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火终难容
有阳光的上午,伴着轻微的风,坐在办公室,我已经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样有活力过了。
庄婧还没有来,而我似乎闲不住,开始随意的摆弄起桌上的小饰品。
我想起了年少时的歌,和师兄老是一起唱的一首。
忍不住喉咙痒痒,开始哼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啊啊啊啊啊黑猫警长”
“你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啊。还能哼歌”却不想,我还没有哼完一首歌,就被庄婧带着一点儿嘲讽的语气给打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投入了,她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竟然全然不知。
一抬头,她已经坐在了我的对面,动作用迅捷如风来形容都稍嫌慢了一点儿,看来这些日子,庄婧也是成长了不少。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烦恼的。不说现世安稳,至少今天很安稳不是吗?”我的脸稍微有些红,生怕她嘲笑我一个快30的大男人,还唱什么黑猫警长。可到底不愿意在庄婧面前露了怯。
“今天安稳吗?你在大会上风头出尽,却是用力过猛如果我猜测的不错,你现在一天清醒的时间也有限,这也叫安稳?”庄婧说话间稍微抬了一下眼皮。
给人的感觉是,她根本不怎么在乎我的伤,反而是借着这个想打击我两句。
“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儿吗?”可是我却根本不生气,因为从小到大如果还不习惯这样的庄婧,那才是怪事儿了。
“显然不是。原本跟着你这样的,就不算什么好事儿,你越发的烂泥扶不上墙,对我来说也就越发的苦命。”庄婧说的平平淡淡,但话语中的刺却终究是刺激到了我。
我到底还是绷不住了,手掌稍微用力拍了一下桌面,盯着庄婧说到:“请你给我解释,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
庄婧不说话,只是看着我那眼神,那表情全部都说明了一个意思,烂泥扶不上墙就是我,根本不需要解释。
“好吧,我是烂泥扶不上墙。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你庄婧大好的一个人,一边嫌弃说我烂泥扶不上墙,一边又说跟着我这样的,岂不是委屈你了。我不阻拦你,分分钟可以走。”我是被庄婧激出了怒火不假。
但我也没有忘了这次真正谈话的目的是什么?我说话看似鲁莽,实际上却是在刺激庄婧我想要用另外一个方式逼问出一点儿真相,而面对庄婧,我和她之间,只能用这样的对话方式。
却不想,庄婧也不恼,只是望着我,反而是认真的说到:“你觉得我有选择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能觉得什么?”我冷笑了一声,也是挑衅似的望着庄婧。
“你如果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消息,请你迟早消停因为现在不是时候。”庄婧不傻,而从小到大的相互了解,她已经反应过来我要做什么了。
我揉了一下额角,对于了解自己的谈判对象,才是真正难啃的骨头,可这不代表我就会‘屈服’,放下手,我望着庄婧说到:“我灵魂受创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儿,而你跟着我这件事情你也说没得选,对不对?”
“那又如何?”庄婧扬眉。
“很简单,我们有共同的目的,至少有一个。你也想我恢复,是不是?”我上半身微微前倾,认真的看着庄婧。
一个人的话语或许会对真实的情绪有所掩饰,但一个人的眼神却不是那么容易作伪的从庄婧的眼里我看不出有什么心疼的感觉,但我至少看出来她是希望我恢复的。
因为眼神中也流露出了担忧,没有了以往那种嘲讽。
我稍许安心,却又微微失落苏灵说她一个人把我背回了我的房间,难道是假的。
这种情绪来得很强烈,以至于让我忍不住说了一句:“要是你不在意的话?又怎么会亲自把我背回房间呢?”
我以为我说这句话,至少会让庄婧‘羞涩’一下,苏灵没有道理骗我那就说明庄婧真的做了这件事情。我只是懊恼,为什么庄婧在我面前,非得这个样子,私下里却还在对我关心的呢?
却不料,说起我的伤势,庄婧还有些担心。
但我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庄婧却忽然的就朝着我笑了那笑容之中毫不在意,却是带着一些奇怪:“没想到叶正凌,你还在乎这些鸡毛蒜皮啊?觉得我嘴上说你烂泥扶不上墙,心里是对你充满了期盼的,对不对?”
我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庄婧到底是什么意思?根本不敢随意的接话。
庄婧却是毫不在意的继续说到:“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只是不放心假手于他人因为我要忠人之事罢了。”
我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酸的我有些难受,可我也不笨,在复杂的情绪之中,还是抓住了重点,一下子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紧紧的盯着庄婧说到:“那你的意思就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人拜托你的了?或者,往深处推,你根本也算不上什么火聂家的猎妖人,跟着我的人!一切都是有人拜托你的,对不对?”
“叶正凌,你在胡说什么?”庄婧一下子察觉到自己话里不对劲儿的地方了,也猛地站了起来。
“你敢否认吗?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可是你一字一句亲口说出来的。”我从座位上离开,走了两步,走到了庄婧的面前。
小时候差不多高的个子,到了现在,我已经比庄婧高大半个头了,就这样站在她的身前,这样低头看着她,想必也有一点压迫的嫌弃。
“我只说一次,尽管我不愿意,我还是火聂家的猎妖人。这一点我认命了,也不想否认虽然你现在没资格让我跟随着你,但事实无法改变。”庄婧却避开了我的目光,转过头,只是扔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太了解我,对于我这种她眼里的‘小无赖’,能用的办法就是澄清事实,我纠缠不清的部分,直接不予理会就是了。
我心中升腾着一股怒火,表面上却是毫不在意的摸出了一支烟,云淡风轻的点上了,然后冷笑了一声:“呵,我火聂家的猎妖人,我的跟随者!好大的名头你不觉得好笑吗?既然你一口一个我的人,那么请问你,和我同心,是不是你的分内之事?还需要别人拜托你来照顾了,你到底是谁的人?”
“叶正凌,请你搞清楚我只是跟随你的猎妖人,不是你的人。”庄婧有些说不过,干脆抓住我话里的漏洞,开始和我胡搅蛮缠起来。
我却不在意,仰头吐了一口烟,靠着桌子说到:“对,追随我的猎妖人!这其中也有一个从属关系我主,你从!你倒是好笑,怎么听命于别人,来照顾起我了?这于情于理合适吗?说不好听点儿,就是不忠不义!”
“你”庄婧被我气的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心中也是恼怒不已,我其实是想和庄婧好好谈谈的,可是一切就像小时候的轮回一般,我根本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和她说上两句话。
就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庄婧一向是喜欢对我冷嘲热讽的只是从小在口舌方面,她就没有占过什么优势!按照她的话来说,是因为我比较‘不要脸’。
所以,一般我和她之间,都是喜欢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难得她不敢使用‘暴力’,而我借着心中的恼怒,却是不依不饶的说到:“我什么我?你要有道理,至于话都说不出来吗?庄大小姐!你从小不就是恨不得骑在我脑袋上,狠狠踩上两脚吗?哦,对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不忠不义,躲在你背后那个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君子。”
“如若关心我的话,何以需要拜托你?!不敢光明正大的来看看我吗?真是缩头缩脑的乌龟。”
我是怒火攻心,口不择言实际上,从之前兰萱给我的话中,我就已经稍许能分析出来一点,那就是在背后有一个人,一直关心着我,而和我的关心可能非常近,可能来自我的山门。
但我不敢继续往下想罢了!
如果真的是我不敢想的那个人,我这样说,简直就是在打自己的脸所以,我一说出来,我就后悔了!我也不知道,我那么大的火气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这样的话,最终也激怒了庄婧,她根本不再与我争辩什么?
我只是感觉到一阵轻风,一个转身,庄婧手中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下一刻,就朝着我扑来,趁着我没有反映过来,她已经勒住了我的脖子,冰凉的匕首也抵住了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说到:“叶正凌,我一点儿也不认为你有资格去说那个人。”
“就像现在,我一点儿也不认为你是忠义的,对吗?如果我可以剥夺你追随我的资格,你猜我会不会这样做?”我心头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也是冷笑着说到。
却不想,这一点却如同击中了庄婧的软肋,她稍微松手了。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要回山门庄婧,你可以继续隐瞒但我如果去到了望仙村,我总要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宣告一件事情,不管有什么理由,你庄婧——不能跟着我!我受不了一个随时都想要‘杀’了我的人。”我的语气越发的冰冷!
第四章 庄婧的选择
“你”庄婧再次被我气的气结,抵住我喉咙的刀子紧了紧,但手却在微微的颤抖。
我的后背贴着她的身体,能感觉她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但是脖子上传来的火辣辣的小小刺痛感,让我的后背发热,也渗出了一层薄汗。
我觉得我了解庄婧,可在这个时候,却又觉得不了解她,为何迸发出如此大的愤怒,对我真的刀兵相向甚至,她那种愤怒,我也感觉的如此清晰,觉得她真的会杀了我。
这种直觉让我愤怒!
尽管和庄婧从小不对路,至少我我是说,至少在于我,是绝对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会真的想要杀了她。甚至因为从小熟识的关系,她有难,我也不会断然见死不救。
我不知道怎么去描述我们的关系。
只能说不可能是朋友,但绝对也不会把她当敌人她应该是承载了我记忆的熟人,即便我心里对她有某种复杂的情绪。
这样关系定位,就是我愤怒的最大原因在我骨子里讲究公平,哪怕体验在人际关系上,也是恩怨分明,好与好对应,不好与不好对应庄婧如今这样对我,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失衡。
在那一刻,我几乎是愤怒的失去了理智,忽然伸手就摁住了庄婧的手,用力的朝着自己脖子抵了一下。
我能感觉从脖子上传来的温热,我这失去理智的一个用力,这锋利的匕首直接就勒破了我的皮肤,流出了鲜血流到了我的手上,也流到了庄婧的手上。
我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庄婧一下子慌了神。
“叶正凌,你发什么疯?”她开始拼命挣扎。
我却使劲抓住庄婧的手,冷声说到:“你不是想杀了我吗?这个姿势对着我,不要告诉我,只是和我开玩笑?我们从小就认识,尽管不对路但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对待你。可你,竟然这样对待我?那么,就请你再勇敢一点杀吧,杀啊”
到最后,我几乎是嘶喊吼出了杀吧这几个字但庄婧面对还有些虚弱的我,到底是挣脱了!在这一过程中,匕首的刀尖从我的脖子划过,又在我脖子上弄了一条稍微深的伤口。
我们的姿势也从我背对着庄婧,换成了我面对着她。
可能是鲜血的刺激,让庄婧在看到我的瞬间,就愣住了她的眼神中是难以置信,自己真的做出了如此失去理智的事情,我却是很无所谓的从桌子上拿了几张抽纸,带着冷笑看着庄婧,然后胡乱的擦了两把脖子上的鲜血。
对她说到:“这一次,我可以当做你是在开玩笑。如果,再有下一次,就两个选择我死,或者你死!”
“叶正凌。”庄婧的神色瞬间就变了,看样子又被我刺激的怒火冲天了。
“呵,不然能怎样?我之前就说过,我从来未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对你。一言不合是多大的事情?值得你这样?而对不起,我最近的生活一点儿都不平顺,甚至充满了危险这样日子久了,有的人要对我做出这样的举动,我就只有搏命。”我一字一句的对庄婧说到,而每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呵”庄婧可能没有想到,岁月的流逝,那个当年的无赖小子如今已经变得如此犀利,或者说更加的无赖,发出了一声赌气般的笑声,然后又做出了一个赌气般的动作,把手中的匕首扔在了办公桌上。
我擦干净了脖子上的血,也不管它是否继续渗出,看也不看那把匕首而是重新回到了我的座位,坐下。
“这一次我说过,就当你开玩笑也就不需要你道歉了。我们接下来还是谈正事吧。”我想我已经掌握了,我要怎么和庄婧谈话的节奏。
“叶正凌,你还想要我道歉?”庄婧眯起了眼睛,眼中迸发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我冲着她一个微笑,‘哗’的一声扯开了自己的衬衫,对着她说到:“上次是脖子,这次试试胸口怎么样?来,往这儿刺”说话间,我也眯起了眼睛,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的说到:“我之前的话可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庄婧愣住了她没想到我会光棍无赖到如此的地步,让她哑口无言。
我的心中却是流动着一股痛快的爽意我面前的这个女人,从来就是一副打压我的态度,哪怕只是语言上能够狠狠的压她一头,我觉得也是一种胜利。
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我若无其事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说到:“好吧,既然你不要,那继续谈正事。”
庄婧一个抬头,忽然对我说到:“叶正凌,我不认为我是错的。不管你多么愤怒,有的人我是绝对不允许你侮辱半个字的,就比如,说他是缩头乌龟。”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此刻,我已经平静了,再次点燃了一支烟。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内心也有微微的刺痛感,觉得我真的像骂错了,说错了某个人。只不过,面对庄婧?我叶正凌绝对不会服软。
庄婧望着我再次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嘲讽的对着我笑了一声,然后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去。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我原本也不过是来看你恢复的怎么样?既然你还能如此无赖,说明恢复的不错。我走了”说到这里,她转头看着我,然后冷笑着问了一句:“叶少,这样我要走,我们之间是不需要你死我活的吧?”
我神情不变,望着庄婧说到:“我的灵魂受创,要恢复。在这一点儿上,你和我目的一样,你就这样走?”
庄婧也不理会我,只是径直朝着门边走去。
“你说我不够资格,知晓很多事情。但我是个人,你觉得能瞒住?你庄婧什么出身,我知道!不是望仙村吗?我说过回山门,难道就不知道知晓一切?”
庄婧也没有回头,连走动的速度都没有变慢多少。
“庄婧,你是火聂家的猎妖人或者,你可以不是?就从现在开始?”
庄婧的脚步一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朝前走着。
“现在,留下来和我谈。一切都当没发生过现在,你走,也可以我刚才说的一切你都不需要管,但我委屈,我会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该告诉的人。”
庄婧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身,望着我:“你要告诉谁?”
“莫非你以为我刚才开玩笑?庄婧,我现在还不清楚告诉谁,但我心中有两个人选第一,自然是庄爷,你不会以为我找不到他吧?第二,哪个人拜托了你,一定就是在乎我。我会找到那个人的,我也会如实的说出一切的。”
庄婧的脸色陡变。
老庄自然不用说了,少年时代发生在学校门口的那一幕,我印象深刻,相信庄婧也必定没有遗忘。
至于另外一个人,庄婧是如此在乎他的情绪,为了一句我口不择言的话,竟然不惜对我拔刀相向,想必在她心中份量也不轻。
打蛇打七寸,我不想如此的‘卑鄙’可是我没有办法,在这条充满了迷雾,荆棘的路上,我若再是那么被动,我会更加的丧失安全感,而人若没有安全感,又如何理智的去判断一切呢?
我观察着庄婧的表情,然后再下了一幅‘猛药’,说到:“对,我会说清楚的。你非但没有忠人之事,你还想要杀了我。”
这一次,匕首又再次出现在了庄婧的手上,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头要伤害她家人的猛兽我被这个眼神刺激的又愤怒又难过,偏偏嘴角却扯出了一个微笑。
然后伸出了两个指头,说到:“两个选择,第一,坐下来和我谈。第二,就按照我说的办。你走,我自己做我该做的事。”
说完,我又一拍额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说到;“不,你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杀了我。”
说完这句话,我双手一放,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衬衫,朝着她若无其事的笑。
庄婧冷哼一声,忽然一扬匕首,朝着我扑了过来我的心跳陡然加快,可是我却奇异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肢体,巍然不动,连手指都没有半分颤抖,眼睛也没有闭上。
我就这样看着庄婧在我面前,匕首高扬,然后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一个转身,然后坐下了,眼中的眼神也变得平静而疏远:“谈吧。”
“很好。”我的心情说不上来,可是我觉得再有一次,我依旧会如此,没有为什么。
第五章 等待的结果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场胜利!
我从来没有那么痛快淋漓,带着情绪发泄一般的屈服过庄婧她好像不能被屈服,即便我单挑打赢了她,她依旧是一头倔强的兽,防备着我,只要有机会就对我呲牙咧嘴。
唯一的一次,她也是屈服在老庄的绝对压迫下。
我这一生都没有想过,我能屈服庄婧做什么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是指在我和她单独面对的时候。
已经接近正午,深秋的阳光依旧有着热热的温度,洒落在这间办公室里,阳光中有些轻尘飞舞莫名的带着一种慵懒,又带着一种小小的愉悦。
可我‘划时代’的胜利了一次,我却并不愉悦任由脖子上再次渗出的血,淡淡的染红了我的衣领。
我好笑的发现,庄婧在彻底屈服要和我谈以后,我竟然不知道要和她谈什么?如何谈起?
“说啊。”庄婧似乎已经豁出去了,再次拿起桌上的匕首,竟然在用匕首修剪着指甲,换成她来催促我了。
如此粗鲁的形象,我在心中腹诽却发现自己脑子已经空白到开始想这种无聊的事情了,但到底还是要说的,我整理不出来要说什么,就很干脆的一句话总结了:“来龙去脉,所有的事情。我不废话,你也不想和我废话所以,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告诉你那么多。”庄婧很专心的弄着她的指甲,根本不抬头看我。
“你可以告诉我什么?”我也不急,话可以一句一句的套。
“我是火聂家的猎妖人。如今看来就是这个可你已经知道了。”庄婧的声音淡淡的回荡在这个办公室。
“你耍我?”我笑的很真诚。
“没有,是你强迫我。”庄婧忽然抬头,望着我也笑得很真诚。
“请你同情一个每天清醒时间有限的人。事实上,我如果知道的少,又陷入这种情况,我会很没安全感。”我越发的真诚。
“是吗?我体会不到。”庄婧的表情也很实在。
“好吧,没得谈。你走吧。”我意兴阑珊,我需要你庄婧去体会?你要能体会,就是我叶正凌是你的猎妖人了,我在心中痛骂。
看来,对付这种女人,还是要绝对的强势,狠狠的碾压,和她谈个毛线!再想,我在心中就忍不住爆了粗口。
“我不走。”庄婧笑的很甜。
我一下站起来,也望着她笑的无辜:“虽然每天清醒的时间有限,也够我做很多事了。你呆在这里吧,我走。”
说完,换成我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走去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庄婧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不能说,不代表别人不能说。没想到,叶少连等一个电话的耐心都没有。”
“哦?你需要打电话啊打吧,电话费什么的不用心疼。”终于等到了,我心中暗喜,但回头却是一脸无辜,转身,靠着墙,等着庄婧打电话。
“我会把所有的情况说一次。我想你要回山门,一切本来也就瞒不住了。但在这之前,我取得同意之前,你还是回避。”庄婧说话间手一扬,这一次出现的不是匕首,而是一个小巧的手机。
用不着这样吧?拿个手机也玩玩技巧但从这种细节,也可以看出,庄婧在平常的日子里,是怎么样刻苦的修行的。
“好,我出门等你,需要多久?”我深吸了一口气,既然鱼儿已经咬钩了,拉杆也不能太猛,否则鱼线会断,鱼儿也会跑更不好的结果是,鱼竿都会扯断。
“我不知道。但不会太久吧,你出去等我吧。”到了这个时候,任何的废话都没有用了,大家不如言简意赅的说点儿实际的。
我沉默着转身,很爽快的就拉开大门走了出去可是,在我心中却避免不了的去想,庄婧是要打电话给谁?
一想到这个问题,我的心跳就很快,人也很恍惚几乎是头脑不清的,迷糊的下意识的朝前走去,直到撞到一组沙发,我才彻底的回过神来。
是的,我的大书房外,是一个休憩的小厅,苏灵也就在这个小厅等我,我出门时,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直到我撞到沙发以后,苏灵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才看见苏灵在等我。
“叶少,你不是想要走过来坐?”苏灵小心的问了我一句。
下一刻,却看见我染红的衣领,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冲到了我的面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我,紧张的说到:“叶少,你没事儿吧?”
“没事。”我这个时候才努力的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未知的问题,事已至此我需要的只是等待,前行,一些未知的就会自然的对我拉开神秘的面纱吧。
对着苏灵说没事的时候,我无所谓的摸了一下伤口,有些火辣辣的,但是真的没事。
“不要摸。”苏灵抓住了我的手,担心的说到:“会感染的。你等我”
说完,还不等我答话,她就强硬的拉着我坐在了沙发了,然后自己就跟一个小兔子似的,朝着别的房间跑去了我坐在沙发上,心中微微的温暖,在这世界上,谁也不会抗拒,多一个真诚关心自己的人的。
很快,苏灵就拿来了酒精,纱布等东西,还顺便为我带来了一件干净的衬衫。
开始为我仔细的清洗伤口,我的目光从上自下,正好就可以看见她的上半张脸,那双眼睛里全是担心和难受的感情,让我心中再次有些感动,却也忍不住在想,为什么庄婧就下手的如此利落?面对我的伤口也从未流露出过这样的感情?
我没深想,只是觉得作为一个认识了那么多年的人,表达一下关心很困难吗?这样想着,我忽然觉得好笑,自己有点儿‘缺爱’?才如此计较。
可我又不可避免的想起辛夷,如果是她看见我有一点点受伤?会是怎么样的表现?
往事好像很遥远,但很多片段却是清晰我,周正,陈重,从来就不是老实孩子,打架犯浑的事情从来没有少做过。辛夷在的时候也有,特别是她知情的事情,我永远也忘不了她拉住我袖子的手。
紧紧的,颤抖的,不安的,有时甚至会留下汗湿的手印我自然不会去顾忌一个小丫头的劝阻,该做什么依旧会做。
只是鼻青脸肿的时候,也难免我想起了那个时候她的眼神,如果破碎了的湖水。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形容,我想的有些恍惚忍不住一个仰头,有些疲惫的把头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是不能让辛夷见到我流血的我如同年少时那般,得到了同样的结论。
想起她,我忽然就安心!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有一个人和你父母一样是那么真的在乎你一丝一毫的细节,是幸福的。
“别动啊,叶少。”我的一个动作惹到了苏灵不满,她嘀咕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越发的小心,终于是忍不住询问了一句:“叶少?是那个很凶的庄姐?”
“不然呢?你觉得我像会自残的人吗?”对着苏灵,我没有隐瞒的必要,我也很放松。
“她?为什么啊?有什么不能好好说?要对你下这样的手?你还在受伤呢!”苏灵果然开始不满了,甚至是愤怒,可是碍于身份,她不能对庄婧怎么样。
“没为什么她和我永远不能友好的谈话。”我只是一句话说出了事实。
“叶少,你那么好的人”苏灵低下头,一层水雾却迷蒙了她的眼睛,她飞快的擦了一下。好像我受了委屈,就是她受了委屈一般。
我那么好的人?我哑然失笑我想庄婧的结论绝对不一样,我是那么好的人?她一定会反驳的。
“没事。”我这样安慰了一句苏灵。
苏灵轻轻点头,知道这些事情是她插手不得的,只是轻声说到:“之前,我其实就不安这书房隔音效果那么好,我坐在这里,也听见里面有嚷嚷的声音。就算听不出来在嚷嚷些什么,但我觉得叶少你好像很生气。”
说话间,她竟然要替我包扎伤口。
我伸手挡住了她,说到:“就两个浅口子,已经止血了不要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受了多重的伤。”
“嗯。”在很多事情上,苏灵对我是,我说一,她不二的而关系何时建立到这种程度,连我自己也恍惚,一开始对着苏灵我也是充满防备的,感觉自己就像个刺猬,走到哪里,让人先感觉的都是一身的刺儿。
其实翻个身,露出肚子的话,不是很软吗?
说话间,苏灵开始帮我脱衬衫这件衬衫的领口都是血迹,显然是不适合穿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打开了,庄婧走出来,刚好就看见苏灵帮我脱衬衫的一幕眼中自然是充满了鄙视。
我看得出来她有忍耐,但终究是忍不住讽刺了一句:“叶少啊,果然好大的架子。”
我自然不会嘴软,回应了一句:“你羡慕吗?我是说你羡慕苏灵吗?来,你可以过来帮我穿衣服。”
‘哼’,庄婧估计已经被我磨的没有了脾气,直接用一个鼻音回应了我我很自然的接过苏灵递给我的衬衫,非常故意显摆一般的让苏灵给我扣扣子,其实平日里真不是这样的,一般的情况下,我都是自己整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山门的苦日子让我学会了很多,真正少爷的作风我却是学不来。
庄婧似乎看不下去了,说了一句:“你想要知道很多事情吗?那就跟来,我没耐心等你。”
这个时候,我眉头一皱,顾不上显摆了立刻转身,一边自己扣着扣子,一边就快速的跟上了庄婧的脚步。
“叶少?”苏灵在我身后担心的叫了一声,毕竟在她看来,之前庄婧有那么失控的举动。
“没事。”我匆匆安慰了苏灵一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却跳动的异常剧烈。
第六章 再见亦沧桑(上)
每一个城市都不可能是完全光鲜的,就算再大,再繁华的城市,依然都有仿佛被遗忘的角落。
这些角落,往往是贫民的聚集区,往往是各种拥挤的胡同,往往是城中村,甚至棚户区
在这种地方,秩序的约束力变得微弱,道德的底线也被一再的降低,罪恶滋生,仿佛就是城市灰色的一角。
没有有色眼镜,没有刻意划分等级当我跟随者庄婧的背影,走进这里时,我只是在想,这里的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说灰色负面的东西容易互相影响纠缠,然后越加之深。
陷入泥潭里的人们,就再也难以‘挣脱’?亦或者说是要用十倍,一百倍的毅力去摆脱?
其实,我只是没有想到,庄婧要带我去见的人,竟然会在这样一个城中村,号称C城最乱的城中村。
在这里,窝藏着各种江湖骗子,小偷以及明目张胆抢劫的少年这里声名狼藉。
“你确定是这里吗?”我的脚下踩过一滩污水,然后在我身旁,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妇女挤开了我,端着一盆油腻腻的剩菜,毫不留情的‘哗啦’一声倒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垃圾堆的垃圾堆上,在阳光之下,惹得一群流蝇飞舞。
在这里,阳光似乎都穿不透那扬起的厚厚灰尘,以及巷落间错落的灰影。
“如果你认为不是,你完全不必跟来。”庄婧似乎对这里非常的熟悉,回答我话的时候,依旧没有回头。
是有十年以上了,庄婧竟然也没有想着换个发型,背影之上,高高竖起的马尾,随着她的脚步,摆动的我眼睛有些花。
我下意识的一转头,旁边是一个烟雾缭绕的小麻将馆,紧贴着一家成人用品店我自嘲的笑笑,还是跟上了庄婧的脚步。
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否有迷宫,但在城市中却是有迷宫的,就是这城中村。
我简直要被这七万八绕的巷弄绕昏,庄婧却是很熟悉这里的样子,左右转弯,脚步根本没有停过弄得我跟在她的身后疾步而行,竟然微微有些气喘。
我明白那是我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有些虚弱的原因。
只不过,我却明显的能感觉到庄婧似乎有几分急切。
从那边的巷弄转角,似乎是这个城中村卖吃的地方,已经是中午的时分,生意还算不差我以为庄婧也会直接从这里穿过去,却不想她却在街中一家看起来还算比较干净的小店停下了。
莫非庄婧要带我来见的人就在这里?
我的心莫名的提了起来,开始小心的打量这个小店里的每一个人,从服务员到吃客甚至恨不能冲进厨房,把厨师什么的也看一遍。
却发现,庄婧只是在这里打包了一份比较清淡的鸡汤米线,然后就无声的离开了。
我沉默了,这算什么?同时,心中也充满了某种莫名的疑问而庄婧的脚步不停,很快就穿过了这一片的巷子,到了下一片更加脏乱的巷区。
在这里,应该是属于城中村娱乐的地方,说的不好听一点儿,就是一个‘红灯区’。
白天的时光仿佛在这样一个地方也凝固了,整个巷弄异常的安静,偶尔有一两个慵懒的,随意穿着睡衣的女人出来,会用暧昧不明的眼角打量你一眼,然后又消失在那些所谓的按摩屋,洗头房里。
当然,这里除了这些按摩屋,洗头房还有些一间挨着一间的所谓酒吧。
凌乱的外墙上,涂着不知所谓的喷漆夸张的是在不知道有多少呕吐物的街道上,还有躺着醉酒未醒的男人。
这里,已经日夜颠倒。
我的心情不知道为何,又变得沉重庄婧却在这个时候,停下了脚步,转头竟然是一脸的尴尬:“你知道的,酒色不分家。这里是这个样子。”
这是什么不知所谓的话?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嫌弃以及误会啊?
“或许,我也不了解男人可能需要这样的地方来放松吧?就比如女人喜欢流连在商场。”庄婧又说了一句不知所谓的话,就如同在辩解着什么?
因为沉重的心情,我竟然不想和庄婧斗嘴。
主要是看她那一脸想要维护的神情,我不想反驳什么来伤了她的心,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驳就会伤了她的心所以,我只是沉默的点头,阳光下,那碗打包的鸡汤米线还在冒着热气。
“而这种地方,我真的不觉得有高级和地级之分。就如很高级的夜场,本质也是一样。”庄婧又说了一句。
而我眯起眼睛,弄不懂庄婧为什么那么啰嗦我只是肯定我要被这种啰嗦弄得不耐烦了。
庄婧没再说了,继续在前面领路,只是脚步莫名的放得有些慢。
直到走到一家叫做‘愤怒’的酒吧,庄婧停下了脚步,她的手放在了酒吧的把手上,从发白的指关节来看,她好像有些紧张。
“进去啊。”她迟迟不同,我忍不住开口催促。
“叶正凌,你说男人为什么要在这种堕落的环境下,才觉得安全?即便,他真的需要的只是一瓶酒?”庄婧不理会我的催促,反而转头望着我,问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想要了解男人?”我反问了一句。
庄婧立刻做出了一幅你爱答不答的样子,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口说了一句:“男人不是觉得在这种堕落的地方安全,而是当男人颓废的时候,周围的世界都是颓废的,那么他也就好过点儿了。”
“因为,越是难过,受伤男人越想把自己藏起来。不显眼,就是一种好过。”我只是想,如果有一天我到了这一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庄婧沉默的点头,然后终于推开了这个酒吧的大门。
白天的这种小酒吧,入门之后是一片黑暗,这是连阳光都穿不透的一种黑暗,伴随着刺鼻还未散去的烟酒气,对,还有一种特殊的潮湿味儿,一下子就将我淹没。
我觉得气闷,双眼也适应了好久。
才勉强看清楚了这里的环境不多的桌椅,到现在还摆得乱七八糟,一个小小的吧台,一个模糊的身影,握着一瓶酒,趴在了吧台上,旁边似乎是一个女人,揽住了那个身影的肩膀。
带着一种娇嗔到发腻的声音,对那个人说到:“你说,天亮了,就带我走的。你起来啊,你起来嘛。”
那个人含含糊糊的应着,声音仿佛堵在了喉咙里,也辨不清楚。
我莫名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在我身边的庄婧却怒火冲天的走了过去
‘砰’的一声,是鸡汤米线砸在柜台上的声音,那还冒着热气的汤汁洒落了一些在吧台上,也没有人去理会。
“他喝醉了,你走吧。我带他回去。”庄婧的声音透着一种彻骨的冰冷。
那个女人却高傲的扬起头说到:“你是谁啊?他说了带我回去的不需要你带他回去。jerry,你说是不是啊?”
jerry是谁?我在努力回想,但记忆中似乎没有这一号人。
“你怎么今天又叫jerry了?你又招惹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一个月二十天都是这种不清醒的状态,谁还受得了?”庄婧根本不理会那个女人,反而是愤怒的推攘起那个趴在吧台上的身影。
这种愤怒似乎还带着一种无助的哀伤,因为庄婧的声音之中明显带着哭腔。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上前去?甚至我都不清楚这一出又是哪一出?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吗?只是在我心底的情绪也很异样,庄婧竟然这样的一面?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看过?
她原来也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是我叶正凌何等‘垃圾’,才招惹的她不正常了?
“你干嘛推他啊?你这个疯女人是谁啊?”在这个时候,被忽略的那个女人不干了,在夸张的尖声之中,忍不住从高脚椅上跳下来,来拉扯庄婧。
庄婧的情绪似乎也激动到了极点,在这个时候,一个侧踹,异常果断的踢翻了那个女人,我感觉眼睛一花,那把锋利的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庄婧拿在了手里。
她冷声说到:“我没空和你啰嗦。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滚,现在,立刻!”
在完全的昏暗之中,庄婧匕首的光芒似乎有些刺眼,弄得我也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站了起来,不敢再发出任何腻人或者刺耳的声音了,沉默着捡起自己的包,似乎就要离开。
但在这个时候,那个一直趴在吧台上的男人忽然坐了起来,有点宿醉未醒的样子,摇了摇自己的头,然后一把拉住了那个女人。
第七章 再见亦沧桑(下)
他的背影让我觉得眼熟,但却又陌生。
陌生的在于那种颓废气息的环绕,从背影都能透出来,我从来不记得我的记忆里有一个如此颓废的人。
没有言语的,那个男人一把把那个被庄婧吓住的女人拉进了怀里,然后不耐烦的朝着庄婧挥了挥手,表示让庄婧离去。
“你能不装疯卖傻吗?之前电话里不是还清醒的吗?我把他带来了,你难道就要这个样子见他?吃点儿东西,清醒一下吧。我知道你想见他的。”突兀的,面对这样的冷遇,庄婧竟然没有发火,声音却变为了恳求。
我站在较远的地方,心中也有一种于心难忍的感觉。
可也是毫无预兆的,那个身影忽然站了起来,用一种宿醉的,颤抖的声音说:“你把他带来了?我什么时候同意的?什么时候?你走!”
说话之间,那个人毫不留情的抓起柜台上的鸡汤米线,狠狠的摔倒了地上。
我再也忍不住,几步冲了过去,看也不看,抓住那个人的衣领,拳头就要落下去却在这个时候,由于我的动作太猛烈,他一直戴着的一顶鸭舌帽落在了地上。
我的拳头一下子停在了空中,整个人一下子被心酸淹没,连鼻子都被刺的发痛。
“正川正川哥。”当颤抖着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喉头哽咽的发痛。
是的,如果在我生命中,有几个人化成灰我都认识,那正川哥就是其中之一太多的记忆,太多的温暖我不能忘记,就如此刻看见他,我仿佛还能看见穿着那一夜初入山门时。
有着半长头发,穿着干净白衬衫,倚着门框,对着我懒洋洋笑的干净少年。
好看的就像从电视之中走出来的人。
尽管我已经很隐忍,但眼前还是一片模糊我以为正川哥会和我一样激动,却不想他猛地一个低头,说了一句你认错人了,还不待我反应,就忽然爆发的用力推开我,然后发疯一般的朝着酒吧的大门跑去。
中途那些散乱的桌椅撞到了他,他也不管不顾好像这里就是地狱,他必须马上逃离。
在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怨气?怨他当年在师父驱逐我出山门的时候,不站出来为我在师父面前说一句话,怨他在我离开的那天,也不走出山门,和我说上一句道别的话。
我心里只有思念,刻骨的思念那年少的记忆,那相依为命的温暖,那大殿之中,如豆的烛光,师徒三人相互夹菜的,默默吃饭的安心。
“正川哥,你不要跑!”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大吼了一声,也朝着酒吧的门口疯狂的追去。
‘澎’,是正川哥已经撞开了酒吧的大门吧外阳光刺眼,连我才从外边儿进来,都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正川哥更是在狂奔中一下子跌到在路面。
我赶紧追了过去,他不管不顾的爬起来又是一阵狂奔。
我也跟着冲出了酒吧身体尽管还是虚弱,在这个时候却如同燃烧起了一团最烈的火焰!就如五年多以前,我失去,我沉默,我接受!但就是不能让我再遇见因为再遇见我就放不开了。
如今,我就是这种强烈的感觉,顶着白花花的阳光,我们在这条仿佛时间停滞的街道上卖命的追赶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整夜的宿醉,正川哥的脚步有些虚浮哪里还有当年那个潇洒矫健的身手,终于他撞到了不知道是谁无良的扔在街道上的旧沙发,再一次扑倒在了街道之上。
而我已经追过来了,他似乎是慌不择路又似乎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竟然来爬起来都来不及,竟然手脚并用的朝着巷子的一个角落,拼命的爬去。
那里立着一个硕大的垃圾筒,流蝇在刺鼻的气味之中,仿佛不知疲惫的兴奋飞舞着。
那里是这条街道之中,唯一能够掩藏身影的所在,正川哥爬到了那里,似乎才觉得安全一些,立刻缩起了身子,把自己藏在了垃圾筒的后面,手上抓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又拣在手里的帽子,慌乱的戴在头上,然后死死的压低了帽檐。
在这个时候,我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剧烈的心酸,心痛竟然压得我气喘吁吁,有一股梗在心头的愤怒,如同一块大石一样让我连出气都困难。
我一步一步的走向正川哥,他蜷缩的更加厉害!
在这个时候,世界的一切都被我抛弃在脑后,只剩下步步逼近的我,和越发胆怯的正川哥。
走到垃圾桶那里,我停住了脚步那刺鼻的气味,在阳光下散发的越发熏人,我终于是忍不住了,忽然疯狂的怒吼了一声,一脚踢在了那垃圾筒上!
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挡住正川哥!
‘哐啷’一声,硕大的垃圾桶竟然被我一脚踢翻,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里面的垃圾也洒落了一地洒落在我的身上,也洒落在正川哥的身上。
失去了垃圾桶的遮挡,正川哥又想站起来跑来!
我却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什么也顾不得,蹲下,忽然狠狠的抱住了正川哥。
我的眼睛酸得要命,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流泪,我说不出任何的话,只感觉正川哥的身体在瑟瑟的发抖,我越发的缩紧了自己的双臂,就像抱住了无数的回忆与温暖我如何能放开。
无数要命的假设和可能,在我的脑中就要爆开,我拼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到头来,却是落的我也浑身发抖。
这样持续了十几秒之后,街道上才传来了庄婧的脚步声,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我低声说到:“正川哥,我是正凌,叶正凌!没事儿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你是我哥。”
我不知道我是否在表达一句废话,可是千言万语到了喉中,只能化为这样的语言。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什么正川哥。”他挣扎的更加厉害了,急忙的否定可是,声音似乎已经清醒,不再带着宿醉的含糊。
我都不用看他的样子,只凭着这个声音,我都能清楚的认出这就是正川哥。
所以,我的双臂收得更紧了,我一字一句的说到:“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活着,我也还活着。不管你认不认我,我们两兄弟一起扛着。”
这句话说完,正川哥突然不动了,我的心稍安。
却不想,等待我的却是他忽然猛烈的一拳,然后奋力的挣脱了我,对着我大吼了一声:“我说了,我不是什么正川哥。”
说完,他转身又要跑,我被他的突然爆发,再次的弄翻在地上可是这一次,我怎能放开你?!我一个转身,也顾不得自己是趴在垃圾堆里,猛地伸手,抓住了正川哥的裤腿。
他要挣脱,我一个用力,也把他拉翻在了地上。
他似乎很疯狂,抬起脚来,想要踹开我,但终究没有踹下来,而是挣扎的更加剧烈。
我几乎咬碎了牙齿,积蓄着力量,一个用力,虎扑出去,几乎是压在了正川哥的身上,然后猛地的掀翻了他扣在脑袋上的帽子!
刺眼的阳光,猛地让他闭上了眼睛。
可是,也是在阳光之下,我终于再次清楚的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依旧是好看到让人忍不住赞美的五官,脸色却苍白的可怕。
比起营养不良的山门生活,他反而消瘦的厉害原本整张脸有一种丰神俊朗的观感,如今却瘦的露出了高高的颧骨,双颊也凹陷了下去。
胡子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刮过了,或者是他自己胡乱的刮过,总之参差不齐的长在他的脸上。
最让我震惊,伤心,难过的是他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从眼角一直到嘴角,一道弧形的,裂开的伤口。
其实不算难看,至少我认为是如此,反而平添了几分男人味儿。
即便,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在正川哥脸上留下那么一道伤口,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在那个人脸上留下五道伤口。
“正川哥,你不要逃避了你觉得叶正凌会认不出你吗?”在这个时候,庄婧也跑到了距离我们不到两米的地方。
原本正川哥还在挣扎,尘土飞扬之中他就像是一个快被劫杀的人一般挣扎着,但这里是最没有秩序的城中村,没有人出来管这一档子‘闲事’。
可是庄婧如此嘶吼了一句之后,他停止了挣扎。
在我的身上,他第一次用正眼看着我,双眼之中有一种充满了颓废的灰,他笑了:“叶正凌,你已经被逐出山门了,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怎么死皮赖脸的追着我不放。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回山门了?谁是你哥?”
热血冲到了我的脑门终于,我的拳头重重的落下,狠狠的打在了正川哥的下巴上。
第八章 当年的迷雾(一)
“哈哈哈哈”当我的拳头落在正川哥的下巴上时,他回应我的就是这样一窜笑声。
发泄的,疯狂的,彻底的小巷之中吹起一阵秋风,扬起尘土,旋转着就要将我们的身影吞噬。
我形容不出来的心痛,不敢相信自己为什么有一天会对着正川哥挥拳,我甚至可以接受他在情感上的背叛,就比如眼睁睁的看着师父把我逐出山门。
可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他这么去否定过去我与他的感情。
“起来。”我从正川哥的身上站起来,拉住他的衣领,想要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哈哈哈”他任由我拖着他的衣领,依旧是在狂笑,眼角都笑出了眼泪。
我强行的把他拖了起来,扶在我的肩上,我的喉咙就像刚刚放肆的大哭了一场那般疼痛,以至于我的声音低沉又干涩:“正川哥,你知道吗?你现在像一滩烂泥。”
“哈哈”他笑,声音渐小,开始哽咽。
“可就算是一堆烂泥,你既然被我遇见了,就不要想我会放开你。”说话间,我扶着他朝前走去。
他开始哽咽,麻木的随着我前行。
庄婧在我们身后跟着,亦步亦趋。
我并没有带他去火聂家的总部,而是找了一家浴场,就这样带着他进去了,我给了服务员一笔钱,让他帮我们买两身儿干净的衣服,庄婧有些无助的等在外面,可是我顾不上她。
在蒸腾的雾气当中,我默默的帮正川哥洗着头,擦着背他无言,任由我这样做,我也沉默。
时光流逝的太快,曾经在山门之中,也是他帮着我洗头,搓背只是在这过程中,我们都会打闹,谈笑经常惹的师父穿着短白衫子,就冲进来骂我们‘两个小兔崽子,你们再不出来,我就加罚你们的晚课。”
而是不是人长大了,这种真正的快乐也就会随着岁月流逝了呢?
可我觉得正川哥在身边,就是无比的安心。
我拿来一套刮胡刀,帮他刮胡子,他也不抗拒我忽然的抬头,看见他眼中有了一丝一闪而过的柔软,我继续低头帮他刮着胡子。
我知道,其实很多的事情,他也没忘。
经过了一番收拾,正川哥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当年的几分风采,只是时过境迁,他的气质已经大变,肯定不可能再是当年的白衣少年,多的是几分属于成熟男人才有的沧桑。
我紧紧的揽着正川哥,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又要跑了。
他却经过了那么些时候,变得冷静了许多,尽管依旧沉默,却再也没有了那种激动的情绪,也只是跟着我走。
庄婧还在外面等着,见到我们出来了,大步走了过来。
看见这样的正川哥,庄婧的眼中明显的亮了一下,傻子都能看出来,其中包含了太深的情感可惜,正川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应。
“饿了,吃饭吧。”我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干脆的说了一句话打破了这种气氛。
庄婧点头,正川哥难得的‘嗯’一声。
我找到一家在这里风评不错的菜馆,定了一个包间,点了菜三个人就在房间默默的吃饭,吃到一半,我憋的慌,不顾庄婧的阻止,让服务员拿来了一瓶50几度的烈酒。
我给自己满上,也给正川哥倒上。
我没有刻意的敬他,只是端起来自己一口干了正川哥也无言的跟着干了。
我继续倒,继续喝正川哥也就跟着继续喝。
三杯酒下肚,一股热气从胃部一下子冲了上来,我有些红脸正川哥的眼神又开始有些恍惚。
我们来的时间不算早,吃了一阵儿,大堂已经没有什么人。
一阵音乐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电视里主持人的介绍:“这首歌并不是一首为爱情而创造的歌曲。而是歌手南下看他哥哥的时候,有感而发创作的一首曲子。严格的说来,这是歌手写给他哥哥的曲子。”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我打开离别时你送我的信件,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看不见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我听见有人欢呼有人在哭泣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
歌曲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哀伤,又着一种人在漂泊时特别的孤独,而在这种时候会分外思念亲人,兄弟对他们在内心深深的爱那种情思。
一声一声好像唱入了我的心里,我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喝得很急。
正川哥也跟着我,同样也是喝的很急。
当歌声终于结束时,我终于放下了杯子,我已经有了5分的酒意,哽咽在喉头的话只变成了一个词:“二哥”
正川哥沉默,又是给自己灌了一大杯酒,忽然也是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话:“老三,我一直都以为你还是个孩子。永远都是那个带着一脸冲动的少年样子。我们分开了太久你变得成熟了。”
那一刻,我的手有些颤抖,虽然只是一句再普通平常不过的感慨,但代表着他终于承认了我,也开始正视自己了。
“发生了什么?这些年。”我问的很直接,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我原本想问的是师父呢?只是我不敢问而已这其中,我已经不是太想知道什么事情,事件了我在意的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正川哥变成了这个样子。
正川哥不语,只是连续的喝了三杯。
他的脸也终于泛起了一丝潮红,看来这些年他的酒量依旧比我好,他低声说到:“庄婧,你先出去吧。我和老三说会儿话。”
毕竟,山门的事情就是山门的事情,而山门从来只有师父,我和他他永远都记得这一点。
庄婧似乎不愿意离去,有些不舍的看着正川哥,正川哥却没有任何的回应最终,庄婧只有垂下眼帘,有些慌乱掩饰了一下难过的眼神,咬了一下下唇,站起来出去了。
看着庄婧的背影,我没由来的想起一句话。
‘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千言万语抵不过一个心甘情愿,而心甘情愿的背后却只有一件儿东西,那就是爱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包间有些闷,端起来杯子来一连喝了两杯。
庄婧已经出去了,正川哥点上了一支烟开口了:“当年不要怪师父帮你逐出山门,也不要怪我为什么忽然对你绝情。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而你尤其不要怪师父。”
我低头听着。
“你知道那老头儿很少生病,收拾起我们两个来,就像一头牛!壮年人也不见得比他有力气。你走后,他大病了一场。”正川哥的语气有些淡淡的,烟雾之后是一双哀伤的眼。
“什么?师父病了。”这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回忆,我一再的告诉自己要淡定。
可是,听见那老头儿病了,我的心猛然的抽痛了一下。
“是啊,病了啰啰嗦嗦,麻麻烦烦的一个月才好了个利索。他那性子,一场病岂能打倒他?放心吧,好了的只是好了之后,更爱懒散的在那长廊上喝酒了,喝迷糊了,好几次问我你到哪儿去了。”正川哥吐出了一股烟雾。
就像吐出了一幅幅回忆的画面,我恍然中就看见师父迷迷糊糊的样子,睡在长廊上,正川哥从旁进入大殿,他问:“正川,老三那小子又野到哪里去了?”
我眼睛很酸,我拼命的揉了几下,还酸有些烦人。
“他想你的,尽管他想若无其事,想尽力掩饰。可不论是不是修者,他还是个人,对吧?是人呐,就没办法去掩饰真正的感情。”正川哥终于有一些情绪了,手上的烟却也燃烧到了尽头。
我默默的点上一支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自己也点上了一支,深深的吸了一口。
“而最理解师父的肯定是我。”再次抽了一口烟,正川哥停顿了一下,他额前的头发已经很长,随着他停顿,低头遮住了他的眼,我看不清他的情绪,只能听见他低沉的话语。
“我一再的告诉自己,逐你出山门,是为了你好。我们剩下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要面对的麻烦也不少不能分心。可还是人呐,对不对?”后面的话他没说。
因为之前就已经说过,这天下无论什么人,好人,坏人只要是对谁动了真的感情,那是掩饰不住的。
但我却皱起了眉头,在酸涩之余,抓住了一句关键的话。
逐我出山门,是为了我好?
正川哥的声音还依旧在耳边:“我没办法那天躲在山门之后,飘着雨,看你下山的背影。总觉得自己有一种抛下你的感觉。这种感觉,这些年都都挥之不去。”
我的泪水瞬间滚落。
第九章 当年的迷雾(二)
在这些年来,不管我是否愿意承认。
我都是思念他们的。
在无数个寂寞又沉默的深夜,我站在窗口发呆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在山门的点点滴滴,一直到某一个画面的时候,才会戛然而止。
那个画面是很多年来,我不敢触碰的伤痛,如今随着一句挥之不去,一颗泪水的滚落,我终于有勇气去想起。
那是一个飘雨的清晨,一切都如平常。
做过早课以后,师父和正川哥就不见了我没有在意,只因为正川哥的本命阵纹没有完成,他们常常就这样不见了。
描绘本命阵纹的时候,是不能有任何打扰的。
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随着学习的越发深入,就越发感觉关于阵法的一切浩瀚如海,而我在其中是否能取到一瓢水?
平静的上午,陪伴我的只有雨声,还有一本已经泛黄的阵法书。
我深陷其中,一直到了中午,也没有等到熟悉的‘烟火味儿’,那是正川哥要烧灶做饭的信号,只要在山门,除非辟谷的日子,除开以外,无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要时间一到,正川哥总要做饭的。
只因师父的一句话,不管任何事情,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做。
话里的背后是一种心态,淡然的心态我知道。
所以,没有闻到‘烟火味儿’是一件极不平常的事情,我终于起身,想去看看究竟,却不想一出门,看见的却是静静站在我门外的师父。
“师父,你站来这里多久了?你是不是又是来瞧瞧检查我?我有用功的!”我下意识的就说出了这句话,脸上是平常的笑意。
师父老是玩这一套,当我还是以前的小孩子吗?那么不自觉。
“叶正凌。”师父看着我,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入了山门以后,除非是有什么异常郑重的事情,否则师父不会这么连名带姓的叫我。
“你下山罢。”在这中间没有停顿,师父说的很直接。
“是下山有什么事情要我办吗?”我松了一口气,又笑开了。
“不,下山以后,你就不用回山门了。”师父的表情看不出来任何变化,语气只是越发的平静。
这一次我的笑容彻底破碎了,大殿外,长廊处我感觉这接近秋天的雨是真的凉了,山上的夏天总是要结束的快一些。
“徒儿不懂,请师父明示。”我低头,抱拳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从这句话开始,我的语气已经透着一点儿疏离了,我的心开始出现一条条的裂痕,我也阻止不了了,眼睁睁的看着。
“收拾东西吧。现在就下山,没有什么明示,只是你我师徒缘尽,你被逐出山门了。”师父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咚’,在他身后,是我忽然跪下的声音,他不曾回头。
“师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他飘然远去,很快,我就连背影都要看不见了。
“我不走,这种事情怎么能你一个人说了算?我就是不走,我赖在这里了,你打死我,我也不走。”我不想用这种近乎耍赖的方式留在山门,可是到那一刻,我才慌张的发现,除了这个,我竟然找不到别的办法。
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就再也不肯松开。
师父停下了脚步,依旧没有回头,只是他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是否我给你一个原因,你就甘心了?”
“而给你原因,只是让你甘心。你若然不走,那也可以留下,我和正川走。”
那一刻,我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滴落山门之所是山门,缠绕了我那么多的感情和回忆,那是因为山门里有他和师兄在,若然他们走了,山门也就‘死’了,留下的只是一堆堆毫无生气的建筑!
师父啊你何以忽然绝情至此。
我被刺痛了,原来伤心的人还是可以愤怒的,我愤怒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明白在这个世间,谁对谁的情感都不是理所当然的,都逃避不了,有的人,你就是不允许他(她)对你没有情感。
只因为人会痛。
所以,我挺直了腰,用自己也难以相信的冷漠,大声说了一句‘是’。
“山门资源有限,只能培养一个人。正川从小就被我抱回,难不成要他走?”师父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忽然有一种世界都破碎的感觉,师父难道不明白,我要什么资源?我要的不过只是师父和正川哥温暖的存在着就好?可是我说不出来话来,刚刚才有的坚硬,又瞬间破碎。
“我我不要什么资源。”这句话似乎已经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不会表达的人注定更痛。
“山门不养闲人,已经很困难了。”师父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又开始前行。
我在泪眼模糊之中,看着师父的背影,第一次觉得那么陌生
“叶正凌明白了。”这一次,不再是弟子然后,我开始重重的磕头,一个,两个,三个我磕头的声音回荡在木制长廊,今日无情,不代表我可以忘记他日之恩。
这磕头,是我该的。
师父应该是听见了,所以在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前,又一句话飘荡在我耳中:“快收拾吧,天色尚早,我还可以送你出山门。”
我站起身来,擦干泪水沉默着回房间,开始收拾!
一时间,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想带上,一时间,又觉得根本没什么东西,有什么好收拾的?我不能去怪谁,师父的原因给的足够我想不通的为什么,只是在个人的情感上,认同不了这种骤然拉开的距离。
临别之前,我想去找正川哥整个山门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正川哥的身影?他知道,还是不知道?我心中有一丝可笑的幻想。
山门前,细雨纷飞。
望向远处的天际,却莫名的灰中带红如同已经失去了生机的,灰了的心却还能渗出艳红的血。
我在前,师父在后我望着远处的天际不语,师父在我身后不语。
沉默了一分钟,我只低声了说了一句:“走了。”
“好歹你也是山门人,过些时日,会拖人带一些东西给你。修行能不落下,最好不要落下。”这句话似乎稍微带着一些温暖。
我抬头充满希冀的看着师父,他的面上无风亦无雨,只是说了一句:“走吧。”
回忆的片段到此处就已经到了尽头而不知不觉之中,泪水早已经滚落了几滴在手中端着的酒杯之中。
正川哥看着我,那一瞬间,眼中又充满了熟悉的温暖。
曾经就是,他看我做弟弟,最是见不得我委屈这种眼神是本能,他似乎改不了。
所以,他低头,轻声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想那天,我跪在师父背后,耍赖说我不走时,师父的背影。”说完话,我端着酒一饮而尽,既然师父你也心伤,何必赶我下山。
如今原因明朗,似乎是为了我可你终究是不是不信我能和你们一起面对生死的?
“哦,那天我在,就在走廊尽头那间房。”正川哥的语气淡淡,也是喝了一杯酒。
“你在?”我惊奇,但不用再问,他已经说了,我下山那一天,他根本不愿意面对。
“嗯,在的。”说话间,正川哥喝了一杯酒,然后说到:“那样的师父,我此生再也没有见过,再也没有。”
“怎样的?”有泪水的酒,入口似乎苦了几分,萦绕在喉间不去。
“一步一落泪。”正川哥说完这句话,忽然眼眶就红了,这一次他是直接抓着酒瓶子,狠狠的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原来,当日我看见的是一个绝情的背影。
而在另一头的正川哥,看见的却是一个一步一落泪的伤心老人。
我的手颤抖的厉害,不由得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裤子,指尖都泛白了我要忍着,不哭!不能哭时候的痛,才刻骨铭心。
‘澎’的一声,正川哥把酒瓶子跺在了桌子上,然后红着眼睛看着同样红着眼睛的我说到:“是不是很想这个老头儿?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咱们和他应该是此生不见了。”
“你说什么?”我的手指变得冰凉,而这种冰凉一下子就蔓延到了全身。
“你的到来原本就是一个承诺。”正川哥说话间用力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到:“而师父这傻老头儿不仅把承诺守到了最后,而且因为在乎你,承诺之外的事情也去做了。”
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为何我的到来是一个承诺,我也不想懂。
我冷的厉害,拼命的喝酒可惜烈酒入喉的热度,也让我的身体暖和不起来。
我鼓足勇气问正川哥:“师父师父他可是已经去了?”
“没有,但是和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正川哥看着我,忍了很久的泪水,也跟着落下了。
“老三,我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而我,还失去了你和师父。”
第十章 当年的迷雾(三)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安稳过了。”庄婧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昏黄的灯光,总能带给人一点儿内心的温暖,因为那是人心中最初的,家的颜色。
我没有回头,习惯性的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低声说了一句:“那就让他睡吧。”
“你为什么总喜欢站在这里?从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怎么动过?”庄婧终于还是走到了我的身边,轻声的问了一句。
从见了正川哥到现在,她对我的态度算是莫名的好,至少在我的记忆之中,庄婧并没有这么对我温和过。
我为什么喜欢站在这里?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只是眼中的城市也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是不是终于累了随着对面那栋大楼的某一户,也熄灭了灯光,入眼就是一片浅淡不一的黑。
除了路灯的灯光。
我想起一个身影,曾经也是站在这里,他的侧颜似乎会发光而让我仰望他来去无踪,似乎总有着很沉重的心事,被一团忧伤所环绕,却是站的很高。
那个人是陈承一他说,我和他有相似的命运。
而我别的不知道什么,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习惯了站在他当日所站的位置。
看整个城市,想自己的心事也在这种时候,会发现如果是个人的事情,都会无限渺小。
因为站在这个角度,看着的也算是芸芸众生。
可就算渺小,情绪却是巨大的。
“师父,他去了一个地方。一个我们这一生或者都不会去到的地方。”正川哥的话还在我的耳边萦绕。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其实,我和他在那时,都已经是醉眼朦胧,可我觉得我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最后的封印之地,也是我们山门之人,最终的归属之地。”正川哥的话辗转在喉头,似乎都那么一些不清晰,可却又一字一句的那么清楚。
“最后的封印之地?封印着什么?”我揉脸,当时心是痛的,这等山门隐秘,我竟然不知道。
可是,我不会误会是正川哥和师父没有把我当自己人了,他们把我保护的太好了。
“封印着一段尘封的历史,一个曾经的世界。”正川哥在那一刻说起这个的时候,似乎变得清醒了一些。
“尘封的历史,曾经的世界?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有些想象不出来了,又追问了一句:“你,也会去吗?”
“我之前说过,不要追问我的事情。我自然是想去的,但现在,任何情况都不允许我去的。”正川哥的眉间眼角带着苦涩。
“我们去找师父吧,我想他。”在这个时候,我终于是彻底的醉了。
“不行,也不可能。我们去不了那里如果不是对的时间,我们永远去不了那里。”正川哥趴在了地上。
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段对话,接着正川哥已经人事不省了我也宿醉,但还记得扶着他,慢慢的朝着火聂家走。
我们从饭馆喝到河边整整喝了好几个小时,说了在山门也许要一个月才会说的那么多话,我从心到身体,都又疲惫又心酸却要命的麻木不了。
庄婧始终跟在我们的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听我们的对话。
回来路上的风,吹的我渐渐清醒,吐了两次,洗了一把脸以后我就好了很多,把正川哥背在了背上,竟然是这样一路走回了火聂家。
我喜欢这样,就像小时候,他也曾背着我。
到了我的房间,沾着床,他就睡了过去一路上,原本一直在说着的含混不清的胡话,也不再说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他嘀嘀咕咕的胡话之中,我老觉得听见一个我熟悉的名字可如今,心事已经够多,我无暇分神再去想这些。
倒是庄婧说他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安稳过了,打断了我的思绪。
此时,庄婧站在我的身边很安静,同样和我面对着黑沉的城市,她忽然开口问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争执吗?你说过一句话,你的生活不平顺,有的人对你做出这样的举动,你就只有搏命。”
“怎么?”我眯起眼睛,稍许有些疲惫。
到现在实在不想纠缠于这种鸡毛蒜皮的问题之中。
“那是不是意味着有的人,就算对你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你也不会搏命?甚至不反抗呢?如果真有这样的情绪,那那个人是不是很重要?”庄婧盯着眼前的夜色,语气有些寥落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嗯,有的人就算用刀刺进了我的胸口,我想我也不懂该怎么去反抗。”我的语气也变得低沉,我想起了几个人,他们如果这样做,我是不知道怎么样去反抗的。
因为那种伤心,就足以将我摧毁,又如何去反抗?我没有具体去想,会是谁?
但我也终于明了,这其中肯定不包括庄婧我心中竟有些微微的惊奇。
“那她一定对他很不一般,可能”庄婧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声音越来越低,话未说完,一滴泪水就从她的眼中滚落。
我一开始没有听懂,后来仔细想过,也不太懂,原本我心事满腹,对这些事情实在好奇不起来,可庄婧的泪水却凄凉的像落进我的心里,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她?他?”
庄婧抹去了眼角的泪,双手抱胸,低声的说到:“在不久以前,有这么一个女人,她的指甲生生的刺进了正川哥的胸口。我看着他的胸前,五道流淌的血迹可是,正川哥却呵斥我,让我不要过去。然后,转头,却看着那个女人,只是温和的笑。”
我沉默的看着庄婧的眼中,又蒙上了一层水雾。
下意识的摸了一支烟出来。
这些,正川哥都没有与我说起过只因为,正川哥说过,不说他的事情,若我不想为难于他,也不要追问他的事情。
烟雾缭绕,庄婧的声音还在继续:“他对她说,若然你杀了我,能够解开你内心的仇怨,你就动手。我就这样看着你,不会反抗也好,死在你手里,纵然我的人生还有千般遗憾,但我不会后悔。”
“叶正凌,你能回答我什么吗?”说完这些,庄婧茫然的转头,已经是泪流满面的看着我。
我心中沉重,感觉也是酸涩,沉默了许久,才说到:“我觉得爱一个人,如果得到回应,那肯定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如果没有得到回应,那终究也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若然真的是爱,当成为了自己的事情时,也要想着不要成为他人的负担。”
庄婧抹去眼泪,声音哽咽:“怎么做?”
“万事别问为什么,就是最好。因为那是他的事情。”我又转头看着窗外。
其实,我心中有疑问,可是在此时我不能去触碰庄婧的伤口,能用指甲刺入人胸口的,还是正常人么?
正川哥这些年来,又发生了什么?才颓废至此如果是与妖有纠缠我的心中泛起一股苦涩,那苦涩一直蔓延到了口腔唇角,怎么也挥之不去。
我还想要再喝。
于是,我走到了酒柜面前,拿了两个杯子,放入了一些冰块儿,倒上了两杯酒这一次我没有站在窗前了,而是有些疲惫的靠在卧榻。
庄婧自然的在旁坐下,我递了一杯酒与她。
她接过沉默的喝完,自己又去倒上了一杯,或许是嫌不够干脆的提了整个瓶子过来。
我抿了一口酒,说到:“醉了,就不好了。”
“醉了,也不用难受了。”庄婧泪眼朦胧。
“情爱虽然伤人可那是你想着回应,回报才会如此痛苦。如果你学会了自得其乐,那不是好?心境也升华了,痛苦也解脱了。”我笑着说到。
“叶正凌,你扯歪理还挺在行的。可是知易行难,你不用试图用道理来说服我。”庄婧又喝下去一杯。
我一仰脖,也喝光了自己杯中的酒。
说到:“谁要安慰你来着?我若不想些歪理,我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庄婧看着我,说到:“莫非你也爱而不得了?”
“谁有空想那些?庄婧,你觉得我是人还是鬼?”我笑着说的很轻松,房间里是我倒酒的‘哗哗’声。
第十一章 当年的迷雾(四)
我这个问题问的未免有些太过惊悚了,问的庄婧是一下子就愣住了。
可是我竟然莫名的淡定,手还温热,动作也稳,瓶中的酒稳稳的落在酒杯四分之三的位置处,就被我收了起来。
太满则溢,也失了一些留白的美感。
我竟然还有空注意这些细节。
我端起杯子来,抿了一口酒,口中的苦涩总算被酒液的辛辣冲淡了一些,我满足的长叹了一声。
烟酒自然都不是好东西,但比起它可以偶尔麻痹来自灵魂的痛苦这点子好处来说,很多人都投降了,自然也包括我。
庄婧是聪明的,我如此一问,先是让她吃惊,而后,她就反应了过来。
收了之前的哀伤小女儿态,神色倒是变得有些郑重起来:“你都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我回答的很平静。
“别多想,你是人。”庄婧沉默了片刻,才说了六个字,我得纪念一下,这是她给我的第一次安慰。
但怎么算人呢?
来龙去脉,如果简单的说来,就正像正川哥说的那句话,我的到来是山门的一个承诺,一个固守了千百年的承诺,由他和师父来做到了最后。
我叶正凌是什么?想到这里,我又喝了一口酒。
其实,就是聂焰受损严重的残魂放在山门绝密的养魂阵之中,利用了巍巍秦岭的灵气,慢慢滋养起来的一缕聂焰的残魂。
山门之所以建在那里,因为那里就是秦岭之脉最聚灵气的地方。
灵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纯净的阴气,滋养的是人的灵魂只是世间的阴气成为不了灵气,究其根本原因就是阴气太过驳杂,所蕴含的的负面气场也太多。
而人讲究的是阴阳协调,阳身弱,纯净的灵气,人也承受不起。
所以,修者要‘食’那一口灵气,修体也时时不能放下。
但如果换成单纯的灵魂来承受灵气,问题就小了许多可阳身都存在虚不受补的问题,更何况灵魂?
我要佩服的是聂焰,或者应该是我自己即便是一缕残魂,也足够强大,生生的在那山门最隐秘的聚灵阵之中‘活’了下来。
于是,这个承诺也就一直随着残魂的存在,而固守了下来。
当然,也许也只有我的山门才能完成这一件伟大的‘壮举’,若没有那神秘的聚灵阵,聂焰的一缕残魂莫说‘活’下来,就算转世也无能,面对的只能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而当日,山门极有威势,也能在乱局之中,保留下来了这一缕残魂。
这就是山门最大的隐秘,而在这个承诺的背后,牵涉着一个惊天的秘密说起来,又算什么惊天?我喝光了杯中的酒,兀自想的出神,庄婧以为我一时难以接受,又往我杯中倒上了一些。
我下意识的抿了一口,思绪却在继续,这个惊天的秘密无非就是,有一天,妖族会卷土重来,而聂焰也将应劫重生。
中间,有一个最重要的点在于,山门世代去封印的那个大阵,气数将尽。
也唯有聂焰这个身份特殊的人,才能力挽狂澜为什么身份特殊?为什么独独只有聂焰才能够力挽狂澜?这个正川哥也说不清楚。
我?我自然更不清楚我现在能想起来的,也只是一些片段罢了。
至于,叶正凌不,叶涵,这个几乎被我遗忘了的名字,那个在这场事件之中,真正的可怜孩子早在小时候的那场变故之中,就已经过世了。
就是摔倒地上那一次。
“当日,我还记得师父带着我,我看着抢救你的车子从我和师父的面前呼啸而过。我问师父,小师弟是要死了吗?师父说,小师弟是要来了。是那个可怜的孩子要死了他十世都是‘血腥’带煞之人,第一世是战场老兵,第二世是到了第十世则是一个六岁就开始学屠的学徒,一直屠杀牲畜到了七十六岁。这样的十世之煞,他的命数已经承受不起。却偏偏合了聂焰那个‘煞星’的命格。倒也算用功德结束了他十世之煞。”
“小师弟是煞星?”
“煞星难道就是不好?就如一柄利刃,也要看刀锋指向是谁?就算一个杀僧,也要看所犯只杀,是否仁义救回千百人命。一因一果的计算哪有那么简单?一正一邪的界定,那是浮于表面的那般分明?他若不煞?何以用自身来定劫难?只有最锋利的刀,才能斩杀最困苦的劫。”
“这是我和师父的对话,在那个时候承载着你现在灵魂的肉身主人,就要真正的去了。而我和师父就在不远的郊外布阵施法我记得施法的那天,我怀里捧着一道指路的符箓看着的是漫天狂风卷起了好多草屑。”
“师父放出你残魂的时候,这天儿明明很蓝我却觉得跟变了天似的,一片铺天盖地的血红,夹杂着无数的怨气,好像是远古凶兽的声音在吼叫,就朝着那个医院一溜烟儿的去了。”
“我想看看英雄了得的聂焰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我没看见就记得那铺天盖地的红了。我说为什么会有兽的声音,师父说那是你一生斩杀大妖恶怪无数,它们的怨气早就缠绕着你的残魂,去也去不掉了而这些山门并非没有办法。可是这些怨气的根基缠绕着一个最厉害的诅咒,就是因为那诅咒的存在,这些怨气也消不去了。”
这就是正川哥在酒多之时,断断续续给我说起的当年。
我像在听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我说我对那段日子的记忆一向模糊其实,谁人对十个月以前的记忆又不是模糊的了?所以,也没有觉得奇怪。
如今想起来,我是根本没有了那段记忆。
陈重没有骗我,我至始至终都是聂焰,我只是借尸还魂重新到来了这个世间。
没有叶涵,叶涵已经死了可是,又有聂焰吗?关于聂焰的一切我都想不起来。
如今,世上只剩下了一个很难给自己定位的叶正凌。
是人是鬼倒是玩笑的说法罢了只是小时候鬼故事听多了,一想起自己的本质,总难免往千年老鬼上扯。
想到这个,倒是觉得自己幽默了,我又喝了一杯酒。
“望仙村,你也知道了?”看见我莫名其妙的笑,庄婧以为我心情好了,追问我了一句。
“嗯,知道了。”我喝了一口酒。
望仙村是什么?本质上来说其实就是聂焰的‘旧部’,是聂焰身边那些消失了的猎妖人,真正隐藏的所在。
受到秦岭之上所隐世的所有山门的照顾!因为劫难不是单单我一个山门的,是这个时代的,是所有修者的,也是所有人的。
这也是受当年聂焰之托,所做的事情。
聂焰一生走南闯北,斩妖无数身边的猎妖人也和妖族累积下了不少的‘血仇’,不同于别的家族,妖族对于失去了聂焰的火聂家自然是要赶尽杀绝的。
反倒是身为普通人的附属家族,妖族不是那么好下手。
毕竟,聂焰身死,别的猎妖人还存在如果对普通家族这样‘屠杀’,就是公然撕破脸的节奏了,而且普通人也犯不着妖族这样大张旗鼓的对待。
“在这世间从来都不乏走狗,叛徒。有叛出家人兄弟的,有叛出宗族故土的,也有叛国的。老三啊,你觉得叛出种族的,新鲜吗?”在醉眼朦胧之际,正川哥曾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
“嗯,不新鲜。”我如是回答到,人的劣根性太多,自私是原罪。
有人能够克制,有人能够淡化也有人可以无限放大它,凌驾于任何事物之上如果私心控制了自己,利益又足够的话,忘记自己的种族,忘记自己是人,又有什么新鲜?
“所以,望仙村的人在你真正成长起来以前,永远只能世世代代传承于望仙村。只因为,就算经历了剧变,妖族行踪消失了之后他们也不安全。人之中,依然有那疯魔了一般的邪徒,时时刻刻的在进行着各种龌龊的事情。”
“老三,真是可笑。你以后面对的敌人,不仅是妖,还有人。”
正川哥在床上睡的很熟,他的话我却难以在心头放下我自然知道我面对的敌人还有人,我想起了仓库那些人,总不能全是妖吧?我想起了那个艺术家未说完的‘A’什么那紫色液体的发明者,是妖吗?
却用来成为了唤醒妖的工具。
想着,我忽然觉得前路漫漫我把酒杯轻轻的放在了卧榻旁边的桌子上,打了一个呵欠。
对庄婧说到:“累了,我要睡了。明天,我要回山门。”
第十二章 赶车的汉子
我以为时间能够把一切都改变的面目全非。
但事实上,有些角落仿佛是装着厚厚的盾牌,顽强的抵挡着时光的侵袭,当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物是人非时,它还保留着古老的面目,任由时光在周围缓慢却又快速的流淌。
就如这巍巍的秦岭,不也一样矗立了不知道多少岁月而通往我师门的那条偏僻小道,同样还是得用马车,才能驶往山脚下。
进入了深秋的天气,山下早就很凉了。
山民简陋的马车,是抵挡不住这风凉的,毕竟只是一个简陋的像板车一般的东西,没有四面遮风的板子,坐上马车只能更感觉到风的呼啸。
驾马车的是一个中年的汉子。
与早年我进山时,驾马车的那个老头儿有7分相似,加上穿着同样的羊皮袄子,白羊肚肚包头,倒像是那驾车的老汉,又年轻了个三十岁,依旧在为我们师徒拉车。
面对寒风,正川哥似乎有些不受风寒的样子,却恢复了几分当年那慵懒的模样。
任由马车上的稻草堆将自己淹没,看着那个拉车人的背影,幽幽的对我说了一句:“生命,其实是一个轮回。”
“为什么不是延续?”我喝了一口老白干,那呛人的烈酒,如同一把被烧得火热的小刀,火辣辣的刮过我的喉咙,当终于在我胃里爆炸开来的时候,我被逼出了一点子热汗。
也感觉到了一种痛快。
再临山门,哪怕只是在山脚下,我也无法不用酒来支撑我的脆弱,其实男人在某些方面比女人‘小气’,伤痛不容易忘记,越是沉默,越是发酵的沉痛。
“轮回易,延续不易。每一步的延续是一种新的拓展,不是每一代人都可以做到这个的。”如此深刻的,就连道家都争论不已的话题,被正川哥四两拨千斤的说了一句,反倒有些道理。
而随着颠簸的马车一个转弯,巍巍秦岭已在眼前。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放声大喊,再见竟然是一种疯狂的,想要发泄的情绪。
相比起来,正川哥却冷静的多,伸手拿过了我手中的老白干,也兀自喝了一口,说到:“这秦岭可了不得,古往今来,大妖多大能也多!彼此争斗,到了今天也不见得就是安宁了。”
说话间,他伸手比划着,双手的指头形成了一个相框,圈住了一段儿山脉,继续对我说到:“你看,这一段儿山脉。从古至今,妖物就很少踏足且不说,在这段山脉之上,隐世的门派众多,就说咱们山门,曾经就在这一段山脉之上,布下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阵。”
手指间能有多大的距离,但这样远远圈住了一段儿山脉,被圈住的山脉却是一段不小的山脉。
‘得儿驾’前面的拉车的汉子,就像没有听见我们之间那‘惊世骇俗’一般的语言,只是驱赶着拉车的两匹马儿,马儿跑的热了,呼吸之间也蒸腾出了大团的雾气。
雾气升腾,天空中聚集的阴霾好像淡了一些风吹过,有些细细碎碎的声音,竟然是下雪了。
这是什么样的运气,这样回山门,竟然赶上了第一场雪。
我有些感叹的仰头,正川哥却把身体朝着稻草堆里埋的更深了一点儿,继续说到:“在那边,就是那边的那边再拐过几十里地,就是荒无人烟的地方了。无论山上还是山下。”
“荒芜人烟代表着什么?老三,你是清楚的吧?”他手枕在头下,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把身体舒展的更开了一些,几朵雪花,落在了他的裤脚。
“上面盘踞着了不得的家伙呗。”我皱着眉,喝了一口酒,眉头也没有舒展开来。
看来,师门埋藏着太多的秘密,我都不知道,就如我从来不知道,在师门所在的一大片山脉,都被师门布下了封山之阵。
“嗯,不止一个。很厉害的厉害到,就算经历了某场变故,修者圈子的人也不敢往那片山脉一探究竟,那山上厉害的存在到底还在不在?”说话间,正川哥唏嘘了一声,仿佛这些秘辛往事,他都很熟悉一般。
只是,在山门时,师父也曾给我讲起过不少趣事传说,却根本没有说起过这些?
莫非,这也和我敏感的‘身世’有关?
我拿起一根稻草,无意识的叼在嘴里,低头沉思着,眼看着上山门的那条入山小径也就越来越近了。
“在想什么?”正川哥在这个时候,也终于舍得从稻草堆里钻了出来。
纷纷扬扬的细雪,早已经在我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正川哥一边问,一边就帮我拍着身上的雪,低声说到:“不拍干净,化水了,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那冷。”
这感觉就和小时候的关心没什么区别,我的内心流动着一丝温暖,之前的所想也忍不住询问了一声正川哥:“二哥,你说这一片儿山脉有护山大阵,这阵法可以动过?”
“而为什么发生了那么一场变故,妖族近乎绝迹,修者圈子的人还是不敢去一探你说的那片山脉呢?”
这两个问题似乎触动了正川哥的心事,我问出来,正川哥眉头就微微一皱。
倒是在这个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那条让我魂牵梦绕的,熟悉的上山的小径就已经在眼前了多少次在梦中,我都回到了这个地方,奇怪的是很多次却在梦中都没有勇气上山。
好不容易有一次,愿意上山了,却发现自己沿着这条小径,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曾经,我还自嘲过,和山门到底是无缘了,否则怎么会在梦中,也不让我得偿一见?如今,却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形下,我再次回答了山门。
用物是人非也不足以形容算起来,时间也不算太过漫长,不过是短短的五年多而已。
“那片山脉,我爷爷曾经去过。”在这个时候,我和正川哥已经下了马车,按照以往的那个驾车老人的习惯,总是会一言不发的调转马头,不闻不问的离去,却不想这个中年的驾车汉子,却在我和正川哥下车之际,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他,曾经我还一度以为这驾车的一家人都是聋哑人,所以不管是师父还是正川哥才会在他们面前说话肆无忌惮。
今天,倒是我第一次听见他们讲话。
面对我的吃惊,正川哥的反应却平常,说到:“那是你爷爷运气好。”
“山里人讨个生活不容易,不也就为了多弄点儿山货吗?说起来”那驾车的汉子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一下,抓了抓脑袋说到:“是你师父救我我爷爷,否则我爷爷也捡不回那条命。”
“我也知道,你们都不是一般人呐。我奶奶就说过,在这山里,是有一群‘神仙’保着咱们山里人的,否则这天灾人祸的,咱们在这山脚下的日子不说过不下去,至少也过不平顺了。”那汉子一字一句的说到。
“你奶奶倒是有些见识。”正川哥笑笑,把手中的老白干递给了那个拉车的汉子。
那汉子结果,‘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畅快的吐了一口白气儿,额头上的汗也顾不上擦,憨笑着把酒又递还了我和正川哥,说到:“不是我奶奶有见识,村里的人儿,只要世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都这么说。”
“在几百年前,灭村的事儿都不新鲜信吗?反倒是咱们这个村子,族谱有上千年了。”那汉子说起来,语气中有一股浓浓的自豪。
“信的。”正川哥笑笑,真诚的说到。拉着我,是准备要上山了。
却不想这汉子看着我们要上山了忽然从马上跳了下来,蹭蹭两步跑到我和正川哥跟前冷不丁的就朝着我和正川哥两人做了个揖。
我连忙拉住了他,而正川哥却正色到:“老哥,你这是干嘛?”
“这山上不太平了不是这一片儿,是我们住的那片山不太平了!前些日子,又看见了那天儿远远的透着红,明明是大夜里的,红色的那片儿天下,电闪雷鸣的。村里最老的老人说,这要吃人的祸害又成精了。”这个汉子正色的给我和正川哥说到。
正川哥的脸色还算平静。
但我却忍不住低哼了一声在这个时代的妖族,形态已经十分特殊,好像会莫名其妙的从普通人身上‘觉醒’。
这红天闪电,分明是古籍里记载,有妖物渡劫的天兆这又算怎么回事儿?
难道妖族的复苏是全面的?多管齐下的?我皱着眉头,一时间越来越搞不清楚这个时代了。
那个汉子却是舔了舔嘴唇,又凑近我和正川哥说到:“以前我去镇子上的录像厅,也曾看过一个电影电影啥名儿,我忘记了,说的就是那种森林的大蛇!有人议论,那恐怕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蛇!”
“我告诉你们,那是扯淡!我们山里人,祖祖辈辈很多人不晓得看过多少比那大得多的蛇。”
“嗯?”正川哥不懂这个汉子要说什么?
“真的,我觉得村里最老的秦大伯说话是准的前些日子,我上山去挖老药材!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一个小半截尾巴。”那个汉子伸手比划着,双手试着不听的延长,最后好像不够,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个儿。
他是个魁梧的汉子,大概一米八都不止了比划的距离却有他大半个个个子那么高。
“一小截糊了的尾巴,就有这么大。”说完,那汉子神色一正,认真的说到:“我不吹牛。”
第十三章 她想杀死你
这么大?那是有有多大?
十几米?还是惊人的二十几米?我根本没有办法揣测,但我心中明白,这动物成妖修行的功力,并不是以大小来计算的。
但通常情况下,在前期修行还比较‘粗鄙’的时候,体型倒是巨大的。
可到了后期高深的程度,本体大小就不能说明问题了。
不过,可能出于一种原始的本能,它们会比较喜欢大而有力的本体形态。
所以,这赶车的汉子给我比划了一阵儿,我根本也判断不出来是一个什么情况?到底是一个有灵的动物在修行(这种情况在现世也没有消失,只是很少再听说能够化妖),还是一个本身的妖物就存在。
红天劫云,不能说明更多的问题。
毕竟和人类修行遭遇的天劫不同,动物飞虫,树木精石要修行,一路伴随着的都是天劫。
莫要说不公平,俗语说,为人一世,说不定要修行百世能够为人,本身就是一种福缘,苦难经历了不知几世,德行也累积了不知几世。
我脑中的想法乱七八糟,皆因赶车汉子的一番言语。
但无论如何凌乱,心中一个概念还是清楚的那就是在这师门所在也不见得是安全了,一切的预兆已经是越来越明显。
这时代就要乱了。
“老三?”正川哥抖落了一身雪,叫了我一声。
我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关于妖的这些知识其实并不是山门所学,倒是在火聂家闲暇看了一些聂焰那个时候留下来的杂文古籍,才有了一些基础的概念。
这些杂文古籍也不知道聂焰是从哪儿弄来的,总之绝不会是在市面上能够流通那种。
想必,曾经的猎妖人圈子也有着一种系统的东西,形成了其独特的修行方式和文化吧?
而在那边,正川哥已经在同那个赶车的汉子道别,大概的话也无非是让赶车的汉子把这一切保密,对于突发的情况,也肯定有专人处理,像我和他之类的,若然遇见,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什么的。
“嗨,我还能不信你们吗?说起来,我家给你们赶车也快有五十年了,那个时候老师父都还是个年轻人。我们家的人其实都很荣幸,也能给神仙赶个车!说出去谁能信?只要你们应承了,我就安心了。”那汉子爽朗的一笑,脸上却也有掩饰不住的自豪。
只不过,我的心中流过淡淡的伤感五十年的岁月,那个时候尚且年轻的师父。
如今,师父又在哪儿呢?是否已经身在山门世世代代都要守护的那个封印之地?
说话间,那个汉子又重新上了马车,准备扬鞭远去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有那么些日子没有见着老师父了?他可还好?对我爷爷,他可是有救命之恩呐。”
山里人记情,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嘴’的一问。
正川哥低头,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到:“他还好,不必挂心。”
“那就好勒,他喜欢我们家的熏肉。今年进山,我和弟弟运气贼好,打了一只野猪最好的肋间肉,都给老师父留着咧。叫他有空下山一趟吧,我奶奶说要亲自给他。”那汉子憨厚的笑着,然后也不待我们回答,驾着马车在细密的风雪中远去了。
我和正川哥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一丝伤感,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朝着山上走去。
这下雪的天气,在林中过夜,恐怕不是那么好找到合适的地方按我们的脚程,在这上午时分马不停蹄的赶路,也有几分可能,能在深夜里赶到山门。
哪里又敢耽误?只能带着这种有些压抑的心情,快速的朝着山上走去。
上山除了山脚下的一段儿,走的深了,就没有路了。
只是那么多年以来,这没有路的山路都在我心中无比熟悉了只是快要入冬,山景难免有些零落,原本在石间林中流淌的溪流也早已干涸,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细雪碎冰散乱的覆盖着。
这让我老是想起师父第一次带我进山的情景,我在畏惧未知之中,却又什么都新鲜。
而他的大手始终牵着我的下手。
可惜,事到如今,这上山下山的路,却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发涩,一回头,却看见正川哥远远的落在了我的身后我眉头一皱,在乱石之间,连忙跑了几步下去,连滑带走的到了正川哥的面前。
他正费力的攀爬着一块大石,我伸手拉了他上来。
“老三,我”他似乎是想解释一些什么?
我的脸色却变得难看,不容他解释低着头沉默着,一把扯开了他的外套,他伸手去阻挡却比起以往气力起码小了一半,哪里挡的住,被我几乎用粗暴的方式掀开了他的毛衣和t恤。
映入我眼中的就是五个乌黑的伤口,在伤口的周围描绘着阵纹,把伤口周围的乌黑控制在了心口的范围。
我一下子愤怒的捏紧了拳头,也不言语,取下别在裤子上的小刀,利落的在乌黑处划了一条小口子,正川哥低哼了一声,然后苦笑的说到:“你以为放蛇毒吗?没用的。”
那个小口子里流出了鲜血,只是在鲜红着夹杂着一丝普通人都能看出来的黑气。
我扔下了小刀,盯着正川哥说到:“看来那个女人是想杀了你。她是谁?”
正川哥拿开我的手,轻描淡写的扯下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说到:“看来你并非完全不知道?庄婧说的?”
“你现在还在计较这个?谁说的重要吗?之前,在路上我就觉得你比起以往虚弱了很多,但你掩饰的太好,我根本就不确定!而在路上,都是靠着车行,也不需要太多的体力运动这上山掩饰不住了,是不是?”我站起来,比起山下的风,山上的风算是刮得猛烈了,我的声音不小,感觉被很多冷风灌进了喉咙里,一直凉到了心里。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甚至在以后,我可能也阻止不了,你和任何的妖物都生死相见!但你要我说,我不怪她她若真的有心杀我,这些毒瞬间就可以要了我的命,当时也有很大的机会,一下子就杀了我。她没有。”正川哥淡淡的说到,望着山下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还想追问,正川哥却给了我一个制止的眼神。
那意思很明白,就是我再多追问,他也不会说什么?反而会让我们之间陷入争吵。
我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多年来的相处,我们彼此了解,性格有再大的不同,有一点儿却是相同,那就是一样的倔强。
由于正川哥体力不济,我只能一路扶着他上山,脚程就慢了许多。
我无法形容我的心痛正川哥当年那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总是浮现在我眼前,那个时候,他同样期待在江湖之中大展身手,如今怎么被岁月折磨成了这幅模样?
不,不是岁月应该是那个女人吧?他可还曾记得曾经的梦想?还是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
我心中深恨,却又无能为力命运常常安排可笑的情节,就比如我现在深恨的这个女人,竟然是我重要的师兄深爱的人。
因为正川哥的体力不济,我们到底是赶不回山门了好在在山上生活了多年,我们也有着丰富的山林生活经验,竟然运气不错的寻找到了一个被准备冬眠的熊抛弃了的一个树洞。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抵挡一夜的风雪倒也不成问题。
忙碌了一阵,天色就完全的黑了下来,一堆篝火,篝火上热着的一锅热水,就能温暖整个夜晚了。
随着我不停的投入枯枝,篝火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是山林里独有的一种曲调,要取名字,就该叫做《依靠》,每个在山里过夜的人的依靠。
只是正川哥依旧很冷的样子,面色苍白,尽管极力掩饰,手还是有些发抖。
我已经热出了一身的汗干脆的把外套脱了,批在了正川哥的身上,在他身旁坐下了,掰碎了干粮,扔进了已经沸腾了的水里。
“我知道,你不想说你的往事。但做为你的师弟,我想知道你的情况。”火光映照着我的脸,我声音放得很低,可是也很诚恳。
正川哥喝了一点儿酒,加上我的衣服,似乎暖和了一些,说到:“我自己刻的阵法,能控制大部分的毒素。只不过因为在心口,每一个月也会有极少量的流入心脏,再随着循环,进入我全身的血液也死不了,就是不听的在腐蚀我的功力,好像身子也弱了一些。”
‘噼啪’我扔掉了手中盛酒的扁壶因为用力过度,它在乱石中滚动了一阵儿,才停下来,发出了一连窜儿的声音。
“你还说她不想杀死你?”我一再克制,怒火终究冲天。
第十四章 开启的宿慧
我和正川哥都是师父的弟子。
而我和正川哥却比起我和那个所谓水童家的童帝,更像水与火的两极。
我的脾气就如火焰一般的烈,若非不是被逐出师门的伤口,压抑颓废了我五年的岁月,让我在无意中学会了隐藏压制自己的脾气,否则会更加的暴烈。
正川哥却永远都是那个样子,慵懒,温和,若有似无的笑意,带着淡淡的温暖眉间眼角都是亲切,所谓君子温润。
曾经师父这样调侃过我们,大意是说,我的眉间眼角看着人都是挑衅的意思,神态永远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别人看到我,若然不是怕了,肯定就是想揍我一顿。正川哥如果跟在我身后还好,因为别人一看见他就消气儿了。
当时,我还颇不服气,为什么我就是一副‘挨打的模样’,正川哥就让人喜欢。
如今也大概懂了,看着被砸扁的酒壶,正川哥依然淡淡的样子我就明白了。
“你还是不想说,对不对?”我颓然的坐在了正川哥的身边。
他不言语,点上一支烟递给我,在深夜的,下着细雪的山林用带着微微感动的眼神看着我,无论我如何的发脾气,他知道我这是在意他。
我无奈,深深的吸了一口,小声的问到:“为什么第一次我给你洗澡的时候,没有发现?”
他笑着扯开了衣服,在这个时候,胸膛上除了五个不怎么起眼的伤口,无论是黑气还是阵纹都已经消失了。
他的手抚过胸口,说到:“在剧烈运动,气血运行旺盛的时候,才会出现。平静下来,是看不见的。”
我吃惊的看着,也忍不住摸了一下正川哥胸膛的伤口之前,我给他划开的那条小口子还在,可是在一般的情况下,谁会注意到这些已经愈合的伤口?就像我自己,全身不都是伤口吗?
正川哥整理好了衣服,一时间也没说话。
可我依然在震惊当中,半晌才抬头,我震惊的自然不是这些黑气还会隐藏,而是那阵纹会隐藏起来在正常的情况下,只有刻画在灵魂之上的阵纹,才有这种特性。
而在山门的修行之中,师父曾经说过。
能否在灵魂之上画阵,是当年衡量山门弟子是否能进入‘核心’弟子的关键能入山门之人,自然都是天赋出众,可是最终能在灵魂之上刻画阵纹的人,百不足一
核心弟子意味着什么?一旦出师在山门中都有继承掌门的资格,就算没有成为掌门,也会在山门中担任各个要职,再不济也会是一个长老。
我没有想到,正川哥竟然在这种年纪,对于阵法的造诣就达到了这种水平?
以前,我是听过师父夸奖正川哥有天分但我没有想到,正川哥的天分竟然到了如此惊人的地步。
“我以前很普通,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正川哥看我的眼神,自然就明白了我的心思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烟说到:“只不过,我必须学会灵魂之阵!师父走了,我们这个曾经辉煌的山门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背负的事情太多有很多还关系到你。”
“可是,灵魂之阵是说学就能学的吗?师父做了一次冒险我也配合着一起完成了这个冒险。幸运的是,我挺了过来”说话间,正川哥指着自己的脑袋,笑了笑,说到:“知道宿慧吗?师父布阵强开了我的宿慧。”
“什么?”我低呼了一声!
所谓宿慧,是指一世又一世轮回,累积起来的智慧在道家有这么一个说法,灵魂也有新老之分。
所谓新魂魄,是伴随‘新人’,一起伴生而成长!
所谓老魂魄,却是一世又一世都为人,越老的灵魂,宿慧累积的越深。
这个说法,自然是没有办法完全的去证明,除非道家出了一个大能,能够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去看一遭但宿慧这种东西的确存在,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有宿慧的人心智都会比较早熟,比起一般人看世事更加通透,炼心更是事半功倍,修行同样。
也就是有所谓的慧根。
甚至世间有的事情,证明的更加直接如同四岁会作曲的天才,从未去过任何地方,却会许多语言的怪才!这种直接证明前世记忆的事情,也从侧面证明了宿慧。
但这种情况毕竟是极少数,而按照正常的方式,宿慧应该随心境徐徐‘开发’,毕竟它的存在就像前世轮回的记忆一般,是被封锁着的,只有少量表现。
师父竟然会这样冒险?通过逆天阵法,强开正川哥的宿慧。
而正川哥竟然也这样傻,敢于配合师父去做这样的事情?要知道,一旦开慧失败那后果那后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及其严重就是了。
“开了以后,修行是变得一日千里。”亏得正川哥还能在此时轻松的笑出声来。
我之前刚刚熄灭的怒火又猛地的窜了上来,一把扯住了正川哥的衣领,说到:“你和师父那个老头儿究竟在搞些什么?不但事事瞒我,甚至有关生死也忍心不知会我一声。即便如此,侥幸成功你为何如此不珍惜自己。”
正川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他轻描淡写的拨开了我的手,说到:“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如果任何事情有的选择,我又是何苦这样?”
“至于我和师父的决定,那也是必然。老三,你回山门,想必也是想弄清楚你丹田处的封印吧。”
“你知道?”我以为这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我当然知道,之前为了让你借尸还魂成功,这个封印阵法留有一处关键的命门,并没有描绘完整,是一个根本没有启动的阵法。原本应该在你7岁的时候,为你补好这个阵纹,正式压制你的灵魂力却不想”正川哥摇头,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我的脑海中也浮现出很多画面。
市场上神奇的相遇,幼年的小渣,诡异的废弃厂区,逼迫我们的那个身死的小流氓,幽深恐怖的洞穴,离奇消失的小伙伴
听闻了正川哥这些说法,好像一切的事情都有了一条隐隐的线索。
原本很热的我,身上竟然开始冒出些许的冷汗我又下意识的去摸我的那个钥匙扣回到火聂家那么久,苏灵早就把我这个珍爱的钥匙扣重新打理整理了一次,交还给了我。
因为我已经不需要钥匙了,所以挂在了我随身的小刀上。
小渣皮毛那种特有的触感,又带起了我心中那熟悉的心痛难以忘怀的它的眼神,难以忘怀的往事。
尽管我以为我早已经遗忘。
“想起一些什么了吗?”正川哥看着我,翩翩君子的神态随着这两天,逐渐在恢复。
我低头,所有的事情还有难以完全窜联起来,只不过,我抬头看着正川哥说到:“这些都是发生过的往事,也说不上来有多重要!你身上的毒,你至少应该告诉我有没有办法清除掉。”
“解铃还须系铃人。”正川哥的眼神变得迷惘了起来,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温暖,越来越上扬,仿佛这倒成了一件愉快的事情。
过了半天他才摇头说到:“是的,除了解毒,还有什么办法吗?这毒深入灵魂逼毒出来是不现实的,而这毒应该是属于‘巫毒’一系,如果不能从灵魂上去压制,逼除它它就会更加猛烈的反扑。”
“只能这样?”我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除非是有医字脉的高手,还要有针对灵魂的法器(医字脉所用的医疗工具,从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称之为法器),徐徐图之或许,可以耗费一定的岁月,逼出这个毒。但要根除也是难。”正川哥似乎不在乎,轻描淡写的给我说,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我的脸色却变得有些不正常了,我的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事情。
看我变幻无常的脸色,正川哥以为我火爆的脾气又上来了宽慰我说到:“无非就是身体弱了些,慢慢的功力不再可是我们山门讲究的是一手画阵的功夫。而我的使命,是守护着你,为你破阵。最终,如果能进到封印之地,我这一生也算了无遗憾。”
“这些,是支撑我,就算如一堆烂泥一般也要活下去的理由。”说话间,正川哥幽幽的叹息一声。
我一直不知道,正川哥如何就变成了那种颓废的样子他三缄其口,我也只是从庄婧那里得到模糊的线索,但那还足以让正川哥颓废到了这种程度。
如今,我却稍微有些了解了。
曾经,正川哥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和我一样,想要闯荡‘江湖’,一心重振山门,那几乎是他深入骨髓的梦想。
但身中奇毒,变成了一个半废之人这一切还如何实现?别说布阵的手段还在就成了。
布阵没有自保之力,如何布阵?而且越是高级的阵法,越是需要功力的支撑啊
正川哥虽然温润如玉君子一般,却是心高气傲又如何能面对着陡然的剧变?
况且,这一身伤,是他爱的人给他的。
第十五章 莫名的脚步
夜色,因为这些话题稍许变得有些沉重。
想当年,年少轻狂却也是意气风发,想那些年置身于观景台的夜晚,低头是绵绵山脉,如同巨龙游动抬头是漫漫星空,伸手仿佛就能触摸天际的豪情如今的夜,是沉闷了一些。
生活好像变得很近,近到只能去解决眼前一件件的难题。
却再难变得很远,远到对未来充满了规划与期待。
在沉默之中,我和正川哥的呼吸交错我的心却越来越火热,忽然抬头说到:“就是如此简单吗?”
正川哥一时不解其意,问我:“什么如此简单?当然身体虚弱,消磨功力是必定的但我还活着,或许对寿元方面”
正川哥越发的语焉不详,他原来以为我这句就是如此简单的话,是针对那个毒的毒性做出的评价。
我手上的烟却掉落在了地上,沉痛又震惊的看着正川哥说到:“你你还打算瞒我多久?毒在你身上,你是一定清楚这毒的毒性,它竟然还要损耗你的寿元你,你还能活多久?”
“放心吧,如果你能达到条件,我就一定能活到为你解开封印为止。我开了宿慧,而好巧不巧的是,我的宿慧对阵法有着天然的悟性曾经,我悟性不如你,但在这之后,阵法上的悟性,你肯定不如我。”正川哥说话间拨弄了一下火堆。
忽然显得有些兴奋,脸上竟然再有了一丝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他快速的说着:“功力不支也不是问题,事实上望仙村有大功力的人多着呢,我能布置一个阵法,支撑着”
“够了!”我终于是不能忍耐,一把抢过正川哥手中的那根柴禾棒,一个赌气扔了很远,望着他大声的说到:“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个?我在乎的我在乎的”
到了这个时候,不会表达感情的毛病又来了,我胀的脸红脖子粗,竟然说不出一句我只是在乎你。
正川哥心中应该是明了的,拍拍我肩膀说到:“但是我在乎!”
“你在乎你这么糟蹋自己?”我大吼了一句。
正川的双眼变得黯淡,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看着这样的正川哥,我莫名的心痛总觉得,他的难言之隐,不能言说的事情会真正的刺痛我的心,我现在大发脾气算什么呢?那个一心一意为我的哥哥,其实不是从来没有变过?
即便落魄如‘烂泥’,也不忘了让庄婧照看于我。
想到这里,我叹息了一声,抹了一把脸把手放在了正川哥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上,低声的说到:“不管你怎么想,我会想尽办法救你。刚才说那么简单,是说救治你的条件,我觉得有眉目。”
“你说什么?”正川哥猛地抬头,因为太过于震惊,情不自禁的握住了我的手。
如果可以,谁不想自己能够恢复能力呢?特别是修者,修行不易,眼看着一身功力付之东流谁不难过?
“我说真的,这件事情能办成。”在夜色中,火光的映照下,我的眼神分外的坚定。
“可那作用于灵魂的‘法器’是指医字脉的。”用于争斗的法器,作用于灵魂的,或许不算少见但医字脉的,非常难!
“放心便是了。”我认真的看着正川哥。
他的手松开了,终究是淡然的笑了一声这一笑包括的自然是信任,他喃喃的说到:“多好,就算不能完全的根除,也解决了我好多难题,让我不那么束手束脚了真好真好”
“正川哥,你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找到彻底解毒的办法,不仅仅是如此的。”我望着飘雪的天际说到。
也看着雪花一朵朵消失在火焰的上空带起一片一片的蒸汽。
很美,这时正好,熬煮的干粮也熟了。
我赶紧停止了话题,把锅里的干粮糊糊分装了两碗,递给了正川哥一碗火光跃动,我们坐的很近的,就如同年少时,分吃食物时那样,几乎是头抵头的吃着。
干干的馒头放在开水里熬煮成了糊糊,有一种特别的面香,加上一些干牛肉,我特别带上山的脱水菜粒儿,加上一些调料在这寒冷的夜里,简直就是极品的美味。
我和正川哥原本就不是挑食之人,在这样的夜里,能够吃着这样的晚餐,竟然吃的分外香甜。
两个人‘稀里呼噜’的大口大口喝着糊糊,好像在恍惚间,又看见了在山门之中的岁月,那晚餐的时间,大殿之中亮起的昏黄灯光。
一整锅干粮,就被我们这样吃光了饱足带来的温暖,终于让疲乏也渐渐的涌了上来。
“哥,你先去睡吧。”在山林中的夜,是不能两个人都在睡觉的特别是这样晚秋初冬时分,野兽都分外凶猛一些。
考虑到正川哥的身体情况,我让他先去睡,决定自己守个大半夜,接近天亮,才叫醒他吧。
正川哥也不推迟,钻入了那个废弃的熊洞毕竟是野熊为自己准备的过冬地儿,布置的也很温暖仔细。
我一个人守着篝火,呆在这飘雪的山林中,听着火堆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正川哥,你说师父原本打算在7岁时,就正式的启动我体内的封印,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小渣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原本不打算打扰正川哥的,但终究敌不过这满腹的心事,开口询问了一声。
是的,我一直都在试图串联着年少的这股线,却总觉得中间差了一点儿重要的东西,始终把它们不能完全的窜起来。
但是我身后的熊洞却是一片沉默,正川哥并没有接话。
我以为正川哥太累睡着了所以也就忍着没有再询问了,却不想过了好一会儿,传来了正川哥闷闷的带着一些迷糊的声音:“这中间自然是有变故的,我和师父都没有想到,在你们厂矿区,人员如此稠密的地方,还藏着一个厉害的家伙。”
“这些事情,原本就打算回到山门再与你细说的。”
“而且,解开你的封印,也必须回山门一次这一重啊,就”正川哥的声音越发的低沉,到了最后就是一片含混不清,最终沉静了下来,变得安静了。
到底体力不济,正川哥是抵不过这疲惫了。
我却仔细的听了他说的每一个字,那藏着厉害家伙的话,几乎是勾起了我内心最恐惧的回忆连这夜的风声都开始变得如同哭号一般。
我自嘲的笑了自己一声,叶正凌,也是堂堂猎妖人聂焰啊也怕这个?却老是想起那些洞中的穿着军装的魂魄,诡异走入地下消失的伙伴,以及小渣。
甚至,还想起了那诡异的建造在那一片的仓库。
我生命转折中的第一战,那个富丽堂皇的大厅好多事情,都似乎有着莫名的联系,我却懊恼的解不开这个谜题。
在这种回想之中,我终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靠着树干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在我的梦中,小渣似乎还活着,如同曾经的岁月那般,用纯净无辜又带点儿可怜的眼神望着我。
似乎有什么压迫着它,我拼命拉扯着它,它都不动最后竟然发出了一连窜儿的哀鸣,眼神却又变得分外坚定。
“小渣!”我惊得一声热汗的,从睡梦中醒来,一看眼前的火光,已经变得微弱了许多而看表,说起来守夜,我竟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凌晨5点多。
“小渣。”梦里那种心痛的感觉犹在,我又忍不住低声叫唤了一句却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枯枝被踏破的声音。
“谁?”在这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候,加上是快要入冬的季节,山林都不像以往那般热闹,反而是安静的紧。
这声声音就显得分外刺耳了。
可是,哪里可能有什么回应?甚至这茫茫的夜色望过去,连半个影子都没有!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汗,难道是我紧张过度了。
在担心之下,我又探身到熊洞之中,正川哥在,睡的正熟在就好,我长舒了一口气,在想自己可能真的敏感了,说不定是什么野兽路过。
这样想着,我又添了一点儿柴禾让火大起来,就不叫醒正川哥了吧,天也就要亮了。
第十六章 山里的脚印
入冬的天气,天亮的总是要晚一些。
但7点的光景,再晚天也已经亮了昨晚下了一夜的初雪停了,确切的说在我凌晨5点多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停了,但也不妨碍这一夜的功夫,山林就穿上了一件儿白色的新衣。
雪停了,风在这样的早晨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我眯着眼睛,感受了一下这轻风拂面带来的温柔,没有春风的淡淡暖意,但其中的冷意,却很容易让人清醒精神。
事实上,从5点多醒来,我就没有再睡了。
但精神还不错,我很奇怪,我每天只有8个小时清醒的时间,在来时的路上还睡得断断续续,怎么一到了山门的地界,不但突破了这个桎梏,甚至还比常人都睡得少一些呢?
就像正常状态下的自己。
难道我好了?这个可能让我的心情分外高兴,在雪地里打了一套拳,热出了一身汗正川哥从熊洞里钻出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我眯着眼睛吹风的样子,看得有些好笑,不禁叫了我一声儿:“又在想着怎么打出天马流星拳吗?”
我迷动画片儿,小时候常这样,天马行空的想象,总觉得自己够努力,就一定能够把动画片儿里那些人物的招式学会。
为此,正川哥没有少笑话我。
我眼睛没有睁开,人却先笑了,睁开眼睛,看见正川哥正随意抓起一把雪洗脸,我也赶紧的蹲在了正川哥身边,同样的做着。
就和小时候一样,刷牙洗脸什么的,总喜欢和他凑在一起。
冰冷的雪在热乎乎的脸上搓两把,只要能忍住最初化雪的冷,在过后,脸上总会涌出一股让人舒适的热意。
我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抓起昨夜里灌进保温壶的水,喝了一大口。
经过了大半夜,水在水壶里已经变成了温水,就着干饼吃那是正好正川哥也接过了一个干饼,一边咬着,一边看着我问了一句:“昨晚上咋没有叫我起来?”
“我自己在外面都睡着了,5点多才醒,就想着让你多睡了一会儿了。”我一边大口的吞着干饼,一边含含糊糊的说到,早晨是我最饿的时候,一转眼一个干饼就已经被我吃完,我又拿了一个,全然没把这件事儿放心上。
正川哥点点头,说了一句:“嗯啊,你现在每日里清醒的时间有限,这两天儿在路上也睡的断断续续。昨天睡过去,也是正常的。”
我原本想和正川哥说我好了的,无奈干饼噎在嘴里,我来不及说,只能抓着水过来灌了一口。
却不想正川哥却自己发现了问题,忽然转头看着我问到:“不对,昨天一整个白天,你都没睡夜里你又正凌,是不是这样的?”
“是啊?哈哈。”我掩饰不住的喜悦。
正川哥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一下子放下了手中的干饼,一把把我拉了起来,对我说到:“走,咱们快点儿回山门。”
“发生了什么事儿吗?”我不解,一件好事儿,怎么被正川哥看得如此严重?
正川哥却脸色异常严肃的说到:“你灵魂受创,这山上却是灵气充足就像一个身体虚弱的人,你给他吃了亢奋的药剂,你觉得是什么后果?短时间内的表现异常,会让那个身体虚弱的人,身体更加的虚弱!我怎么就忘了这一茬?我怕没得治了。”
我一愣,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但是这种情况回山门就有得治吗?如果正川哥真的有办法,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在我受伤之处,恐怕就会拜托庄婧用各种理由来治好我了。
但在这个时候,正川哥已经在神色严肃的收拾起行李,我也不好多问,只能闷头和正川哥一起收拾起行李来。
很快,我们就离开了这里再次朝着山门出发。
正川哥走在前,我走在后因为一夜雪的关系,地上留下了我们两个深深浅浅的脚印,而在山上长大的我,早就养成了一入山,就习惯低着头走路的习惯,这样比较好发现山林里的各种老药和野兽的足迹什么的这样看着两个人的脚印在印在雪地里也是一件儿颇为有趣的事情。
只是在拐出熊洞所在的这片小林子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随即也皱起了眉头。
因为在这片儿小林子的边缘,有一根断裂的枯枝这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山林里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断裂的枯枝就多了去了。
关键是,在这段儿枯枝的上面有半个清晰的脚印。
我想起了凌晨时分我听见的那声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在当时还以为是我的错觉,那这半个脚印怎么解释?
而且我忍不住蹲了下去,用手掌比划了一下那个脚印。
这半个脚印就大半个我的手掌大,想必如果完全的话,也是一只不大的脚而这样的脚属于一个男人的话,就太扯淡了,这应该是一个女人的脚。
如果是男人,我还可以理解为上山来采药或者打猎,困在了这深山的人。
这个解释其实也不怎么说的过去山门所在的这一段山势险要,危险也不算少,以修者的能力深入其中,那还不算什么,都应付的来。
况且,这片山上也不见得特产什么一个人深入到这个地界,其实说不过去。
那一个女人呢?又怎么解释?其它的脚印呢?莫非是望仙村的人。
我一陷入思考,就有些忘记了时间直到正川哥叫我,我才回过神来,考虑了一下,这种事情恐怕不该对正川哥隐瞒,于是我把正川哥叫了过来。
“这是”正川哥一眼也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而我在这个时候,也把今日凌晨里听见的动静和正川哥说了,然后问到:“会不会是望仙村的人?”
“如果是望仙村的人,你觉得会选择默默离去?有什么道理看见你了,还要这样走开?”正川哥只是一句话,就打消了这个可能,然后站起来四处看了一下还有没有别的脚印。
很奇怪的是,除了这半个脚印,现场并没有留下其它的任何痕迹。
正川哥抬头看了几眼周围的大树,然后再次发现了一道似乎是摩擦留下的痕迹,然后对我说到:“树上走的。”
“是什么人?”我的心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正川哥苦笑了一声,说到:“这山上的太平日子恐怕也到头了,事实上你离去以后,我和师父已经接待了两批‘客人’了这些只不过只是试探之意。”
说话间,正川哥的手抚过了自己脸上的那道伤口。
其实,那道伤口早已经长好了,也没有留下太过触目惊心的伤痕,只是那里裂着,里面的肤色,比起正常的肤色要浅淡一些,算不得明显。
我看着心里却是一堵,抬头问正川哥:“是妖族的妖吗?”
“唔。”正川哥并没有正面的回答我什么,而是含糊的说了一句:“老三,你觉得正常人在夜里,能够在树上来去自如吗?”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而我感觉,我的生命好像进入了一团乱麻,才理清楚了一件儿事情,另外的事情又接踵而至让人有一种喘息不过来的感觉。
带着这样沉重的心情,我和正川哥一路沉默着朝着山上继续前行。
昨日里已经赶过了大半了的路剩下的路程也就算不得什么了,还没有到中午的时候,我和正川哥就已经来到了那处断崖似的地方,也就是山门真正的入口。
到了这里,正川哥似乎分外的小心了一些,带着我来回探查了几次,在确定没有什么人跟上来以后,这才小心的洞开了山门的大阵,带着我进入了山门。
“正凌,这里的大阵,师父已经做过了调整。开启了第二重的大阵,你紧跟我的脚步,千万不能有一丝的偏差。师父,如今已是不在,以我现在的能力,一旦你出事,我根本没办法把你从第二重的大阵之中救出来。”正川哥的神色严肃。
而我原本心情激荡,经过了5年多的岁月,我终于可以再次回到山门而正川哥的一段话,却让我的心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据我所知,山门大阵,原本有三重,在山门的记载之中,似乎能够让山门洞开第二重大阵的事情都很少,至于第三重大阵?似乎开过,又似乎没有那一段的记载,好像被人给刻意的抹去了。
如今,却在这看似太平的日子里,洞开了第二重大阵,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小心的跟上了正川哥的脚步却觉得狂风暴雨似乎不是即将要来了,而是已经把我笼罩在了其中。
第十七章 隐藏的阵法
我不知道正川哥离开了山门多久。
更不知道师父是何时选择离去,去往了那个传说中的封印之地。
只是站在那巨大的山门前,看着那依旧模糊不清的山门题字,那巨大的爪印依旧在,我想起了那一夜,我初入山门的往事。
我告诉师父,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再一次的把山门的名字刻上去。
而他,还能归来看见这一天吗?
雪覆盖了枯草,只是这么一段日子,山门没有人打理,就已经显出几分寥落与颓败来昔日三人也是温馨,如今这山门是否也有些寂寞了?
到了这里,一切的难题似乎都不再是难题,剩下的,只是一种说不明的情怀。
入了山门,就算脱离了护山大阵的范围,我一步一阶梯的拔出着那些枯草,正川哥默默的跟在我身后,也是同样的做着。
两人沉默不语,想必心思也是一样。
一道阶梯,我和正川哥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枯草被我们一小堆一小堆的堆在了阶梯的两侧,白雪之上,是我们深深浅浅的脚印。
我们未曾回头,而是朝着熟悉的大殿走去。
大殿前的大院儿同阶梯一样也是长满了枯草,一夜的雪也不曾完全的覆盖这些枯草到更多了几分物是人非的味道。
我挽起了袖子,正川哥脱掉了身上沉重的大衣。
我们很有默契的朝着柴房走去,又很有默契的笑了笑那些年,最烦的就是所谓的山门大扫除,师父那个老头儿不愿意帮忙,而偌大的山门我和正川哥用一整天的时间也不见得能够收拾的完。
如今,我们却迫不及待的想这样做。
只为了,这是记忆中的山门。
除草,清扫,拖地,擦拭我和正川哥之间早已有了别人无法企及的默契,做起来有条不紊,而时间也就在这种忙碌之中,匆忙的流逝而过。
‘咚咚咚’是我和正川哥来回擦拭大殿之前木长廊的声音,而在每一次大扫除之中,木长廊往往是我们最后打扫的地方。
只因为师父那个家伙,常常在这里一坐就是很久,碍手碍脚,我和正川哥懒得说了,索性也就把木长廊放在了最后打扫。
而这个习惯也自然的保留到了如今。
“唔,好累。”在擦拭完最后一次的时候,我终于把手上的毛巾一扔,躺在了木长廊之上。
“哈哈,是啊”正川哥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躺在了我的身旁。
一天的打扫,就算是在当年体力甚好的时候,也会累得腰酸背疼,何况是今时今日,我们俩都是受伤之人呢?凭的,也不过是心中那未冷的情怀。
大殿之中昏黄的油灯被再次点亮,厨房里还挂着早年的腌肉,在山顶这种地方,放个几年也不会坏掉。
一番忙碌,正川哥就整出了两个菜,还拿出了师父藏在灶台之下的酒还有大半壶,师父走后,自然是无人再喝。
师父可能没有想到的是,经历了这番岁月,我和正川哥也莫名的成了好酒之人。
饭菜摆在了长廊之上,还有师父的一壶老酒,我刚刚坐下,正川哥忽然微笑着递了一个褐色的罐子到我眼前,说到:“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我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菜入口,最熟悉的味道,正川哥的手艺,山门的记忆。好吃!
“糟黄豆。”正川哥笑着打开了盖子,把罐子里的黄豆拨到了碟子里,这也是曾经师父的最爱,他走了,却不想岁月把他最爱的这些还保留了下来。
酒入喉,是师父最爱的包谷酒(玉米酒),甘冽而凛冽。
配合着糟黄豆厚重的滋味,我在这一瞬间就明白了师父为什么最爱这两样儿事物了。
只是习惯性望向长廊的四周,还哪有这老头儿慵懒的身影,在醉眼朦胧之时,大吼一声秦腔喧嚣了整个山门寂寞的夜?
“是时候了,正凌!这么多的事情累积在一起,是时候了。”就在我沉思思念师父之际,正川哥一杯酒下肚,忽然给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当时还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没有反应过来,而且正川哥的话说的太没有由来了,什么是时候了?
所以,当正川哥说完,我只是愣愣的看着正川哥。
在我的记忆中的正川哥,仿佛永远都是一种模样,那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淡淡的慵懒他很少有正经的时候,而就算正经的时候,也是有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
这好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就如前些日子,那样的他被我遇见,也掩盖不了那种淡然。
我从来没有看过他今天这种表情,在话说完以后,眼中燃烧着炙热的光芒,可整个人却像背负着如山的重负。
这个是时候了,仿佛不是我的事情,而反倒像是他这一生以来最重要的事情一般。
“正川哥,什么是时候了?”我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这样的正川哥太不正常甚至陌生,我不得不这样去试探,就连举在半空中的酒也忘记了喝下。
正川哥收回了看着我的目光,朝着山下漆黑的远山望去可是那目光却依旧闪亮。
“这是师父传承下来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其实,当年的师父想要亲自完成它,却没有时间了而按照预留的计划,原本不应该这么早。但命运”正川哥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儿沉默。
抓起师父的酒壶,喝了两口酒,一抹嘴然后才如同下定决心一般的对我说到:“老三,跟我来。”
说罢,他朝着大殿之中走去我满腔的疑惑,跟在了正川哥的身后,正川哥在大殿取了一盏灯,带着我穿过了昏暗的大殿,来到了大殿背后我们居住的厢房。
因为没有灯光,贯穿厢房的走廊更加的黑暗,唯一的照明就是正川哥手中的那盏油灯。
堪堪只能照亮我和正川哥两个人周围的距离,但还是有些模糊不清要不是,我对于这里异常的熟悉,恐怕走路也要撞着墙。
我以为正川哥要带我去他的房间,却不想他一路带着我,却是往师父的房间走去。
我在山门那么多年,其实很少去到师父的房间记忆中,师父的房间里堆放的最多的就是那些瓶瓶罐罐,因为怕调皮的我给打碎了,若非必要,他是不会让我去他房间的。
小时候,我觉得师父这是小气。
长大了,才知道那些瓶瓶罐罐价值不菲,按照师父的说法,那真的是山门复兴的希望。
只不过,刚才打扫房间的时候,我也曾到了师父的房间布置什么的,跟以前他未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不同的只是房间里空旷了许多,那些瓶瓶罐罐都不见了。
就连曾经摆放在其中的大量阵法书籍也只剩下几本。
我不明白我在山门的时候,师父和正川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师父走时,带走了一些东西?按说也不应该我唤过正川哥问了一句,但当时正川哥却只是敷衍了我一句,说是打扫完了再说。
在这个时候,正川哥又把我带进师父的房间,还说是时候了,究竟是何意?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正川哥已经推开了师父房间的门,带着我进入了师父的房间他放下油灯,往书架那边去了,而我借着油灯的灯光,还是能一眼看见师父亲自书写的四个大字,悬挂于房间的正中——宁静致远。
横幅大字之下,就是师父的书桌我走过去,推开横幅与书桌之间的窗户,一阵儿寒风吹来,模糊之间能够看见远处的一片悬崖线连绵不绝。
只是不知道从这里望出去,是否就是师父远去的方向?在那尽头是否就是那个神秘的封印之地!
“老三,把桌上的阵纹之笔拿过来,对了还有那一盒我之前调好的‘阵墨’(画阵所需的,特殊处理过的墨水)。”在这个时候,正川哥的声音忽然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也顾不上思考,赶紧拿过了笔,也拿过了那一盒阵墨,正川哥什么时候调好的?
而当我走过去的时候,正川哥已经站在了书架之后,书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移开了。
在书架之后的墙上有着像装饰纹路的一些散乱的阵纹,正川哥就举着油灯,正看着这些阵纹。
我却有些吃惊,师父的房间里,还隐藏着一个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