是简陋得有些过分,一张雕花大床应该是才拼凑起来组装在角落,其他东西都寥寥无几,可以想象一个女人住在这里,除了那个男人来之外,都是多么孤寂的生活,推开旁边的雕花窗户,看着下面充满生活气息的街道,更印证得这里像个鸟笼子,哪怕那镀了点金。
耿海燕不知道被触动了什么,站在那有点呆呆的看。
石涧仁也探头看了看,居然说:“还没装饰了吧,还是要挂点帘子、衣物之类的东西,显得生活化一些,古装啊,梳妆台上也摆点金银首饰嘛,这个事情可以联系洪教授,他们美术学院最擅长做些假的这种装饰品了。”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的挨了耿海燕转身过来一脚踹!
齐雪娇在边上偷偷捂嘴笑。
有三姨太就有正房大太太,如果说三姨太那层是和几房的孩子共住一层楼,大太太就是独立一整层,里面的家具什么都丰富得多,齐雪娇还说里面那张气势宏伟的两进大床就是因为太大了,当时邮政所都觉得拆了弄出去太麻烦,就没弄走,所以现在保留很完善。
这给耿海燕的触动很深,原来古时候当大老婆和姨太太的区别这么大啊?
没忍住把这句话问了出来,石涧仁又背着手转悠进大床看看,很有考古风范的评价:“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八步床了吧,八步长呢就跟个小房子似的,《荆钗记》里面就说过这种冬暖夏凉描金漆拔步大凉床,这床沿外面还有回廊,丫鬟坐在这里,嗯,有时候是小老婆坐在这儿服侍大太太……”
听了后面这句耿海燕又没忍住抬腿又给他一踹!
石涧仁莫名其妙的跳出来躲闪了,结果齐雪娇站在大床外也给他一脚:“我这是代表古往今来受压迫受欺辱的女性同胞给你们男人点惩罚的!”
石涧仁对这两个喜欢动手的女人简直都要敬而远之了:“不跟你们一起看了,动不动就踹!”
耿海燕仰下巴:“哼哼!一般人我们还不踹呢!”
齐雪娇振振有词:“我就是喜欢动手,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跟你废话……”说着还把白皙有力的拳头扬一扬。
耿海燕还是心疼,转移注意力:“咦?楼上还有一层?是什么?”
齐雪娇拖长了声音:“哎哟,还能有什么,男人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
耿海燕还捧哏的问了一声:“是啥?”
齐雪娇用眼角瞥人:“金屋藏娇啊!那当然是把最疼爱的小老婆给放在楼阁顶上啊!”
耿海燕又有点牙痒痒了,一转身,石涧仁又不傻,光是看这两位一问一答就连忙顺着楼梯下去了,声音都是从下面飘上来的:“我去读书会看看!”
俩姑娘站在有点阴暗的封建糟泊楼层上,忽然觉得有点人,哪怕是齐雪娇这样的无产阶级无神论者,都觉得周围好像有姨太太们的冤魂,赶紧下楼吧。
再站到充满生活气息的街面上,相对看看,连齐雪娇都主动邀请了:“今晚就到我住那小旅馆,不打搅你跟他吧?”
耿海燕也礼尚往来:“你说能打搅什么呢,之前在电视台,我们都住一块四五个月了,他还不是那样,四季豆不进油盐!”
齐雪娇还安慰她:“这样有原则的男人也不多见了,这年头,有杀错没放过的男人比比皆是,他还是真心实意的对待每个朋友,一点都不庸俗化。”
耿海燕不掩饰自己的觊觎之心:“我倒希望他庸俗点!”
齐雪娇吃吃的笑:“这点你跟那赵倩倒是一样不隐瞒了……”
耿海燕立刻警觉:“她不隐瞒什么?”
齐雪娇是真的惊讶:“你不知道?”
耿海燕咬牙切齿:“我就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贼心不死!”
齐雪娇更得咬紧牙关啥都不说了,真有点后悔自己说漏了嘴。(未完待续。。)
957、矛盾的存在不是一天两天
耿海燕第二天上午陪晨练后的石涧仁吃过早餐就走了,根据她的观察,石涧仁和齐雪娇真的没什么瓜葛,工作范畴完全是两边,不就早上一起跑跑步嘛。
齐雪娇也说得没错,自从来到风土镇,她也每天早起跑步,整个镇子就她和石涧仁俩有这个安排,所以格外清静。
但跑步的范围是从山上一直到养老院,石涧仁到了山脚下原来镇政府门卫那就掉头,再小跑着舒缓肌肉收收汗回去了,齐雪娇给自己额外增加了一组上山和下来三百多级台阶的腿部运动,所以等她香汗淋漓的回到小旅馆洗澡以后出来,石涧仁早就慢悠悠的去办公室上班了,反正齐雪娇管理的是整个老街道改造工程,没那么严格的上下班时间,她也不会在上班时间去镇政府办公室晃悠,那可都是全开放式的办公环境,好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两人根本没交集。
直到下午下班的时候,她才转到阅览室那边去,结果石涧仁今天中午想了个新办法,就在镇上招聘了一个女高中毕业生,平时给百货公司做点临工看看柜台什么的,主要是比较老实,五百块一个月,就过去成天看着阅览室,孩子们要把书带走看,只要拿学生证登记以后都行,也不需要问什么时候还,主要是看着那几台电脑使用,毕竟石涧仁上班时间严守规矩不会私自跑到这边来的,这样每天这里都可以开着门,而且不是个“大领导”坐在里面,孩子们的畏惧心理少了很多。
所以齐雪娇过来没看见石涧仁,问问梳着短发的女高中生,这位有点乐不思蜀的抱着本书坐在门口看,有点茫然的摇头。
齐雪娇于是打电话,石涧仁说他正在外面忙,电话里听起来比较嘈杂,对于已经有点熟悉这片宁静小镇的齐雪娇略微好奇:“什么地方?这么闹?”
石涧仁无奈:“还不就是那个养老院,建筑公司这些承建方的人过来讨债。”说着就挂了电话。
齐雪娇连忙就顺着河边小路过去,还不用过到河对岸去。
这才是她来风土镇的主要原因,基层工作不光有那种让上面深恶痛绝的糟糕领导,也有很多基层工作的实际困难,石涧仁这次跟在电视台的做法不同,试着利用自己已经具备的资源,大刀阔斧的来协助这个人均年收入不到1200元的落后乡镇转变,这对于齐雪娇来说不亚于又是一个新课题。
她所熟悉的那些改革开放后的国家领导人,基本都是从这样的乡镇一级工作慢慢练到最高峰的,其中当然有她这样红色血统的子弟,也有和石涧仁类似的普通草根后代,现在自己和石涧仁一起面对这些基层问题,那不是很有意义也很有趣的事情?
但是对石涧仁肯定没那么有趣,气势汹汹的两车当地人被拉到前镇政府大楼门前,要求付钱,按照合同每个月都应该支付给他们的建筑拖欠款,也就是那近五百万建筑款里面除了上级机关拨款,镇上自筹资金外还欠着的差不多近两百万资金。
不管前任领导和这家镇上建筑公司之间有什么猫腻,白纸黑字的合同协议都放在那的,每个月从财政收入里面拨款还二十万到四十万,今年之内还清,可前面一共才还了五十万,剩下几个月一共摊了一百三十多万,感觉父债子还似的,有点冤!
这也是石涧仁用来给蒋道才换取古街道改建权的杂务之一,这事儿由他来摆平,哪怕现在镇财政因为正在从镇改制为开发区,暂时处于一个资金冻结的状态,也得石涧仁自己来摆平。
最简单的当然是直接自己掏一百多万把这钱给垫上,等开发区正式成立以后,再慢慢从管委会财政里面还。
可凭什么呢?
他愿意掏一百多万垫付古街道改建的费用,那是因为石涧仁坚信这是个能为风土镇带来经济效益的项目,也能为这里改变一些思维模式做出调整,所以借钱给新成立的风土镇旅游公司来抓紧时间把事情办成。
而这办公大楼本来就是个石涧仁觉得极为没脑子的事情,现在凭什么还要自己掏钱来给那帮王八蛋擦屁股?
那如果自己只是个普通上任的新官员,私人没这笔钱,那这工作就还真不用做了?
那不是傻缺么,所以石涧仁公事公办的批复按照流程走,让建筑公司方面等镇政府转制为开发区管委会了,再从财政收入里面逐项还款,这属于受到政策影响的不可抗拒力,又不是不还,结果上午没办成款,这建筑公司的人居然就煽动群众到镇政府大楼门前闹事了。
也就是所谓的**,动不动就会被骂政府的**,可背后的利益纠缠又有多少人清楚呢?
这人哪,如果只会从事件的一个角度去看事情,那还真就是幼稚,注定一事无成的幼稚。
等齐雪娇略微气喘吁吁的穿过小路看到气势宏伟的原镇政府大楼的时候,眼前就是典型的一幅**场面。
起码有上百号人挤在不锈钢铁栏杆前面闹闹嚷嚷,而且看上还真不是建筑工人,更像是周边的农民,然后周围原本整洁茂密的绿化带路沿上都站满了人,镇上的、乡下的,起码近千人在围观看热闹,听那些不锈钢栏杆前的人大骂打砸。
就站在边上一小会儿,齐雪娇也能听清楚是为什么,前面被蒋道才赶走的那帮镇领导官员真的是王八蛋!
除了这修建办公大楼的事情,其他连带的事情也非常简单,整栋大楼加这一片石阶一共占地七亩,征地费用每亩九千元给原本这些农田的农户,上级机关也是有专项拨款的,但被扣在了镇财政,理由是这些农户反正每年都要交农业税、医疗合作费等等各种税费,现在就直接先代收了!
这就是当年那个说要给穷人做主的政府,居然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
齐雪娇脸都涨红了。
可再听听她简直都想发飙!
镇政府可不光是征了这一点地,现在新的镇上街道全都也是按照这个价格前几年征的,同样每亩九千块,同样也是扣在财政所,然后却转卖给镇上街道修房的人,每平方二百五!
这一亩地就能卖十几万!
所以才有自筹资金那两百多万,就是这么来的!
为了一己私利,为了好大喜功,为了所谓的政绩,就干出这么一系列龌龊的事情,绞尽脑汁的不是想着怎么给老百姓谋生存求发展,而是用这种算计来修起半山腰这座傲视百姓的办公楼,不要脸到了极点!
这些闹事的农民都是被征地以后没拿到征地款,也没了原本主要务农的土地,只能外出打工,剩下各家各户的老弱妇孺失去了农民最赖以生存的土地,活下去都成问题!
基层真的还会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罔顾性命?
原本带着气冲冲的情绪过来,齐雪娇这会儿觉得从头发丝到脚趾丫都羞愧!
那些夕阳下原本有些狰狞的民众脸庞,变成了有些绝望的神色目光,那就是被压榨到了极点的无奈!
怪不得别人稍微一撩拨,撒点火星子就能气吼吼的聚集起来这么多人!
再听听周围这些看热闹的镇上居民,哪个不是幸灾乐祸?
他们就是负担了每亩地十几万的那部分,同样是吃了苦头的,现在自然不会站在政府这边,跟着起哄巴不得场面闹得越乱越好!
因为很多人已经觉得自己眼前的生活烂到不能再烂了,那就没什么不怕失去的,说不定砸烂一切还有点新搞头呢!
他们的眼界也就只能到这种地步了。
齐雪娇简直心惊,心惊基层工作的矛盾都激化到了这样的地步?!
然后就在这一片几乎全场都好像洒满汽油的气氛中,不锈钢门栏杆后面站着五六个镇上警署的警察脸色都格外紧张难看的局面中,一道身影慢慢爬上了大门一侧的柱头。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立刻被吸引到他身上去了。
当然就是石涧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