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1 只有一个办法
李闯睡得正香,隐约听到“车辆到站,到站的乘客请下车”,猛然一个激灵,抱紧了怀里的东西,车辆刹住,于果故作惊醒,一把抓住李闯的肩膀。
李闯给他吓了一大跳,嗷一嗓子睁开眼,见于果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便问:“干……干什么?怎么了?”
于果故作惊异地四下张望:“这……严成这个傻逼去哪儿了……?”
李闯这才大惊失色,呼啦一声站了起来,他个子高,一下子顶在了行李架边缘上,疼得直瞪眼。这时候,车辆停住了,有乘客要下车,纷纷站起来。
李闯惊得目瞪口呆:“这他妈的……去哪儿了?难道是已经下车了?”
于果跟着他一起“目瞪口呆”:“不可能,上一站车开动的时候,他还在你旁边呢!现在就更不可能了,刚到站,车子刚停,你明明看到了,这门才打开,这才有人下车……”
李闯当即挨个仔细瞧,也没发现有人混在人群中下车,毕竟大巴不是飞机和高铁,人流量有限,严成在不在其中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仅如此,李闯这个高度,一站起来,立马纵览全车,除非有人躲在座位底下,不然,每个座位都能看清楚。但严成绝不可能躲在谁的脚下的,因为座位立即被上车的人填满,每个座位上都有人,不可能发现不了下面藏着一个人。退一万步讲,哪怕那乘客肯配合严成,也没处落脚。
直到车子重新关闭车门,开始发动,也没看到严成的影子。李闯不甘心,甚至跑到驾驶位置,仔细看看司机的长相,当然,这不是喜剧电影,司机不可能被严成替换了。司机瞧着李闯那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要是换做别人,司机也不是好脾气,早就骂他神经病了。
李闯失魂落魄地抱着手册跑回来,浑身发冷。好好的人丢了,这下还不引起四哥的雷霆之怒?他这一趟除了知道邓长发和仲老五联合造反图谋不轨之外,也就手里这本手册了。想到这里,他神经质一般立即翻开手里的手册,好在还是这本,绝对没错,没有被偷走,也没有被狸猫换太子。
李闯还是不放心,又死死地盯着手册好几遍,确定铁定真货还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于果装作惊讶的样子:“你就这么重视这个小本子,连严成丢了也不在乎?”
李闯用力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说:“会不会……是趁咱们睡着了从窗上爬出去了?”
于果鄙夷地看着他:“你看清楚,就一个车门能出入。这是老式封闭空调车,窗是打不开的。”
李闯不服气:“头顶上这不还有个天窗吗?”
于果更加鄙夷地看着他:“你这想象力太不合理,当不了作家。那天窗距离咱们多远?严成被咱俩塞在靠窗的位置,他必须先从咱俩之间逃离出来,还不能引起咱俩的发觉,然后按照他那不到一米七的身高,没有工具,你觉得能爬这么高么?而且还不发出一声声响?
“这么多人不见得全睡着,但凡有一个人醒着,看清楚了,也会喊的。可以说,他这么做的难度远高于从你怀里偷手册,性价比也太低了。退一万步讲,他真的上了车顶,这么快的车速,而且刚才是盘山路,他怎么做?跳下来不是被车撞死,就是落下山摔死,没死的话,不认识路,也饿死渴死了。”
李闯这下彻底无语了:“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活人凭空消失,可能吗?”
于果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真有超自然现象吧。那你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李闯叹了口气:“可是……这他妈证据不足啊……我就这么回去,没有严成做人证,我只把手册拿回去了,四哥会怎么想?四哥会认为手册他妈的是我私藏的,然后再装模作样地交出来!说只找到这个,剩下那上千万的钱和货,都被我吞了!”
于果一脸同情地看着他,说:“你们这些地痞流氓的思维,真的跟正常人不一样,一上来先把人往坏处想。你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那三百万都成泡影了,不是更惨?我还没说什么,你就着急喊冤?”
李闯气急败坏地叫道:“这不一样!一旦失去四哥的信任,别说在道上再难立足,说不定我连命都没了!妈了个逼的,我李闯忠心耿耿,怎么会混到今天这个地步?”
于果淡淡地说:“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李闯一愣:“什么?”像是立即抓到了救命稻草。
于果撇撇嘴说:“可是吧,我不想说。你刚才不是说你对你四哥忠心耿耿吗?那就绝不肯骗他咯?本来我觉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蒙混过关,你还是他最宠爱的李爱卿,我呢,也能得到我的三百万。但现在看起来,你肯定不会同意的,我浪费口舌也没什么意义。”
“别!”李闯慌忙催促道,“你说说看!”
见于果还是没有回答的意思,李闯真急了:“忠心耿耿也不等同于死忠,关键时刻是有弹性的!我得先保全自己,然后才能更好地为四哥服务!四哥将来也不会因为当初冤枉我而失去我这个得力干将而后悔!再说,亲人之间还经常互相说谎话宽慰对方呢!”
于果乐了:“没看出来啊,你原来有哲学家的潜质。”
李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知了猴:“于总,你就说吧!行不行咱先分析着,不足之处再调整,天无绝人之路!”
于果觉得把他熬得差不多了,点点头说:“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构思。咱们就从头到尾把事情完全说一遍得了,绝大部分说真话,真中带一点点假的就行。”
李闯有些明白了:“那从哪儿开始呢?”
于果沉吟一番,说:“就从我们从酒店逃出来开始修改。按理说,仲老五是要追杀我们的,可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这么做,按照常理,追杀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李闯有求于他,不得不阿谀道:“于总武功盖世,一出场的时候太猛了,就连我认识你都要有个接受过程,仲老五肯定吓呆了,等想到要追咱们,那也来不及了。”
系统突然如同灰原哀一样幽幽地说:“哟,原来这么硬的汉子关键时刻也能这么无耻地奉承您,说实话吧,您是不是很享受这种原本仇视您的家伙对您毕恭毕敬的感觉?”
于果心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会因为财富的增长,就会任意膨胀**,我会随时保持慎独的生活态度的,我的心理永远保持在一个平和阈值内。这么说,你能放心吧?”
系统不置可否,而是淡淡地回应道:“我还没说话您就知道我要说什么,您这样的人真可怕。原本觉得您需要一个好女人好好管管您,可现在看,谁也管不住您了……那您忙吧,我给您温馨提示一句:凡事一定要温和有度,不能过激。”
于果知道它这是关心自己,便郑重其事地回应:“我用人格保证,你放心。”
李闯见于果长时间停顿,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幺蛾子,只得说:“于总,果哥,我不骗你啊,我能用的现金,其实也就这一百来万,其他的都是买了公司开发的房子,所以真的不能再加价了。但你放心,我承诺要给你的这一百万,决不食言!要是我到时候放赖,叫我不得好死!”
于果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真食言而肥,你发的誓只得我来实现了。”
李闯打了个寒噤,没敢再说话。
于果知道,自己已经把这头桀骜不驯的疯熊给驯服得差不多了,便说:“咱们接着说。从咱们把严成抓出酒店之后,就立即逃跑,这时候可以上演一场夺车、追车、撞车大战,具体描写你参考一下我上个月月底开着炸弹车进入海里的片段,有这个前车之鉴,仲老四不会不相信的。但你别太过火了,要不仲老四会认为你抄袭《速度与激情》。”
李闯也不是完全的粗人,他记得仲老五在揶揄自己是否看了《封神演义》和成龙、施瓦辛格动作片时,于果还没到楼下,不可能听见,只能归结成于果的观察力很强,一下子就能总结出仲家兄弟的说话习惯,隐约间对于果无可奈何的被迫佩服感又提高了。
于果继续说:“但紧接着你从严成的口袋里发现了这个手册,大惊失色。严成突然逃跑,企图脱离我们的控制,我们想要去追他。但他早有预谋要跑,我们发现时,他已经窜出去很远,而我们正好被红灯堵住,到处塞车,因为我们不可以和警察接触,所以不敢闯红灯去抓,更不能弃车,否则那更会引起警察的注意。
“但就在这时,一辆拐弯的车一下子闯出来,把人撞倒了,发生了车祸。人肯定是死了,微观的群众很多,交警前去处理,乱哄哄的。为了避免出事,我们把车开到某个餐饮广场停下来,把钥匙扔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然后去打车,换乘了几辆出租车后,到了车站买票,这就走了。”
李闯听得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于果看着他,又说:“忘了补充一句。我查到仲老四有个兄弟仲老五后,也查到了他的酒店位置,便赶过来了。在路上,我看到一起车祸,跟我刚才形容的现场差不多,只不过跟把你们救出来差了一个钟头。但这不要紧,谁也不会在意这个细节。
“哪怕仲老四不相信,回头去网上查查本地论坛关于今日车祸的信息,也会查到咱俩没撒谎,只不过死的那个,当然不是严成。这也总好过我们编谎说严成跳河或者掉下山崖,这都会成为刑警必查的刑事案件的,而车祸天天都发生,是交警要处理的再寻常不过的事件。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懂了吧?”
李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0242 完美的谎言
于果说:“没办法,咱俩就坐车回来了,接下来又是按照事实陈述情节,只有严成逃跑被车撞,是我们虚构的,可这就像《封神演义》一样,姜子牙封神那是神话传说,但最起码,武王伐纣,商周大战,这些都是真的,姜子牙本人也是历史上的真人,谎话必须有大量的事实基础,才能让人信服。
“这总好过你告诉仲老四,说本来抓住了严成,可是严成就这么人间蒸发了,换成谁能信?就是科幻作家也不会相信的。就像你说的,撒谎是善意的,对你和对仲老四都好,当然,对我也好,咱们一石三鸟,三全其美。
“还有,你和我如果是好朋友,那仲老四还是有怀疑。可仲老四素来知道你对我恨之入骨,那就更不会相信咱俩一起编了个故事,他只会觉得,两个一向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的对头,是不会为对方作证的,肯定说的是事实。当然,请原谅我实话实说,你还不配做我的对头,我只是打个比喻。
“最后,仲老四要的只是你这个手册,严成是个附属品,带不带他回来,对仲老四而言也不算很重要。其实,仲老四更盼望严成死掉,是不是?就算不死,仲老四也会杀他灭口。这样一来,严成是车祸死亡,不是刑事案件,岂不是更好?四全其美。仲老四也会觉得很高兴的。”
李闯觉得他说的十分有理,但还是有点担心:“可……可严成一旦突然又回来了怎么办?”
于果笑道:“他要是有那么大本事,还能被抓住?根据我的估计,他的消失可不是他本人的意愿。你得承认,我的知识面比你丰富。历史上有文字记载的某人当众消失的事实,比比皆是。远了说有摩亨佐达罗古城,在近一点有十六到二十世纪间消失的各种船只、飞机,再说近代的费城实验,彭加木失踪,扒拉手指头也数不完。
“原因也有很多种,已知的球状闪电,未知的暂时用当前的科学技术无法解释,只能归结于超自然现象,但肯定依然有科学道理。说起来,你在遇到我之前,也不相信一个人能打五十个人吧?思路要开阔。
“但太开阔也不行。比如严成突然消失,应该归结于目前的科学水平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也许他突然会出现在大漠戈壁,也许会突然出现在极地冰原,也许干脆到了深海以下,甚至被送出外太空,总而言之,这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你要是认为这是他自己把自己弄消失了,那他岂不成了神仙?他这么厉害,还会被你痛揍一顿?”
李闯被他的一顿狂侃弄得懵懵懂懂,但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于果总结道:“打个比方,一只蚂蚁从铁轨的一根继续横着走,终于见到了另一根,但它以为以后永远会遇到相同的铁轨,可它却不知道,这附近只有这么一处铁路,它想要再遇到新的铁轨,那穷其一生也走不到。没有那么多偶然,傻子才会把偶然当做必然。
“你放心,这种超自然现象最大的特点是集中起来频繁发生,严成不可能再突然回来。而且他更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再回来。这件事就按照我这么说给仲老四听,保准没错。为了避免你心虚,说话吭哧吭哧地露馅,咱俩现在就好好对一遍,对一些常规问题都要有统一的答案。到了胶东,我来对仲老四说,怎么样?”
李闯自知也只能如此了,便惴惴不安地点点头。
接下来还有大约七八个小时,可李闯只希望时间尽量过得慢一点,真不想就这么去面对自己的老板。按说他昏迷了整整一天多,桌子上这么多好吃的,却食不甘味。而于果则该吃吃该喝喝,无所谓的样子。
车子是傍晚到站的,于果到了之后直接给仲老四打了个电话。仲老四本来就好几天,没拨通李闯的电话,满心焦急,于果虽然在晚饭时间给他来电话,他却惊喜异常。
果然,于果只说了一句话:“还是去三和大酒店吧,请准备好酬金。”仲老四听到这声音,无疑于听到天籁之音,此时此刻,恐怕是他最喜欢于果的时刻了。
李闯看着于果满不在乎的表情,心想这人的心理素质也太过硬了,尽管很厌恶于果,可经过短短几天的变故,他对于果已经不得不服了,而且现在也不是恨于果入骨了,起码找人要刺杀于果的念头,暂时打消了。
但令李闯没想到的是,仲老四果真相信了于果的这番话,于果的表述比对李闯所说的精简版本更加精彩纷呈,简直就是一部在眼前就能看到的好莱坞大片儿。仲老四很感谢于果救了李闯的命,却也很吃惊于仲老五明目张胆的背叛行为。
而仲老四果然更关心那手册的下落,既然手册找到了,也狠狠地表扬了李闯,说要发奖金给他,李闯在心里只能苦笑,自己还欠于果一百万救命报酬呢。
仲老四心里却想,绝不能让于果看出自己需要的是手册,而不是严成,便表面上对严成的死十分遗憾,可他眼神的细枝末节里,偶尔显现出对严成之死皆大欢喜结局十分满意的情绪,于果仍然可以捕捉到,于果明白,仲老四自以为把握全局,却仍然在自己的彀中。
当然,在于果假惺惺地表示,严成死了,没有带回来,三百万实在受之有愧,那就要一百五十万好了。
谁知仲老四情绪非常好,因为这结果比他想象得更好,严成不用杀就死了,手册还带回来了,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理想状态,因此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于是仲老四坚持要给三百万,说于果不要这钱的话就是扇自己的脸,于果就却之不恭地笑纳了。
当然,仲老四对还有价值一千五百多万的财物没追回来,实在是遗憾,但只要手册找回来了,其他就都是小事,再说,幸亏没追回来,要是被于果看到那些毒品,可就真不妙了。至于手册,由于都是隐语,于果看了也看不懂,况且李闯明确说了,手册一直被他抱着,于果没看到。
仲老四的确很相信,因为他一直认为李闯和于果是针尖对麦芒,不可能帮着对方说话,两人的话合起来并无漏洞破绽,显然是真话。
接着,仲老四破口大骂仲老五,说他不是个东西,相当该死。于果趁机假装不解地问仲老四,为什么仲老五看上去是经营酒店,但前台却说法人代表不是仲老五。
仲老四怎么可能告诉于果,关于仲老五贩毒需要实体企业打掩护的事儿?而且于果这一问,仲老四更加确定于果并不知道贩毒的事情,便更加放心,随口编个瞎话,说仲老五外面欠了一大屁股债,当地黑道来讨债,酒店法人不写仲老五的名字,是一种生存智慧。
于果暗自感到好笑,可面上仍旧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见仲老四和李闯互相使眼色,于果知道这是想要密谈了,因此便起身离开了,可他起身是个幌子,刚出门时就启动无视状态的最顶级状态,抽身返回刚才的餐桌。
由于这是仲老四自己的酒店,因此也没有非要进入包厢才说,整个餐厅内只有他俩,服务员都离得远远的,他俩只要压低声音,是不可能有人听到的。当然,他俩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于果在场。
果然,仲老四决定放弃仲老五的毒品市场,另辟蹊径。仲老五这辈子不用再想回到胶东市了,他本来就是个孤儿,没有亲人,更没结婚,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只不过仲家兄弟是不可能允许他再回来了。
同样,仲家四虎也不可能再冒险去仲老五所在的南方城市了,双方实际上分裂成了两家。报仇已经失去了意义,这是个起码面上的法治社会,他们不可能一方灭了另一方,只有可能就这么维持下去了。
于果见没什么新鲜话题了,也就离开了酒店。
于果又用谁也不知道的手机号给李闯发了个短信:“小李啊,上次你答应介绍的那个客户,希望快点见面。”
这话说得很隐晦,其实是说李闯允诺的那一百万。李闯无奈,只得给于果打了那笔钱,自此,怨毒再次升起,他自诩的硬汉形象被于果一再颠覆,甚至还被于果救了命,“敲诈”了这么多钱,安定下来之后,愈发觉得耻辱感大增,对于果的仇恨慢慢又增加了许多。
七百五十万积蓄,陡然增加了四百万,变为一千一百五十万,这真的是一笔巨款了,于果的目标,正在一步步地走向实现。当然,由于这次是为黑社会老大仲老四找人,虽然并没有牵涉贩毒之类的恶事,而且还及时救了李闯,将恶贯满盈的严成送到生死难料的荒原,却也依然没有增加积分,还是25000点。
虽然复制版手册给了仲老四,但于果仍旧在系统的虚拟空间里保留着原本,只要哪一天仲老四突然决定和自己作对,那这份东西,就会突然出现在公安局,彻底终结仲老四。而现在还不是时候,于果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条件仍然远远不够,还是先休养生息好了。
从张宏勋要找自己找钢笔开始,到夜跑女孩连环凶杀案,庞氏母子与张氏父女争夺财产,张丽云的物流公司被仲老四敲诈,为的是这本手册,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于果仰起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胶东,这座生他养他的海滨城市,家乡的空气是如此地美好。
他突然有些想念童雅诗,也想念谭晶晶、路晨和张晓影。之前已经和孟灵、张丽云聚过了,而距上一次和“四美”一起吃饭,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想到这里,他掏出手机,给童雅诗发了一个信息:“我回来了,一起吃个饭吧。”
0243 溢满红色的房间
孟根生醒过来的时候,连自己是来参加婚宴这个事实,都回忆了整整一分钟才想起。这时候别说酒席散场了,就连自己整个人都被挪了位置,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门紧闭着。
这里肯定不是酒店,酒店没这么寒酸,起码没有这么小的卧房。
孟根生回想起来,今天是他的老同学康林的儿子康晓明的大喜日子。康晓明虽然不见得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毕竟这老同学跟自己不是邻居,可康林却是他学生时代最好的朋友。
也正因为如此,孟根生喝大了,用康林的话来说:“简直比老孟自己嫁闺女还高兴”。这话触及了孟根生关于大女儿孟凝因绝症去世的伤心往事,便喝得更多,简直是酩酊大醉,到后来觉得地球引力失效了,整个人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太空。
康林家境也不算富裕,属于三线城市底层居民,真要说起来,还不如现在已经拥有一套九十平方米大房子和五六十万存款的孟根生。而且孟根生的孩子是女儿,结婚花钱方面就要少得多。
康林跟大多数中国父亲一样,对儿子投入了无限的爱,平时省吃俭用,随便举个例子,鸡骨头的干净程度都到了流浪猫狗经过垃圾堆也无法下嘴的地步,一件衣服穿了二十多年,颜色从黑色变成了淡灰色,就连街边的乞丐也未必有他穿得寒酸。
但说到办儿子的婚事,康林却毫不含糊,先是付了三万多的彩礼钱购买各类首饰,而且耗尽毕生财力给儿子康晓明买了一套八十平方米的婚房,自己也曾收到邀请去那婚房里做过客,现在看起来,好像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这间婚房,这间卧室有点印象。
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看高度,应该是两层楼的高度,而周边的矮楼看起来也都是五六层的楼高,这更加坚定了他确信这是康晓明新婚小夫妇俩的婚房这一判断。
郊区的婚房优点明显:环境清幽,空气较好,价钱实惠,而且是城市市中心区非常罕见的多层结构,南北通透,不需要电梯,公摊面积小,实用面积相当于高层楼房的一百平方米。
当然,缺点也是十分明显的:距离城市繁华地区很远,比如大型超市、电影院、高档餐饮等设施基本上见不到,只有一些基本的设施,而且大多粗陋不堪。
这一带治安也比较差,小偷小摸就不说了,甚至有些身背要案的流窜犯也都住在这附近,前些年某个在此地为村民理发十五年的师傅,突然被警车带走,据说是多年前在老家杀过人,此地的老百姓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想到这里,孟根生突然一阵脸红。说起来,人家康晓明对自己十分礼貌,连自己劝酒时逼着人家喝,人家也都一直客客气气的,想起自己的大女儿孟凝,当初活着的时候要是嫁给这么一个有风度的青年,那该多好?自己喝醉了,人家居然把自己送到这里来先休息着,要知道旁边的主卧室就是人家的洞房,自己一个大老头子在这儿像什么话?
可自己这时候也不知道具体是几点了,看天色这么黑,估计晚饭的点儿都过了,老婆子和女儿还在家等着呢,这就要立马站起来,先出门给人家好生道歉,万分感谢,然后再快点离开。
但孟根生又突然面红耳赤,想到了当年他和戴淑芬结婚的晚上,那时候他还是个精壮青年,憋了那么多年精力,终于在夜幕降临后全面释放了,当晚戴淑芬就怀上了大女儿孟凝。
现在是个非常特殊的时间段,康晓明和媳妇很有可能在“办事”,人家万一正“忙活”得十分投入,自己在这么一出现,轻则把人家吓一跳,更加尴尬,重则别把人家吓出心理阴影来,那就真作孽了。
于是,孟根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坐在床上琢磨了半天,好几次都决定出去试试,却还是鼓不起勇气出去。贴着窗边听,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但这也难说人家不是在“办事”,兴许是“前戏”呢。
也就在此时,自己的手机突然传来了铃声,他立马去摸手机,但喝得晕晕乎乎,即便醒来也是头疼,记不得手机是在哪个兜儿,找了老半天,可那音乐也响了很久。
等他找到手机,对方也不再打了。可他清楚,这么一闹腾,铃声已经把人家小夫妻俩给折腾了。孟根生是个十分要脸面,万分讲原则的人,这会儿觉得脸红到了脖子根,蒸腾得直冒热气,几乎要热晕过去。
没办法,这时候只能出门跟人家作说明了,因此孟根生就抓住门把手,企图向外拉开,可突然发现门不知道是锁上了,还是门把手坏掉了,居然打不开。
他用力摇晃起来,可是门除了发出吱吱嘎嘎的叫声,却仍旧不动弹,他这一着急,喊了出来:“我说……小……小康啊,真不好意思,你大叔喝得晕里吧胡的,睡到现在你看这儿,你咋把门儿给锁了?你……你俩现在……方便吧?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给开个门儿?大叔谢谢你们找车把我运回来,还给我抬上楼睡,真让你们看笑话了呵!哎呀,你说说……”
他自己嘟哝了大半天,前言不搭后语,可等到整整十五秒过去后,还是没见任何动静。
“睡着了?”孟根生想了想,“还是出门了?出门应该不可能。哪有这样的大喜日子出门啊?”
但他突然怔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主卧室的门下角落里,有一点点明显的红色。
孟根生先是吓了一跳,但接着感到可笑——这都是法制节目看多了,哪有这么多可怕的事?即便那些节目里的内容都是生活中的真事,但仍然距离自己很遥远。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命途多舛,见识过生离死别,好不容易生活走向正轨,一切光明起来,不至于偏偏在这时候这么倒霉吧?
但那红色却开始扩大,而且色泽深得可怕,就像欧美杀人狂电影里毫不值钱滥用的红色那样触目惊心,却又像日本恐怖片里那样静谧如冬季的森林。
孟根生却不是个时髦的人,没有看电影的享受,他甚至没见过红酒酒瓶砸碎后,酒是如何流淌的,因此实在无法判定,那浓郁的、纯正的、聚集在一起缓缓挪动的均匀腥红,到底是什么东西。
虽然他已经想到了最可怕的结果,但仍旧不敢相信,这种只有新闻里才会发生的事情,突然发生在近在咫尺的房间里。
直到他再也无法否认这是血之后,忍不住惊恐万分地狂叫起来,啊啊啊啊地不成章法。他平时干活很努力,生活经验也很丰富,可在这方面却没有什么经验——要是他的女儿孟灵在这里,也会立即捂住嘴巴,不敢再做声。
天知道主卧室里死的人是谁?死了一个人还是死了多个人?凶手杀人后已经走了,还是仍旧在主卧室里?
孟根生不相信,这么多的血会来自自杀,哪怕一个人决意要死,也不见得会采取这么可怕的方法,除非跳楼,否则很难会看着自身流出如此多的血而死亡的。他觉得,这必然是被人杀害了。可惜,别说凶手是谁,他连死者都不知道是谁。
最要命的是,假设凶手真的不动声色地仍旧在主卧室里呆着,本以为家里只有这对小夫妇,却听到了孟根生刚才的手机铃声、稀里糊涂的喊话声和摇动门把手的声音,这还能就这么算了?
孟根生想到这里,心下大惊,他总算也是经历过特殊年代的人,动作也算迅速,很快又很轻捷地把鞋子穿好,然后缓缓退却,向窗边摸去,尽量强行压制住不断加速的心跳。说实话,他已经能听清自己心跳声在脑海里的回音越来越响,仿佛随时就会爆炸一样。
他不知道凶手会不会突然来开门。假设这是从外面锁上的门,那也许用钥匙也能打开,假设凶手在这个屋子里待得足够久,说不定知道钥匙的所在。假设这门只不过是坏了而已,那凶手极有可能会用钝器或者椅子将门砸开,强行破门而入。
自己虽然有把力气,可毕竟六十岁的人了,无论凶手是男是女,多半应该比自己年轻,自己可没把握跟人家大,再说这可是生死之拼,能别玩命,还是别冒险,他还有家庭,还有日益美好的生活,还有已经开始装修了的大房子,等着自己去住呢。
念及此处,他连忙去打开窗户,下面一阵凉风袭来,的确,已经是深秋,空气里初来乍到的寒意已经有些明显了,尤其是在夜晚。这附近的路灯比较少,而且颜色昏黄,视线很差。
但不要紧,他仍然有把握,因为他在孩提时代就爬过高处掏鸟窝、摘果子,在以前上山砍柴的年代更是登高的好手,虽然岁月不饶人,可底子还在。尽管这楼的地下室是高出地面半层的,也就是说,二层楼的高度已经接近了高层建筑的三层,可他小心翼翼地攀爬的话,应该是有把握安全落地的。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门铃声,这声音客观上来说,还没有孟根生的手机响亮,是一段很柔和也很单调的音乐,可在孟根生听来,却十分刺耳,心里一阵毛骨悚然。
他知道,他必须加快速度了。
0244 普通人类
一辆雪白的沃尔沃大型suv正停在荒芜的路面上,童雅诗像是这满是砂砾的粗犷地带突然长出的雪莲花,光是这辆车就足够吸引周围经过的男人们的眼球,而他们看了第一眼就挪不动步伐了,几乎不约而同地驻足观望,因为他们没想到车里面有个绝世美女。
而童雅诗的目光却永远离不开于果,她的于果正站在一扇沉重的大门前,前面是两名警卫,神态庄严。
看守所大门口,于果拿起正在响的手机,一瞧是金俊基打来的,想了想,还是接了。之前金俊基打电话来过,可那两个周他想清静清静,就直接没开机。但人家第二次打,自己再不接就不合适了。
金俊基因为于果能文能武,完败胶中学会富二代组织,以及为迟海超化解心魔等事件,从最早的不服气变成了彻底佩服。
而这回于果拳打老虎,在法庭上如同福尔摩斯般抽丝剥茧,将一桩一环扣一环的诡异大案全面揭秘,并且冒死驾驶着装有炸弹的车冲入大海,却奇迹般地生还,还毫发无伤,已经令金俊基超越了彻底佩服的阶段,上升为深深的敬畏,并且以于果是自己的朋友而深以为荣。
因此,现在金俊基对于果的态度如何,从说话就能听得出来:“果哥?果哥你好,最近是不是很忙?”
于果有些歉意地说:“前些日子有些忙,就直接没开机,确实很不礼貌,金总……”
金俊基立马纠正道:“果哥!你要是确实拿我当朋友,再别叫什么金总了,好不好?叫我俊基,或者小金,都行。”
于果知道,这个向来谁也不鸟,无论相貌还是才智都一等一的混血富二代,已经对自己心服口服。
他这人就是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对方客气礼貌,自己也相应如此:“好,俊基,你是不是要给郭小龙当说客?前些日子,郭小龙说他的老师对我的历史观很感兴趣,要和我讨论一番,但我确实有点忙,也就没答应。请你们理解一下,我是草根出身,现在急需要多积累财富,没有太多的空闲专门做学术研究。”
金俊基反而更不好意思,于果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他的窘迫:“那个……果哥,其实这是我出的主意。我以前的班主任,看了你的打虎视频,很想认识一下你。他退休以后喜欢搞各种文史、民俗和社会学的研究,当然,主要是想写自己这辈子总结的教育学术著作。
“他觉得教书是次要的,育人最重要,打算多采访一些曾经的学生和一些有鲜明特点的年轻人作为素材,所以……我那会儿给你打电话,你可能以为我是因为打虎视频这件事想要和你聚一聚,其实是因为我的班主任想见你。
“后来我觉得,可能你和郭小龙关系更好,就让郭小龙给你打这个电话,但没想到你也没同意。眼见着我说不定就要完不成任务了,只好硬着头皮再联系你了……现在方便吗?”
于果笑了笑:“俊基,你们太看得起我了,我在学生时代很平庸,没有什么代表性的事情。如果你老师想要从我的学生时代的成长经历来推断我现在的行为和成就,可能没什么规律可循。”
金俊基正要再说话,于果又有些严肃地说:“俊基,请你见谅,我不是不给你面子,我能结交你们这些朋友,我也很荣幸。你要是有别的难事,正好是钱不能解决的,只要我能做得到,义不容辞,而且不要酬劳,只当是朋友的义务。”
金俊基刚要说什么,却听于果凝然说道:“但是,我的成长经历是我的**,我现在最不想谈论自己的**,所以,真不好意思。”
金俊基这就明白了,这的确不是于果不给面子,是自己的要求,或者说,是自己老师的要求,在不知不觉中触动了于果的雷区,那的确是不容任何人窥视和染指的地方。
于果又说:“真不好意思,俊基,替我向你的老师道歉,也跟小龙说声抱歉。为了表示我很珍视咱们的交情,你如果确实有什么麻烦事涉及到我的业务,我可以免费为你办一次。当然,你各方面都很优越,可能不需要。但只要有需要,我决不推辞。”
“哪里哪里,果哥你太客气了……”金俊基有些失望,但还是很高兴于果能强调双方的交情,也算不枉交往一场了。
挂了电话,于果向看守所的警察出示了刑警大队的证明,然后随之进入。
当看到韩金匙时,于果略微有些惊讶。
一般人得知宣判死刑不日执行的消息,都会吃不下睡不着,压力大到能形容枯槁,甚至油尽灯枯的样子。可韩金匙看起来只是稍显清减,但那无所谓的眼神依然没有太大变化,明显变化的只有原本的帅头型变成了青皮,原本的韩版瘦西装变成了宽大的囚服而已。
韩金匙缓缓拉起电话,对到耳边,淡淡地说:“你最近挺好?”
于果感觉他这句问候古里古怪,便正色说:“韩金匙……”
“叫我张连吧。”韩金匙像是看透了一切一般,“张连这名字不见得好听,但反正我时日无多,这名字再也叫不了多久了。”
于果默然少顷,问:“行刑之前,为什么不见其他任何人,只要见我?”
韩金匙摇摇头,淡然若素地说:“其他人我不想见,见了也没意思。我只见让我心服口服的人。原本我以为我这辈子也不可能遇到你这样的人,但既然遇到了,那就注定了我失败,所以我就想临死前见见你。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答应的。”
于果点点头,说:“我来了。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是钱能达成的,说说吧,我可以尝试着去做。”
韩金匙呵呵两声,说:“俗事都是钱能达成的,所以我也不需要你帮什么忙。不俗的事,钱也没用。比如,钱能帮我活下来吗?可说不定,要是把我换成张晓影,哪怕我被判了死刑,你也一样能让我活下来。”
于果知道,他不是怕死,他是太聪明了,古井不波地说:“你想太多了,看守所里没什么娱乐,让你的想象力腾飞了吧?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让人起死回生?”
韩金匙又说:“但我觉得,你远远不止我能看到的这么简单。你能打老虎,能开飞车甩炸弹,这些都只是我看到的,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还有很多东西可挖。”
于果不置可否地反问:“时间很宝贵。咱们不是亲人,只有十分钟,这还是刑警大队考虑到我的贡献才特别申请的。你要是真有重要的话,就快说吧。”
韩金匙嘿嘿干笑着:“于果,我戳到你心事了吧?你既然肯来,除了是为了满足我见你的愿望,表现你的大度和诚恳外,你其实也是想知道我到底看出什么来了,是不是?你现在突然这么没耐性,说明我说得确实是真的,你的秘密深不见底,我只看到了冰山一角。”
于果虽然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暗想:“这人是人中龙凤,可惜只是个普通人,限制了他的思维。但他能猜测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要是有更多的证据,说不定会琢磨出更多的事儿来。”
韩金匙苍凉地笑道:“我明天就要被执行注射死刑了。好在,庞芳和我一样被执行死刑,我的大仇也算间接得报,大的遗憾已经没有了。”
于果冷然说:“她毕竟养育你多年。你看来至死也不会悔过了。”
韩金匙反问道:“你这话说得很虚伪,明明是你把她送上断头台的,为什么要我悔过?真是值得讽刺啊。那么,你会悔过吗?假如你正在做你认为没有错,但别人都认为你有错的事,你会悔过吗?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是这种人,你也不要告诉我,你没做过这种事。”
于果略微诧异,他知道,韩金匙的硬件跟自己天差地远,但论智商方面的软件,已经比较接近自己了。
韩金匙继续说:“我找你来也没有别的事。我说了,大的遗憾已经没有了。小的方面,还是有些遗憾的——比如,眼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能直接影响我对宇宙的认知,能颠覆我的信仰。于果,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问题后,于果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被韩金匙这话所问住。
过了四五秒,于果一字一顿地说:“张连,我从来到胶东市开始,我的一举一动,都会让每个跟我接触的人,对我产生佩服,无论是男是女,无论是穷是富,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我这么说有些不谦虚,可事实如此,你也明白。我不知道你是否也是这样?”
韩金匙略一思索,点点头:“当然。心服口服,五体投地。我第一次被人全方位打败,输得连我现在喘的气儿,都喘得不好意思了。可这跟我问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于果正色说:“有。我也可以告诉你,你是唯一一个也让我佩服的人。以前我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是可以傲视众生的人。可惜,当我遇到你之后,我觉得普通人类里的聪明人还是有很多的。”
韩金匙先是浑身颤抖,眼神惊恐,但紧接着,他用亢奋的声音问:“你……你刚才说了‘普通人类’?”
于果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你没听错,我也不会否认。这算我对你的最大、也是最后的尊重吧。正如你所说,你明天就要执行死刑,我也可以对你说这句实话,因为单说聪明才智,我真的对你感到很惋惜。假如你没做不可挽救的坏事,我真希望有一个像你这样冷静多智的战友,跟我并肩作战。”
0245 用你的一生来偿还
韩金匙瘫软下去,说:“很好,很好……你不用明确回答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也猜得到答案了,我满足了,死而无憾了……可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不怕我到处宣扬?我还有一下午可以活。”
于果微微一笑,其中的自信与神秘同样深不可测,令韩金匙立即想到了广袤无垠的宇宙。
于果一字一顿地说:“没关系,我要是愿意的话,这段话即便被录了音,我也能把它消除。”
韩金匙的脑袋剧烈地抖了一下,旋即缓缓地垂了下去。
警察对着于果,示意墙壁上的挂钟。
于果站了起来:“你慢走。”接着,放下了电话。短短的三个字,蕴含着很多的意思。
走出看守所的大门,于果的心情有些沉重,在门口呆了好一阵子,才转而走向童雅诗的xc90。
童雅诗也没有催促他的意思,尽管她要操心的事很多,也惜时如金,但面对于果,她总是有很多时间。看到于果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便问:“没事吧?”
于果微笑了一下,简单地回答:“他是个人才,可惜了。除此之外没事。”
上了车,于果忽然感到有些尴尬——童雅诗的打扮越来越女人了,尽管已经是深秋,不可能像夏天那样露出雪白的脖颈和大腿,甚至半露酥胸了,但她的打扮依然令人想入非非。美女无论穿什么,都能勾起男人最古老的**。
童雅诗也笑了:“看来我的提议还是有效果的,至少你开始注意我的打扮了。女为悦己者容,我每次的打扮都很精心,你虽然现在才慢慢发现,也不算迟。”她一般自重身份,即便对于果也不会说什么露骨的话。
于果怔了怔:“什么提议?”
童雅诗慢慢发动车子:“我以为路晨已经告诉你了呢。这是我们四个人达成的协议。要不,今天为什么不是路晨带你来呢?”
于果愕然:“路晨不是说今天有个案子,不能来么?她已经和看守所打过招呼了。”
童雅诗柔柔一笑道:“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四个人呢,在同一屋檐下,也算是好朋友。当初晓影和我们三个略有些误会,但经过韩金匙母子的案件后,她也算我们的朋友了。既然大家说好要公平竞争,那就全靠个人魅力取胜。我们以后周日晚上大家一起聚餐,除此之外,每天轮一个。”
于果的脸立马红了,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可这话说得这么直白,又近在咫尺,吹气如兰,令他多少有些难堪:“什么?什么‘轮’?”
童雅诗也微微有些脸红:“你看你,一个武功高强、断案如神的城市英雄,居然一谈到儿女情长就结结巴巴的。你以为你是皇帝,晚上要翻牌子侍寝呢?想得美,当然不是。我们觉得,每天大家一起聚餐,实在是在耽误时间,你眼花缭乱,我们也都在同伴面前收敛,实在难以达到尽量展现自己和让对方了解自己的目的。
“这个提议是晓影提出来的,但我们都欣然同意了,因为这对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有利,虽然风险也很大,可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周一晚上,咱俩共进晚餐,周二晚上是路晨,周三晚上是晶晶,周四晚上是晓影,周五嘛……我听晓影说,我们还有个潜藏的小竞争对手,叫孟灵……”
于果本来就被她这段话弄得目瞪口呆,当他听到孟灵时,仍旧有些猝不及防,这才恍悟过来,忙说:“孟灵不是……她只是……”但他却不能说出孟灵的姐姐孟凝和自己的关系,只得硬生生顿住。
童雅诗若无其事地打着方向盘,开车和声音一样温柔又不失威严:“激动什么?我们也都了解,她涉世未深,是个清纯可人的妙龄大姑娘,男人么,也都会对年轻女孩动心……”
于果在谈情说爱这方面经验尚浅,立马中了她的计,辩驳道:“你们也很年轻。”
童雅诗看了看他,笑道:“所以说,你难以抉择么。”
于果无奈地说:“我自从你糊里糊涂地说喜欢我开始,我就不敢和你说话了,你总能把我绕进去。我是说,你们很年轻,而孟灵她就不只是年轻了,只是个小孩子,我真没拿她和你们当做一个类别……”他本打算说“我经常帮助孟灵是因为特殊原因,不方便对你们说”,可觉得这话诸多不妥,还是硬生生地吞回去了。
童雅诗宽容地继续保持微笑:“没事,总之,我们认可了她作为竞争对手,所以,她排在星期五晚上。当然,你要是不想见她,也可以自行安排。毕竟,她目前还没跟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至于周日,只要我们有空,那就晚上一起聚餐,因为中午一般要回到各自家去和家人聚餐,毕竟还都没有成家。谁要是忙而缺席,那聚餐照样进行,但有一点,假设只有一个人有空,那就不允许你单独和她聚餐。”
于果哭笑不得:“你们这是演电视剧么?真荒诞。那周六呢?你忘记周六了吧?”
童雅诗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这可没忘,正要说呢。周六是个特殊的日子,我们决定释放你的权力,由你来决定。”
于果这下真呆住了:“什么由我来决定?”
童雅诗减慢了速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说:“你从周一开始到周五,这五天晚上,和谁在一起更加有感觉,那你就周六全天和谁在一起,你说了算。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以下事件:比如,周六路晨正好要解决一个案子,需要你帮忙,那你也算义不容辞,你们说案子归说案子,不准夹带私货,不准趁机谈情说爱。”
于果被她气乐了。
童雅诗娇嗔道:“你严肃点行吗?我还没说完。我不会双重标准,我也一样要做到。比如,周六有企业方面的事情,正好需要你来协助我,那你也不能推辞。晓影和晶晶的话,要是她俩有什么危险,你当然也要去救,但一般来说,她俩没什么事情。”
于果忍住笑,问:“我真成了香饽饽了?那这对晓影和晶晶来说,是不是不太公平?要是我每个周周六都因为案子和企业问题,被路晨和你给‘瓜分’了,那怎么办?毕竟坏人永远都有,案子是破不完的,做企业也是一样,问题永远都有,解决不完,旧的问题解决完了,新的也会出现。”
童雅诗却一脸肃然:“这不是开玩笑,所以我们也想到了,你先别笑早了。首先,案子不能老是找你来破,比如,有些案子有监控能查得到,凶手也不是特别危险,只是要破案的话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那路晨就无权要你参与,不然我们很难判定路晨是不是借着总和你在一起并肩作战来升华战友的友谊。
“你这头脑,是要破庞芳母子这种烧脑大案的,别的小案子给你,那是杀鸡用牛刀。再说,凶手要是真的特别危险,我就更不能让你去了,你再厉害,难道比武警部队的冲锋枪和狙击枪厉害?千万别去逞能。
“可话反过来说,你跟我就不一样了。你是我企业的员工,我有事找你做,那是合理又合法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安全,不需要你冒着枪林弹雨。但是,为了公平起见,我也不会没事就找你,不然她们三个也会有意见的。
“现在说说解决办法:那就是,假如我和路晨因为公事周六找你,我和路晨下个周分别属于我和她的那两个晚上,就不能继续和你共进晚餐了。当然,也不会换成其他人,这是为了绝对公平,相当于给你放个假,你自行处理。”
于果笑道:“你们想得这么周到,我真的好好谢谢你们。不过,你们考虑过没有,我也有我的小生意,我要是接了一单活儿,却不能连续去办,会大大影响我的办事效率,更会影响我的口碑,进而影响生意红火,那可怎么办?”
童雅诗看着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你先别得意,这个她们也想过了,但被我力排众议,给否决了。我的提议是,假设你要办事,而且一天办不完,那么欠谁的,都要周六给谁补上。再说,于大侦探,别人不了解你,我还是了解你的,也多亏你的信任,让我知道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你办事,甭管多难,一天内一定可以办好,不影响晚餐,对不对?”
于果被她彻底打败了,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来。
童雅诗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一改往日庄肃的风格,甚至淘气起来:“活该,谁让你告诉我你的秘密的?”
于果目视前方,语气却很凝重:“关于这个,我并不后悔。不是你在关键时刻帮我一把,我可能也就过不去那一关了。我过不去那一关,后果很严重,是会死的。这相当于是被你救了一命,而且还给了我创业资金。你对我的恩情,我永不敢忘。”
童雅诗被他这么严肃的态度说得很不好意思,笑了笑:“那就用你的一生来偿还吧,我不着急。”
于果却没回答,其实在他心里,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念头,但都被他深重的负罪感给打压得粉碎。
他绝对不能对不起孟凝。
想到这里,于果问:“不是只是共进晚餐么?咱俩从早上就一直待在一块。”
童雅诗应对自如:“共进晚餐还是不变的,但你是我的员工,在我的企业上班,现在是上班时间,老板在为你开车,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童雅诗坦坦荡荡地钻规则的空子,还说得冠冕堂皇,于果被她的鬼马精灵所折服,刚刚在面对韩金匙时的积郁,渐渐一扫而空。
0246 上市吧!公司
可是,童雅诗骤然话锋一转:“你有休息日可以,但是,你不能和张丽云往来那么密切。”
于果这回真惊了:“你是怎么知道张丽云的?”
童雅诗悠悠地说:“这个不难,商圈虽然有大有小,做的买卖也千种万种,可总有认识的朋友。李金晖去世以后,她的生意一样做得风生水起,据说是个著名的交际花,这种人,最好不要和她走得太近。”
于果沉默了几秒,说:“她算是我一个普通朋友吧,而且当初也是我的客户,我总需要维持住客户。”
童雅诗看似在开玩笑,但声音并不轻松:“那也不能以身相许。我也知道,你不会喜欢她这样孩子都上中学了的中年妇女,但是她心里要图谋你,你看不出来,同样身为女人,我却能看得出来。我可以容忍晶晶、路晨、晓影,甚至那位孟灵小姑娘,但我觉得,张丽云并不能和我们并列,她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不但如此,她当初虽然遇人不淑,可李金晖有问题,她自己也同样有问题,女人在婚后不忠,就从这一点来看,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良母不良母的,不敢说,可她一定不是贤妻。这种人,你最好敬而远之,不要来往得那么密切。你和她交往,会拉低我们五个的层次。晓影虽然是黑道公主,可她坦坦荡荡不藏着掖着,比张丽云强了不知多少倍。
“我当然相信,你的口味没那么重。可是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必须有爱才可以继续深入谈别的,而男人,有时候在特定环境下会受到本能的驱动,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之后有的是时间后悔。你虽然很有自制力,但毕竟也是有血有肉的男人。总之,你自己把握度数吧,我言尽于此。”
于果确实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的唯一障碍就是她的控制**很强,这可能跟道德无关,只是做女总裁的一种惯性思维,本来说话说得好好的,不知不觉就要管得很宽了,让自己透不过气来。
诚然,童雅诗无论从各个方面来说,在胶东市范围内也是前几名的顶级女性,最重要的是,对自己的爱深沉而又死心塌地,这让他很感动,尤其是在法庭上得知近在咫尺的汽车后备箱里有炸弹时,她临危不惧,毫不恐慌,愿意生死与共,这不得不使得于果再难将其拒之心房之外。
但是,由于童雅诗这种霸道女总裁的习性已经深入骨髓,向来崇尚自由的于果确实感到很不自在。也许,就算没有孟凝,于果要考虑结婚,童雅诗的这种性情,也会造成他俩之间的情感危机。
童雅诗冰雪聪明,心细如发,见于果的嘴角略微有点变化,就知道自己又管得宽了,只得补救道:“我只是说说,为了你好。当然,从自私的角度来说,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好。我就是气不过,有些人那么大岁数了,还不自重,自以为自己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就敢于追求你了。”
其实她并不刻薄,只是在于果面前,她不介意流露出小女人姿态,于果也习以为常,说:“谢谢你的忠告,我一定记着。其实,晓影如果不提示,我确实很难注意到孟灵那么小的小姑娘,也会糊里糊涂地看上我。你不提醒我,我也没想到张丽云会有这个念头,确实不可思议……”
童雅诗肃然打断道:“这还真没什么不可思议,你是极品男人,用优秀这个词形容你也太俗了。再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很有想法的,我们每个人看上你,都不可能是糊里糊涂。于果,在遇到你之前,我绝不相信,我还会去主动追求男人,只有可能从无数个追求我的男人里尽量挑选一个相对好一些的,也就这样过一辈子了。
“不但如此,我相信路晨也是一样,毫不夸张地说,她是胶东女警里最漂亮的警花,公检法里没人不知道她的名气,她的傲气绝对不亚于我,但她对你的感情,我相信不见得比我浅。我这人很公正,不会只强调我自己的情感。晶晶、晓影也是一样,要说我们四个人都能这么喜欢你,确实……算是罕见的奇观了。”
于果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含糊其辞地说:“我很荣幸,谢谢你们。”
童雅诗正琢磨着去哪里吃午饭。
她通过于果平时里吃饭的规律,发现他对面食有独特的偏好,尤其喜欢饺子、馄饨、面条等,对吃什么菜反而不怎么热衷,因此决定带他去一个私房面馆,这是富豪商业圈里的一个秘密地点,虽然在老百姓耳朵里远没有老夏拉面和香香饺子馆那么响亮的名气,但手艺却不是高了一点半点。
可也就在这时,手机响了,童雅诗皱了皱眉,发现居然是公司一个重要部门的一把手打来的,这是工作,不得不接,便接通了。
听了一会儿,她的面色愈发沉重,最后说:“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回去以后,我再跟仇总沟通。你……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就当是休假了。”
挂掉电话后,童雅诗把车调了个头:“我得回公司总部了,饭吃不成了。”
于果点点头:“工作重要。那晚饭你说个地方吧,我在那里等你。”
童雅诗心想:“没有我的介绍,你也进不去。”便说:“下班后我再给你打电话。我先送你回小区。”
于果不置可否,而是说:“看你的样子很无奈,看来,公司大了,就不等于全是自己的了。”
童雅诗感慨良多:“是呀……”突然她一愣,奇道:“你耳力真好,听到了?……可你听到了,也不至于三言两语就明白了啊。”
于果笑道:“三言两语也能听出一些信息来,当然,我也不敢保证。我如果说得不对,你别见笑。我估计你们企业的股东都不大驯服,甚至敢于公然叫板你父亲和你,打算将你们的队伍打散,渐渐安排上他的人。刚才大概是他们找了个事,把你手下的某个得力干将给炒了,让他卷铺盖走人,你手下气不过,来找你伸冤。
“你其实也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去为他说情。因为对方是老臣,跟着你父亲打天下的,还持有相当的股份,并且也有一部分高层在支持他。这一点跟庞芳和张宏远比较类似,一个资产只有几个亿的双宏集团尚且如此,你们几十个亿的大企业蓝色深度集团,就更不必说了。”
童雅诗愕然少顷,叹了口气:“你的聪明超过了我的估计。不过,我现在也没功夫去感慨和佩服你了……”
于果说:“这种问题虽然很难解决,但是不宜持续,一旦时间长了,内斗会让集团元气大伤的。”
童雅诗浩叹道:“我爸爸和我又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唉,没办法。”
于果知道,自己最长远的计划就要开个头了,便试探着说:“其实,要是足够大胆的话,还是有解决的办法的。好在你们做商业的,胆子也不可能不大。”
童雅诗眼前一亮:“于大神探,你肯定有办法,就别卖关子了!”
于果谨慎地说:“我不懂商业,不懂经济,不懂金融,你要我说个一二三,其实挺难,我说得不对,你也别见笑。说白了,你们之间的矛盾很难调和,除非一方明显强大过另一方,否则,所谓以德服人那都是书上说的,商场是你死我活的战斗,杀人不见血,不会讲什么仁义。即便说是‘德’,也得有利可图才行。”
童雅诗点点头:“你说下去啊。”
于果接着说:“只有你突然掌握了更多的股份,彻底压倒对方,那才有可能赢。你的对手——就是那个仇总,他也不是靠德,而是靠钱,靠实力,恩威并施,才聚拢了一大批人才。你要是给予更优厚的条件,而不是只停留在口头,那就能转败为胜。”
童雅诗略感失望:“这些我当然都懂,可是哪里能来钱呢?你虽然很能赚钱,可你是赚我们这些商人的钱,但你未必能帮我们赚钱。再说,当年我爸爸是集体创业,不是他一家独大,因此造成了现在的隐患。”
于果正视她,说:“上市。”
童雅诗一惊:“什么?”
于果说:“也许你觉得不可能,因为盘子小的小公司反而容易上市,因为它们方便炒作,上中小板或者创业板都行。你们接近五十个亿的资产,即便上市也不好炒作。其实这不要紧,你们可以上主板,也可以拆分其中一个行业,上中小板或者创业板,甚至新三板。”
童雅诗心里冒出了一丝光亮。
于果继续说:“至于究竟如何上市,我不懂,而且知道这是个庞大、复杂而又漫长的事,不能一蹴而就。可我提供这个思路就好。我想问问,仇总的股份集中在哪一块儿?”
童雅诗想了想:“他主要在置业这一块,以前房地产很火热的时候,他挣了不少钱。”
于果说:“很好,而现在,一线城市咱不敢说,像咱们这样的三线城市,房产库存太多,房地产已经过了好时候,房价稳定了。不但如此,房地产想要上市很难,除非是很有关系,也很有影响力的那种,在咱们三线城市,地产上市的公司几乎是一个也没有。
“而你们集团呢,几乎什么行业都做,那你们就偷偷出去拉一些大的投资公司和证券公司,在地产之外的其他行业里选一个相对最好的,尝试走上市之路。即便仇总知道了——他肯定会知道,那也无话可说,只能参股,而他要参股多少,就是你们说了算了,毕竟这企业还是姓童。
“这样好处多多。首先,无论能否上市,他都不敢再那么嚣张了。其次,你们着重做一个你们控制在手里的行业上市,就可以避免盘子过大,也更容易通过,专注性也比较强。再次,一上市后持有的资金数倍、数十倍增加,就会彻底压倒他。”
0247 晚餐临时换人
童雅诗愣了老半天,半晌才说:“我的确从来没考虑过上市的事,以前爸爸倒是偶尔说过,但那是开玩笑。看来,我们真要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了……谢谢你,于果,给我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咱们回去吧。”
于果点点头,突然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信任我吧?”
童雅诗噗嗤一声笑了:“当然。你又有什么高见?”
于果说:“你可以多找一些可信任的人,让他们多多持股,在组建股份公司,为上市做筹划的时候,就能占据绝对优势。”
童雅诗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这是当然。你要是有钱能投进去,自然更好,你虽然不是公司高管,但你可以挂靠在我的名下,甚至我爸爸的名下。”
于果笑了:“好,我可以投资一点钱。当然,最好是挂在你的名下,毕竟你暂时还不是董事长,而董事长一上市后,股票三年内是不准卖的,而你作为一名高管,一年后解禁了就可以卖掉了。”
童雅诗“嗯”一声:“这是个长远计划,就算立即开始实施,最少也得个几年。你现在攒了多少钱了?”
于果不动声色地说:“也没多少,也就一千来万吧。”
童雅诗一惊:“这么多?”她佩服和惊异之余,又狡黠地嗔怪道:“你果然没好好上班,到处做你的小买卖,我可不记得我给你的工资能攒到这么大的数字。”
于果笑道:“是,但这最终也让你受益了。我尽量在这几年努力增加财富。哪怕按照现在的一千万来说,将来要是上市,一股最少也应该是十倍到二十倍的数字,也就是说,会变成一到两个亿。”
童雅诗笑道:“你这么爱钱,真看不出来。”
于果渐渐收敛了笑容:“我有重要用处,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童雅诗知道,尽管自己窥探到了他的巨大秘密,而且自己是唯一一个达到这种亲密度的人,可于果身上的秘密仍旧有很多,自己所知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看来于果真的很需要钱,去做一件大事。
见他这么郑重,童雅诗倒也不敢再乱开玩笑了。平时的时候,她是强势一方,特殊时刻,她就成了需要他保护,也要给予他温柔的小女孩。
到了单位大门口外的站点,于果就主动下车了,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毕竟现在两人的关系还是老板和员工,尤其是年轻美女老板和年轻男员工,会被人非议的。因此童雅诗先开进去上班,于果等一阵再慢悠悠地前往。
于果的工作其实很简单,整理整理资料,做点表格,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谁都可以做。尽管打虎视频和汽车炸弹案广为人知,可普通老百姓并无法联系到于果身上,但毕竟于果在黑道上声名鹊起,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实,小区物业从霍经理以下对他都是又敬又畏,因此也不会再出现类似吕凯经理刁难他的事件。
临近下班时分,于果收到张晓影的电话,先是打了一个愣,想起了童雅诗白天所说的“轮流制度”,因此迟疑了少顷,才接了电话。
张晓影一上来就说:“师父,今晚下班有空吧?”
于果一怔,想了想才说:“晓影,你们……你们最近弄了个‘轮流制度’,是这样吗?”
张晓影笑道:“嘿呀,是雅诗姐告诉你的吧?她这么迫不及待地‘宣示主权’啦?”
于果总是被她这种稀奇古怪的语言弄得哭笑不得:“是呀,你们不经我同意就商量了这么个规矩,商量定了之后才告诉我,这也就算了,现在难道还想临时改日期?你家雅诗姐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张晓影收起嘻嘻哈哈,咳嗽一声道:“师父,你放心吧,雅诗姐看来没来得及告诉你呀!她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晚上确实没空,只得热痛割爱,让我们几个看谁有空先顶上。路晨呢正在办什么大案子,好像是又死人了,但估计没什么技术含量,不然就肯定要来麻烦你出手了。
“奶牛晶在精心准备星期三晚上的见面,今天突然说要换,她还没准备好,怕太仓促,我看她又在网上订什么性感胸衣呢,还没到货,真恶俗,她也就那两把‘刷子’啦,俺如此有内涵的师父岂能被外在美吸引?于是乎,那就只有我顶上来啦。我呢,从上次师父救了我的命,帮了我大伯一家,对我们张家的大恩大德不止一次,我还没好好坐下来谢谢你呢……”
于果知道,童雅诗应该是去处理和仇总的矛盾了,这是蓝色深度集团的大事,半天之内肯定很难处理干净。但听到张晓影说自己对张家有恩,于果有些愧疚:“说起来,我对不住你大伯。”
张晓影愕然:“哦?这是怎么说?”
于果叹了口气:“张连——韩金匙,不说他做的那些丧尽天良无法挽回的恶事,只说他的优秀程度,真让人扼腕,我很少佩服人,他算我来胶东后唯一让我瞩目的天才。我揭穿了他的秘密,可这等于判了他的死刑。他这一判死刑,你大伯本来有后,也就……”
张晓影也有些黯然:“他……他也是罪有应得,恶贯满盈了……虽然……但是,大伯要是在天有灵,其实也会理解你的。你要是不阻止他,还不知道……他要杀多少人才肯罢手呢。”
于果听她的笑声苦涩,也知道她对韩金匙依然有兄妹情感,哪怕韩金匙曾经毫不留情地要杀她,并且为此做了精心的策划。于是,于果又说:“我今天去看了看他,他挺坦然的,但并不悔过。实在是……可惜了。明天,他和庞芳……都要被……你们也就别去看他们了。”
接着,他为了不让张晓影情绪低落,便说:“晓影,你们父子三人给了我两百万,已经足够答谢了,我虽然受之无愧,但你们家并不欠我的了。”
张晓影赶快恢复情绪,淘气地说:“少来!你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想找借口不跟我见面?你别忘了,法院改判,我们不需要和大娘一家对半分了,三个多亿的双宏集团总资产全保住了,我给你两百万还算什么呢?告诉你,我今天有别的事情要庆祝,你来不来见我?”
于果诧异地说:“是吗?好……好吧。你定个地方吧。”
张晓影想了想:“我听雅诗姐说,你们的第一次吃饭是在东新区一家火锅城,就那里吧,我也很爱吃火锅。而且,我必须把你的记忆强行扭转过来,让你一看到火锅,首先想到的是本小姐,而不是雅诗姐或者奶牛晶。说定了哈,到时候见!”
“你真幼稚。”于果感觉和她在一块十分轻松快乐,不需要背负任何心理负担,倒是真不错,便笑着答应。
于果没有开车,时间还宽裕,他坐着公交到了东新区的那家熟悉的火锅城。从大门口就可以通过落地窗看到当初和童雅诗、谭晶晶等人坐着的位置,之后与杜阳的手下发生冲突,种种往事,都历历在目。
他不禁感慨万千,与其说是回忆自己重返胶东市的第一战,倒不如说,在某种程度上,他把童雅诗、路晨、谭晶晶、张晓影等人的影像融合在一起,在那一刻,仿佛变成了孟凝,自己在和孟凝吃火锅,欢声笑语。而在曾经的那些年,能吃这么一顿火锅,其实对他和孟凝而言,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享受了。
他就这么抬着头看着,心里在不断地翻滚着,孟凝的影像越来越明显,笑容如昔,他的胸口也隐隐作痛。
也许,正是因为他自己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和现在的这四位美女,尤其是和童雅诗的情感,在与日俱增,想要完全冷酷地拒绝,甚至忘记这段经历,也是强人所难。他再怎么超凡脱俗,也是血肉之躯。
“嗨!在想什么呢?”一个穿制服的年轻女人拍了他一下。
于果一愣,心想难道是因为那次在法庭上揭穿韩金匙的时候,被很多司法人员看在眼里,因此认出了自己?可也应该没有这么熟悉啊,不熟悉的情况下,这么一拍也太失礼了。
可等他回过头来,发现居然是张晓影。她英姿飒爽,一身很旧、但洗得干干净净的警服,看上去还真有点警花的意思,一点儿也不输给路晨。而且路晨过于白嫩,比之张晓影,反倒更像一个演女警察的演员。
于果怔住了:“你……?”
“师父,你来得够早了啊?是不是想早点见到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啊?”张晓影哈哈大笑,她嗓音洪亮,和她的苗条身材很不吻合,一下子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于果惊讶地问:“你也太能闹腾了吧?路晨的衣服?你偷偷穿来的?就算她暂时不用,你也得经过她同意吧?我跟你说,我和路晨就像跟你一样,是好朋友,我并没有警察制服控。”
张晓影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哟,我还没说什么,你就这么丰富地联想了这么一大通,思想不纯洁呀!就这么跟你说吧,我还不至于偷别人的东西,更不会用别人的形象来讨好你,我要你喜欢的是我,而不是我装扮成你喜欢的人,来讨你的欢心!你居然这么想,看来你很不了解啊呀,伤心!”
她转了一圈:“怎么样?不错吧?这套衣服是刑警大队四中队女警以前发的旧衣服,洗了洗给我穿上了。”
于果愈发惊奇了:“你穿它干嘛?”
0248 黑道千金当协警
张晓影笑道:“当然是为了给你看看。告诉你,我考上了协警,虽然没什么编制,但我也不在乎工资收入多少。现在呢,尽管是受路晨的领导,但我相信,终有一天我能转正,甚至升职也升得比她高!最重要的是,我要和你并肩作战!
“路晨能老是用破案当借口找你帮忙,我也可以。而且,我还会也成为一个合格的女警察,女神探,让你最终明白,只有和我在一起,你才是幸福的!我不但要成为你的贤内助,还要在事业上能够真正地帮到你,而不是路晨那种只能靠你帮忙,却不能给你任何启发的助手。我要和你成为雌雄双煞,夫妻搭档!”
于果愕然。
张晓影看他半晌没有回应,便在他面前不断打着响指:“咋样?你给点响应啊?怎么睡着了?”
于果无奈地说:“你让我响应什么呢?你张家一大摊子家业,等着你来继承和管理,你就这么不管不问,出来当这个又危险又没钱拿的协警?我本以为你经过这么大的事会有个脱胎换骨的改变,可是……你一点儿也没变。”
张晓影倒是没那么容易生气,她毫不在乎地说:“不是有我弟弟吗?我本来也不是当董事长的料,我只能守业。而且,我爸爸也很支持我的决定,他希望我能成为你的灵魂伴侣!我现在在为我的理想努力打拼,你不给点鼓励,咋还泼冷水呀?来,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庆祝一下我当上警察了!”
于果见她一套一套地说个没完,加上张宏远既然也表示同意,那他自然就更管不着了,只得先走进火锅店门。
张晓影心下得意洋洋,其实她虽说心直口快,可最终目的还是没有说出口:“等着吧,师父,协警可比正宗警察更容易接触到危险,到时候你就不得不来救我,嘿嘿,路晨就得靠边儿站啦!”
火锅店里,张晓影心情极好,呼啦啦一下子点了一大堆肉、菜、丸子和菌类。于果觉得太浪费了,想要退掉一些,张晓影双手大猩猩一般拍胸脯:“放心吧!本宫全都能吃掉!”
于果见她的粉拳把高耸柔软的前胸打得微微震颤,心里一动,只得偏过脸去。
张晓影性格直白强硬,吃东西也重口味,胶东人大都最多来点麻汁蘸料,张晓影则喜欢加很多辣椒油和香油,还倒进去好几勺蚝油,搅和在一起,如同浆糊一般触目惊心。等开吃的时候她更猛,几个牛丸和鱼丸刷来刷去,没几分钟就把满满一碗“浆糊”刷光了,不断赞叹道:“好吃,好吃!”
她是黑道千金,论起来也算什么都吃过,可没到吃饭时就特别开心。人都是跟吃货在一起才更有食欲,于果看她那馋样,也不禁有些饿了,也很快开动。
两人虽然都没有开车,而且打算庆祝一下,却都没有喝酒,虽说他们当初相识后的交情是在一场醉酒的闹剧中升华的。在这件惨案之后,张晓影毕竟还是自律多了,尤其是又当了协警,哪怕下了班也不能喝得醉醺醺的。
因此两人就用果汁替代,于果对她表示祝贺,两人干了一杯。
张晓影看似粗犷,其实在谈恋爱方面还是很有小九九的,她选择火锅店是因为饭菜不容易凉,可以聊得长一点时间。
于果也觉得,虽说自己并没有同意这种“轮流制度”,可这证明这四个女孩子都很珍视跟自己独处的时间,自己也不能搞得太敷衍了,便没话找话地问:“那你们做协警主要干什么呢?”
张晓影见他主动引起话题,很是高兴:“我才刚刚干了没几天,也不算特别了解。协警又叫辅警,就是签合同,没编制的,不是什么独立警种,你就当是临时工吧。最早是我们家附近那个南疃派出所说要招协警,我去了可人家不要,你也知道啦,是因为我爸爸的名气太响亮了,把我招进去,所长怕老百姓说‘派出所都被黑社会占据了’,影响不好。
“没办法,我又去看巡警,但我一瞧这巡警的生活实在是太规律了,太规律,那就没意思了,而且受管制很大。我吧,喜欢那种福尔摩斯型的,就是你这种。可惜啊,你是皮包公司,没有在工商注册,也不招人,否则我就去你那儿了。哎,师父,哪天你的门头正式开张,我就要去给你当助理!”
于果最怕的就是她说这句,说实在的,她论身手的确是可以胜任,但于果更需要的是思路缜密、性格冷静,能在关键时刻临危不惧,且有条不紊处理各项事务的人,所以他最可惜的就是韩金匙这个人才。张晓影容易一腔热血上头,动辄干出出格的事儿来,很不合适。
非要再说一个相对合适的人,那就是同样聪明绝顶的金俊基,只是金俊基家族十几个亿的总资产,也不可能让家中独子来自己这里打工,一来憋屈,二来危险,三来人家的庞大家业也需要继承者。最重要的是,金俊基的社会关系太多太杂,办起事来瞻前顾后,讲究义气,忽略了社会责任和基本正义感,因此只是头脑适合,总体来说也不合适。
张晓影见于果不做声:“看你吓的,又开始装深沉了,其实心里生怕我到你那里给你添乱惹祸,是不是?”
于果笑了:“看来,用不着我说,你也很清楚你自己的秉性嘛。”
“你……!”张晓影哼一声,揉揉鼻子,“我……我不是可以改吗?好了,言归正传,我呢,就想,人家路晨不是当了刑警大队四中队的副队长了吗?现在四中队连破李金晖藏尸、夜跑女孩和连秀连环凶杀案这两个超级大案,成了明星中队,想要挤进来的人有的是,可咱不是有关系吗?
“我就去找路晨,反正不是正式编制,当个协警嘛,路晨也有这个权力,也就同意了。我只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同意,看来她也很有傲气,愿意跟我公平竞争。当然,其实协警队伍里也不全是穷人,像我这样的虽然只有我一个,但几千万身家的也还是有的,是为了做警察的梦想,这种梦想可不是金钱能换来的。
“我么,梦想倒是没有这么伟大,我的梦想只是当你的老婆,只能说,这梦想很艰巨吧。协警考试,起码我的面试不错,同期的这批男的,也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全被我砸趴下了。后来我一下子得意忘形了,脑子一抽脱口而出,说你们一起上吧,结果他们真全上了,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把我摁那儿了,他妈的公报私仇……”
于果见她说话颠三倒四没有重点,而且还这么搞笑,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晓影看了却不生气,反而自鸣得意:“看吧?师父,论漂亮,我可能不见得比雅诗姐她们三个好看,可我也不差呀!但论你跟谁再一起最开心,那就是跟我呀!你笑得这么灿烂,这就是证明!”
于果哭笑不得:“你可算了吧,你是个开心果,可你也是个惹祸精,跟你在一起,光提心吊胆就足够了,哪有闲心思开心?”
张晓影却不以为然:“你明明是关心我才这样的!”
于果怕她再说就说过火了,便立即转移话题:“后来呢?你们平时忙吗?”
“且慢,待本宫慢慢道来,先用一口膳,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张晓影吞了一口虾滑,但没想到太烫了,烫得她很逗比地两个腮帮子来回倒腾,仿佛两个在手心激烈旋转的核桃核,眼泪和鼻涕都出来了,于果看了实在忍俊不禁,因为张晓影天性如此,真不是故意为之,这反而更好笑。
好不容易吞下去了,张晓影忙喝了口水,这才坐定,说:“我不是吹,当年在来西武校,我就是大姐大,在这里也一样,他们都很佩服我,叫我张女侠!我呢,知道,论拳脚,他们已经完全服我了,可毕竟还没破什么大案要案,所以我必须马上弄个案子立立威信!
“说起来,那些老协警仗着资历高,仍然对我指手画脚的,哼,我也忍了,毕竟我不是在单位上班,又不是在自家集团当少东家,是不?可那些老协警要是真有本事,不也早就转正了吗?要比拳脚,他们又不敢跟我试试,推说脑子好使才最重要。他妈咧,什么意思,为啥大家的潜台词都是我的脑子不好使?”
于果又失笑了:“你能不能稳重点,你自己听听你的讲话,还能不惹人发笑吗?”
但接着,于果又比较严肃地说:“其实,那些老协警也不容易,干了那么久还没转正,心里自然有股怨气,再说,不一定全靠能力才能转正,关系毕竟还是很重要的,这是民俗,没办法。我听路晨说过,他们那里的协警工资只有正式编制的三分之一,而且抓两抢一盗,他们往往冲在最前面,很辛苦的。”
张晓影其实骨子里心地善良,自然也深表同情:“是啊,正是这样。你看,我看那些经济条件相对好的协警,也有怨气。他们虽然不在乎钱,可听他们说,哪怕冲在最前面立了功了,一般往上报功劳的时候,就报率领他们的正式编制警察,所以他们感觉不公平。每个人都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不是吗?我也希望得到你的认可!”
说到这里,她居然激动起来了,小麦色的脸上泛起了红潮,重复了一遍:“我希望得到你的认可!”
于果觉得有点尴尬,周围的目光齐刷刷被吸引过来,都觉得这位女警官怎么跟制服诱惑似的。
0249 最近还真有个案子
于果知道她三句话不离自己,便说:“我一直就很认可你,但你的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以后还是收敛点锋芒比较好,有本事的人很多,人既然分为好人和坏人,那自然坏人里面也是高手如云。你要当警察我不反对,但你干一段时间后如果觉得不合适,那就还是别坚持做了。”
他这话里说的高手坏人,当然是指韩金匙。张晓影也能听出来,她说:“我一定谨遵师命,可是,师父你以后要是真开张了,真的可以考虑找我当助理。”
于果心念一动:“她要是能对任何事守口如瓶,那其他方面还是不错的。未来真要扩大业务,光靠我一个人恐怕在琐事上会浪费太多时间,真需要有个人在一旁帮衬着。路晨虽然合适,但她志不在此。童雅诗是大企业老总,也不能做这个。孟灵外柔内刚,但整体来说还是有些优柔寡断,我也不想把她卷进来。谭晶晶……和张晓影也有点相像,太大大咧咧,最重要的是并非本地人,不了解胶东生活。”
想到这里,他便说:“你先好好干协警吧,但记住,太危险的事不要冲上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如果我真的开店做生意,有了门头了,我会考虑招你进来,可有一点,只要你能做到,我就答应。”
张晓影来了兴趣:“哪一点?”
于果正色说:“我知道,你天性率真,如果让你保持沉默,那你就不是你了,你也做不来。但我的工作需要极大的保密性,如果我选择一个人当助理,他必须忠实于我,而且还要替我保守秘密,不该说的永远不能说。你对我的忠诚,我没什么可质疑的,可在保守秘密这方面,你平时就算没喝醉,随口跟你那帮哥们儿吹牛,就全说出来了。”
张晓影忙不迭地再次拍胸口:“你要相信我!为了你,我什么都能改!”
接着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又狡黠地说:“但是,一颗爱你的心,绝对不改,下辈子也不改!”
于果见她虽然面带狡猾,却是女孩的娇俏娇憨,内里诚挚无比,也有些感动,举杯再跟她碰了一下。
张晓影饭量挺大,果真没有食言,桌子上的食材一大半都被她一个人吃光了,接下来她一边往锅里倒蔬菜和面条,一边说:“不过,说起来,最近还真有个案子。”
于果抬起头认真听。
张晓影说:“其实就是一起新婚夫妇被抢劫的案件,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罪犯是团伙作案,还有车呢,还没抓住。但他们迟早得露出马脚。”
于果笑了:“那你有什么思路呢?”
张晓影的腮帮子总是闲不住:“这个嘛……说真的,当时四中队的那个陈阳光,说要我们集思广益,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对策来。他一转身离开,我们这帮人里就有不高兴的,说凭什么立功受奖的时候都不见我们的影儿,要破案了,就要我们集思广益?我们真要是想出好办法了,难道还平白无故贡献出去,给他们当升值的踏脚石?”
于果摆摆手:“你别听他们的,有点偏激。你什么都不缺,就别有这种想法。不公平在哪里都存在,他们虽然说得都是事实,你也不要受他们影响。”
张晓影一脸坏笑:“谁说我什么都不缺?我还缺个你!”
于果和她熟了,也不会因为她每次的挑逗而尴尬:“你别转移话题,继续说啊。”
张晓影边嚼边说:“所以,大家都留了个心眼,就算想出好办法了,也不说,我们自己抓坏人,抓住了,那谁也没办法掩盖我们的功劳了。”
于果摇摇头:“你有没有考虑到,一旦惹祸了,那责任谁承担?你们靠自己哪行?”
张晓影不服:“师父,你别以为你徒弟除了会打架,在思考方面就是个白痴。我告诉你,我还真想出好办法了。”
于果看她信誓旦旦,很认真的样子,也有些好奇:“那你方便说说?”
张晓影嘿嘿笑道:“跟别人我藏着掖着,跟师父你嘛,我是全盘托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创意,我参考了上回夜跑女孩连环杀人案,觉得路晨那个法子不错。”
于果一怔:“什么?你要学路晨?”他顿时明白了。
张晓影点头说:“我不觉得我比路晨差在哪里,论功夫,最少是个平手,最多就是她耐性好一些,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脾气。但路晨既然能装成夜跑女孩去钓大鱼,我怎么就不能装成新婚小媳妇呢?”
于果说:“你想得太简单了。装成夜跑女孩,才多大的成本?你要装作新婚小媳妇,又要多大的成本?再说,夜跑女孩案件发生了连续两起,并且确认可以并案侦查后,路晨才决定也装成夜跑女孩。可新婚夫妇抢劫案只发生了一起吧?你并不知道这帮歹徒是不是以后还会连续作案,也许人家见好就收了呢?”
张晓影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线:“师父……你能不能别泼我的冷水啊?我好不容易热血沸腾燃烧了这么点激情,就给你一盆洗脚水浇灭了。”
于果笑道:“你热血沸腾也得靠点谱,是不是?尤其是你一点儿办案经验也没有,假如全靠自己,不跟正式编制经验丰富的刑警们交流,闭门造车,那就很有可能劳而无功,这还是往好了说的,一旦遭遇危险,那就措手不及了。”
接着,他比较严肃地说:“世界这么大,什么人没有?你又怎么能知道,这次的抢劫案是独立的案子?一旦它跟李金晖藏尸、夜跑女孩连环杀人案类似,情节十分复杂怎么办?一旦背后也有……也有韩金匙那样智商非常高的幕后主使在精心策划怎么办?一旦也有像小狼那样战斗力超强的对手和你搏斗怎么办?
“人虽然不可以有惯性思维,可总也得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好了疮疤忘了疼。要我说,你还是跟着路晨他们,好好地学习正确的、正统的破案方法,先找监控……”
张晓影打断道:“你说的我都懂,但你知道路晨他们为什么一直没破这案子?因为这帮是入室抢劫!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拦人家婚车!那是郊区的小区,没有监控,路灯都不全呢!”
于果愣了:“什么?”
张晓影没好气地说:“你看你,还说我考虑不周,你还没听案情细节呢,就这么武断!我听路晨他们分析案情,说这帮人是精心挑选了这样的城乡结合部来实施抢劫,说以前就有专门趁着学校开学前收学费时抢劫学费的先例。
“可后来不是都能直接电子转账了吗?谁还用现金哪?这招就不灵了,所以可能就有人想到抢新婚夫妇。现在收现金的,恐怕也只有婚礼了吧?别说,歹徒也不容易,需要在生活中处处发现商机,看来也不是人人都能当歹徒的,起码不是人人都能当歹徒的老大。
“你想啊,再穷的新婚夫妇,那婚礼那天总不能穷!为啥呢?因为收红包呀!每桌哪怕就算每人再抠,抠到就给两百元,也是两千元,按照二十桌算吧,也是四万块呀!这在三线城市的郊区,算是大钱吧?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存进银行,毕竟还要挨个红包拆开,计算都是谁,给了多少钱,好有个数,以后好回礼。”
“虽然歹徒未必就一定是认识新婚夫妇或者其家族的熟人,因为婚礼必然放鞭,热热闹闹,路人都能看到这楼上有新人结婚,路人临时起意成了歹徒,也未可知。但现在郊区的门洞也安装了电子门,需要输入密码的。大门口虽然写着喜字,歹徒却不见得知道是具体哪一家呀!师父,我考考你,这帮歹徒是怎么知道具体哪家结婚的?”
于果笑了:“让你多积累经验,你还不听,拿着鸡毛当令箭,学了一点点皮毛就来考我?这也算问题吗?窗户上不也能贴喜字吗?再说,还有的家挂着红灯笼,即便是晚上,没有路灯,楼下的路人看不清窗户上的喜字,也总能看见红灯笼吧?”
“切!”张晓影感到好没趣,“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真没意思!”
于果接着说:“但公道地说,这案子虽然不是什么高科技高智商案件,可确实太复杂了。没有监控,看不到是谁,城乡结合部人员复杂,抢劫者的身份可以是各种可能,村民,路人,社会闲散人员,流浪汉,新婚夫妇的亲朋好友、邻居、同事,甚至只是稍微熟悉的人,都有可能,范围太广了,也难怪一时半会儿破不了案。”
张晓影不能再同意了:“是啊!可是他们偏偏坚信,这案子没什么技术含量,只需要多走访,多了解,总是能破的,成不了悬案!当时有个年轻的在编警察怯生生地提议说,要找你帮忙,是个捷径,而且保证必破此案,当即唐军、路晨、巩帅都朝他瞪眼,差点把他吓死。
“要我说,路晨他们也太不知恩图报了,是不是?当年靠你的两次帮助,他们才坐到了现在的位置,或者干脆说,升官发财都是靠你帮忙的,现在反而羞于提起了?路晨更是宣称,要是事事麻烦你,那还要公安局干什么吃的?我能看得出来,她有心要靠自己单独破一个大案,而不是再次依仗你,这妮子的自尊心还是很强的……”
于果笑笑,没有说话,他能想象路晨的样子,她的确是这样的性情。
0250 女诸葛转世
这顿饭被张晓影故意拖得很长,于果也尽量陪着她吃,他的饭量其实远比张晓影大,敞开吃也不要紧,因此足足三个钟头。吃完之后,张晓影恋恋不舍:“光吃饭就行了?今晚你是我的,虽然你不侍寝,但总也要陪我散散步吧?”
于果也习惯了她的口无遮拦,问:“你最近还跑步吗?”
张晓影沉默几秒,说:“不跑了。”但她又说:“你别误会,我不是为了纪念大娘和大哥……我……我确实是那天晚上被吓坏了,一直还没走出来。我自问比一般的女孩坚强多了,但那天晚上真的太可怕了。你虽然经常出生入死,可你简直像超人一样,所以不见得能体会到我这种无限接近地狱的感觉……那真是永生难忘……”
于果见识过最心爱的孟凝在床上慢慢合上眼睛,也记得自己为了殉情跳河自杀的那一幕,便说:“我能够想象。我也不是超人,起码心理上不是,都有喜怒哀乐,都有恐惧感。你也不必神化我。”
张晓影又黯然少顷,突然莞尔一笑:“就这么陪我走回去吧,这样跟你呆的时间还能长一些。”
于果知道她情深意重,也不好意思拒绝,嘴上说:“又不是以后再不见面了。”
张晓影苦涩地说:“这个周想要再见你就得周日晚上了,而且还不是单独见面,是大聚餐。周六虽然还有希望,但我觉得,你更喜欢雅诗姐吧?不见得能翻我的牌子。”
于果听她说“翻牌子”,有些不忍,但又听她说“你更喜欢雅诗姐”,不禁心中一荡。确实,他真没办法不承认,自己心里想的最多的女人,居然并不是孟凝,而是童雅诗。
“不说话,默认了是吧……今天晚上是我不是她陪你,有些失望是吧……”张晓影低着头,故意走得很慢,其实她很清楚,再慢也有走到家的那一刻,除非他肯陪着自己,走一辈子。
想到这里,张晓影不禁又有点想掉眼泪,以前她还真不是爱哭的人,但最近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之后,开始有点多愁善感了。
于果也觉得,她穿着这一身警服有点太招摇了,自己走在她身边,多少有些不自在。
也就在这时,前面突然有女人尖叫起来:“抢劫呀——抢劫——!”
这是一条各种地摊儿和小吃店混杂的街道,乱哄哄但也很热闹,空气中飘着油炸食品和烤地瓜、糖炒栗子的香气。人很多,大家先是一怔,然后有人发现了张晓影的警服,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张晓影立马一抹眼角,大喝一声:“在哪儿?”接着就窜了出去。
于果先是一怔,但也没有阻止,他继续慢慢走,相信哪怕歹徒手里带着刀,张晓影也一样能应付。
张晓影跑到那个一直尖叫、惊慌失措的女人面前,厉声问道:“抢你什么了?在哪儿?”
那女人哭丧着脸喊道:“抢包贼!两个!骑着踏板儿!”
张晓影也没再多问,转脸瞥见一个推着摩托的大汉,那大汉描龙画虎,看样子也是个混混,但他当然不敢惹警察,可要他献出来这车他可不干,便瞪着眼强硬道:“这车我刚买的!”
张晓影焦急道:“我要征用!弄坏了赔给你个新的!”
那大汉不屑道:“谁信?等你们批下资金,我儿子都上小学了!”
张晓影大怒:“给我!”说罢就伸出手来抓住那把手。其实,她尽管力气很大,但终究身体重量远不如这大汉,力量当然也不及,但她总不能动手打老百姓吧?
那大汉果然是个老油条子,大声嚷嚷起来:“大家都来看呐!警察打人啦!光天化……不是,月亮当空,众目睽睽,她强抢民财啦!”
人们都议论纷纷。
张晓影真生气了,上前一步说:“我南疃张宏远的女儿,这是我的手表,你明天拿着来南疃双宏集团交给保安,然后去公司财务部领这摩托车,要是真给你弄坏了,我赔给你五千块钱!”
大汉立马松了手,他是混江湖的底层,平时吹吹牛逼罢了,见了这一带农贸市场的地头蛇都得恭恭敬敬的,何况是胶东一线黑道老大张宏远?
因此他当即吓尿了,心里叫苦不迭,也没有怀疑张晓影的话,因为关于“来西师太”的传说在坊间也很流行,都知道张宏远有个惹是生非的假小子女儿,看来很符合眼前这位的形象。
张晓影一转摩托,对着于果大喊道:“快上车!咱们并肩作战!”
于果见她跟卡通人物似的说这么幼稚的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快跑几步坐上。那摩托立马发出公牛一般的低沉怒吼,转过头呼啦一声追了出去。
到了大路上,眼见四下都是汽车,只有一个踏板在远远地飞奔,这车可远远比不上张晓影胯下的这改装摩托,张晓影得意万分:“找到这俩傻逼了!坐好了师父!”
于果忽地一声被她带了出去,好在他的适应能力很强,便提示说:“你应该戴头盔。而且不要闯红灯,小心交警查你。”
张晓影却狂态毕露:“哈哈哈!好大的风!师父你在嘀咕什么?我一点儿也听不见!呜——哈——!我像风一样自由——!”
张晓影除了武术,对各种运动爱好广泛,自然也包括摩托车,玩得很纯熟,一会儿就撵上了。但对方也很快从后视镜里发现了于果和她,加上对方驾驶技术也很不错,七拐八拐地,反而又保持了一段距离。
张晓影大怒:“师父!给我上!”
于果乐了:“我是你的警犬啊?”
张晓影叫道:“不是,师父,我并不是要你出手!杀鸡焉用宰牛刀?我是说,你不是啥功夫都会吗?你用暗器把他俩的车胎打爆!”
于果哭笑不得:“你真是武打片儿看多了吧?我哪会这个?再说我手上也没有暗器呀。就算有,他俩开这么快,我把他俩的踏板打翻,说不定他俩会死。他俩罪不至死吧?”
张晓影没办法,突然扯着嗓门大喊道:“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前面那踏板上的骑手听到了,似乎是一颤,也颇为忌惮,但还是继续加速,没有停下来束手就擒的意思。
于果笑道:“你这灵机一动真不错,可惜这俩小贼胆子大。”
张晓影冷笑一声:“哼哼,师父,你老是小瞧我,你看我的!马上给我打电话!快呀!”
于果愣了,不知道她闹什么幺蛾子,但照她说的做也没什么损失,便拨打了张晓影的手机号。
张晓影的手机铃声突然炸雷般响起:“砰砰砰!!!”还真是枪声铃声。原来,张晓影当了协警后,更改了手机铃声,当时只单纯觉得好玩,真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这么重要的用场。旋即张晓影不失时机地大喊道:“给我停车!不然我击毙你们!”
于果这下心服口服:“你简直是女诸葛转世……”
与此同时,那辆踏板的骑手迅速地垂下头,似乎是在躲避根本不存在的子弹,由于听到连续三枪,当即控制不住,只听后面那家伙一声惊叫,一胖一瘦两个家伙就如同不均匀被劈开的两块肉,伴随着张晓影充满恶意的大笑“你俩上当了吧”,就各自飞了出去。
那辆踏板横着远远推向冰冷潮湿的沥青路,在地面闪放出惊艳的黄色火花,发出吱吱嘎嘎的叫声,一直撞到一个硕大的广告牌,这才停住。
于果见此,对张晓影说:“你回到四中队,别忘了跟领导汇报,这广告牌的柱子被撞了,不解释,别哪天一下子压倒路人,你要负责任的。最好通知路政部门来修理一下。”
张晓影着急抓人,敷衍着说:“你放心吧,于大善人,我肯定会详细写报告的,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写检讨的小能手,这都不算什么!哎我说,师父你能不能别皱着眉头,又不是我把他俩从踏板上扔下来的,他俩自己摔下来的关我屁事?师父你帮我在附近找个绳子啥什么的吧,我可没手铐……”
正说着,她已经挽起了袖子,面露狰狞之色,大概准备大干一场了。于果见她连摩托都没支起来就走了,摇摇头,心想:“她这么粗心大意一根筋,将来真要是开侦探事务所,是否录用她,还是先谨慎考虑一下吧……”
这个所谓的胖子其实也是相对瘦子而言,其实也不算特别胖,否则也不可能干抢夺包的勾当,但也正因为如此,身上的肉还是不够厚实,这一下摔了个不轻,哎呦哎呦半天没起得来。
可当他听到那女警察在后面狂笑,就知道这女人根本没枪,心下大怒。而听到对方要下车来抓他,本来浑身疼痛,但激发了潜力,猛然站了起来,感觉头晕目眩,也顾不得了,从屁股后面摸出一把弹簧刀。
张晓影啧啧两声:“哟,我还以为你没武器呢,原来还有这么个指甲刀。我劝你别动手,老老实实束手就擒,不然你会后悔刚才摔那一下咋不摔死呢?”
胖子勃然大怒,猛地一刀刺过来:“我**!”
张晓影好整以暇,故意在于果面前逗比,学着李小龙敏捷让过,然后“啊——哒——!”一拳击中胖子的腹部,这一拳很重,胖子当即噗嗤一声吐了口不知什么水,当即脚下不稳。
张晓影一把夺过他的刀子:“没收了,你这夯货,也敢玩刀?刀乃万兵之祖,敢在老娘……不是,敢在本警花面前玩刀?你这是给秦始皇介绍兵马俑!”
那胖子突然发了狠,蛮性十足地一把勒住张晓影的脖子,他胳膊粗,一力降十会,张晓影一时半会儿也挣脱不开,顿时火了:“刚才我可没用全力,你逼着我爆发小宇宙,是你自己找死!”
0251 霸王花和惹祸精
接着一脚踩了下去,胖子惨叫一声,那一脚陡然一百八十度向后一踢,正中胖子的鼻梁骨,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张晓影转身又是一记凌厉狠辣的回旋踢,胖子的嘴巴如同的沙皮狗一般将腮帮子远远地甩出,牙齿和牙花子的血沫子喷了出来,一头栽倒在地。
张晓影得意之极,转过脸来慢悠悠地说:“你的同伙的下场你已经看到了,该怎么选择,你……”
猛然眼前一道强光闪过,那瘦子啊一声哀嚎,整个人飞了起来,在地上跌了一下,再度飞起,撞入马路对面的灌木丛,仰八叉地翻了白眼。另一把刀子明晃晃地插在地上,刀柄在剧烈地摇摆。
于果责怪地看着惊魂未定的张晓影:“你既然比他俩厉害得多,那就快点解决他俩,何必弄得跟演电影似的?怎么以前吃了那么大的亏,还不吸取教训?凡事必须谨慎!你要是老这样,谁能放心?”
张晓影面红耳赤:“这……这……这只是我一时大意……”但看见于果的眼神充满着严厉和关怀,心里一暖,又颇为妩媚地柔声说:“谢谢师父老公这么心疼我……”
于果对她很是无奈:“看来,以后我如果真的开事务所,也不会考虑你了,除非你把你这粗心大意、自鸣得意的性格彻底改了……”
张晓影手忙脚乱:“师父!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说好了的要让我当你的助理!我一定改……哎哎,师父,麻烦您老先在这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绳子之类的东西,我得把他俩的手捆起来呀……”
于果摇摇头:“不必了,他俩都站不起来,你困他俩干什么?刚才是事态紧急,我出手有点重了,那个瘦子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你快拨打120叫救护车吧!”
张晓影如梦初醒:“哦哦哦,你放心,师父,我会为你作证的,你这是正当防卫……”
等一切处置妥当后,张晓影和于果一前一后进入四中队办公室,也就晚了一分钟左右,于果再进去的时候,听到张晓影用高亢兴奋的声音在里面大吹特吹,仿佛她抓到的不单单是两个踏板抢包贼,而是希特勒和墨索里尼。
于果刚进门来,张晓影立即哑了嗓子,随后说:“那个……当然了,我师父也起了巨大的作用,不然我可能会受伤……”
可年轻一辈的四中队警员们,无论是正式编制还是临时合同工,全都齐刷刷地站起来,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于果。
其实,于果虽然并非是警队中人,可正是因为他,使得四中队成了明星中队,不少人正是冲着这个威震警界的传奇老百姓——“胶东第一热心群众”(路晨原话)而选择四中队的。只是,路晨等领导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以及肃立“警察为主,热心群众为辅”的基本理念,而严厉禁止这些后辈们,尤其是年轻警花围着于果要签名。
于果朝大家笑着打招呼,但发现主要的几个人都不在,有些奇怪:“路晨他们呢?”
张晓影正接受众位协警兄弟们的膜拜,陶醉得不能自拔,可师父的话也不能置之不理,便说:“唐队、巩队和路晨都在会议室开会呢。”其实路晨已经是四中队的两个队副之一,但张晓影偏不叫她路队。
于果也顺便给张晓影的报告增添了一些补充,当然,这不是录口供,不必讲求一致,他尽量地说张晓影的好处,尤其是用手机铃声当枪声吓唬抢包贼,的确是很机智。协警们已经认同张晓影的老大地位,虽说刚才刚听过张晓影亲自吹嘘,却还是再次鼓掌。
过了一会儿,一脸疲惫的路晨和巩帅走了进来,全场一片可怕的肃静,谁也不敢笑了。于果发现,路晨自从当了领导以后,嘻嘻哈哈的状态很少见了,目光中的凌厉锋锐倒是增添了不少。
路晨进门时还没看到于果,先是喝道:“一个个都这么散漫干什么?都杀人案了,还没事儿干?没有监控就能不干活吗?还有你!你……咦?”
当她看到于果的时候,还真吃了一惊,脸上的表情立马不自在起来,想要继续保持强硬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温柔了许多:“哦……你也来了?”
无论是新来的实**学生还是协警,大家都听说过,追求者甚众的警队一枝花路晨副中队长,对谁也不理睬,但好像是很喜欢那个于大侦探。当然,这本来只是传说,谁都没有亲眼目睹,可现如今当场看来,这传说果然是真的!大家都强忍着憋住,不敢作声,毕竟路晨发起火来还是很可怕的。
巩帅对于果的佩服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那嫉妒心也基本上化解干净了,他准备说服自己,去接受另一位女警的求爱,毕竟他也是警队中的男神,是很多警花朝思暮想的理想对象。他看到于果之后,也是热情地招呼。
路晨看了看张晓影,毫不客气地批评道:“你是警察还是混混?累了就能把两条腿横在桌上?有没有点女人的矜持?刚才忙着开会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简单听了你的报告就知道你又惹祸了,你真是个惹祸精……”
说“矜持”其实一语双关,张晓影可完全听得出来,但她能进警队完全靠路晨,这时候也不敢明着反驳,而是嘟哝道:“我可是立了个功的……”
路晨横眉竖眼:“抓偷包贼,我和巩队都不知道抓了几十个了,这算什么大功劳?更别说你还把人家当沙包打,显得你武功高是不是?打个没练过的算什么本事?我知道,他朝你用了刀,可你既然已经是人民警察,就不该图自己打个痛快,你有能力制止住他继续犯罪,那制住他就可以了!”
于果有点不好意思,举手:“其实……”
路晨也没给他面子,毫不留情地也瞪了他一眼:“你不用多说!瘦的那个抢包贼内脏出血,肋骨骨折了三根,半边儿脸皮在路面都快蹭掉了,差点没命,而且还不是被拳头打的,是被手掌平推出去的,张晓影可没这么大本事,不用你来我也猜得出是你。你也挺得意的是不是?”
众人见路晨像呵斥老公一样呵斥于果,都强忍着笑,不敢作声。但他们也惊异于于果能只用手掌就造成了这样大的杀伤力,果真是名不虚传,甚至比传说中的更厉害。
路晨没等于果解释,又斥责张晓影:“他是群众,手里没数,你还能没数吗?我听说是你打倒了一个之后没有立即制服另一个,而是站在那里猛吹,吹得天昏地暗,被另一个歹徒得到足够的时间趁机偷袭,于果是为了救你,来不及算手上轻重,才出手过重打伤了那歹徒。归根结底,还是你的错!吃一斤的牛肉,就吹一整只牛,你说你还有点出息吗?”
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张晓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道:“你个死大腚,公报私仇,看我破个大案让你没话说……”
张晓影被叫做“小黑妹”,很是不爽,就给其他几个“室友”都起了外号,谭晶晶被叫做“奶牛晶”,路晨的外号就丰富了,被叫做“大腚沉”、“路大腚”、“保龄球瓶”。
童雅诗因为是房东,在遗产争夺案结束之后,还默许她住在这里,她当然不敢给童雅诗明着起外号,只得称呼“雅诗姐”,但暗地里管她叫“蚊子腿”,意思是童雅诗的腿太长太细了。当然,这外号只能供应她五脏六腑内部交流,可不敢说出来。
不但如此,其他人也未能幸免,四中队现在的一把手唐军也被她起了外号,叫做“兵马俑”,意思是面无表情,简直像是假人一样冷酷无情。巩帅被叫做“力王”,因为张晓影觉得他长得像演员樊少皇,体格和功夫也差不多,比自己厉害,跟蔡雄不相上下。
陈阳光因为总是一脸笑,就被叫做“笑面虎”、“阳光灿烂猪八戒”,好在陈阳光性格好,听到了也微微一笑,并不当回事。此时此刻他正抱着一个大纸箱子进来:“来来来,吃饭了。”可谁也没觉得多兴奋,他们确实受够了熬夜加方便面了。
于果不在乎女人对自己的态度,况且都是好朋友,他必须维护路晨在手下面前的威严,也就只是憨厚地笑笑。路晨偷偷瞥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但没说什么。
接着,路晨又环视一圈,问:“昨天说让你们都动动脑子,集思广益,想想怎么在没有监控的条件下,找到抢劫第一家新婚夫妇喜钱的歹徒团伙,都想得怎么样啦?”
大家七嘴八舌,但都不是什么建设性意见,而是走访那栋楼的居民和周边的住户、商户,也没什么大的发现,基本上还在止步不前。
于果却听出了端倪,反问一句:“第一家?今天又有第二家了?”
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路晨真的瘦了,应该是当了领导,任务多压力大,常常熬夜导致的。路晨在众女当中,只是比谭晶晶和张丽云瘦,但仍然属于略微丰满型的,而且皮肤白皙,可这时候看来,脸明显小了一圈,眼袋很大,而且晒黑了,当然,还是比张晓影要白得多。不过,那大屁股就因此显得格外突兀,被绷紧的牛仔裤衬托,显得格外充满诱惑。
路晨点点头,面色沉重地说:“是,同样是郊区多层小区,没有监控,没有电梯,没有目击者……但新郎和新娘都死了,家里的钱都抢走了。法医去测量鞋印了,很快比对结果就会出来,假如是跟第一个案件的歹徒符合,那初步就可以并案了。”
0252 新婚凶杀案
巩帅对于果说:“受你的启发,我的第一反应是跟那个夜跑女孩连环凶杀案一样,不排除凶手并不是为财,而是趁机拿走转移视线,其实就是为了杀他俩。不过,这一切都得证据说话,存在多种可能,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把工作做细,任何可能性都不可以轻易放过。”
几秒后,巩帅见于果没反应,有些尴尬:“老于,你不提一点建设性的建议吗?有没有独特的思路?”
于果也有些不好意思:“你看……咱都是老熟人了,我真不好意思说真话。”
巩帅眼前一亮:“有办法?快说?”路晨抱着膀子装作不在乎,可耳朵动了动,明显还是很重视的。
于果只得说:“那我就说了……你们给我二十万,我找出这帮人。给我五十万,我把他们都抓回来。”
全场寂静。
路晨气愤地打破了沉寂:“巩帅,你看看!这群众再怎么热心,也不能指望他的觉悟高到哪里去,尤其是对这种帮助警方破了几次大案就尾巴翘到天上,眼睛钻到钱眼里的人,就别有什么太多期待了。”
于果正色说:“我如果也是警察,那我当然不能有这样的要求。可我是指着这个吃饭的,不可能白干活。再说,正是因为咱们是老熟人,我才优惠到二十万的,换成别人,起步价就得五十万。更何况,你们抓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伙。要是发通缉令,哪怕提供线索也应该奖励最少五万块钱吧?我的效率高一些,要二十万并不过分。”
路晨不耐烦地说:“你可算了吧,我们请不起你这大腕儿!来来来,腾个地方,麻烦您老坐那边儿,大家要吃饭了,您老吃不惯方便面,也闻不惯这个味儿,是吧?”
于果突然笑了:“好,明晚上见。”接着转头走了。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立即将了路晨的军,路晨当即压抑不住地脸红,还欲盖弥彰地自言自语:“这屋里真热……”
张晓影冷哼一声,不再作声,她反正是吃饱了,不需要方便面。
既然回了四中队,张晓影就要在那里加班了,估计也会很辛苦,于果也不想打扰了。下楼之后,于果一看时间,快十点了,想想这帮人可真不容易。
正要出门,于果陡然感到落地窗里大灯的映照下,有一个熟悉的曼妙身影,于是回过头来,见居然是童雅诗。她看上去忧心忡忡的样子,在沙发上安慰两个哭哭啼啼的老人和他们的家属。童雅诗也看到了于果,显得颇为诧异,她以为于果和张晓影在一起呢,没想到居然来了刑警队,莫非是来找路晨的?
显然,当上协警的事,张晓影并没有告诉童雅诗。
还没等童雅诗和于果说上话,路晨下楼看到了这一幕,皱了皱眉,尽量保持笑容,说:“叔叔,阿姨,今天上午我曾经向你们保证过,一定会抓住凶手的!我不会食言的。这么晚了,我们还要商量案情,你们先回去吧……”
大妈大概是被她这句话弄得触景伤情,呜哇一声大哭了出来,如同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公道地说,从这位大妈的相貌来看,年轻的时候应该挺漂亮,其实她和丈夫应该最多也就五十岁,按照现在的年龄段,算是中年人的末端,还真没进入老年人的门槛。
童雅诗在旁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尴尬地看着路晨。家属里有个年轻小伙不断地向童雅诗道歉,态度卑微:“真对不起啊童总,让你操心了……”
童雅诗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老同学还说这个?出了公司,就是同学关系,不用叫我童总。你放心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路警官是我高中同学,她一定会帮你们破案的。”
路晨快速走上前,将她拉到一边,嗔怪道:“你怎么认识他们?”
童雅诗一脸歉意地说:“我不知道他们白天来过一趟。我公司销售部鲜活水产品销售科的科长方能是这叔叔阿姨的侄子,也是我的初中同学。上周日,也就是昨天,因为市场有些萎缩,销售部临时决定召开业务会商量怎么提高销售额,可方能没来,说堂妹这天结婚是大事,而且自己当大料(婚礼主管)。
“销售部经理正在气头上,非逼着他来,他就跟经理吵了几句,经理火了,就把他开了,直接让人力资源部和财务结算他的工资。方能家虽然是本市人,但并不富裕,家里主要指望他这一年十来万的工资,所以就打电话找我。我想了解一下这件事,就去了他家,谁想到,婚礼当天的晚上发生了这么惨烈的事……”
路晨知道,童雅诗初中时,童本初的生意遇到不小的风险,当时家业也不大,能用的资金全用了,因此稍微紧张了一些,童雅诗便只是就读普通市重点,直到高中才进入贵族学校。方能家境和童雅诗天差地远,这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还是有些事不明白:“我说,他是你的同学,你公司内部不见得都不知道吧?销售部经理敢开除他?”
童雅诗不方便向路晨解释,其实她本来是想要培养方能,慢慢掌控销售部的,方能也不负栽培,一直加倍努力工作,他才是童雅诗安插在公司里的心腹势力。为了避免被仇总的人盯上,童雅诗牢牢叮嘱方能绝不可以说出同学关系。但这瞒不过仇总手下的情报网,很快方能就被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房地产方面都牢牢地把控在仇总手里,仇总借机表示销售部应该主要以售楼为主,毕竟地产仍然是最赚钱的,因此将心腹手下——地产销售科的科长提拔到了销售部经理的位置,还准备逐步提拔到管控销售部、市场策划部两大部门的副总位置,同时要拔除童家的旧有势力,那同在销售部干得风生水起的方能,也就成了销售部经理的肘腋之患。
于果靠近路晨,悄声说了句:“站队,内斗。”短短两个词,路晨立马明白童雅诗的苦衷,便点点头。
正巧,张晓影从二楼下来,猛然看见于果的脸特别靠近路晨,当即嚷嚷起来:“我说,某人明天才能轮得到她,能不能别猴急?现在是我的时间!”
虽然这话在外人听起来莫名其妙,可路晨还是大为窘迫,斥道:“你不去帮着查资料,又跑出来瞎嘚瑟?”
张晓影悻悻地说:“我要不是第六感突然增强才下楼,还看不到你这么猴急呢……”
童雅诗也愣了:“晓影?”
张晓影哈哈一笑:“雅诗姐,我现在跟着路中队长混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但将来迟早你会在感动中国年度警察评选里看到我挺拔的英姿的……”
路晨觉得真丢人,不想继续和她纠缠,转而对童雅诗悄声说:“你快点把人领走吧,这么闹下去,影响不好。“
童雅诗为难地看了一眼方能,方能更加为难,对两位老人说:“二叔,二婶,你们回去吧,别影响人家办案……”
那方二叔白了一眼方能:“小能子,你妹妹人都没了,你还胳膊肘往外拐?不是亲妹妹,所以不心疼,是不是?”
没等方能再说话,方二婶又幽幽地补充了一句:“我们在这儿坐着,怎么就耽误他们办案了?他们是在大厅沙发上办案吗?我闺女结婚这天,最好的日子,我盼星星盼月亮等来的日子,她就没了,我……”说罢,想要哭一嗓子,却喘不上气来,差点晕厥过去。方能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
路晨也急了:“你们在这里,也于事无补,我说了,我一定有个交代……”
方二叔冷冷地打断道:“等你给交代了,我们再走。”
于果看这方二婶长得不错,估计女儿也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漂亮女孩是如今男多女少的社会上最稀缺的资源之一,情杀、仇杀都有可能,要是走正规的破案程序,恐怕真的需要一段时间,毕竟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
童雅诗忽然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于果,问:“你怎么想?”
于果被她这怪异的一问给问住了:“你这是……?”他毕竟十分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童雅诗的意思。
果然,童雅诗义正言辞地说:“方能家和方能叔叔家条件并不好,没办法请你帮忙。你做事是需要收钱的,我不能勉强你义务劳动。你要多少钱,我出,你算是帮我的忙,把杀人凶手找出来!”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够洪亮,但她本人因为身份原因,不怒自威,加上这句话的内容实在惊世骇俗,当即响彻全场,鸦雀无声。
方能大惊:“这怎么行,童总,我有工资,再说这是我堂妹的事,我义不容辞,哪能要你掏钱?”
童雅诗俏脸一板:“你一直很努力工作,就当是你的奖金了。别再多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路晨脸红脖子粗,真生气了:“雅诗,你这什么意思?难道我就破不了案了?这不是什么高智商犯罪,你当人人都是韩金匙了?要是真的很难,我甘拜下风,让于果来破这个案,可这案子只是需要时间,不难侦破!
“我就不信于果他不需要时间,马上就能破了!你在刑警队的办公楼当着大家的面,公然出钱让一个老百姓办理本来刑警正在办的案,我在你眼里还有一点点儿面子吗?”
童雅诗当即有些后悔,没想到这一激动,有点欠考虑了,这一下可真是深深得罪路晨了。
那方二叔却倔强地挺直了脖子:“你倒是破案呐!光会喊,还‘你的面子’,一个人有多大的本事,才能有多大的面子!”
0253 传说中的民间奇人
路晨真火了:“这才刚过去一天,你就要我破案?你也太强人所难了!我们警察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眼见就要吵起来,影响很不好,巩帅忙用力拉了拉路晨。
唐军比较稳健,喊了一嗓子:“路晨!这是对群众说话的态度吗?尤其你是个当领导的!给我回去写检查!”他是明着训斥路晨,暗地里缓和局面,路晨心知肚明,当即不再作声。
方能刚想劝二叔别闹,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于果惊问道:“韩金匙汽车炸弹案和夜跑女孩连环杀人案,是……是你破的?”
于果当然不能应承,可张晓影却替师父得意起来:“那是当然!而且我师父还破过李金晖藏尸案呢!我们路队副上次去动物园抓人,有个女人掉进狮虎山了,是我师父跳进去一拳把老虎打出屎了,把人救上来了!”
这些事情胶东市尽人皆知,传说中是一个神秘的年轻人所为,可没想到这个传说人物就在眼前。
方二婶悠悠醒转,听到这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大师啊,你行行好,帮我闺女报仇雪恨啊!找出真凶,我们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啊——”
方二叔也楞楞地跪下,后面的家属一看,也哗啦啦地跪下一大片,看上去像是遇到了包青天。
于果连忙让到一旁,正色说:“老人别跪我,当不起。”
方二叔还是那么倔强:“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
于果心里有些不悦,心想:“你俩是不是强迫别人上瘾?刚威胁完路晨,就来威胁我?你俩跪着不起,我也不在乎。”可他想是这么想,心却比较软,再加上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甚至比他俩年龄还大,也有些不忍,就说:“你俩不起来,我就不答应。”
他说话简明扼要,可却十分管用,两个人立马站了起来。
于果首先安慰路晨:“你别生气了,刑警队绝不是不靠我就没办法破案,这是很幼稚的说法,你怎么会因为这么荒诞的话生气?只不过,确实需要时间,而且我也不敢保证一定比你们破案早,毕竟你们人多装备多,能集思广益,也能同时行动。我就算接了这个案子,也不是要和你作对,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路晨仍旧气鼓鼓的,但还是消了点气,因为于果刚才的话像是在哄女朋友。
于果又对童雅诗说:“我不能破例,因为你们有很多熟人,一个破例,全都找我免费帮忙,我是吃不消的。但熟人的价格可以低一些。因为是杀人案,五十万起价,我最多能让步到这个数了。”
童雅诗见他说得郑重,便点点头说:“成交。”
方能感激涕零:“童总,奖金再多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但我也一下子拿不出这些,这样吧,我一定努力工作,加班加点,你就当每年年底给我发十万奖金,五年内不用给我发奖金了。”他是销售部的“金牌打手”,年底的销售额确实傲视群雄,也有这个资格提前领奖金。
童雅诗摇摇头:“你将来是要被重用的,区区五十万对一个人才来说算得了什么?你要是能听懂,就老老实实地让我帮你,好吗?”
她这话的意思,自然是为了让方能有朝一日可以掌控销售部大权,成为自己的重要助手,方能哪能听不出来,忙不迭点头,更加感激。
方二叔和方二婶则握住于果的两只手不放,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
唐军远远地看着,也没吃醋,毕竟他十分佩服于果,即便于果时时刻刻抢了刑警队的风头,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也就在这时,唐军突然接到电话,听完后,即便镇定如他,也不禁面露喜色。
路晨、巩帅和陈阳光看在眼里,知道多半是有好事了。
唐军放下手机,朝于果微微一笑:“老于,我们可不是有意要抢你的功劳,可你这五十万恐怕得不着了,我们很有可能比你先一步破案。”他一向谨慎,说话特别小心,能说出这样有把握的话,自然是十拿九稳了。
于果也微笑道:“那恭喜你们啦。”
路晨报复性地看了一眼方二叔和方二婶,但他俩的目光让路晨失望,他们并没因此对刑警队改观,而是一味地沉浸在对于果这个传说中的民间奇人的深度迷信中,始终没有自拔。
可没料到也就一分钟,唐军立马又给于果来了个电话:“老于,刚跟你吹了牛,现在又要麻烦你了,那帮歹徒绑架了人质,你来看看吧。我也同时申请武警部队来,可他们不一定能保证人质不受伤,只能选择尽量击毙歹徒。
“可你也知道,歹徒虽然是嫌疑人,但不见得一定是凶手,打死之后,就等于打死了很多线索。你的身手好,速度快,说不定能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把人救了,还不至于让歹徒死亡。不过,你应该不至于问我要劳务费吧?我一个穷警察,可付不起五十万。”
唐军当了领导之后,果然和以前的纯粹冷峻不一样了,还学会了开玩笑。
于果简单地回复:“我明白了,我这就去。”
唐军说:“麻烦你了,事出紧急,委屈你就坐协警的那辆面包车吧,张晓影开着,在东门等你。”
于果能想象到张晓影开车那癫狂的样子,有些汗:“还是我来开吧,她开我不放心。好的,一会儿见。”
张晓影见于果跑过来打开门,大喜过望:“师父!今晚我们再次并肩作……”
于果拍拍她:“你去后面坐,我来开。”
张晓影撇撇嘴:“装什么终结者……”但她依然很兴奋,在后面摩拳擦掌。协警不配枪,但都有电棍,张晓影自恃武功高,不想用电棍,但在于果的强硬目光下,只得悻悻地装备上,当然,她心里是不想用的,一心要立个大功,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时间已经直指向十一点,于果跟在大队的警车后面,中控的对讲机传来唐军的声音:“地点是南马家渡村,位于西开区东南部、市中区南部和果泉县交界地带,和前两次的同类案件地点虽然不同,但都发生在偏远城郊。没有监控,走出五百米外到街面上才有路灯。”
大约三十分钟左右,一路快跑的警车队伍终于来到南马家渡,这也幸亏是十一点多了,不然哪怕硬闯红灯,也必然会堵车,加上路途遥远,四五十分钟也有可能。但相反,一片漆黑,而且已入深秋,出来散步和锻炼的人越来越少,基本上没有什么目击者。
等到了之后,于果驾驶的协警车已经快要排到小区门口了,但协警们必须快速赶上来。张晓影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看上去活力十足。
最前面的本镇派出所所长正在跟唐军、路晨和巩帅讲述情况,按照级别来说,大家平级,而且所长实际权力大一些,分管一方治安,但是唐军他们等于“上层”,因此这种讲述情况基本上等同于汇报情况。
于果走过去的时候畅通无阻,因为他在刑警队里算是神一般的存在,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为他让开一条路,表情振奋,更有干劲儿。至于本镇派出所的民警们可不认识他,但见他这一路过来大家纷纷让路,无比牛逼,误以为是个大官,也都群起仿之。
到了唐军跟前,派出所所长也误会了,甚至上前对于果敬了个礼,大喊一声:“首长好!”心里直犯嘀咕:“莫非是个上面的二代下来镀金?怎么这么年轻?”
于果笑笑:“您好。”
唐军介绍道:“这是于侦探,经常热心帮助我们破案。”
派出所所长一听,“哦”一声,顿时冷淡下来,不过也没有太过火,毕竟这人是刑警大队四中队的朋友,也要给几分薄面,于是便继续接着说。
于果听了个大概,那意思是虽然看不出是不是同一帮歹徒,可他们也的确是看到了某家新婚家庭窗户上的大红灯笼和喜字,便上楼去敲门,打开门后就控制了这对夫妇。但这对夫妇手快,婚礼当日晚上,也就是周日晚上,就把喜钱给数出来了,记录好之后,今天白天就出门存钱了。
歹徒不甘心,就逼问他们要钱,可能是声音太大,还有惨叫声,引发了邻居的注意,然后报案了。估计这种惨叫声,应该是源于歹徒对他们进行了人身伤害,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而且歹徒现在有几个人,有什么武器,以及对这对新婚夫妇做了什么,谁都不清楚,只知道他们有了这对夫妇做人质,那就十分棘手了。
于果知道上周日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适宜嫁娶,所以结婚的特多,估计歹徒也就趁着这样的日子下手。也许是之前的两次得手,让他们第三次更加胆大,居然连续两天作案,尽管不是在同一区域,可毕竟昨晚已经杀了人,难道他们的心理素质居然这么好?
于果产生了一丝疑窦。
但对于到底是否是同一伙歹徒,谁也说不准。因为法医的鉴定结果怎么也需要三四天之久,而这帮家伙——假设是这帮家伙,第二天就再次犯罪,这让警方真的猝不及防,总以为他们要躲一阵的,可现在看来,这些歹徒也太疯狂了。
唐军态度严峻地说:“他们知道跑不出去了,提出了什么要求?”
派出所所长说:“要一辆大一点越野车,普通suv也行,但必须大,不准我们跟着,否则就杀了人质。我们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了,他们说,再给我们十分钟时间,弄不来车,就杀一个人,从窗上扔下来。”
大家没料到这帮歹徒这么凶残,也是心里一震。
0254 我上去看看吧
路晨分析道:“看来绝对不止一个人,否则哪怕有武器,也控制不住一男一女,更别说还想要一辆大车,起码要两个人,一个人在前面开车,另一个人在后面控制住小夫妇俩。”
巩帅补充说:“本来让夫妇俩中的一个开车也可以,但怕女的技术不佳耽误事甚至出车祸,也怕男的突然胆量大起来,把车开到警方的包围圈里,所以谨慎起见,一般来说他们不会冒险,还得自己人开才保险。”
如果是在闹市区,这里就会被数千名群众围观,警察会不得不建立起警戒线;相反,这里若是真正的农村,都沾亲带故,也仍然会有不少村民围着,当然,农村也很少会出现这种楼房。
但这里是郊区的城中村,居民几乎都是房客,平时一年内也见不到房东几次,白天出去开着煎饼果子小推车叫卖,还要躲避城管的追捕,晚上回来闭门不出,因为这里什么人都有。
当然,也有少数依旧住在这里,没有搬到新房的原住民,可总体来说,这些居民互相之间没什么感情,而且处处防着,因而一到夜晚十分冷清,加上深秋已至,更没人愿意出来了。这时候听到有警察用大喇叭喊话:“四楼西户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投降是唯一的出路……”就更不敢冒头了,更有人坐在阳台旁拿着棍子守护着,避免罪犯狗急跳墙摸黑爬到自己家里来。
四楼西户的阳台上,一个人影站出来,探照灯马上扫过去,那家伙立马蹲下,并且破口大骂:“再照,再照真杀人了!”
路晨对那派出所所长嗔怪道:“别再刺激罪犯了!”
派出所所长不以为然:“他要是杀人,早就杀了,哪能到现在还停留在嘴上功夫?你没看他老拿这个说事儿?”见路晨态度严肃,也不由得肃然道:“我不是拿人质的生命开玩笑,可对付这种混蛋,咱们该赌一把就得赌一把。”
于果说:“拿别人的命赌,是不对的。”
所长早看他不顺眼了,冷冷地说:“我有分寸,不专业的人没资格评论我。”接着一把拿过扩音器:“楼上的歹徒,你们听着……”
就在此时,上面突然火光一闪,一辆警车上面的天窗被击碎,玻璃四溅,哗啦啦地响起来,把本来嘈杂喧闹的夜晚立即推回万籁俱寂之中。
“有枪!”唐军大急,“全都趴下!各自寻找有利地势!”
路晨艺高人胆大,摸进车里,用手机的手电功能一照,见车座上下散落着红色的碎片,看来应该是鞭炮。
于果看了一眼,对路晨说:“不是枪,应该是昨天婚礼用的鞭炮没用完,他们直接拿来用了。不过,这并不能排除他们有枪。”
路晨急道:“昨晚的杀人案很有可能是他们干的!只是入室抢劫,就算是连环案,会判得很重,也是罪不至死,他们没必要这么极端啊!”
于果本想说“不好说”,但路晨现在大小已经是个官儿了,不好当众反驳她,再说现在讨论这个也无关紧要,便没作声。他抬起头,仔细地观察四楼西户,可却没看到大红灯笼。他再向旁边看,却发现大红灯笼居然挂在四楼东户!难道,是西户的邻居绑架了东户的小夫妇?
他继续盯住那四楼西户阳台栏杆之间的那个自以为躲在黑暗中的家伙,企图寻找此人的眼睛。于果在黑夜中仍旧保持特别强大的视力,尽管远不如白天看得清楚,但四楼这个距离,即便看不清脸,人影移动也必然能看清。
所长沉声道:“你们怎么不通知武警部队呀!”
唐军无奈道:“这是十一点多,狙击手在这样的黑夜里怎么可能瞄得准?而且必须同时打死所有歹徒,否则只要有一个还活着,人质就有生命危险!”
所长依旧不满:“你们……那你们来也没什么准备么?”
张晓影突然开口说:“我看,给他车就给他车!”
唐军知道她调皮捣蛋的性格,但估计她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还那么没分寸,便耐着性子问:“你有办法?”
张晓影略显得意地说:“给他车,正好可以把范围缩小。你们现在黑灯瞎火的,根本不知道屋子里有几个人几把枪,更不知道有多少人质!但要是给了车,让他们开着跑,我们再追,范围就小得多了!我和我师父傍晚那会儿就追上了两个偷包贼,追汽车和追摩托差不多,也不算什么!”
几个人古怪地看着她,真不想再说什么了。
唐军也并不想让她太难堪,便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主张到那一步。范围虽然缩小,可是有利也有弊,人质也更加危险了,尤其是他们开车跑了,很有可能脱离我们的控制。”
路晨冷冷地把他没好意思说的话说出来:“你张大小姐的车技我是真不敢说,要是在路上造成平民百姓的重大伤亡怎么办?”
张晓影被噎得直翻白眼,可她自己其实也很清楚自己本质上特别能闹事,也没有足够的底气能反驳。
于果突然说:“我上去看看吧。”
派出所所长“哈”一声,不屑地问:“你怎么上去?他说了,只要他听到楼梯上有任何响动,就立马把人质扔下来。这栋楼的住户谁也不敢出门,怕刺激歹徒。你动作再轻,还能一点儿声音不发出?”
于果淡淡一笑:“你现在又认为歹徒不是危言耸听了?”
所长被他狠狠噎了一下,顿时瞪眼道:“刚才你没看到他扔鞭炮下来吗?他那意思就是,再敢刺激他,就得扔人了!”
于果恢复了凝然:“不开玩笑了。这栋楼虽然南北通透,但是也是小户型,只有一个阳台。你们主要都围在阳台下面,他们的注意力自然也会被你们吸引。”
路晨一怔:“你想干什么?你可别乱来,人质一旦出了问题,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于果说:“你放心好了,我从另一侧的外面爬进去。天黑也不是一点儿好处没有。你们从正面拖住他,尽量拖延一分钟左右,好吗?”
众人都吃了一惊。派出所所长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大日炎炎之人,惊讶万分:“啥?你……你一分钟就能从侧面爬上四楼?还想要把这些歹徒都打垮,把人质都救了?”但他碍于不知为何唐军这帮人对此人态度甚好,也没有把更难听的话继续说出来。
可其他人却没有所长想象中的嘲笑和惊异,而是都投以期待的目光,这更让所长惊奇。
路晨毫不犹豫地说了句“要小心”,便一把拿过扩音器喊道:“四楼的人听着,十分钟时间太少了,我们已经去专门为你们调车了,请再多给一些时间……”
她见识过于果飞跃三点五米高的栏杆冲入狮虎山,自然爬高不成问题。至于说危险,尽管在黑暗中面对这些歹徒的确危险,可狮子、老虎、有炸弹的汽车岂不更加危险?面对这些,于果都能谈笑间化解,更何况眼前的状况?她不必废话,对于果有足够的信心。
四楼的大嗓门吼道:“放屁!你哄谁呢?你们开来的越野车这么多,给我一辆不就行了吗?”
路晨耐着性子信口胡诌,但又装得跟真的似的:“我们这都是警车,能查到的。我们为你借一辆老百姓的车,你开着出去,再换一辆车才方便。你要是开着警车出去,走到哪儿都会被盯得死死的!我们是为你着想!”
四楼那家伙沉默了,似乎算是有所认同。
路晨转过脸对于果说:“他相信了,你快……”可接着,她怔住了,于果已经不见了人影。
此时的于果,无视状态已经全面开启,达到最巅峰的程度,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一个人记得于果是怎么突然消失的。
正在这时,一个大妈被陈阳光带了过来,还一脸懵懂的样子。
唐军肃然问:“你就是四楼西户的业主?”
大妈呆愣愣地说:“咋啦?往外租个房子还触犯法律了?”
唐军正色问:“请你说说你的房客是些什么干什么的?具体的特征说一下,如果有身份证复印件也请拿给我看。”
大妈更是迷茫:“怎么还‘些’?我就租给一个人啊,我要钱,他给钱,谈妥了,交易成功,就这么简单。我跟他也不熟,怎么着?他犯了法还得我负责?”
唐军性格沉稳,不至于被她这么刁钻的话呛着,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张晓影心直口快:“你呀肯定是租给了一个二房东,他转手又租给了别人,赚取差价。现在这帮人把你邻居家的那对新婚夫妇俩给绑架了。”
大妈慌了,可立即义正辞严:“我告诉你们,法律我也懂,我没义务为房客的所作所为负责,你们就是说破大天,我也绝不承担任何责任!想往我身上赖?没门儿!”
张晓影怒了:“怪不得都说你们城乡结合部的人素质不咋地,看来还是真的……”路晨拼命朝她眨眼,暗示她不要说这种犯众怒的话,可也已经晚了。
大妈当即横眉竖眼,就跟张晓影吵起来了,张晓影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疯狂反击。当然,张晓影不可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妈动手,但她的嘴皮子也绝对不差,两个人的各种怪话滚滚而出,空气中都有这两股对话碰撞的爆炸声。
唐军起初感到丢人,想要制止张晓影,可又怕这俩吵架的谁也不听指挥,但突然想到她俩这么大声吵反而有利于在声音上掩护于果的行动,因此也就没再理睬。巩帅和陈阳光与唐军共事多年,也算是颇为默契,当即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就这么任凭她俩一浪一浪地高喊升级。
0255 狡猾的歹徒
可就在这时,路晨心念一动,转而问大妈:“打断一下,你俩等会儿吵架!大妈,你到底租给一个什么人?”
大妈昂首挺胸如同雄鸡:“就不告诉你!我就不告诉你!”
张晓影针锋相对地喝道:“有你这形象的小龙人吗?”大妈大怒,狠狠喷出一口口水来,好在张晓影身手好闪得快,让开之后才心有余悸:“你是座头鲸啊?”
路晨无奈地问:“好吧,你说说你的房子到底是毛坯房还是已经装修好的?”
大妈很得意地抱着双臂:“看你态度还算好,我告诉你也行。我那是精装修!彩电、洗衣机、冰箱、空调、电脑加网线,五大件俱全!”其实她是在吹牛逼,网费欠了很久了,冰箱也坏了,彩电没装机顶盒,只能看四个台,至于所谓空调,是一台电风扇,这最多算个普通装修。
可路晨心里有数了,顿时萌生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是跟随于果这几次办案,令她的思路也不断拓宽,尽管觉得这事儿荒诞少见,可从理论上讲却合情合理。不过,眼下于果已经上去了,路晨只恨自己怎么没早早发现,没来得及告诉于果。
接着,路晨问大妈:“你对门邻居大概也是在外面住吧?他的这套房子是毛坯房,还没装修,是吧?”
大妈很诧异:“确实是毛坯房,租没租出去我就不知道了,但的确没装修。哎?姑娘,你咋知道的?你看,你这姑娘有礼貌、漂亮又聪明,比刚才那又黑又丑的强多了!同样都是女警察,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张晓影大怒:“你说谁丑?”其实,说她黑也有点过分,她是小麦色的健康皮肤,并不是真黑。
唐军敏锐,察觉路晨神色有异,忙问:“怎么了?”
路晨对大妈说:“我现在怀疑,二房东可不是转租出去赚差价的问题了,而是实行了诈骗,直接用伪造的房产证把房子卖掉了。”
大妈一听大急:“什么?怎么可能?”但她马上就信了,大哭大闹起来:“畜生啊!怎么会有这样的畜生啊!这是我一辈子的积蓄呀!我要和他拼了!我要和他同归于尽——!警察同志,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呀!”
路晨连忙让其他几个协警把大妈搀扶出去。
唐军也很聪明,反应极快,要不然也当不上这个中队长,他尽管因为立即明白过来而焦急万分,却还是尽可能保持冷静,问路晨:“于果知道吗?”
路晨自信满满地说:“他很快就会发现的,你不用担心。就算发现了,他也一样有能力救人。”
唐军对手下说:“请武警的狙击手看好四楼东户的每个窗户。”
派出所所长愣了:“为什么?犯罪嫌疑人不是西户的租户吗?他们既然已经把东户的小夫妇绑了,那人质就应该在西户。不然犯罪嫌疑人何必费那么大力气跑到西户的阳台喊话?”
路晨摇摇头:“歹徒里面最少有一个聪明人,他就是想让你这样以为。”
派出所所长不服了:“你这话说的,没看见东户那边有大红灯笼吗?刚才那大妈是胡扯吧?毛坯房不装修能当婚房?”
路晨比较担心于果,就不再多说了。唐军为人处世更圆通一些,不想让所长太尴尬,就简单解释说:“大红灯笼是可以挪位置的。”
所长这才恍然大悟:“操……这帮王八蛋,我小看他们了!”
于果灵活如猿猱般荡了几下,兔起鹘落而又悄无声息,直接落到了三楼西户的阳台,随后再一个倒挂,双手双脚倒转,勾在了四楼西户阳台的下方。
也许是听到了响动,那个大嗓门警惕性挺高,悄悄探出头,在栏杆周边来回看。之前他威胁过警方,不允许将探照灯或者强光手电打上来,否则就要杀人,所以也敢于放心大胆地伸出脑袋,不用担心被枪击。
于果趁他没注意,双手闪电般迅捷地一伸,锁住他的脖颈,整个人借助他的体重翻了一个个儿,落入阳台内,没发出比较大的声响。那人一头撞在阳台柱子上,一下子闷晕了。
于果立即将其重新摆出继续在阳台栏杆下趴着向外看的造型,旋即贴着阳台的边儿,走到了西阳台靠东的尽头。他是无视状态,一般人在黑暗中更难发现他,但他猜测东阳台必然有人在观察这边的动静,因此便贴着边儿走,尽量不遮挡任何直接看过来的视线。
他也不担心对方会用手电筒照射过来,他坚信,对方也是怕警方发现东户有人,而绝不会冒险用手电照射西户的,因此也绝不会有机会看得清刚才被自己打晕的人的脸。
果然,当于果靠近东户的阳台时,发现那边的确有人在朝这边观望,还使用一架望远镜,这在黑暗之中,一般人很难看得清楚,可好在于果并不是一般人。
随后,于果为了保险起见,朝西户的窗户看进去。普通人类这么看,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可于果却看清楚了,里面各种餐桌、沙发和电视柜等基本家具都有,这肯定不是一个毛坯房。
用不着路晨提醒,于果早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想到这一点之后,便一脚点起,腾空飞跃到自己所在的西阳台栏杆上,只轻轻一点,便如同一只大鸟,呼啦啦跳到对方的东阳台栏杆上。
晚上风大,栏杆发出声音并不稀奇,对方也没有察觉,最多只是觉得眼前明明没什么东西,却突然一晃,视线被什么挡住了,但又恢复了正常,难道是得了白内障?却绝对想象不到有一个大活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身侧的栏杆之上。
于果轻轻地绕过这个人,这个人则在焦急地拉动一根分别系在东西两个阳台栏杆上的绳子,企图联络西阳台上实际上已经被打晕的同伙,全神贯注,因此根本不会注意到身边一阵风刮过,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同伙突然不动弹了,难道是太累,精神太紧张,睡着了?真他妈不靠谱!猪一样的队友!这时候居然还能睡着了?
于果之所以不打这家伙,也是为了让屋内的人一直看到他活跃的样子,不会产生任何的警惕性。随即,他悄悄拉开阳台的门,走了进来。
虽然是八十平米的小房子,可果然一望无际,因为根本没装修。
外面挂着大红灯笼,里面却是毛坯房!
尽管于果之前就猜想到了,可亲眼看到时,还是有些感触。不过,他之前见识过比这城府深万倍的高智商罪犯韩金匙,对现在只有这种程度的狡猾,也就没什么惊喜了。
况且,黑暗是于果的朋友,这群人自以为黑暗和毛坯房对其有利,却不知道即将面临的对手,更适合在黑暗中作战。不但如此,毛坯房视野广阔,也更是一目了然,一眼看清楚全部局面,这等于是歹徒给自身挖了个坑。
于果看到,有两个人背靠一根承重柱坐着,被结结实实绑在上面,嘴巴里塞着什么东西,只能发出呜呜的低沉叫声,还有两个站着的人一手一把明晃晃的东西,抵在两个人的脑门上,看上去像是刀子。
还有一个人背靠着一面承重墙站着,姿势挺**的,似乎他就是这帮人的领袖。这姿势就说明他有自信,很笃定,自信和笃定往往来自智慧,这一招声东击西,应该就是他的创意。
于果仍旧很谨慎地再次环顾一圈,确定屋内就这些人了。也就是说,外面有两个,每个阳台一个,其中西阳台的已经被打晕,东阳台的则还在傻乎乎地拉绳子发信号呢。而屋内,歹徒只有这三人。
至于说,歹徒究竟有没有枪,于果并不敢确定,因此,他必须一次性地击倒所有歹徒,让他们无法反抗才行。
想到这里,于果便悄悄朝那两个看守新婚夫妇的歹徒走去,这些歹徒都没有抽烟,看来匪首肯定是有严格命令,不允许抽烟,以免警察从烟头查出身份。于果不禁对这匪首的评价越来越高了,当然,也只是歹徒中的普通精明者罢了,距离高智商的称谓还是天差地远。
但大多数人都是抽烟的,这帮家伙肯定因为长时间的与警方对峙,情绪紧张,很需要抽烟来平复,却没有一个敢抗命抽烟的,也说明匪首说话很好使,多半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手下都很惧怕他。
可也正因为如此,两个看着小夫妇的歹徒没什么事儿干,又不能抽烟,有些坐立不安,掂着刀来回走来走去,看上去十分焦躁。
于果知道,机会来了。
当其中一个歹徒冲着自己这边的方向走了几步时,于果便悄声上前了。但遗憾的是,现场虽然一望无际,可地面却很不干净,杂乱的垃圾和木屑、纸张、塑料袋散落一地,于果不能一边眼看着歹徒,一边小心脚下,毕竟还得以观察歹徒的动向为主,于是发出了响声。
正朝着于果走来的歹徒耳朵一抖,就要开口,于果骤然暴起,倏然掐住他的喉咙,用了十分之一的力道,朝另一个持刀歹徒急速投掷。被掐的家伙一下子哑了嗓子,一口气被憋回胸口,等他的后脑勺狠狠撞破了茫然不知灾难从天而降的同伙鼻孔时,两个人都一阵剧痛,在地上撞一起后又各自分开,分别撞墙后落地。
与此同时,于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跃到那根绑着两个人质的承重墙前面。这一切发生在转瞬间,那歹徒头目虽然比较狡猾,反应速度也比常人快,却也很难适应这种神兵天降的速度,猛然转过脸来,已经看清了于果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