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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陌果     名门秀色txt下载     名门秀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清理门户

    管主平日仗着吴采兰的势,狐假虎威,几时受过被人驱赶的气,涨紫了脸,再看吴采兰也是气得抖,上前一步,提高声量,“放肆,敢对我们小姐不敬。这地方,你是呆腻了。”

    婉娘冷笑了笑,“这地方,我还真是呆腻了。再说她是你们的小姐,不是我家小姐,这是我们的铺子,我们拿了掌柜的月钱,有客人上门,自当招呼。如果只是来闲坐吆喝人的,咱不陪了。”

    转头又对素心道:“素心,你手里活没做完的抓紧着做,省得一会儿到了关铺的时间,你还走不了。”

    说完转身回到织布机后,重手重脚的织起布,当这二人透明了。

    素心手上也没什么要赶的活,听婉娘这么说,便去抱了个装珠子的盒子,分用剩下的珠子。

    吴采兰和管主完全被冻在那儿了。

    管主偷看了看吴采兰的脸色,想走到织布机前揪婉娘出来。

    吴采兰一张脸气得红红紫紫,将他拦了下来,“算了,我们走。”

    起身狠狠的瞪了婉娘一眼,走出大门。

    管主拿手指了指婉娘,“你这JIan人,你等着!”

    婉娘连眼皮也不抬下。

    管主磨了磨牙,追着吴采兰出去了。

    婉娘对着他们的背影狠狠的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吴采兰在门口听到,恨得咬牙,顿了顿,冲着走了。

    管主见她咬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小心问道:“小姐,这口气,咱就咽下了?”

    吴采兰冷眼暼向他,“那是她们铺子,不咽下,能怎么?”

    管主耸了下鼻子,有些傲慢,“我带几个兄弟去砸了她的场子,看她还横什么………”

    话没落,突然见吴采兰停了下来,转过身,一巴掌掴了过来,愣忡间听‘啪’的一声脆响,脸上着着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两旁行人齐齐向他望来。

    管主捂着脸,愣愣的道:‘小姐,你这是………“

    吴采兰半眯了眼,“亏你也在吴家十几年了,不但不长进,还退回去了。你砸了她场子,我找谁要纱去?你是存着心害我吴家?吴家你呆腻了,就乘早给我滚。“

    管主又气又悔,他不过气不过那婆娘,想出口气,不料却让自已受了这巴掌,实在窝囊,又不敢顶撞吴采兰,委屈的道:“小的………小的是看不得小姐受委屈。“

    吴采兰哼了一声,“还不快去找人盯着,如果陆千喜回来,立马来禀报。”

    管主忙跑着走开,没跑出两步又听吴采兰叫了声,“回来。”

    又巴巴的转了回来。

    吴采兰看了看他,“你不是有办法知道陆家的事吗?”

    管主心里明白她的意思,道:“我去叫人盯着对面,马上去寻人问问去。”

    “去吧,这事办好了,少不得你的好处。”吴采兰将声音放柔和。

    “谢谢吴小姐,小的去了。”管主又摸了摸被她打过之后,火辣辣的脸,心里气恼,但听说有好处,那股怨气顿时没了,一溜烟的走了。

    吴采兰回转身,抬头瞪着上前方的‘秀色坊’三个字,眼里喷着火。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身进了‘绝色坊’。

    在‘绝色坊’直坐到掌灯时分,听人来报说陆千喜没回来,婉娘她们收了铺子回去了。

    吴采兰满腹的火几乎将整个人燃了起来,一甩袖子冲上前面客栈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别说赫子佩,就连小厮也不见一个。

    无可奈何只得回了吴府。

    ********************

    千喜坐在桌边,单手握着个茶杯,脸色阴沉。

    婉娘不安的给她倒了杯茶,看了眼一旁的赫子佩,挨着千喜身边坐了下来。

    从太和镇出来的曾寡妇站到门口,看了看屋里的气氛,心里抽过一丝冷风,小心的问道:掌柜的,找我有事?“

    千喜淡淡的‘嗯’了一声,”进来坐吧。“

    曾寡妇望了赫子佩一眼,见他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表情,慢慢走了进来,立在那儿,却不敢坐。

    赫子佩站起身,对千喜道:‘你们谈,我先出去。”等千喜应了,飘然出去了。

    千喜撇了眼桌子对面的位置,“坐吧。”

    曾寡妇这才小心的挂了个角坐下,等着千喜话。

    千喜叹了口气,令表情缓和些,将备好的三贯铜钱推到她前面。

    曾寡妇迷惑的看向千喜,“掌柜的,这是…………”

    千喜扫了眼那些铜钱,“这是你两个月的月钱,你走吧。”

    曾寡妇脸色大变,心里突的一跳,“掌柜………您要我去哪儿?”

    千喜笑了笑,将面前的两贯钱又推到她面前,“回太和镇还是留在京里,这得看你自个愿意。这些钱足够你回去的路费,或者在京里寻间客栈住上些日子,我也不留你了,你现在就去收拾收拾走吧。我相公派了人在院子里候着,送你去客栈住上一宿,走也好,留也罢,你明儿再决定也不迟,不过今晚,我这院子,你是呆不得了。”

    曾寡妇望了望门外蒙蒙黑的天,急道:“这………这是为什么?我一心为着掌柜的做事,掌柜的怎么没有征兆,说赶我就赶我?”

    千喜看着她默了会儿,“你当真不知道?”

    曾寡妇脸色煞白,坐凳子上滑下来,扑通的一声跪了下去,“我……我……掌柜的,你就饶了我这回事。”

    婉娘看了看曾寡妇,有些不忍心,轻唤了声,“千喜。”

    千喜向她摇摇手,阻止她说下去,又对曾寡妇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赶着去收拾吧。”

    曾寡妇两眼含泪,怨念的望着千喜,“陆千喜,当真这么绝情?”

    千喜正了正脸色,“我绝情?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我不出声,你就当我当真是怕了姓吴的,不敢对你怎么着,是吗?我告诉你,不是因为你攀了姓吴的手下,就怕了,而是念着我们同乡的份上,希望你自已觉悟。你到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把‘秀色坊’的事透给姓吴的,这次的舞服不是拜你所赐,且能被姓吴的买断了银丝线?我不说穿是想大家好聚好散,你偏要逼我,就不要怪我不给你脸。”

第152章 搬家

    曾寡妇唇哆嗦了下,瞪着千喜,一抹泪,“好,我走,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反正你在京里也呆不久了。”说完起身将桌上铜钱用裙摆兜了,跑了出去。

    婉娘看着曾寡妇的背影,‘诶’了一声,骂道:“你怎么这么说话?这么些日子千喜亏待了你不成?不知恩,还做出这害人的事,良心给狗吃了?”

    千喜拍拍她的手臂看,“算了。”曾寡妇也跟了她一些日子,闹到这地步,心里也堵得难受。

    婉娘叹了口气,真是知面不知心,“她怎么就能干出这事?”

    千喜也叹了了口气,把杯子里的茶一口喝了。“她一个寡妇家,寂寞些,想找个男人,也是队的。错就错在她明知道‘绝色坊’的管事是冲着咱,才寻她的,并不是拿着真心对她,她还跟他睡了。起先,我只当她是一时糊涂,过些日子就醒了,不想她为了让那管事纳她为妾,将我们的啥事都说给人家听。”

    婉娘唏嘘了一声,“这人啊,唉!你怎么知道银丝线的事是她透出去的?”

    千喜苦笑了笑,“说来也巧,以前我撞上过几次,她跟那管事出去。点了她几次,她硬是执迷不悟,一门心思放在那人身上。我说多了两说,她表面不吭声,心里难免不舒服。

    今天我和相公,比平时回来的早些,远远看见那管事鬼头鬼脑的趴在咱墙根上往里叫唤。

    他这时候来雪她,我和相公琢磨着可能与雪纱绸有关,便躲在了墙角,结果听到了一出好戏。那管事向她许诺,只要她寻到雪纱绸的下落,便大红花轿抬她进门,纳她为妾。”

    婉娘咬了咬牙,对着门口呸了一声,“那管事真不是东西,那她就答应了那个狗东西?”

    “应了,应得爽爽快快的。”千喜也是一肚子的火,“再不打了她走,今晚吴采兰就能知道那些纱藏在哪儿,咱的银丝线也就别指望拿到了。”

    婉娘一听,起了身,“不行,听你这一说,我还不放心了,我得去催着她快些走。她走了,咱才好收拾东西搬家。”

    千喜点了点头,“去吧,盯着点总是好的。”

    婉娘出去了,赫子佩才撩了帘进来,“办好了?”

    “办好了。”千喜心里象搁了块石头,怎么着都难受。

    赫子佩在她身边坐下,“这才多大点事,你就难过成这样,遇到再大些的事,你怎么办?”

    千喜‘嗯’了声,“可是她也跟了咱这么久了,这人说变就变,我这心里实在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赫子佩将她气得冷的手拽在手心里,伸了另一只手掌,竖在她面前,笑了笑,“十根手指,你不能指望它们根根一样长。别想了,收拾东西吧,要不不知得忙到几点。”

    千喜应了,撑着腰站起来,指划着赫子佩收拾东西。

    ☆☆☆☆☆☆☆☆☆☆☆☆☆☆☆☆

    二天一早,吴采兰坐到‘绝色坊’,派人去‘秀色坊’门前守着,不料一直到晌午也不见有人来开铺。

    又坐了个把时辰,再也坐不住了,问管事:“昨天,让你去问的事呢?”

    管事有些不自在,哼哼两声,“那没用的婆娘,被陆千喜赶了回来。”

    吴采兰冷哼了声,“就是说,啥也没打听到?”

    管事双手缩在袖子里,垂着头,不敢看吴采兰,低声道:“我再去叫她想办法去问问。”

    “算了,不必了。”吴采兰暗骂了声,不中用的东西,站起身走出门外,坐上轿子,见管事的还杵在那儿,更是着恼,冷声道:“还不带路。”

    管事愣了愣,“去哪儿?”

    “去找陆千喜。”吴采兰重重的将轿帘摔上。

    管事的奔了出来,走在前面,引着她朝着千喜的住处去了。

    不料到了门前,见大门紧闭,两个拾破烂在一旁收拾杂七杂八被丢弃的东西。

    差了家丁前去拍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答应。

    最后还是那两个拾破烂的看不过去,粗声粗气道:“这院子没人住。”

    吴采兰再存不的身份,刷的一下掀开窗帘,“你说啥?这院子没人住?”

    “没人住。”拾破烂的也不懂什么规矩,见吴采兰长得貌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吴采兰怒火上冲,杏眼一瞪,瞪得那人忙将脸转开,才有问道:“这儿明明有人住着个姓陆的女人。”

    “搬了,昨夜一家人连夜搬了。”拾破烂的整理着千喜她们留给他们的这些东西,心里美滋滋的,这些东西一卖,又够一家大小个把月的饭前。

    吴采兰背脊一阵冰凉,“她们搬哪儿了?”

    拾破烂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吴采兰扣着轿子窗边的手不觉间太过用力,戳断了两根长指甲,痛得‘哎哟’一声,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火,“陆千喜,我看低了你。”

    将窗帘重重一摔,“回去。”

    到了客栈门口,喝着轿夫停了轿,朝着二楼直奔了上去。

    在赫子佩的房间门口拍了一阵门,门才‘吱嘎’的一声开了,小厮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惺的模样,半眯着眼看清是吴采兰,身子站起了些,将捂着嘴打哈欠的手放了下来,堆了些笑在脸上,“吴小姐,寻我家公子?”

    吴采兰心下气苦,赫子佩和太平公主水火不融。近几个月,赫子佩截了她几桩生意,挣的银子转手给了太平公主,身份也不同了,不管赫子佩认不认这个公主是奶奶,在太平公主府那儿,他就成了她家公子了。这以后想要要挟他怕是更难了。

    “他在吗?”

    “您来的不巧,他前天出去,就没回来过。”小厮让开门口,让她看个明白,省得多费口舌,还得罪人。

    “他去哪儿了?”吴采兰往里望了望,果真没人,心里越加没底。

第153章 ‘稀客’上门

    小厮昨夜赌了个通宵,天亮才回来睡下,睡的正香,被叫起来有些不痛快。见她温暖三问四,总不肯走,有些不耐烦,又不敢表出来,垂着手立在门边,只盼她看清了,早些离开,好回去睡个回笼觉,摇了摇头,“不知道。”

    吴采兰愣了愣,眸子阴沉下来,“不是要你们跟着他,他两天不回来,你们居然不知道他去哪了?”

    小厮是公主府上的人,不敢得罪吴采兰,却也不必听她吆喝,责骂,嘴角挂了丝冷笑,“这,您得问我家公主,前些天,公主才吩咐小的得听公子吩咐,公子不让我们跟着.我们做下人的,哪敢硬贴上去?公子不说去哪,我们做小的的,又哪里敢问?吴小姐还没嫁进公主府呢,就开始看不得公主的分排,以后当真进了门,且不是连我们公主都不看在眼里了。”

    吴采兰被这个下人顶的生生憋了一肚子气,黑了脸,同时又倒吸了口冷气,这些奴才身份虽然卑微,但这些话吹进公主耳中,实在不妙,强挤出笑脸“小哥说笑了,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有这心思”。从袖子里掏出些碎银子,塞到小厮手里,“有你家公子的消息,麻烦小哥来通知我一声。”

    小厮略推了推,便收下,笑着道“一定,一定”

    吴采兰又朝屋里望了望,才转身下了楼。

    小厮脸上笑意一收,掩了房门,将手中碎银抛了抛。冷笑了笑“能为你这点银子,丢了西瓜拣芝麻”

    把碎银往怀里一塞,躺倒榻上,打了个哈欠,闭了眼。

    千喜带着,一班人马,将舞服前序工作做得差不多了,转眼便过了两日。琢磨着这两天已经够吴采兰受的,在拖下去,怕吴采兰赶工都赶不出那些衣裳,到时来个破罐子破摔,结果是两败俱伤。

    等赫子佩跟人谈完买成(卖?),从书房里出来,上前拉住他的手“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你看呢”

    赫子佩拈了她梢上粘着的一根尾线“我陪你一起去铺子?”

    千喜不肯,“你别去,这事,我要自己解决,咱要让他看看,咱也不是好欺负的。”

    赫子佩偏着脸笑了笑,她表面上不说什么,这心里憋着火气呢“你和腕娘路上走慢些,别跌着,我一会去接你”

    千喜摸了摸肚子,点了点头,“等这批舞服的事完了,咱得孩子也该出世了”

    赫子佩搂了她的腰,扶她下了台阶,“我给爹娘去了信了,再过个把月,娘也就该来了。对了我叫人做了个小摇床,明天也差不多送来了。”

    千喜笑道“看你猴急的。”

    赫子佩嘿嘿一笑朝西屋喊腕娘。

    等腕娘出来又千叮咛万嘱咐一番。

    千喜白了他一眼,“你这才多大岁数,唠叨的快成老头子了”

    赫子佩抓了抓头,只是傻笑,送了千喜出门,忍了忍,终还是对腕娘道“这路上人来人往,你多扶着她些。”

    腕娘捂着嘴笑,“您就放心吧,跌了我也跌不了你儿子”

    赫子佩难为情的垂头笑了笑。

    千喜横他一眼,心里却甜的像灌了蜜,见素心还没出来,朝里屋喊着“素心,走了”。

    “来了,来了”素心从屋里奔了出来,手上捏了个大红吉祥如意结。

    千喜眼见“你拿着啥呢”

    素心将手里的如意结摊给她看了看,顺手往她腰间挂,“我们那儿有个风俗,等肚子里的孩子满了六个月,就要挂这么个结,是保佑母子平安”

    “感情你在屋子里折腾这半天,就是编了这个了”千喜心下欢喜,和赫子佩对望了一眼,后者也是满脸的幸福相,就像那是祝福他平安一样。

    “绝色坊”的伙计没精打采的守着去“秀色坊”的巷子口,一会儿站,一会儿蹲,一会儿揉腿的也不知在那儿立了多久。

    到后来站得是在不行了,没等到千喜,又不敢回“绝色坊”,只得摸进小巷子,找小面摊老板借了跟矮板凳出来做在巷子脚,抱了腿打盹。

    千喜和腕娘刚拐到客栈楼下,远远望见,会意的相视一笑。

    走进巷子,装作没看见他,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走过

    伙计这一闭眼,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身子不稳,晃了两晃,往一边歪倒。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痛的一呲牙,骂了声三字经,爬起来,拍拍衣裳上的尘。

    回头见见千喜和腕娘正站在“秀色坊”门口开着门锁,素心站在他们身后朝她望了过来。

    ‘哎呀’一声也顾不得还人家板凳,编踹带跳的奔回“绝色坊”一进门,就扯着喉咙喊道“吴小姐,吴小姐”

    里间坐在桌边犯愁的吴采兰眉头一拧,瞪了眼“喊魂呢?”

    伙计顺了口气,道“陆千喜来了,在开铺子呢。”

    吴采兰猛的站起来,“来了?”

    “来了”伙计肯定的重复了一句。

    吴采兰看了缩在一旁的管事一眼,提了裙子就朝门口走,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在铺子里来回转了几圈,才出了门。

    千喜这铺子几天没开,虽然没当着街,也

    沾了些灰尘,顺手拿了鸡毛掸子,胆她做活的桌案上的灰。

    吴采兰来了,在门口咳了一声,迈了进来。

    千喜回身‘呦’了一声“稀客,有事?”见吴采兰脸色不多好看,也就没陪着笑脸,仍自坐着,也不起来迎接。

    吴采兰也没指望能在她这讨得好脸色,又赫子佩帮着,千喜不可能不知道是她截了线,在这种情况下,能有好脸色才叫奇怪,自行走到桌边,看了眼有些灰尘,尚没来得及打扫的凳子。

    管事忙扯了袖子将等着上的尘摸去,“小姐请坐”

    吴采兰顺势坐了,“是有点事。”

    千喜接着弹尘,“我们之间能有啥事?”

    吴采兰脸僵了僵,她这是明知故问,装蒜,“你不会不知道啥事,咱也不多废话,打开天窗说亮话,雪纱绸,你给弄哪去了?”

第154章 不再客气

    千喜掸了掸臂间挽纱,扶着桌坐下,不接他的话,回头对素心道:“怎么不给客人斟茶?”

    素心看不得吴采兰趾高气扬的模样,进到茶水房,寻着茶渣冲了一杯,端到门口,又怕令千喜失礼,又折了回去,泼了茶渣,重新斟了一杯,端了出去。

    放在吴采兰面前,也不叫请字,转身走开。

    对素心的无礼,千喜只当没瞧见。

    吴采兰枯坐了这一会儿功夫,也明白对方是铁了心要与她打个对手,压是压不下去的,闹得僵了,只怕是来个鱼死网破。

    火焰下了下来,“我要雪纱绸。”

    千喜接了素心为她泡来的山楂水,轻抿了一口,“吴小姐要雪纱绸,尽管去布坊买,怎么到我这衣坊来了?”

    吴采兰脸上乌云滚滚,耐着性子道:“京城所有布坊没一家有雪纱绸。”

    “这样啊?这就奇怪了,这东西虽然贵了点,但满街都是,怎么会没一家?”千喜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不等吴采兰接话,又道:“我前些日子做衣裳还剩下两尺,吴小姐急用的,就先拿去用着。”

    两尺?吴采兰恨得咬牙,一件衣裳都不知两尺,更别说十几套衣裳。

    对方明明知道她手上捏在银丝线,却一字不提,生生的让她这一口不知从什么地方咬下去。

    如果她先提银丝线的事,说明她不义在前,谈起条件先弱了三分。

    但如果不提,看对方的样子,是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事到了这地步,也顾不得这许多,强压着怒火,问道:“陆姑娘。”

    千喜脸一沉,打断她的话,抚着自己的肚子,“你看我这样子,还能叫姑娘吗?”

    吴采兰脸上暗暗明明,顿了半晌才又道:“陆夫人……”

    千喜冷哼了一声,“夫家姓赫。”

    “你!”吴采兰再也忍不住,赫然起身,怒视着千喜。

    千喜直直的与她对视,眸子里没有丝毫柔弱和退缩。

    吴采兰在她的迫视下,一次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少根筋的女子,有这等气势,平日的强悍霸道突然裂了个口子,刹时间软塌下去,又不看服输。

    管事在她身后看的着急,压低声音咳了一声。

    吴采兰蓦然惊醒,深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重新坐下,“他不是已经休了你?”

    千喜唇边勾起一抹嘲讽,“我从来没接到他亲自给我的休书,吴小姐是否要将他换来,亲自写上一封给我?如果吴小姐唤得他来,按传统当着我的面,将休书写给我,我再不谈‘夫家’二字。”

    吴采兰愣了愣,脚底升起一股寒意,上了赫子佩的当了,休书没当面递交,的确做不得数,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千喜也不急,一席话说完,便慢慢喝着她的山楂水,不再看吴采兰。

    管事在后面看得着急,插嘴道:“赫公子休你,可是太平公主的旨令。

    千喜斜了他一眼,站起身,“那吴小姐尽管去问太平公主,追究下来,我陆千喜也不过是烂命一条。”

    说我一拂袖子,“素心,送客。”

    吴采兰见她现在当真是破罐子破摔,反而没了办法,回头瞪了管事一眼,“这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

    管事这才知道马屁又拍在马蹄上了,涨红了脸,退开一步。

    吴采兰转头对着千喜问道:“你的舞服所要的材料可都齐了?”

    千喜扫了他一眼,重新坐下,“自然不齐。”

    吴采兰略松了口气,“你不妨说说,缺了什么,或许我有,我们可以谈笔交易。”

    千喜捧着茶杯,笑了,“我一个乡下女子,做那舞服也不过是一时的头脑热,没有就没有吧,上面怪下来,大不了抄了我这铺子。”

    “欺君怕是不会抄个铺子这么简单。”吴采兰拢在袖子里的手渗出冷汗。

    千喜放下手中茶杯,叹了口气,“我一个平民,平民的命能值几个钱?再说,我与夫君从小在一处,如何分开了,我这么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去了就去了,还落个一了百了。再说……”说到这儿看着吴采兰停了下来。

    吴采兰眉梢跳了跳,生意场上也没少见难缠的,但这么为了点生意,不顾死活的倒是没见过,“不过什么?”

    “不过能让京城一商家的吴家坐棺材底,值了。”千喜将手中茶杯递给素心,“在帮我泡上一杯,这几天腹中孩儿闹得厉害,想吃酸得紧。”

    吴采兰盯着她的小腹,眸子沉了又沉,千喜不管身份地位有多卑微,但腹中怀的的的确确是皇家的种,皇家惯来有母以子为贵的说法。

    看她现在这形态,离产子怕是不久,再加上如今赫子佩得势,这事闹上去爬又是另一番说辞。

    真闹起来,‘绝色坊’固然保不了,但以赫子佩现在在太平公主面前的地位,凭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命是断然赔不进去的。

    如如果他铁了心压了那些雪纱绸,他赔进去的就是整个吴家的产业。

    “你到底想怎么样?”

    千喜看了眼管事,“我们先不谈生意,先谈家事。”

    吴采兰忙扭头对管事道:“你先回去。”听陆千喜这口风也料到关于赫子佩,也关系到她的婚事,家丑不得外扬,这事怎么能在下人面前说起。

    管事见吴采兰处处受制,窝了一肚子的火,早就怕她一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得了这句话,忙应着走了。

    “我与你又不是一家人,有什么家事可言?”

    千喜冷笑了笑,“我可不跟跟吴小姐到一个家里去,真后悔让他把你从山上背下来。我们乡下人见了点什么事,总要搭上把手,哪想竟背了只豺狼回家。过了的事,我也不说了,一时间出不了声。

    千喜不再跟她绕弯子,冷冷道:“我要求也不高,只要吴小姐哪来,哪去,我和我相公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吴采兰脸色越加难看,“我和他的婚事是太平公主赐上的,我做不了主。”

第155章 出口恶气

    千喜并不指望仅凭这一点,将她完全挤开,“我和他是结夫妻,你这么掺和着,实在不是个事。不过指着你去找公主退亲,你未必敢去。不管是你不敢去也还,还是不愿去也罢,我不强求。我们这以后,各走各的道。你和我相公之间的事,你们爱怎么搅合,怎么搅合。他要纳你为妾也好,收你进房也罢,你们自己勾兑。但你的手可不能再伸到我头顶上。”

    “什么?纳我为妾?”吴采兰又惊又怒,这话对她而言,无疑是个笑话,她给人纳妾,正妻还是个平民,且不叫全天下笑话?

    她以为陆千喜,打不了是争个进门的机会。实在不行,便允了她进门,以后在寻机会除了她,一个正室要打一个妾侍,在容易不过,只求先过了这关。

    不料对方的心大到这种程度。

    千喜接了素心重新冲来的山楂水,冷笑了笑,纳你进门,除非赫子佩与她陆家一刀两断,面上不露声色,淡淡的看着她,“你用不着这么看着我,我这么说是我单方面的意思,以我家子佩的性子,能不能纳你,还不一定呢。要不寻他来问问她的意思?他说怎么着,我就怎么着,谁要我嫁鸡随鸡呢?至于雪纱绸,你同意了我的说法,今天晚上便能买上。”

    吴采兰恨不得将眼前笑脸撕个粉碎,手扣紧桌缘,戳断了两根指甲也没觉,赫子佩现在恨得她入骨,叫了来,不过是自讨没趣,如今也只能先拿到雪纱绸,重新在公主面前拿回以前的地位,再慢慢计议。

    愤愤的站起身,“依你,我什么时候能拿到雪纱绸?”

    “晚上,我叫人去通知你。”千喜不知赫子佩安排的什么时辰,也不敢给她说实了。

    吴采兰怨毒的刮了她一眼,一甩袖子,扭身就走。

    千喜轻言慢语的冲着她背影问道:“我的银丝线呢?不求多,十支便够。”

    吴采兰越的火冒三丈,扳着脸回过身,眼里只差没喷出火来烧了坐在那儿慢慢喝山楂水的人,“我这便叫人给你送来。”

    千喜放下杯子,笑笑道:“那我就备着银子等你了。”

    吴采兰重重哼了一声,“最好把你的棺材本一起备上。”一转身,见赫子佩立在门口,惊处后退一步,出了一身汗,“你……”

    赫子佩手背在身后,一张脸黑得吓人,他斜眼看着她,“要不要我帮你吴家备上棺材本?我怕赶明儿,你连买棺材都不够本。”

    吴采兰看着他眼里燃着的怒火,心差点跳出胸膛,她一辈子没怕过谁,对眼前这男人,却说不出的害怕,偏偏越是这样,越想得到他,“赫子佩,你别得寸进尺。”

    赫子佩冷笑了声,“我还就要得寸进尺了,你能拿我怎么着?你是咒我断子绝孙,我还能由着你?”

    吴采兰的脸一阵白过一阵,不愿在千喜面前,和他硬闹,放软了声调,“我哪能有那心思……你多心了。”

    赫子佩迈进门槛,向她迫进一步,“她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你要她备棺材本,这不是咒我断子绝孙?”

    吴采兰撇了千喜一眼,后者只顾喝水,全部看他们,心里气苦,难道只有她会生孩子不成?

    狠狠的一咬牙,强忍下这口气,拧身出了‘秀色坊’,头也不回的走了。

    千喜见赫子佩脸上怒气不消,端了手中杯子,朝着他晃了晃,“尝不尝点?”

    赫子佩见她笑口吟吟,知道事情办成了,心情好些,坐到桌边,接了她手中杯子,望了望里面黄澄澄的半杯水,里面漂着几片山楂,也不忌她喝过,凑到嘴边尝了尝,酸得打了个战栗。

    千喜看着捂了嘴直笑。

    婉娘从织布机后走了出来,推了推千喜肩膀,“赫掌柜哪能喝得你喝的这东西,别折腾人家大老爷们了。”回头招呼着素心,“快去给赫掌柜冲茶来。”

    赫子佩被她这么一笑,气也消了,把杯子还给千喜,“刚才我见前面卖蜜饯的刚到了批新鲜梅子正在下货,我要他忙完了,给你包些,一会儿就送来。”

    婉娘正要走开,听了这话,又转过身来揶揄这千喜,“你早上不是说,想吃老鹰肉吗?”

    赫子佩愣了愣,皱紧了眉头,“这东西怕是不好找。”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额头,“对了,城西有户人家,养了几只,我去问问他,肯不肯卖我一只。”

    说完起身就要走。

    千喜好气又好笑的,一把拽住他,“你平时那么精明,一到这事上,怎么就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她说啥,你都听得进去,那东西也吃得?”

    说完又回头嗔怪婉娘,“你知道他在一些事上,一根筋从上通到下,还逗他。”

    赫子佩回头看了看千喜,又看了看婉娘,婉娘正笑得打千喜,方知上了当,搔着头,嘿嘿傻笑,“昨晚见你胃口不大好,不是着急吗?”

    “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千喜笑骂着拉他坐下,接了素心端来的茶,递给他,“那雪纱绸啥时可以给她?”

    赫子佩接了茶,喝了口,去了嘴里的酸味,“我叫人在隔壁茶馆侯着呢,他们送了线过来,我过去支吾一声,他们便回去通知布坊老板来搬料子回去。再过一个把时辰就可以叫吴采兰自个去布坊买。”

    “真么一折腾,亏了不少银子吧?”千喜盘算着时间,这料子可是按存放天数算钱的,这么一放就这么些天,实在不是小数。

    “亏?挣大了。”赫子佩情挑了挑眉梢,“话说回来,你相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那舞服余下的也只能看你自己了。不过最后当不当选,咱不在意,万万不能为了几件衣裳,过于劳累,伤了身子。”

    千喜握了他的手,“这余下的事,大多是婉娘和素心他们在做,我累不了。倒是你和吴家拧着做,还得有些分寸,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我晓得。”赫子佩陪着她有聊了会儿,‘绝色坊’的管事急匆匆的送了银丝线过来,果然不多不少刚刚十支。

第156章 心比鹤顶红

    眼见上交舞服的时间快到了,秀色坊里一派忙碌气氛。

    不过这些日子反而是千喜过得最舒坦的日子。

    舞服之事,她要亲手做的大头,已做在了前面,余下织织补补的事,都有婉娘和素心她们担着。

    赫子佩害怕她累着,将外面生意除了要紧的自己跑跑,别的也暂时搁下,尽可能的留在千喜身边,帮她跑跑腿,应付应付外面的事。

    这样一来,千喜平日能做的,不过是些精巧的手工活,费不了太多的神。

    吴采兰总算得了雪纱绸,虽然将千喜恨入了骨,但时间紧迫,为了直赶制舞服,无暇分太多心思千喜的麻烦。

    每每听到探子回报千喜的赫子佩的事,都恨不得叫人去掀了千喜的‘秀色坊’。不过对方现在手上宫里的舞服的名额,她又哪里敢动她。

    只是在去给太平公主府送银子时,以向太平公主请安为名,前去将千喜与赫子佩的事提了提。暗示着赫子佩不守约定,扫了太平公主的脸面。

    太平公主听了脸色一沉,“他又毁了和你的婚约,怎么就不守约定了?”如今得着赫子佩的好处,加上事先收到风,说千喜怀了赫子佩的孩子的事。

    赫子佩性子再不好,再难使唤,终是她的孙子,如今又给她做了几个大单生意,他的能力,她是看在眼里的,比这吴采兰手段不知高了多少倍。

    再说千喜怀着的是她的曾孙,母以子为贵,对千喜自然多了些好感。

    而吴采兰不过是给她挣钱的一个工具,就算嫁了赫子佩,也不过是她的孙媳妇。

    虽然她也没打算给千喜什么正妻的名分,但孙媳妇哪能有孙子亲。

    听了吴采兰的话,也不一口回拒她,只是道:“哪个男人不宠上几个女人,那个千喜现在正怀着他的孩子,他对她自在兴头上,越打,他反而越心痛那女人。反正子佩近期也成不了亲,你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还显得你大度。等他这新鲜劲过来,你们以后成了亲,你再慢慢管教,收拾不就成了。”

    吴采兰哪听不出太平公主的敷衍之辞,又没得驳,坐了会儿,见太平公主打了个哈欠,只得辞了太平公主,离了公主府。

    坐在轿子里远远见婉娘扶着千喜从一顶小轿子上下来,身后跟着个拉着车的人,车上堆着用锦布覆着的一堆东西,正朝着宫门方向走。

    算算时间,离交舞服的时间只得两日,千喜出现在这儿,不想而知是做什么了,心里恨意迅滋长,叫停了轿子,唤了跟在身边的一个跟班,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一阵。

    跟班连连点头。

    吴采兰远远望着千喜,嘴角抽出一抹冷笑,“走。”摔下轿帘,一队人转过前面拐转路口,停了下来。

    她下了轿子站在角落角,静观着前面的事态。

    跟班等吴采兰走得看不到身影,翻身上马,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向千喜和婉娘直冲过去。

    千喜没到过皇宫,这次前来交舞服,不用进宫,只需在门口与人交涉,唤桂枝出来接了舞服进去。

    远远看着那几道宏伟的宫门,高墙飞檐,暗沉的青灰石砖连绵排开,心里便已突突直跳。

    扶在她臂上的婉娘的手掌已经汗湿一片。

    婉娘崩紧着身子,望着远处宫门前拿着长戟的官兵,将千喜的胳膊捏得紧紧的,“千喜啊,我长这么大,还是一次见到皇宫。”

    千喜抠着手臂上的手,“你掐死我了,我也是一次见。走吧,昨天请人递了信,跟桂枝约了时间,可不能让人家等着。”

    婉娘扶着她走了一步,脚下一软。

    千喜忙将她一把扯住,笑道:“你咋比我还紧张,得,我扶着你吧。”

    婉娘难为情的笑了笑,“咱没见过世面,突然到这么个地方,这脚哪能不软。”

    千喜戳了她一下,眼里带着乐子,“平时那么厉害,这时就没出息了。”

    婉娘被她一笑,反而不那么紧张了,揉了揉软的膝盖,望着宫门,“等下次咱见了洪子,也能在他面前得意一把,他再也说不得咱是个见不得大场面的。”

    千喜被她逗得乐了,“那我一会儿回去,也跟咱子佩显摆显摆。”

    婉娘‘噗’的笑出了声,“赫掌柜哪能象咱家洪子,没见过世面。”

    二人说笑着招呼小厮推了车跟着。

    宫门里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人身材修长,体态潇洒,竟象是赫子佩。那身天青袍子,还是早晨千喜服侍着他穿的。

    千喜心里一颤,他怎么也进宫了,再看另一个人,四十来岁年纪,一身官袍,相貌堂堂,长得和子佩依稀有些相似,却从来不曾见过。

    婉娘‘咦’了一声,“那不是赫掌柜吗?”

    千喜心里正乱着,她知道赫子佩在京里做这些转手的买卖,但一直忙着舞服的事,也没多问,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和宫里扯上了关系,“我也在纳闷呢,没听他说要进宫啊。”

    “问问去?”婉娘看着赫子佩身边穿官服的人,也只是嘴上说说,哪敢真上去问。

    千喜轻咳了声,“别管了,他跟人谈事呢,咱做咱的,交了舞服,就回去,这地方,不宜久呆。”

    定了定神,镇定的往前走,看着子佩和官袍上了辆马车,朝着他们这方向过来。

    马车没放下窗帘,赫子佩坐坐在车里见到千喜,冲着她笑了笑。

    突然见一匹马疯一样向千喜撞了过去,面色大变,一抛车帘,从车上跳了下来,直扑千喜。

    千喜听到马蹄声,回头一看,顿时吓白了脸,连躲都忘了。

    眨眼间,那马已奔到眼前,眼见便要踩着千喜和婉娘。

    千喜心下慌乱,猛的将婉娘往旁边一推。

    婉娘正被冲来的马吓得愣了,被她一推,脚下不稳,踉跄着后退几步,坐倒在地,眼看着马在她面前奔过,惊得急叫。“千喜。”

    千喜推婉娘时过于用力,稳不住身子,也往后退倒,脚下一拌,往地上跌倒。

    马蹄已到眼前,惊得叫都叫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望着。

第157章 不安

    千喜看着马蹄在眼前抬起,绝望的叹了口气,这一跤跌下去,先不说马踢一脚踩下来的事,就是跌也能跌个半死。

    不想,身子后仰,竟摔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并不多疼痛。

    腰间蓦然被人从身后抱紧,随着一道力道,那双手臂护在她腹部,在地上滚了两滚,眼角处见抱着她的那个人一脚狠狠的踹向马蹄,又准又狠。

    马痛得一声惊嘶,调了方向。

    千喜愣神间,扭着头,见马冲向马车,惊叫出声,“小心,车……马……”

    抱着她腰间的手一紧,身后天青影子一晃,一个人已生生拽住马尾。

    千喜吓出一身冷汗,那马受了惊,已不大受控制,马尾被拽着,万一一个后踢,马匹股后面的人定难闪避。

    眼定定的望着那个背影,‘子佩’二字,到了嘴边,却不敢唤出口。

    马受了惊,力道奇大,子佩又哪里拉得住,眼见马要冲到马车前,沉着气,臂上猛的用力,借力翻上马背,提了马上的人的后领,将他摔下马背,一手持缰,一手狠狠击向马右侧脖颈。

    几拳下去,马吃痛不住,调了头,朝左手方向奔跑,闪避他的拳头,马险险从马车左侧擦过。

    车里车外的人,同时长松了口气。

    千喜悬着一颗心,看着子佩死死勒着马缰,捏着一把汗,生怕他被马甩下来。

    直到那马慢慢放慢了度,才垮下了肩膀,坐在地上,一身软得没一点力气,扯了袖子拭了额头的汗。

    婉娘到这时才回过神,爬起来,慌慌张张的奔向千喜,急道:“千喜,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千喜仍看着控了马,慢慢往这边走的子佩,扶着婉娘站起,脚下一软,差点又坐了下,忙一把扶住婉娘,稳住身子。

    婉娘更是着急,眼里包着泪,“你看你,怀着孩子呢,这时候,怎么能先顾我,不先顾你肚子里的孩子。”

    千喜收回视线,朝她笑了笑,“我没事,好好的,就是吓软了腿。”

    拍着身上的尘,觉得有人盯着她在看,顺着眼光传来方向望过去,见穿着官袍的中年人正撩着帘子看着她,见她看来,温和的笑了笑,“你叫千喜?”

    千喜点了点头,向他行了个礼,“民妇是叫千喜。”

    官袍人将她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刚才不是你唤那声,我这命,可能就没了。”

    千喜望了望已走近的赫子佩,安下心,对官袍人笑了笑道:“大人客气了,是大人福大,跟民妇叫那声,并无关系。”

    官袍人见她不居功,眼里闪过一抹赞许,微微一笑,扭头见被赫子佩丢下马的那人,正挣着起身,想要溜走,对左右道:“抓起来。”

    那人慌了,加快脚下步子,被摔伤的腿不大好使,踉跄两步,身子一歪,又自扑倒,被赶上来的家仆牢牢按住。

    官袍人见捉住纵马的人,转头看已到近前,跳下马背的赫子佩,“可伤到哪里没有?”

    赫子佩走到他面前停下,恭恭敬敬的道:“孩儿没伤到,让父亲受惊了。”

    原来这官袍人不是别人,正是赫子佩的亲生父亲,薛崇简。

    薛崇简笑了笑,“我没事。”看向愕在了那儿的千喜,“你媳妇倒是吓得不轻。”

    赫子佩转头看向千喜,见她苍白着的脸,心下担忧,在父亲面前也不敢太多表示,看了眼被押在一边的人,认得是吴采兰身边的人,怒从心起,不动声色的问道:“这个人,父亲如何处置?”

    薛崇简沉下脸,“送去衙门。”

    赫子佩眸子闪了闪,上前一步低声道:“父亲这人是吴采兰府上的。”

    薛崇简愣了愣,斜瞥了那人一眼,“当真?”

    赫子佩点了点头,“当真,孩儿不会看错。”

    薛崇简冷笑了笑,“那就要带回去审审了,你随我一起回去。”说完看向灰头灰脸的千喜,“把你媳妇一起带回府,叫太医看看,可有伤到腹中孩儿。”

    赫子佩眸露喜色,半跪下去,“谢父亲。”

    薛崇简在这离宫门不远的地方,也不便多耽搁,吩咐家仆去给赫子佩调车,一干人先行离开。

    送走薛崇简,赫子佩才走向千喜,看着她仍惨白的脸,有些着急,“千喜,你可伤到哪儿没有?”

    千喜摇了摇头,抓住他的手臂,“你跟你爹认了?”

    赫子佩审视着她,看不出她有痛苦之色,才略放了心,“认了。”

    千喜心里拧得难受,他如果和他父亲相认了,他便是皇亲贵族,和自己又离得远了,当着婉娘也不好多说,拢了拢头,拉平衣衫,神色黯然,“我得赶着去把舞服交了。”

    赫子佩揽了她的腰,“我陪你一起去。”经过刚才的事,他哪能还放心她一个人。

    千喜柔顺的应了,招呼着呆在一边的小厮拖了车跟上。

    婉娘偷看了看赫子佩,再看千喜,心里七上八下的跟在后面。

    到了宫门口,赫子佩上前和守门的官兵交涉了几句,便有人跑着走了。

    没一会儿功夫,桂枝从里面出来,千喜忙上去见礼,“麻烦姑姑跑这一趟。”

    桂枝一眼看见千喜,笑道,“我就琢磨着你快来了,早些出来候着,果然才走到半路上就遇上来通报的人。”

    说着,视线落在扶在千喜腰间的手上,顺着手上移,望着眼前那张俊美的脸,吃了一惊,“薛公子?你们……”

    之前赫子佩便为千喜参加这次舞服应征的事,寻过她,但她听说赫子佩在太和镇长大,又听说千喜是太和镇出来的,就猜到他们之间怕是有些交情,但没想到他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搂着千喜,这层关系就不是交情这么简单了。

    千喜听她唤赫子佩薛公子,心里更堵得厉害。

    有吴采兰那担子事,千喜不敢随便说她和赫子佩的关系,刚才被他搂着就觉得有些不合适,但刚才那一跤虽然没摔到,但终是受了惊,腿上没多少力气,再加上知道赫子佩的性子,这时候,如果不让他扶着,他能在这大街上跟她急,也只能由着他。

    现在桂枝问起,却不知道该怎么答。

第158章 忐忑

    千喜尚未想好怎么回答,赫子佩已经开了口,“刚才有些受惊了,差点踩到内人,内人怀着孩子,身子不大方便,一时吓得傻了,受了点惊吓。

    桂枝下巴差点掉了下去,瞪圆了一双眼,“内人,千喜是公子的……”

    “我妻子。”赫子佩手扶着千喜的后腰,也不松开。

    “哎哟,这……我还真有眼不识泰山,薛夫人,那马……你没事吗?”桂枝看千喜头有些松散,衣裳上多少还有点没完全拍去的尘。

    千喜见他当着外人的面不避讳他们的关系,虽然觉得他这么做有些冒失了,但心里象灌了蜜糖,笑道:“那马,被相公制住了,有惊无险,好在没误了和姑姑约好的时辰。姑姑别叫我什么薛夫人,咱乡下人出来的人,不习惯,叫我千喜吧。”

    桂枝满心欢喜,方才在宫里已经听说这位薛公子在外面做了点手脚,将朝中所缺的物资货源供应数量翻了一翻,皇上大喜之下,要他入朝为官,负责宫中紧缺货物那摊子事,被他以只习惯做生意,不惯为官的借口拒绝了。

    皇上念他长在民间,不惯受约束,也没强求他入朝为官,但赐了金牌,紧缺的那些货物置办的事,仍要他管着。

    如果换成以前,这样的事,太平公主定然百般阻挠,但这次,太平公主不但不拦,反而上了一奏,保他上位。

    也就一个早朝时间,他便飞上枝头,她们后宫一些货物进出自然也得问过他才能出入。

    凡事涉及到物资进出的,谁不想得个机会早些巴结上他?

    桂枝万万没料到,过去她承了他一个情,如今便得了这么个交情,心花怒放,拉了千喜的手,“没伤到就好,要不,还不心疼死薛公子。”

    千喜笑了笑,偷看了赫子佩一眼。

    他也正看着她,“可不是吗?她有啥事,我哪还活得下去。”

    千喜忙在他身后拧了他一把,白了他一眼。

    桂枝笑着当没看见。

    千喜往旁边让了让,亮出向身后的板车,“这舞服。”

    “交给我吧,你刚受了惊,回去好好歇着,这摊子事,就别费心了。”桂枝招呼着小太监来抱衣衫。

    千喜谢谢着,又将这些舞服该如何挂,如何摆放说了。

    桂枝一一记真记下,又没明白的,还追着问过,千喜有赫子佩这个后台,她可不敢有丝毫差错。

    说话间见一辆马车停在他们面前,坐在前面的车夫是薛崇简府上的,车夫跳下来,恭恭敬敬的向赫子佩唤了声公子,又朝千喜唤了声少夫人。

    桂枝看在眼里,越加的小心,千喜的后台还不止赫子佩这一层关系。

    千喜不知赫子佩封官任职一事,被下人唤着少夫人,也不知答好还是不答好,见赫子佩坦然的点头应了,只得跟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赫子佩等她说完,对桂枝道:“这舞服该怎么比,还是怎么比,玩玩不能有所偏帮。内人心高,如果借着一些关系得来的东西,她会怨念一辈子,我可不想被她念叨这过后半辈子。”

    千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没白跟他这些年。

    桂枝跟千喜也打过几次交道,对她的为人多少有所了解,再加上这么久了,她没将与赫子佩的关系,露出一声口风,可见她也是想凭着实力比这一回,道:“薛公子,千喜,尽管放下,桂枝在宫里这些年,这分寸还是有的。”

    赫子佩满意的点了点头。

    千喜又将带来的两包茶叶递给桂枝,“那就有劳姑姑了,这茶,姑姑和锦秀姑姑一人一包,还麻烦姑姑帮千喜带一带。”

    如果是单单给她一人,桂枝不敢受,但还有锦秀一份,她就不好推,喜滋滋的接了过去。

    千喜不好叫薛府的人久等,见交代的差不多了,桂枝也一一记下了,又想了想,没什么漏下的,便辞了桂枝,扶着赫子佩上了马车,又将婉娘拉了上去。

    婉娘听说薛家是皇亲贵族,说什么也不肯去。

    赫子佩只得要车夫先将婉娘送了回去,才转回薛府。

    上次去郑家,千喜已经觉得十分拘束,这是进了薛府,更是不同一般人家,处处金瓦琉璃,十分气派,所过之处,均有丫头家丁问安,跟不同于普通大户人家。

    再加上赫子佩的这层关系,千喜更是忐忑不安。

    再进二门,就有人来禀,“太医已经侯在了公子的院子里。”

    赫子佩点头应了,“我们这就过去。”

    千喜没受过大家的教育,见了这架势,屏息静气,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说错话,行错了路,给赫子佩丢脸,自己也难堪。

    赫子佩反倒坦然,握了她的手,牵着她一路前行。

    千喜奇怪他为何对这座斗大的宅子道路,如此熟悉,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你怎么认得路?”

    赫子佩低头在她耳边道:“你相公儿时没被送出去前,就住在这儿。”

    千喜吃了一惊,将他过去的一些事细细一想,赫然明了,怪不得他人得那些贵族人家才有的东西,原来全是儿时在这府中见过。

    心里堵上了口气,“你瞒得我好惨。”

    赫子佩见她沉了脸,捏了捏她的手,“以前没想过会回来,这些事又何必在你面前说起,说了,你反倒不安心。”

    千喜叹了口气,“如今我该如何是好?”大户人家不都讲什么门当户对么,而她不过是平民出身,再说大户人家,能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赫子佩望了望前面门口,这次回来,心里也是感慨万千,他离开家已有不短的日子,而他儿时所住的院子,父亲却一直给他留空着。

    “在太和镇怎么办,在这儿还是怎么办?”

    “如果你那个爹给你另娶妻子,怎么办?”千喜手上汗津津的,不知他成亲前说的话,算不算数,又或者他做不做得主。

    赫子佩哪能不知道她那点小心眼,“这孩子都有了,长子为大,哪能再给我娶什么正妻。”

    “纳妾呢?”她可容不得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如果那样,她宁肯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过。

第159章 进府

    赫子佩大拇指轻抚她的手背,“家有虎妻,纳个妾回来,还不天天被你骂,咱不找这罪受。”

    千喜‘噗’的笑出声,“就怕你躲着我,我想骂也寻不到人骂。”

    赫子佩斜睨着她,见她脸上虽然笑着,眼里却尽是紧张,笑道:“你相公在你心里,就这么没信用?”

    千喜被他看穿心思,脸上烫了烫,心里还是紧巴巴的难受,“人家都说生在豪门,身不由己。”

    赫子佩笑了。“你相公我可是生在豪门,长在民间,没受这么多的豪门教育。”

    千喜心里送了些,仍不放心,“万一忠孝难两全呢?”

    赫子佩停了下来,将她身子扳正,凝视着她的眼,“千喜,我爹是皇家的人,但他不是你想的,如果他没点远见,就不会将我送给我太傅养着。

    他将我送了出去,就没指望我能象皇家子孙那样任人摆布。

    朝中事,你不懂,这样说吧,咱爹和我那奶奶,就是太平公主,不和,这是天下尽知的事。

    奶奶为了这事,经常打我爹,我爹就是拧着股劲,不屈服。

    他是这么个性了,又怎么能强迫得了我?

    咱的事,咱爹娘对我的好,我全给爹说过,爹对咱爹娘是一口一个好,你不用多想。我光这么说,你心里也是虚的。一会儿看过太医,洗个澡,休息休息,过去陪爹吃个饭,你自个感觉,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进了赫子佩的住处,赫子佩直接将千喜领进主屋。

    安排来服侍千喜的嬷嬷低声向赫子佩道:“我们给少夫人收拾了房间,就在少爷屋子西厢房。”

    千喜还没有所表示,赫子佩斜一眼,冷眼看着她,“另外收拾屋子做什么?”

    嬷嬷本是一片好心,这大户人家的公子,谁不是妻妾成群,给千喜安置好了,以后他再纳妾也就一溜的安置过去,没想到这马屁反而拍到马蹄上了,看了千喜一眼,没敢哼声。

    千喜也明白,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规矩,拉了拉赫子佩,“我去西厢房吧。”

    赫子佩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咱领着你正正式式的见过爹,明儿就回自个的宅子,随便睡一晚上,还睡啥西厢房,也不嫌麻烦,谁爱睡留给谁睡去,咱不睡。

    嬷嬷一听,知道这个少爷不是好脾性了,也看得出来,这个少夫人是他心尖上的人。哪敢多说,小跑着去唤侯在西厢房的太医。

    千喜被赫子佩拉着进了屋,心里悬挂挂的,没底,“咱一来就不按府里的规矩,能成吗?这么跟人拧着,还没正式见,就给人坏印象了。”

    “规矩是人定的,合理的咱依着,不合理的,咱没必要忍着,再说不过是住间屋子,哪来这么多狗屁规矩。”赫子佩扶她在床边上坐下,把丝被团起来,塞在她背后枕着,蹲下身,脱了她脚上绣鞋,摸着她的脚,有些肿,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千喜抬手摸他消瘦的面颊,“孩子怀到这后面,大多会有些肿,没事,你别担心。”

    赫子佩握着她的脚揉了揉。

    千喜怕吓人进来看见,把脚缩上床,另抖了丝被盖上。

    赫子佩听门外下人通报,说太医到了,起了身,把太医让了进来。

    太医看过,说只是受了些惊吓,好好休息休息,定定神便没什么大碍。

    赫子佩又问了她脚肿的事,太医也说大多孕妇会如此,不必在意,才算放下心。

    有追着太医,写了药方,叫药童去熬了来给千喜泡泡脚,让她舒服些。

    千喜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但想着他一次当爹,少不得的紧张,也就由着他折腾,心里反倒是欢喜得很。

    ☆☆☆☆☆☆☆☆☆☆

    俗语有说丑媳妇总要见家婆,赫子佩一直长在陆家,千喜一直当他是孤儿,从来没有想过见公婆一说。

    这突然间要去见公公,虽然说和赫子佩成亲在前,仍难免紧张。

    毕竟这是唐朝,家中规矩和二十一世纪不同,不能由着自己想怎么就怎么。

    就算在二十世纪,没有等级划分的年代,如果双方层次差别大了,见家长,也很容易生出这样,那样的事。

    如果遇上家长开明的,见了面,双方满意,固然好;如果遇上不满意的,公婆刁难的事比比皆是,不是什么稀奇事。

    一旦遇上这样的,也不能说不高兴就不顾对方,拍拍屁股走人。

    当真任着性子掀了桌子走了,到头不外呼几个结果。一是跟对方吵个鸡飞狗跳,各不相让,分道扬镳。二便是不顾父母,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再就是忍气吞声,设法哄得父母同意。不管是哪一样都难得过得舒畅。

    而在孝字当头的古代,遇上那样的事,就更加难过了。

    千喜被赫子佩拖着的手渗满了汗,不安的看着他泰然的侧脸。

    在宫外见过薛崇简,虽然和颜悦色,但他终是大户人家的人,大户人家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

    她不担心他会舍了她,她怀着他的孩子,也不太担心薛崇简不承认她。唯一担心的就是人家只把她看作他的妾侍,以后还得给他另娶正妻。

    以他的性子,断不是那种不孝之子,如果当真遇上这样的事,最为难的只怕就是他。

    赫子佩转脸,低头看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有只蚊子。”千喜扬手作势要给他打蚊子。

    赫子佩捉了她的手笑了,“你那点花花肠子,哄得了谁。别担心,平时怎么样的,今天还怎么样,啊?”

    千喜点了点头,捅了捅他,“万一你爹,拿着扫帚打我出去,咋办?”

    赫子佩‘嗤’的笑出了声,“哪能。”

    千喜也笑,“我知道不能,不是说万一吗?”

    “我给你顶着,咱一起跑,能跑多远,跑多远。”赫子佩细侃着,眼里透着真。

    千喜张开五指,将他的手紧紧扣住,垂下头,看着脚尖地面,咬着唇笑了,眼里涌着泪。

第160章 丑媳妇见公婆

    后花院,薛崇简的赫子佩对坐石桌边,打下人,只得他们三人。

    薛崇简微笑看着千喜,压了压手,“别立着了,挺着个肚子,看得我累得慌。”

    千喜笑了笑,挨着赫子佩坐下。

    赫子佩给他夹了筷子菜,“也没外人,不用这么约束。”

    薛崇简在宫门外便见过她,那时她跌得头散乱,十分狼狈,给他见礼时,也不肯失了礼,已有好感,这是见她收拾齐整了。

    虽然挺着个肚子,却大大方方,举止得体,虽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这身气度却不比大户人家出来的差。

    千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在桌下轻轻拉了拉赫子佩的袖子。

    赫子佩微微一笑,举了酒杯给薛崇简敬了酒。

    等薛崇简喝过酒,吃了两口菜,千喜起身给他斟上,也端了酒杯,“老爷,媳妇也敬您一杯。”心里七上八下,如果他不承认她和赫子佩的这婚事,这么做有些冒失,但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探探口风,如果他受了这杯酒,就是认了自己。

    僵了片刻,不见薛崇简有反映,这心就提了起来,眼角偷看赫子佩,只是坐着,神色坦然,满意的看了她一眼,也转头看向薛崇简。

    千喜心里就犯了嘀咕,自己这么做,他到是愿意,可他老子不受啊。

    平端着杯子既不敢放下,又不敢抬头平时薛崇简。心里砰砰乱跳,不知这老爷子是什么心意,时间一秒一秒的象是完全停止了,额头上渗出些细汗。

    又等了等,终是耐不住,定了定神,抬起头看向对面。

    薛崇简直到这时,才微笑着点了点头,“果然好胆识,怪不得敢放肆到与吴采兰作对,截她宫里的活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千喜长松了口气,抬了手要饮杯里的酒,赫子佩接了过去,“爹,您媳妇再过些日子就要给您添个人丁,这就,儿子替她喝。”

    薛崇简点了点头,“你做丈夫的是该多担待些,吃菜,吃菜,也没外人,不必拘礼。”

    千喜等赫子佩把酒吃了,给公公和丈夫布了些菜才坐下。

    一顿饭没吃什么,心情却是极好。

    薛崇简话不多,往往是问他们一些问题后,便细细聆听,听千喜说到赫子佩差点冻死在门外,脸色变了变,过了好一会儿都缓不过神。

    千喜见赫子佩使来颜色,才现自己说错了话,赫子佩说以前的事都跟他爹说了,此时看来说是说了,不过是只报喜不报忧。

    情踢了踢赫子佩的脚,赫子佩起身给薛崇简倒上酒,“爹,您别听她说,妇道人家,芝麻大点事,能说得西瓜那么大,我好着呢。”

    薛崇简端了酒对赫子佩道:“等你岳父岳母来了京里,引来让我瞧瞧,帮我把儿子养这么大,现在又要给我添孙子,我也得谢一谢她们。”

    赫子佩道:“一定,一定,没准备这一两个月就要来。”

    薛崇简点着头看了看赫子佩,又看了看千喜,“你这身子,还做那舞服,抵得住?”

    千喜忙道:“都已经交上去了,这以后也没咱啥事了,不过是等个结果。”

    薛崇简道:“既然这样,这是就算到此为止,能不能征上,咱也不用理会了,安安心心的养着身子。”

    千喜恭恭敬敬的应了。

    薛崇简有问赫子佩,“你那院子自你出去了,就一直给你空着,你当真不回来住?您们回来住着,那吴采兰虽然有你奶奶护着,但也不敢到咱府上寻麻烦。”

    千喜听了这话,心里突的一紧,吴采兰是她心窝里的石子,怎么搁怎么难受,有赫子佩他爹罩着,的确可以少不少麻烦,但大户人家,人际复杂,又怕不是好呆的。

    拿眼看着赫子佩,看他怎么定。

    赫子佩摇了摇头,“爹,虽然咱是在这儿生的,但我和您媳妇都长在民间,实在不懂这么多规矩,有爹护着,表面里没人敢说什么,这人多口杂的事,暗地里难免拿来当笑话。虽规矩是定下的,谁犯了,少不得要罚,但罚了起来,弄得府里人心惶惶,何苦呢。反正丄府里是住,外面也是住,都在京里,也不远,随时能回来。家里有啥事,叫个人来唤一声,立马就回来,绝不让您老多等。”

    千喜感激的偷偷看了他一眼,虽然薛崇简不介意她的地位,但这府里的其他人,比如他现在的夫人,侍妾,另外的儿女们难保个个如他这么通情达理。

    他这么做,全是为了她在府里不被这府里的看不起。

    薛崇简是何等精明一个人,哪能不明白这是儿子护着千喜,“也好,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往家里说,别自个担着。”

    赫子佩应了,问起今天纵马踩千喜那人。

    薛崇简脸色沉了沉,冷了下来,“那厮仗着吴采兰跟你***那点关系,到了我这儿,死活赖着说是马惊了,不是有意要踩谁。挨了几下打,就吵着要见人去通报吴采兰,一个奴才都无法无天到这地步,不把我看在眼里。”

    赫子佩皱了皱眉,“爹是怎么打算的?”

    薛崇简摸了摸下巴下的胡子,“我知道你恨吴采兰,打你想借这个奴才把她怎么着,怕是不能,虽然她现在失利,根基尚在,而她叔叔在朝里也有些势力。就算那奴才招了,说吴采兰指使,她也大可说是奴才为了保命胡乱诓她,定然叫衙门给他判个死罪,那奴才充其量也就是个替死鬼。”

    千喜一听那人只是替吴采兰去死,一条人命没了,吴采兰一样好好的,心里就有些不自在,“要不这事,就算了,把那人打一顿,放了吧,怎么也是条命。”

    薛崇简看了眼她,笑了笑,终是妇人之仁,问赫子佩,“你的意思呢?”

第161章 不同的审法

    赫子佩想了想,“这样的人,就算送到衙门,多死几个,吴采兰也不会心痛,不过是让她收敛几天,过了这风头,照样跟现在一样。不过这人能下得这黑手,也不是什么好料,绝不能这么放了。再说虽然不能为了个下人就能把吴采兰怎么样,好歹也有点用处。”

    千喜知道赫子佩心狠,虽然恨那人纵马行凶,仍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你打算怎么做?”

    薛崇简也看着赫子佩,以前没少派人打听这个儿子的事,从他那些旧事里知道是个有手段,有想法的人,这时候还真想亲眼看看,如果当真能象以前下人回来禀的那样,在太平公主眼皮下,不至于象自己这样隔三岔四的要受些苦头。

    赫子佩顺手给父亲挟了道菜,有给千喜挟了些,坐下,“回府之前,我叫人去打听了,这人姓刘,名石斗,以前是个混混,手上也没什么本事,就是一个狠,做啥都狠的下心,在黑道上混了点小名气,后来不知怎么被吴采兰看上了,使了个计把他收了,弄在府里卖命。咱也可以就着吴采兰的计,再用一回。”

    “啥计?”千喜回想着回府的路上,就是送婉娘回去的时候,他在门口吩咐了看院子老人几句,就派了人去查了那人底细,这办事也太神了些。

    赫子佩道:“这人好斗,心黑,但有一点好,是个孝子,去年吴采兰寻了他一些错处,叫衙门将他娘抓了起来,打了两下,关了一夜的黑屋,他就老老实实的进了吴家,给她卖了这一年多的命。

    薛崇简听着,没作表示。

    千喜沉不住气,侧了身子,面对着他,有些着急,“子佩……”名字叫出了口,见薛崇简向她看来,才想起,不能直呼相公的名字,特别是当着父母的面,不安的抿了抿嘴。不见薛崇简神色有什么异样,才又道:“拿人家老太太说事的缺德事,咱不能做。”

    赫子佩笑着在桌下握了她的手,“咱是要那人家老太太说事。”停了停,见千喜急了,如不是碍着父亲在场,怕已经抛了桌子,笑了笑接着道:“不过咱换个方法。”

    “什么方法。”千喜把手反了过来,在他手心上掐了一把,他敢昧着良心做事,她跟他没玩。

    赫子佩吃痛,挑了挑眉头,不露声色的道:“咱这就派人去把他老太太请来,好吃好喝的招呼着。刘石斗虽坏,那老太太确实向佛的,所有刘石斗在外面的坏事,都是瞒着老太太的。明儿审刘石斗的时候,你跟他老太太都往那堂上一坐,听他儿子纵马踢你这么个孕妇,那老太太铁定看不得,难保不敾她儿子几巴掌,由咱审,倒不如让她老太太审。都是招,但这招法和受刑不过的招法,就有些区别。吴采兰用什么来说咱严刑逼供,刘石斗为了保命才诓她指使?爹,您看,这么着,成吗?”

    千喜长松了口气,将他的手捏了捏。

    赫子佩又挑了挑眉,也将她的小手捏了捏。

    薛崇简听他说话,手里握着筷子一直没放下,到这时才微笑点头,放下筷子,“不错。”说完偏着头,叹了口气。

    赫子佩收了笑,和千喜对望了一眼,“怎么了,爹?孩儿说错了什么么?”

    薛崇简忙抬头,晃了晃手,“你的办法很好,我只是后悔。”

    赫子佩和千喜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后悔啥?为他倒了杯酒,小心的问,“爹,您有啥想法?”

    薛崇简将酒一饮而尽,“当初我是怕保不住你,才将你送出去,其实那时我不这么怕事,把你留着,有你出着主意,这些年,咱薛家可能还少受些罪。唉……”

    千喜埋了头,你当初不把他送出了,我哪儿捡这老公去,送得对才是,不过这话也只敢心里说说。

    赫子佩见气氛有些沉重了,把话头一转,“对了,爹,您孙子,还没起名。”

    薛崇简‘呃’了一声,“这得好好想想。”抬头望了望身边白桦,有看看对面的儿子,送他出去是错,希望以后不再错,“你这一辈是‘之’字辈,叫之然吧。”

    “之然,之然……然……是也……正确之意……”赫子佩低声念了念,明白父亲之意,笑道,“这名字甚好。”

    千喜不会咬文嚼字,觉得这名字很是好听,又听他说子佩下一辈是‘之’子字辈,给她没出世的名字起名‘之’字,也就有认祖归宗的意思。

    以前赫子佩是孤儿,他长在她家,也算是上门女婿,陆氏夫婿也有意思让他们生一个孩子姓陆,但他的父亲活生生的在这儿,也不好将这头胎孩子霸着,轻抚这肚子,小声笑道:“孩子,你爷爷给你起名叫之然,你一会就叫之然了。”

    薛崇简另外几个媳妇,见了他或百般奉承,或拘谨得惟恐说错半句话。这时见她喜怒表形于色,纯朴天真,全不做作,反倒觉得可亲,难得的有种子女围在膝边的天伦之乐。

    一阵风吹过,带着凉,他望望天色,已是不早,道:“起风了,散了吧,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明天还有得忙的。”

    赫子佩和千喜忙站起身,恭恭敬敬的送薛崇简出了院子,才手拖着手的往回走。

    回了屋,却有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素装美貌女子坐在桌边,见他们进来,站起身,直直的看望着赫子佩,一双大眼里满着泪,捂着嘴,哽咽着,没说出一句话。

    赫子佩看着那女子,看了一会儿,身子一僵,也愣在门口,定定与那女子四目相对,眼睛也慢慢湿润。

    千喜看看那女子,在看看赫子佩,心跳顿时加快,七上八下,这可别是什么儿时的青梅竹马。

    再看那女子,盘了头,是结过婚的打扮,略安了安心,再看她,鬓边别着一朵白花,戴着孝呢,而衣裳虽然素净,但已脱了孝服,一幅孝期将满三年的打扮,这心就更拧在一起了。

    轻咳了声,“这位是……”

第162章 虚惊一场

    赫子佩回过神,仍只看那女子,试着问道:“婉亭,你是晚婷?”

    女子两行泪滑了下来,“子佩哥,我是晚婷。”

    千喜被无视了,再看二人凄凄切切的模样,叫的又这么亲热,心里不是味道,拉了拉赫子佩,小声问,“这是谁啊?”

    赫子佩吸了口气,把将涌出的泪吞了回去,强自笑了笑,扶了千喜的腰,迈进屋。

    千喜只觉他扶在腰间的手滚烫,安了些心,抬手握住扶在腰间的手,肯定自己跟他的关系。

    听赫子佩对那女子道:“晚婷,这是你嫂子。”

    千喜悬着的一又落下了些,不管对方是谁,他没把她藏着掖着。

    那女子向千喜一拂,“嫂子。”

    千喜忙放开赫子佩的手,回礼,又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合适,叫名字?关系不到那步,直呼对方名字,不大妥当,歪了脸看着赫子佩。

    赫子佩又吸了吸鼻子,将纷乱的情绪理了理,笑着道,“这是我嫡亲的妹妹,我娘当年就生了我们兄妹俩。”

    “是妹妹啊。”千喜耳根子一烫,自己刚才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看了看桌面,“我去沏茶。”说着转身要走。

    赫子佩一把将她拉住,“你往哪儿沏茶去,叫下人去就成了。”

    千喜脸更红,低声道:“我忘了这不是在咱家,啊,不是一不是在咱平时住的那个家。”

    赫子佩看着她忙乱的样子,心里的郁结顿时散了些,道:“别说你,在这家里,我也不习惯。”

    千喜咬着唇笑了,又扭头去寻丫头。

    晚婷正用丝帕抹泪,见千喜憨态可掬,转泣为笑,“嫂嫂别忙1,我也是刚刚才到,丫头已经去了。”

    千喜看了眼她头上的白花,“你们兄妹这么久没见过了,也有不少话要说,你们聊着,我到院子里走走。”

    赫子佩觉得兄妹叙旧,没必要避着她,想拙着她,见她已经迈出门槛,只得作罢,唤了丫头来,“给少奶奶拿件衣裳披着,扶着些,黑灯瞎火的,别跌了她。”

    千喜在门口听见,回头对他笑了笑,等着丫头拿了衣裳灯笼,扶着门框出去了。

    晚婷一边看着,叹息不已,“哥哥对嫂嫂真好。”

    “你是不知,她们一家是怎么对我的,没11们那家子,我早没了。”赫子佩笑了笑,指着她在桌边坐下

    小丫头一点不敢大意的一手提着灯笼,一乎扶着抓,不时的叮嘱一声,“少奶奶,前面有个坎,您小心些。”

    “少奶奶,前面有个梯子,您慢着点。”

    “少奶奶,转弯那睡着一块青石,您别碰到了。”

    千喜看着脚前的那一团亮光,随着小丫头在院子里闲逛。

    听着这一声一声的少奶奶,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管是这古代还是二十一世纪,可能许多人都巴望着嫁入豪门,如果历史上说的话错的话,自己公公以后是要封王的,可谓真正的豪门。

    但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没一点欢悦,反而忧虑重重,这心里还不如以前穷的时候,日日被他背着过河的那时候舒坦。

    那时虽然穷些,但整天想的不过是怎么挣钱吃饭,现在不愁吃穿了,反而担心的多了,怕他在薛家和太平公主之间左右为难。

    如今得罪了太平公主,不用等以后公公封王,他已经先掉了脑袋。

    如果为太平公主做太多的事,以后李家当政,绝对没好下场。

    千喜想到这些,愁得眉头都展不开,但这些事,这些话又不能说,万一现在情况与记载的历史有出入呢?说了,只怕还引来杀生之祸。

    府里的小丫头很懂规矩,见她想事,也不打扰她,只是默默的跟着,逛了好一会儿,才指着旁边一处石凳道:“少奶奶,走累了么?累了,过那儿坐坐。”

    千喜被她这么一说,才现,脚上是有些酸软,望了望耒路,怕子佩他们还没聊完,如果这时回去,倒象是催着晚婷离开,便依了她,“坐坐吧。”

    小丫头放开扶着她的手,将一个软垫铺在石凳上,“少奶奶,您坐。”

    千喜这才现,她居然还挟了个垫子在腋下,暗赞这丫头好细的心,在那垫子上坐了,“谁要你拿的这垫子?”

    “没谁,只是我们晚上时常在外面坐着聊天,这凳子怪凉的,刚刚少爷叫奴婢拿衣裳,奴婢就想着少奶奶怀着孩子,多半怕凉。”

    “好细致的心思,你叫什么名字?”千喜仔细看,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穷人家的孩子就是早当家。

    “我叫勺红。”小丫头口齿伶俐。

    千喜打心眼喜欢这个小丫头,拍拍身边凳子,“坐下吧。”

    “奴婢不敢。”千喜是主,她是仆,哪敢随便跟主子平坐。

    “不用怕,我也是穷人家出来的,没这么多规矩,我坐着,你站着,我仰着脖子说话,也累得慌。”

    勺红这才挨着一边石凳坐下,“少奶奶真是和蔼可亲。”

    千喜笑了笑,很想问他家别的奶奶们是不是也和蔼可亲,想了想,万一这话专了出去,偏遇上心眼多的,少不得对她有所看法,也就不问了,反正赫子佩也说了,并不在这府里长住,她们可不可亲又有什么关系。

    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勺红闲聊。

    这丫头见千喜没有架子,也十分健谈,东拉西扯的竟让千喜知道了些以前一直不知道的,关于赫子佩的事。

    原耒赫子佩是薛崇简妻所生,助年丧母,薛崇简后来才另立正妻。

    所以后来薛家事,薛崇简才怕自己自身难保,顾及不上赫子佩,而他又无生母照顾,另一方面为了保这条根,才交给太傅流落民间。

    后来事情过了,四处查访赫子佩的太傅,结果太傅已暴病身亡,而赫子佩不知所踪。

    薛崇简虽然也想过赫子佩可能死在了外面,但终不甘心,这些年来没间断的寻找。

    不料得到他的消息时,却是在大牢之中。

    勺红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下人们私下嚼的嘴根子,也说不完整,但大约也就这么回事。

第163章 家境好不如人好

    说起来还是薛家的长子嫡孙,怪不得这些年不见他,仍一直给他留着住处,看来在薛崇简心目里,还是很重要。

    只不过如今当家的正室另有其人,大宅里的是是非非不想也能知道。

    或许正因为这样,赫子佩才宁肯避开,随她在外面居住。

    琢磨着,这么在府里呆着,不去给当家的奶奶请安,实在欠了礼数,但这么跳着去,人家只怕要当她是为了巴结权贵。

    这去不是,不去也不是,寻思着是不是得找个机会探探口气。

    正想着,听勺红道:“当家奶奶知道少爷和少奶奶回来,想见见少爷和少***,不过顾忌着顾忌着吴家小姐那儿,所以暂时搁了。”

    她说完,才现自己多了嘴,忙捂了嘴,惊慌的看着千喜,“对不起,少奶奶,勺红不是有意的。”

    千喜舌尖上泛着些苦涩,有那个吴采兰拦着道,她这个结妻子终是上不得台面,拍了拍勺红,安慰道:“没关系的。”

    一阵风吹过,带着些凉,身边树叶上慢慢渗了水珠子,千喜饱了抱胳膀,拉紧披在身上的披风。

    勺红看不出她有什么不高兴的表示,略略放下心,扶了她,“少奶奶,起露水了,回吧。”

    勺红仍将垫子挟在腋下,挑了灯笼照在她身前。

    没走多远,便见赫子佩朝着她奔了过来,道:“我看着这儿有灯,寻思着是你在这儿,果然是对了,都起露水了,还不回来?”

    千喜挽了他的胳膊,“妹妹走了?”

    赫子佩转脸看她笑了,“你叫妹妹倒是叫得顺口,她比你大。”

    千喜脸上微微一烫,“我是她嫂子,咋就不能叫了。”

    赫子佩笑了笑,反手搅了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脸上笑意褪了不少。

    “咋了?”这黑灯瞎火的,就眼前一团光,千喜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感觉得他心情有些低落。

    赫子佩长透了口气,“没啥,咱回去再说。”他不愿当着下人的面,说家里的事。

    回了屋,等下人打了热水进来,打了下人,一如既往的坐到她面前脚凳上。

    千喜正在脱鞋,看了看他,又望了望门外,小声道:“我自己来,这不比得咱自己那么,有这么多下人,被人看到,说起你给老婆洗脚,多不好听。”

    赫子佩眉毛一挑,脸色沉了沉,“有啥不好听的?谁爱说啥说啥去。”

    千喜知他性子急,再加上他心情不太好,不敢惹他,老老实实的,把脚放进铜盆里,由着他拿了巾子给她浇头,“哎,和妹妹聊得怎么样?她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赫子佩见她死咬着叫晚婷妹妹,有些忍俊不禁,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她这些年,没少受苦。”

    千喜也跟着叹了口气,“她相公……”

    “三年前死了。”

    “年纪轻轻的,唉!”赫子佩才打她三岁,晚婷就算比她大,能有多少岁?也不过二十出头。

    三年前就死了男人,这命也薄了些。

    赫子佩默了一会儿,才道:“那是薛家失势,咱爹为了保她,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嫁给了吏部太守的儿子绍英。

    那时候绍英跟他娘屋里的一个丫头勾搭上了,他娘便将那丫头给了他,二人正在甜处,难分难舍。晚婷嫁过去了,是正妻,那个丫头是没给名分的,自然不能留在屋里,得暂时撇开些日子,等晚婷同意了,才能收房。

    绍英一时半会儿,哪离得那丫头,大婚二天便乘着晚婷去陪婆婆喝茶的时候,招了那丫头在房里行欢,没料到正巧晚婷提前回来,撞了个面对面。

    晚婷才十五,哪受得这气,一时没忍着,去婆婆那儿告了一状。

    她也不过是想让绍英收敛些,没想到太守为了顾着薛家的面子,只得把那丫头打了二十板子,卖了。

    这一来,等于生生割了绍英的肉,在爹娘面前不敢说什么,背后就将晚婷冷落了下来,一冷就是将近一年,这一年,他纳了六七个妾,天天当着她的面宠着。

    晚婷说是正妻,连个妾都不如。

    直到晚婷生下孩子,而薛家总算熬了来。

    绍英不知是当真突然想通了,还是顾忌薛家,对晚婷的态度一个转弯,不管怎么说,二人总算是好了。

    好好的没过上两年,太守家被牵进了一桩贪污大案里,太守和绍英被斩了,他们家也就落寞了,咱爹才把她接了回来。”

    他说的简单,千喜又哪能不明白,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在人家家里,被冷落的滋味何等凄凉。

    她听着都觉得心里酸酸的不是味道,何况是他这个亲哥哥。

    叹了口气,“妹妹这命也怪苦的。”

    赫子佩眼圈有些泛红,吸了吸鼻子,“她受苦的日子,咱一点不知道,也没能帮上点什么。”

    轻轻为他理着披散的墨,“你也别难过了,大户人家的事,你能管得了啥?她这不是回来了吗就?她也才二十出头,年轻在呢。这三年孝期也满了,这以后慢慢寻个好男人再嫁,这后半辈子还愁没得福享啊?”

    赫子佩点了点头,“我刚才也跟她说了,这以后嫁人,不能看背景,还得看人,家好不如人好。”

    “你家也是大户人家,能按你这套来吗?大户人家不都讲的门当户对?”

    “话是这么说,但晚婷是嫁过一次的,再说她过得不好,咱爹心里也有愧,只要她自己当真坚持,咱爹也不会过于的强求。我娶了你,他也不没什么意见吗?”

    是没意见,不过还见不得光,千喜抿抿唇,这话可不敢随便说。

    赫子佩抬眼看了看她,笑了,“怎么?吃饭时只见了咱爹一个,没见到我那当家的二娘,有想法了?”帮她抹干了脚,将在怀里捏了一阵,“这脚怎么越来越肿。”

    千喜轻轻踹了他一脚,“你真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第164章 隐患

    二天,千喜起了身,随赫子佩过去给薛崇简请安,打算请过安,便先回‘秀色坊’看看。

    到了那边,薛崇简已经坐在堂上,他身边还坐了个三十来岁的贵妇人,团脸,富态,弯眉细眼,十分和气。

    赫子佩进了门,叫过爹,又向那妇人叫了声二娘。

    千喜一听,明白这妇人是薛崇简现在的正妻,赫子佩的娘是原配,虽然不在了,但仍只是唤这妇人作二娘。

    他是这么叫,可自已现在这身份尴尬得很,一边给薛崇简递茶,一边琢磨该怎么称呼这妇人。

    薛崇简接了她递上去的茶,道:“这是你二娘。”

    千喜暗松口气,赫子佩当真有个好爹,待人很是贴心,倒了茶捧给薛夫人,“二娘喝茶。”

    薛崇简都认了千喜这个媳妇,薛夫人又哪能敢不认,就算觉得千喜是平民家的女儿,也不能有所表示,再说,赫子佩娶了的是她,没娘家的人撑着,以后也少些与她的儿子生争纷的事。

    千喜的身份对她而言是喜不是忧,爽爽快快的接了过去,喝了一口,放下茶杯,从手上褪了个玉镯子下来,“子佩在外面娶的你,你们成亲,咱也没能出些力,这个镯子就当是咱娘俩头回见面的见面礼。”

    千喜的身份对她而言是喜不是忧,爽爽快快的接了过去,喝了一口,放下茶杯不,从手上褪了个玉镯子下来,“子佩在外面娶的你,你们成亲,咱也没能出些力,这个镯子就当是咱娘俩头回见面的见面礼。”

    那镯子通体透绿,千喜虽然不认得玉,也知道是好东西,不敢接,“二娘这份心,千喜已经是受宠若惊了,这镯子太过名贵,千喜实在不敢要。”

    这样的镯子虽然也算得好货,但对薛夫人而言,也不过是众多玉镯中的一个,并不大在意,笑道:“都是一家人,什么名贵不名贵的,给你,就拿着。如果以后摆平了外面的事,正儿八经的立了名分,这些东西还能少?到时怕你还看不上了。”

    千喜脸色变了变,赫子佩忙道:“二娘的一片心意,接了吧。”

    千喜这才恭恭敬敬的接了,等赫子佩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才挨着他身边椅子坐了。

    薛崇简道:“你们也别忙着走,衙门把刘石斗已经提了过去,这一会儿怕就要来传你们过去………”

    话还没说完,管家便站到了门口,往里张望。

    薛崇简打住话岔,问管家,“有事?”

    管家答道:“衙门过来人接大少爷和少奶奶过去。”

    薛崇简问:“是派了谁过来?”

    管家道:“他们师爷来了。”

    薛崇简点了点头,从袖袋里取了封信交给管家,“这是我的证词,交给他们师爷。”

    管家接了过去,“那大少爷和少奶奶是现在走吗?”

    薛崇简扬扬手,对赫子佩道:“你们现在过去吧,省得他们等着。”

    赫子佩和千喜同时起身,向薛崇简和薛夫人告辞。

    薛崇简又吩咐管家:“去年新买的那辆马车,搁着也是搁着,去挑一匹稳妥温和些的马,以后就给了子佩和千喜,千喜怀着孩子,这车调来调去,也不妥当。这车就当是给之然的礼物。”

    赫子佩和千喜重新谢过父亲,随了管家出来。

    出了门,管家笑着对千喜道:“少奶奶,您肚子里的这小少爷,面子可真大。”

    千喜心里‘咯噔’一下,看了赫子佩一眼,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马车是去年老爷特地给自已订制的,做出来后,十分爱惜,也没用过几回,碰巧皇上赏了现在的车,才搁置了起来。三少爷一直想着,要了几回,没要成,还托着太太找老爷要过,都没要成。今天老爷二话不说,就给了这没出世的小少爷了。”

    管家是好心,想说话讨千喜高兴,可千喜听了,反而不安,人家要了几回都没要到的东西,这么给了他们,不招人嫉妒吗?

    拉拉赫子佩,“要不咱一会儿再回来一趟,把这车还给爹吧。“

    赫子佩还没答,管家道:“老爷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再收回去。少奶奶把车送回去,还不让老爷添堵?”

    “可是这………这不是老爷心爱的吗?我们怎么好夺人之好。”千喜明白山高风大的道理,实在不愿在大户人家的家里有什么特殊待遇,能低调就低调,何况赫子佩没了娘,偏又是长子,而现在当家的却是二娘,这关系实在有些尴尬。

    管家以前是薛府的老人,赫子佩的亲娘还在的时候,就在府里,也看着赫子佩长大,出府,对赫子佩自有些不同的感情,“少奶奶,您别担心。咱大奶奶虽然没了,但那牌位一直立着的,大少爷流在了外面,曾传言在外面没了,老爷伤心了好些日子。这时大少爷认祖归宗,老爷自是欢喜。但大少爷长在外面,老爷觉得委屈了大少爷,才把没能给大少爷的,补在小少爷身上。少奶奶如果过于执着把老爷这份心拒在门外,老爷反而心里难过。”

    千喜听着没出声,她当然明白薛崇简的意思,进府这两天也看出些眉目,赫子佩虽然送在了外面,但薛夫人生的儿子仍排了个老三,上面还顶着赫子佩和薛晚婷,薛崇简的心思就再明白不过了。

    但就怕除他以外的人不这么想,以前当赫子佩死在外面,三少爷虽然顶着个三字,但仍算是长子嫡孙。

    现在赫子佩回来了,他那个当了十几年的长子嫡孙一夜间抹得干干净净。

    薛夫人顶着赫子佩娘亲的牌位,不敢明着说什么,但心里会不会有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千喜虽然不能先去把别人往坏里想,但也不能不防,能避就辟,能让就让,尽量别卷进大户人家勾心斗角的漩涡里。

    赫子佩在一旁听着,扶了她的肩膀,道:“不就一辆车吗?爹给都给了,给了咱就用。”

    管家使劲一点头,“哎,就这就对了。大少爷,少奶奶,您们先往前面走吧,我去挑匹温顺的马,在门口等着。”

    赫子佩点了点头,“有劳管家。”

    管家跑着走了。

    千喜这才不安的对赫子佩道:“这车三少爷要了几回没能要到,咱这么要了,不合适。”

第165章 审案

    赫子佩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担心啥,这个车也不是咱要的,爹要给,咱也不能扫了老人家的兴。他不给,咱也不要。至于我弟弟那儿,打不了寻着别的地方给他补上。”

    千喜前思后想,也只能如此,挽了他走向二门。

    到了门口,管家正看着下人给一辆马车套马,那马车款式朴实,并无过多装饰,只是在车窗下方雕了一圈了手掌宽的如意花纹,但通身竟是用的黄梨木所做,这辆车的造价可想而知。

    管家回头见他们走来,迎上来指着刚装上套的马车道:”这两匹马都是极温顺的,马夫也是挑出来,很是把细的人,老爷说以后让他就跟这大少爷,大少爷,少奶奶尽管放心乘坐。”

    赫子佩点了点头,“管家费心了。”扶了千喜上车。

    管家立在一边护着,“衙门,奴才就不去了,老爷的信已经交给了他们师爷。老爷也说了,余下的事,少爷尽管顺着他们去办,出不了岔子。”

    “知道了。”赫子佩弓身进了车厢,放下窗帘。

    到了衙门,师爷引着赫子佩和千喜走进大堂,果然见堂里坐着个忐忑不安的老太太。

    专司审案的官吏姓徐,名常铭,还算得上是个执法守正,在京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顾忌赫子佩和太平公主以及薛崇简的关系,见赫子佩他们进来,起身相迎。

    赫子佩和千喜恭恭敬敬的行过礼,坐到事先为他们备好的太师椅上坐下。

    千喜见老太太惶恐不安的向她们看来,朝她笑了笑。

    师爷等徐常铭坐下,才将薛崇简的信递了上去,“这是薛大人的证词,薛大人身体不适,便不亲自来了。”

    徐常铭接过信,拆开看过,放于一边,“带人犯。”

    老太太虽然事先已听说是她儿子犯了事,但见刘石斗被铁链铐着手脚的带上来,仍是心疼得直掉泪。

    刘石斗到了堂上,被推倒跪在地上,被震天响的一阵‘威武’吓得打了个哆嗦。

    铁者心咬牙不招,等着吴采兰赖领人的决心送了些。

    胆战心惊的瞟了眼一旁的刑具,白了脸,额头上渗得冷汗,不敢抬头往堂上看。

    老太太听说力石头纵马踩人,转头看向千喜高高隆起的腹部,气得只差点没一口气闭过去,起身走到堂中。

    衙差要上前阻止,师爷忙摆了摆手,使了个眼色,衙差重新退了回去。

    “孽障,你竟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刘石头听到声音,抬起头,这才现他娘在这堂上,更吓得面白如纸,颤声叫道:“娘?您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还是你做的好事,我才被请到了这儿。”老太太举起手中拐杖,照着刘石头身上一阵乱打,“人家怀着孩子,你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你这个畜生,你难道不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这个畜生。”

    刘石斗被老太太的拐杖没头没脑的敲着,又不敢躲,只能强行忍着痛,“娘,别打了,别打了,在打要出人命了。”

    “打死你就出了人命,你拿马踩人家就不出人命?”

    “娘,不是我要踩她……”刘石斗被打的急了,话出了口才现说漏了嘴。

    老太太一听不是他在踩的,手上停了停。

    徐常铭一拍案台,“不是你,是谁要你纵马行凶?”

    刘石斗抱着头,偷看了眼老娘,“没……没有谁,是马惊了……”

    “大胆刁民,还敢抵赖,来人,大刑侍候。”徐常铭又是一拍桌案。

    执刑的衙差事先得了吩咐,上前来按住刘石斗,上夹板一系列动作气势汹汹,度却逼平慢了许多,也就是一个光打雷不下雨的架势。

    老太太哪见过这场面,顿时吓得手脚冰凉,坐倒在地上,惨白着脸,一口气没上来,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刘石斗大惊失色,挣着推开衙差,扑到老太太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掐着她的人中,直唤:“娘,你醒醒,别吓儿子。”

    千喜心里一紧,怕当真闹出人命,要站起身去查看,被赫子佩拉住,低声道:“你坐着,有大夫守着呢。”

    果然堂下奔了个郎中样的人过去,在老太太身上一阵揉掐。

    老太太幽幽的醒了,见儿子正趴在她面前哭花了一张脸,再看旁边立着的几个拿着刑具的衙差,两眼一翻,又要晕。

    刘石斗更吓得没了魂,摇着老太太,“娘,您别气着,千万别气着。”

    老太太将眼皮翻下来,瞪着他,“你老实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石斗怕一上刑,他痛一痛事小,万一没等到吴采兰来,先把老娘给急死了,只得说:“是人家给钱我,要我这么做的。”

    老太太又急又气,一巴掌扣在他脸上,“你这个畜生,为了点钱,良心都不要了。”

    赫子佩和千喜对看了一眼,暗松了一口气。

    徐长铭和师爷交换了眼色。

    师爷重咳了一声道:“你可知道睨踩的人是谁?是薛大人的长媳妇,你如果老实交待,明日午时就是你娘白人送黑人的时候。”

    老太太一听,嘴一哆嗦,脸白如纸,举了拐杖又打,“明天送你,不如我现在打死你。”

    师爷又重咳了一声,“这是公堂,且能由着你们乱来?来人,把这刁妇押下去。”

    立在一旁的衙差,上前要去拉老太太。

    千喜有些坐不住,不是说不为难老太太吗?刚想求情,见赫子佩向她摇了摇头,吸了口气,忍了忍,咬着赫子佩的耳朵,“他们带老太太下去,会为难她吗?”

    赫子佩伏在她耳边道:“不过是演出戏,你安着心看下去。”

    千喜定了定神,又看向堂下。

    刘石斗听说要抓他娘,真的懵了,上前一把抱着他娘,嚎着,“你们别抓我娘,我娘啥也不知道,全是我听人使唤做的事,你们别为难我娘,我说,我什么都说。”

    徐长铭这才摸着下巴的胡须点了点头。

    师爷提了笔,准备记笔录,道:“我们大人是出了名的公证,只要你如实坦白,定然从宽处理,你好好的说,咱也不为难你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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