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1章 永兴之战(一)
永兴县位于江夏郡最南面,在长江以西,距离长江约五十里,它紧靠着长江的一条小支流:富水,坐落在富水北岸。
从豫章郡穿过九宫山脉进入江夏郡后,第一个遇到的县城就是永兴县,但离开永兴县向北走,要走三百余里后才能抵达武昌城,中间是丘陵山地,分布着大片树林。
所以永兴县对于走陆路进入江夏郡的唐军就显得尤为重要,数百里艰难跋涉,体力早已透支殆尽,需要一个县城恢复体力。
但就在李孝恭率领大军进入九宫山六天后,永兴县以东的长江江面上出现了铺天盖地的船只,甚至出现了五艘巨无霸横洋舟,近千艘战船和货船满载着八万隋军主力向永兴县驶来........
当天下午,永兴县城头上便挂上了隋军大旗,在城西的空地上出现了一座用营栅包围的临时大营。
中军大帐内,巨大的沙盘刚刚搭建好,几名从事正在忙碌地进行修正沙盘,沙盘是隋军斥候去年用三个月的时间制成,并不是很准确,尤其江夏的地形和实际相差太远,需要进行修补后才能使用。
张铉站在一幅地图前,默默注视着这张江夏地图,永兴县的南面是大片森林和丘陵,再向南便是九宫山区了,从时间上,唐军应该就在这两天从山区走出来。
张铉并没有埋伏偷袭唐军的打算,对方有九万大军,而自己率领八万大军到来,这么大的规模瞒不过对方的斥候,而且这应该是一场两军之间的战役,埋伏袭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殿下觉得李神符会率军南下接应李孝恭吗?”房玄龄走上前笑问道。
张铉注视着地图,点点头道:“有可能,我也希望如此!”
张铉并不太关心李神符,李神符远远不是他的对手,倒是李孝恭是一个厉害人物,他沉思良久又问道:“军师觉得李孝恭军队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坦率地说,李孝恭军队现在的弱点很多,身体疲惫、士气低迷,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我觉得最大的弱点应该是粮食。”
“军师觉得对方的粮食会断绝吗?”
“断绝倒不至于,但一定会更紧张,斥候说他们出发时只带了一千头骡子驮运粮食,一千头骡子驮运的粮食对于九万大军而言只是杯水车薪,他们还得靠士兵随身携带的干粮,而且我怀疑这些骡马驮运并非粮食,而是草料或者马豆。”
“军师说得对,他们军中有上千匹战马,没有运输马料的大车,就只有这些骡子了。”
房玄龄笑着又继续道:“我们都有经验,士兵一般要背负兵器盔甲,仅矛鞘就有十斤重,还有简单的行李,这些负担已经很沉重了,除此之外,一名士兵最多只能携带十天的干粮,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他们干粮只剩下最多五天的量,只要我们拖他们五天,唐军就会不战而败。”
张铉笑道:“就像当年的高句丽军队一样。”
房玄龄点点头,“现在的情况确实很像。”
两人正说着,徐世绩带着两名官员走进了大帐,“大帅,他们来了!”
进来的官员是永兴县县令黄楷和县尉李智守,两人走上前跪下行礼,“微臣参见齐王殿下,祝殿下千岁千千岁!”
张铉淡淡笑道:“你们现在还不是我的臣属,不用这么多礼,请起吧!”
两人站起身,心中颇有不安,他们都看出一场大战要在永兴县爆发了,不知会波及到多少民众?
徐世绩在一旁道:“黄县令出身江夏名门,而李县尉就是本地人,对永兴县的地形情况了如执掌。”
张铉笑道:“我回头会好好请教黄县令关于江夏郡的情况,不过现在我想先了解永兴县的一些地形分布。”
这时,一名从事上前行礼,“殿下,沙盘已经修正完成。”
张铉点点头,便带着众人来到沙盘前,张铉对李智守道:“我现在首先要知道唐军穿过九宫山区后会从哪里出来?”
李智守看了片刻沙盘,用木杆一指道:“穿过九宫有三条路,当然还有一些小路,但无法走牲畜和战马,能走牲畜的路只有三条,我们叫做东线、中线和西线,一般西线不太可能,它是去巴陵郡,路途遥远,从豫章郡过来只有东线和中线,两条道路相距约八十里,说实话都有可能,微臣也不能确定他们从哪条线出来。”
这时,房玄龄接过木杆指向一座南北向狭长的丘陵道:“这里叫做龙脊岭,我们在龙须岭的东面发现一支唐军斥候,可以作为线索吗?”
旁边县令黄楷道:“我们永兴县的猎户有句话,叫做‘过龙脊,命不长’,所有人都知道,龙须岭顶端是一条很陡峭的白色大石,翻越它很容易出事,据说会触动龙的逆鳞,如果唐军是由猎户带路,那么猎户绝不会带他们翻越龙脊岭。”
县尉李智守也点点头道:“黄县君说得对,既然唐军斥候出现龙脊岭东面,那么他们肯定是走东线,这也是九宫山中最平坦最好走的一条路。”
张铉又指着富水问道:“如果没有船只,也没有桥梁,该怎么过河?”
“可以伐木扎排,或者伐竹扎竹排,都能过河,不过现在正好是春汛,上游和中游的水势很急,木筏子很容易被冲翻,如果水性不够,落水后基本上很难活下来,只有走下游,虽然河床宽一点,但至少水势平缓,可以撑筏子过河。”
“如果用木筏子搭建浮桥呢?”徐世绩在一旁问道。
“在上游和中游不行,还是那句话水势太急,下游倒可以搭建浮桥。”
张铉又问了一些问题,最后他话题一转,问道:“江夏郡的铁矿山离这里有多远?”
“殿下是指绿铜山吗?”
“就是现在唐朝的铁矿山,应该有很多人在开采。”
县令黄楷道:“在武昌县西南八十里处,距离我们这里大约有两百里,那里有数万矿工在昼夜不停地开矿冶炼,是唐朝生铁的最大来源之处。”
“我明白了,多谢两位县君,你们回去安抚民众,告诉城中父老,就呆在家里不要出来,战争不会波及到县城。”
两人大喜,一起躬身施礼,“多谢殿下护佑永兴之民,殿下之恩,我们铭记于心。”
张铉让徐世绩将两名县官送走,这时,房玄龄笑问道:“殿下想依凭富水来拦截唐军吗?”
张铉点点头,“只要他们过不了富水,这场阻截之战我们就必胜无疑了。”
说完,张铉当即令道:“速令孙长乐和麦孟才将军来见我!”
不多时,两名骑兵大将快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参见大帅!”
“两位将军免礼!”
张铉指着沙盘上的富水道:“富水长二百七十里,麦将军可率骑兵万人负责上游百里的拦截,孙将军则同样率一万骑兵负责中游百里拦截,你们自己安排兵力,一旦发现敌军主力要渡河,必须立刻向我禀报!”
“卑职遵令!”
两人躬身行一礼,转身匆匆去了。
.........
就在张铉部署骑兵准备拦截唐军渡河的前一天,李孝恭派出的两名亲兵在永兴县以西三十里处利用木筏子在夜色掩护下渡过了富水,继续向东北催马疾奔。
两天后,两名骑兵抵达了武昌县,见到了坐镇江夏的唐军主将李神符。
李神符年约五十岁,是天子李渊的堂弟,身材高大,容貌清瘦,年轻时便是出名的美男子,颌下一缕清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眉眼清秀,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李神符是第一次坐镇南方,之前他负责河东郡以及蒲津关的安全,又接替太子李建成坐镇太原,这次李神符被调到江夏取代屈突通,他并不是很情愿,主要是江夏距离权力中心太远,在这里呆的时间太久会影响到自己在朝廷的地位。
所以李渊在他前来江夏前曾许诺他,三年后任命他为陇右总督,李神符这才兴高采烈地来江夏赴任。
不过这些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江夏上空,整个长江都已经被北隋水师控制,他的军队根本无法出江,眼看大战在即,李神符心中着实忧虑之极。
这时,有亲兵在堂外禀报:“启禀殿下,赵郡王派人求见!”
李神符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李孝恭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1062章 永兴之战(二)
李神符为人平庸,那只是指战场之上,而在官场上他却精明无比,是出了名的官场不倒翁,在建国过程中,他的功绩远远比不上兄长李神通,但他现在他的爵位和官职却丝毫不亚于兄长,甚至在受天子的重用上,他还超过了兄长李神通。
根本原因是他有超一筹的眼力,别人要么支持秦王李世民,要么支持太子李建成,而他却紧紧抱着天子李渊的大腿,他看出天子和太子在皇权上有了矛盾,所以他主动请缨坐镇太原,李神符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剥夺了李建成两大心腹王君廓和王伯当的军权,将他们贬黜去训练新兵。
他这个举动虽然得罪了太子李建成,但他却得到了天子李渊的极大赞赏,赏田五千顷,黄金万两,加封太子少保,这次他坐镇江夏,虽然他不太愿意,但他也知道天子是想削弱秦王的军权,天子紧抓段德操投降一事不放,就是为了敲打秦王李世民,从而找机会削弱他的军权。
李神符当然明白这种帝王心思,这是为了在皇子之间进行权力平衡,在太原削弱了太子的军权,在江夏自然也要削弱秦王李世民的军权,同时加强楚王李元吉的权力,将太子的对外情报权,秦王的对内监视权,以及军队监视权都交给了楚王李元吉,比较圆满了形成了三王制衡的格局。
诸般种种,李神符比谁都看得透,他知道如果天子不放心屈突通的话,派一名监军前来江夏便可,现在天子却屈突通调回军,而把屈突通的军队交给自己,就是希望自己重复太原那一幕。
所以李神符进入江夏后便开始清洗屈突通的旧部,其实也就是李世民在军队中的骨干,屈突通手下一些赫赫有名的大将诸如殷开山、长孙顺德、秦琼、侯君集、伍云召等人皆被调离江夏军队主力,要么调去襄阳军中,要么分配到各郡领郡兵维护治安,所有军队要职全部被李神符的心腹占据。
此时李孝恭派人来和自己联系,李神符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一定是让自己南下接应,可隋军主力已经进驻永兴县,很明显是要拦截李孝恭的大军,这个时候自己率军前去,会不会正中张铉的下怀。
尽管李神符很不想见到李孝恭派来的人,但他也知道不见又不好,一旦被李孝恭抓住把柄,在天子面前告自己一状,自己在江夏岂不是做了恶人?
李神符只得道:“让他们进来!”
片刻,两名送信亲兵匆匆走了进来,单膝跪下道:“参见王爷!”
“我侄儿让你们来做什么?”李神符喝了口茶,轻描淡写地问道。
两名亲兵对望一眼,心中都颇为不满,这可是十万火急军机大事,到了这位王爷口中,就仿佛变成了家务琐事。
为首亲兵急道:“启禀王爷,我们殿下已率军即将穿越九宫山,但粮食严重不足,兵力困乏,赵郡王殿下恳请王爷出兵接应。”
李神符轻轻哼了一声,“天子让东征之军支援江夏防御,现在却变成江夏军去支援它,岂不是有点好笑?”
“王爷,我们确实是来支援江夏,但隋军主力封锁了富水,我们难以北上,而且我们无法携带辎重,士兵携带的军粮无法支撑我们走到武昌县,如果王爷不救援我们,恐怕我们会全军覆没,恳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李神符一时踌躇不定,这时旁边幕僚王俊轻轻咳嗽一声,李神符会意,便道:“你们稍等,我去方便一下就回来。”
李神符起身出去了,王俊也跟了出来,他跟随王爷走进旁边屋子里,李神符问道:“怎么说?”
“王爷,如果没有一点表示,恐怕圣上那边不好交代。”
李神符捋须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考虑,就怕隋军会半路拦截。”
“王爷,隋军半路拦截不好吗?”
李神符顿时醒悟,笑道:“若不是先生提醒,我还真没有想到。”
李神符走了回来,态度立刻不一样了,他满脸堆笑对两名亲兵道:“孝恭既是我侄儿,我们又同殿为臣,现在他有困难,我岂能坐视不管,你们回去禀报殿下,就说老夫会倾江夏之军前来救援,还有粮食我也会突破敌军封锁,将五万石粮食送到,我要求他坚持到底,不准轻言放弃。”
两名亲兵激动万分,跪在地上泣道:“王爷义薄云天,我们有救了。”
两名亲兵回去送信了,李神符沉思良久令道:“传我的命令,搬运五千石粮食上船!”
........
经过六天的艰难行军,九万唐军在损失了五千余人后,终于走出了九宫山区,抵达了江夏郡。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李孝恭见斥候还没有回报,便下令士兵就地休息,数万士兵欢呼起来,纷纷奔去一条小河边喝水休息。
这时,大将黄君汉上前道:“殿下,这里距离富水至少还有五十里,我们最好能在此休息两天。”
李孝恭明白黄君汉的意思,军队太困乏,以这样的军队去和隋军对决,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点点头道:“先等一等斥候的消息再决定。”
停一下,李孝恭又想起一件事重要之事,问道:“弟兄们的粮食还能坚持几天?”
“卑职已经再三关照大家节约粮食,我估计还能坚持四天。”
说到这,黄君汉咬牙道:“朝廷不了解实情,根本不知道跨越九宫山的艰难,根本没有想到我们没法携带辎重,粮食供给会出大问题,就这么一拍脑袋做出决定,让我们来支援江夏,他们以为去江夏是坐马车游览风景吗?”
李孝恭脸一沉,“不准妄议朝廷!”
“卑职说得是实情,其实殿下的想法完全正确,走长沙郡撤退是明智之举,隋军布虚设实,在长沙和江陵布兵为虚,在江夏屯兵才是实,朝廷却看不到这一点,一定要我们支援江夏,却正好落进隋军的陷阱,
李孝恭叹了口气,“我们自己也没有想到翻越九宫山需要六天时间,当时猎户告诉我们三天就够了,可谁又知道老天会连续下雨呢!所以也不能埋怨朝廷,朝廷是从大局考虑,要保住江夏的铁矿,所以让我们退兵江夏确实是高明的策略,只是在具体的行动中出了问题,只能说天意如此!”
“卑职也不想批评朝廷,只是....只是我们只剩下四天的军粮,而我们的士兵没有十天半个月的休整,根本无法恢复体力,以这样的弱旅去对抗北隋精锐,卑职不想打击自己的士气,但我们真的胜数不大。”
“我知道了,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将那些骡子都杀了充军粮吧!”
黄君汉也知道自己刚才说得有点过分了,他也不再提朝廷的失误,而是将注意力转到千余头骡子身上来。
“要不再等几天再杀它们?等最后......”
李孝恭摇摇头说:“你看它们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再等几天就只剩下骨头了。”
“卑职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黄君汉行一礼,匆匆走了,李孝恭却忧心到了极点,只剩下四天的粮食,关键是他还没有应对措施,接近九万大军,杀一千头骡子最多能延长一天,如果粮食吃完了他又该怎么办?
其实李孝恭心里如明镜一般,这次东征大军北援江夏的决策完全没有问题,问题是出在李神符身上,他怎么能让隋军主力登陆江夏?还让隋军数万大军从容部署,拦截自己的军队,他应该拼尽全力和隋军血战,阻止隋军登陆江夏,然后等自己援军到来,联手击败隋军,这才是秦王殿下的本意。
如果屈突通依旧驻扎江夏,他一定会这样做,可为什么自己的三叔却眼睁睁看着隋军登陆江夏而不阻击,李孝恭心中恨得要发狂,如果不是还指望三叔的支援,他早就上书向天子弹劾了。
这时,一队斥候疾奔而至,为首斥候校尉翻身下马,上前单膝跪下行礼,“参见殿下!”
“查清楚了吗?隋军有多少军队,主将是何人?”
李孝恭急切地询问,这个情报对他的战略应对非常重要,他就是在等这个情报到来。
“卑职已经查清楚了,隋军大约有七到八万的军队,他们的主将正是齐王张铉本人,卑职亲眼看见了军营上空的王旗。”
“啊!”
听说是张铉亲自坐镇永兴县,李孝恭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第1063章 永兴之战(三)
从九宫山区出来后距离富水还有大约五十里的距离,虽然没有了莽莽群山,但也并不意味着平原到来,这里依旧是连绵起伏丘陵地带,森林密布,小河众多,一直到靠近富水约十里处,地势才完全平坦下来。
也就是说,如果隋唐两军要摆开战场决战,那也只能在沿河两岸进行,这是张铉视察了富水两天后做出的结论,事实上战场如果移到北面也可以,只是张铉不想让唐军渡过富水。
富水北岸隋军已经部署到位,八万隋军部署在渡河的十七个关键点上,当然,其他河段也会有斥候严密监视,防止唐军化整为零进行渡河。
富水是一条中型偏小的支流,发源巍巍的九宫山脉之中,由无数小河汇集而成,流经沔阳郡和江夏郡,最后注入长江,全长只有三百五十余里,上游和中游河床稍窄,最窄处不到三十丈,但适逢春汛,河水十分湍急,到了下游河水开始变缓,河床也随之变宽,平均八十余丈宽,弓弩都射不到对岸,但用大黄弩可以射到对岸。
隋军除了在北岸上部署了八万大军外,在河中也部署了两百多艘蚰蜒舟,这种船只速度快,冲击力强,是对付排筏渡江的利器,这一次隋军准备充分,要将唐军彻底封杀在富水以南。
这时,罗士信带着十几名手下飞驰而至,他在马上抱拳禀报道:“启禀大帅,斥候传来消息,唐军已经起身,正向富水而来,走的正是东线,估计下午就能抵达富水南岸。”
张铉冷笑一声道:“只休息了半天一夜便出发,难道唐军的体力就恢复得那么快?”
房玄龄道:“这就说明唐军的粮食问题已经很严峻了,等不及军队体力彻底恢复,如果微臣没有料错,今晚唐军就会行动,伐木扎排,明天一早开始强渡富水。”
张铉点了点头,对罗士信道:“严密监视唐军的一举一动,同时部署弓弩兵,一旦唐军有动静,军队可立刻出击,不用等我的命令。”
“卑职遵令!”
罗士信行一礼,调转马头去了,张铉又淡淡对房玄龄道:“军师觉得李神符会出兵吗?”
房玄龄摇摇头,“此人私心太重,就算出兵也不会倾力而为,有罗将军的骑兵就足以应对,殿下不必把他放在心上。”
“话虽这样说,还是要考虑周全一点,至少我们不能出现漏洞。”
“殿下可以多派斥候北上监视李神符军队,尤其要防备李神符对我们船队发动偷袭。”
隋军满载粮食和军资的船队就停泊在富水河口,如果李神符军队偷袭船队得手,隋军也要面临粮食问题了。
张铉点点头,“军师的提醒非常及时。”
.........
正如房玄龄所料,五千唐军先锋在大将史怀义的率领下,于午后率先抵达了富水南岸,他们开始在富水南岸搭建大营,两个时辰后,李孝恭率领八万大军也抵达了富水南岸。
由于粮食十分紧张,李孝恭已经等不及军队完全恢复体力再出发,他的想法也有道理,反正隋军驻扎富水北岸,那么他们在南岸驻兵也是一种休息。
但并不是所有的消息都令人沮丧,李孝恭还是得到了两个令人鼓舞的消息,一是富水两岸长满了紫花苜蓿,这是一种极好的牧草,此时正值花期,富水两岸一片姹紫嫣红,分外妖娆,这便解决了全军一千多匹战马的草料问题,让李孝恭长舒一口气,马料危机比军队更先到来,如果再找不到草料,一千多匹战马又会成为军队的粮食了。
而另一个消息也同样令李孝恭充满期待,两名亲兵前去武昌县的亲兵带回了李神符的承诺,将倾兵前来救援东征之军,五万石紧急粮食援助已经上路。
这个消息令李孝恭喜出望外,完全将李孝恭之前对李神符的怨恨一扫而空,如果李神符真能率四万大军南下,那就形成了对隋军的南北夹击之势。
“你们说粮食已经上路,他们走哪条线运送给我们,有多少辆大车运送?”李孝恭又关心地问道。
为首亲兵摇了摇头,“王爷说征集不到这么多大车,他将派货船走水路运送给我们。”
“水路!”
这两个字令李孝恭心中一寒,心中刚刚才升起的狂喜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面几名大将也面面相觑,口头承诺,水路运输,倾兵南下,他们都感觉到很不靠谱,李孝恭渐渐冷静下来,他也开始怀疑李神符的诚意,如果真的肯倾兵南下,那之前为什么不阻击隋军登陆江夏郡呢?
“哼!好听话谁不会说,半路再撤军回去,说是遭到隋军伏击,谁又知道真假?”背后传来黄君汉极为不满的声音。
李孝恭心中叹了口气,他也不想斥责黄君汉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这时,卢祖尚低声道:“殿下,不能指望武昌那边的军队,我们必须自己突围。”
李孝恭点点头,向导告诉过他们,富水在靠县城附近有一座桥梁,如果已经被隋军拆除,那只能扎木筏子过河,斥候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现所谓木桥,显然已经被隋军拆除了。
李孝恭当即对卢祖尚道:“卢将军可率两万军队进森林伐木,我们准备用木筏搭建浮桥。”
.......
军营还没有搭建完成,唐军上下便不顾疲惫地干了起来,富水南岸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这也是因为粮食掌握在每个士兵手中,每个士兵清楚自己的命运,退回去已经不可能,数千名逃亡的士兵估计已经在深山中喂了野兽,向东走是长江,向西走同样也是莽莽群山,他们只有渡河北上一条路,富水那么长,只要渡河到北岸,总归有一处给他们突围。
夜幕降临,富水南岸点满了火把,将岸边的大营两边照如白昼,数万士兵一起动手编扎木筏,气氛热火朝天,在所有士兵心中,似乎只要编扎好木筏就可以渡河北上了,完全忽视了对岸的隋军。
而北岸却恰恰相反,夜幕笼罩下岸边一片漆黑,三万隋军弓弩手却严阵以待,分布在数里长的河岸上,每个士兵身下铺一张毯子,蜷身和甲而睡,弓弩就放在身旁,只要钟声响起,他们便会立刻投入战斗。
而两百艘五百石的蚰蜒舟也向东撤到三里外,做好了深蹲猛扑的架势,准备随时出击唐军渡河,夜色格外黑暗,战争气氛也格外紧张,李孝恭独自一人站在河边凝视着对岸,他很清楚隋军已经枕戈以待,但箭已上弦,无论如何,明天渡河一战将难以避免了。
.......
就在富水之战一触即发之时,在武昌县以南约百余里处的江面上,一支由八十艘货船组成的船队正悄悄沿江而下。
这支船队打的是民间商行的旗号,但实际上它们是从武昌出发的唐军货船队,船上运载了三万石粮食,是李神符为了向朝廷交代而支援给李孝恭军队的救命之粮。
虽然李神符并不想出兵支援李孝恭,但对于粮食支援他并不吝啬,他也很希望这支粮队能顺利抵达富水南岸,给李孝恭的困乏之军送去救命的粮食。
船队由八百名士兵押送,尽量沿着岸边南下,昼伏夜行,虽然没有被隋军哨船发现,但也走得极为缓慢,两天才走了百余里,他们至少还要走两百里才能抵达富水河口。
“立刻减速!”
首船上的郎将发现了前面江面上有异常,立刻下令停船,第一艘船停下,后面的船只也陆陆续续停了下来。
“将军,有点不妙,好像是隋军战船。”
船老大也发现前面的情况,竟然是三艘两千石的战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将军,我们怎么办?”船老大惊恐地问道。
“立刻调头逃命,快!”
唐军郎将终于意识到他们被发现了,隋军战船已经将他们拦截,他一叠声地大喊,“让后面船只也一起调头。”
但是已经晚了,只见前后左右都出现了隋军的战船,足足有数十艘之多,将他们船队团团包围。
唐军郎将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甲板上,他们完了,最终还是没有逃脱隋军的拦截。(未完待续。)
第1064章 永兴之战(四)
四更三刻已过,天还没有亮,灰蒙蒙的雾气已经悄然笼罩在富水两岸。
唐军大营前已经集结了一万唐军士兵,他们将是第一批渡河突围的士兵,士兵们席地而坐,双手抱着膝盖,耐心地等待东天空的朝霞升起。
在他们面前则是几千只已经扎好的木筏,其中有几百只大木筏,都是用一根根完整的巨松扎成,长足有七八丈,宽有四丈,这种大木筏一次可以运输百人过河。
而在对岸同样也等待着一万隋军弓弩手,他们也已经睡醒,同样在等待着战争到来。
但雾气越来越重,整个河面都被灰雾遮蔽了,以前都没有这样的大雾,这还是开春后第一次河面起雾。
唐军扎营处是富水下游最窄之处,只有五十余丈宽,只要他们能顶住隋军箭矢,一鼓作气便能杀上对岸。
但在唐军大营以西约三十里外,富水却是另一番景象,这里是富水最宽之处,河面宽达一百五十丈,这样的宽度能与黄河水面相比了,就俨如一面波光平静湖水。
更重要是水面中央还有一座棒槌形的小岛,叫做勾月岛,由千百年的泥沙缓慢堆积而成,小岛十分狭长,宽度只有二十余丈,但长度却足有一里半,岛上长满了茂密的水杉,如果将所有水杉全部砍伐掉,岛上最多可以容纳三千人。
当唐军斥候发现河面中央还有一座长岛之时,李孝恭便想到了一个渡河的策略。
时间渐渐到了五更时分,河面上雾气更重了,将整个富水两岸都笼罩,河面上的视距只有一丈远。
就在这时,富水南岸的树林内无声无息地出来一支军队,正是由大将史怀义率领的五千军队,他们每两个人抬着一只小木筏,这种木筏可以将两名士兵送过对岸。
这就是李孝恭的声东击西之计,表面上是一万唐军准备在河道最窄处渡河,但实际上却是在掩护五千精锐士兵从河道最宽之处渡河。
当然,天亮后河道最窄处的唐军士兵也要渡河,但先渡河五千士兵会及时攻击对岸隋军,给唐军士兵渡河创造机会。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五千唐军士兵便抵达了富水岸边,这时,李孝恭也出现在队伍里,他低声下达了渡河的命令。
唐军士兵纷纷将木筏子推入河水中,两名士兵率先趴上木筏,开始左右划水,使木筏开始向河中央移动。
唐军进攻的木筏有两种,一种小木筏只能容纳两人,而另一种大木筏则可以乘坐三十余人。
所以唐军分为两批渡河,第一批两千士兵用一千只小木筏,而第二批三千士兵则用百艘大木筏渡河。
片刻间,一千只木筏子已经全部下水,两千唐军士兵趴上了木筏,奋力向河中的勾月岛划去。
唐军渡河之处的富水宽度相当于后世的一里,水势十分平缓,两岸土地平坦,非常适合大军渡河,但由于水势还是比较急,长时间的划水很消耗士兵体力,而且遇到对方军队防御反击之时,唐军的回旋余地较小。
这样一来,河中央的勾月岛便是一个极好的中转之地,如果能占领勾月岛,对于渡河大军来说,就是近了一半的渡程。
但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李孝恭想用声东击西的办法渡河,而隋军主帅张铉已经先一步想到了唐军会从勾月岛渡河。
他早在唐军抵达富水南岸的前一天,便安排了五百名隋军士兵抢先占领了勾月岛,他们部署在狭长的小岛上,已经按照张铉的命令准备就绪,此时他们隐蔽在浓密的杉木林中,平端军弩,注视着河面上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向这边漂来。
富水南岸离勾月岛约八十丈,唐军士兵在灰蒙蒙的雾气中奋力划桨,每艘筏子上的两名唐士兵皆全副武装,后背盾牌,腰挎战刀,身边还放着一杆长矛,每个士兵眼中都流露出了对渡河成功的渴盼。
第一批三百余艘小筏子离勾月岛越来越近,离岛还有五十步,筏子上终于有士兵忍不住大喊起来,喊声带动了其他士兵的情绪,数百名唐军士兵齐声狂喊,他们用尽最后的力气划桨,筏子猛然加速了,勾月岛越来越近......
一百五十步就是隋军弩箭的有效杀伤距离,五十步内更是能射穿盾牌,绝无活口,就在这时,岛上一阵梆子声响起,五百名隋军弩兵同时发射,箭如飞蝗,五百支弩箭向河面上的皮筏疾速射去。
航行在最前面的三百只木筏首先遭到了隋军痛击,密集的箭雨叮叮当当地射在木筏上,尽管这批唐军士兵都是身穿双层皮甲,但隋军的弩箭力量异常强劲,无孔不入,又细又尖的弩箭从皮甲缝隙中穿过,射透了唐军士兵的两层甲,一时间惨叫声大作,木筏上的士兵纷纷中箭跌下水去。
尤其最前面百只木筏死伤惨重,几乎所有的士兵被射死,空荡荡的木筏在河中打转,难以继续前进。
隋军的弩箭一轮接着一轮,箭势密集,已经有三百多只木筏上没有了主人,木筏再无前进的动力,顺着河水向下游漂去。
尽管埋伏在岛上的隋军出乎李孝恭的意料,但他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如果就此认败撤军,会严重影响下游唐军渡河的士气。
李孝恭也豁出去了,厉声喝道:“给我擂鼓!”
“咚!咚!咚!”
南岸鼓声大作,一百只大木筏也下水了,三千士兵开始奋力向河中岛划水而去。
这时,八十余艘小木筏再一次冲进了五十步内,鼓声如雷,喊声震天,近两百名唐军士兵在大将史怀义的率领下奋力划桨,离勾月岛越来越近。
此时就在河对岸,张铉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唐军对勾月岛的大举进攻,勾月岛上只有五百军队,又没有部署大型的守岛武器,失守是必然的。
尽管雾气遮蔽了张铉的视线,但从喊杀声的距离来分析,第一批唐军士兵即将冲上岛,他的目光又向一里外的河对岸望去,也是巧,河面上忽然吹来一阵阵劲风,将雾气渐渐吹散了,在银色的月光照耀下,清晰地显露出了河面上与河对岸的情况。
河面上更多的木筏子出现了,黑压压一片,但对岸已经没有了士兵,所有士兵都下水了。
很显然李孝恭并没有全力以赴,他在这里只投入了数千军队,让张铉心中不由有一丝遗憾,他在这里可是部署了两万士兵和五千骑兵迎战,颇有一点杀鸡用了宰牛刀的感觉。
张铉淡淡令道:“鸣金收兵!”
此时河面上,两百余艘木筏又被射翻了一半,但十艘木筏已经划进了距离小岛十步之内,眼看就要到岸了,后面另外的数十艘木筏也进入了三十步内,唐军士兵的面孔已经清晰可见。
这时,史怀义狂吼一声,一跃而起,挥舞双枪跳上了勾月岛,他是当年大隋第一猛将史万岁之子,虽然没有能继承父亲的万岁镗,但他从小在父亲的培养下依旧练成一身高超的武艺,在天下英雄会中杀进了前二十名,排名第十。
尤其第九名宋老生在河东郡被李玄霸锤击而亡,史怀义已上升到第九名,在大唐武将榜中排名第三,仅次于李玄霸和伍云召。
史怀义实际上是李世民的帐下大将,官任右武卫将军,他跟随李世民攻入江陵城后,李世民返回长安述职,他则留在了江陵,这次跟随李孝恭东征,被任命为先锋大将。
这次北撤江夏,史怀义和其他大将一样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痛恨李神符的无情无义。
此时他将一肚子火发泄在敌军的身上,他用双枪拨打箭矢,向岛上敌军最密集处冲去。
就在这时,撤退的钟声在对岸响起,岛上的隋军开始迅速撤退了,他们的本意并不是为了争夺岛屿,眼看唐军士兵登陆在即,他们纷纷弃岛,丢弃武器,从另一边直接跳下富水,奋力向对岸游去。
隋军士兵撤退的效率极高,在唐军大部分木筏离小岛还是有数十步时便已全部撤离,他们都没有穿盔甲,个个水性高强,很快便游离了勾月岛。
勾月岛上响起了唐军胜利的呐喊声,他们的战旗在岛上飘扬,仿佛他们已经取得战斗的胜利。
张铉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讥讽的冷笑,他的目光依然注视着另外的上千只木筏,它们在河面上快速划动,没有隋军的拦截,这些木筏子全部停靠上小岛,连同岛上的唐军士兵,足足有三千人之多,张铉见时机已成熟,下令道:“射出火箭!”
一支火箭‘嗖!’的射上夜空,穿透了灰雾,在夜空中格外刺眼。
富水南岸,李孝恭见自己的军队按计划占领了勾月岛,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夺取勾月岛,也就是意味着他们胜利了一半,对岸有十几里长的地带都有利于登陆,就算隋军弓弩手再强大,也难以阻拦他们灵活登陆,他立刻回头命道:“擂鼓,向对岸进攻!”
巨大的战鼓声在岸边轰隆隆响起,这是催促岛上唐军继续进攻的命令。(未完待续。)
第1065章 永兴之战(五)
勾月岛上树林浓密,张铉早在三天前便亲自上岛部署,隋军在岛上已事先埋下了大量硫磺、火油等引火之物。
随着一支赤亮的火箭射上天空,数十名隐藏在小岛最北面的隋军水鬼悄悄下水了,他们浑身只穿一条短裤,口中咬着一把锋利的尖刀,迅速潜入了水中,从一艘艘唐军的大木筏下面无声无息地游过,锋利的尖刀轻巧地割断绑缚着木筏的绳索…….
与此同时,在岛屿的南面,另外两名水鬼却悄悄地爬上岸,从一个石洞中摸出了一个油纸包,迅速打开来,里面均是引火之物。
很明显,隋军准备用火攻了,岛上杉林密布极易燃烧,而且一千隋军上岛时,带了大量的火油,将岛上的很多树枝都涂上了火油。
近三千名唐士兵拥挤在勾月岛北面,焦急地等待着大木筏绕过来,可是不管他们怎么等,都没有一艘木筏过来,许多士兵都焦急得大喊大骂起来,他们却不知道,大木筏绝大部分都已经散架了,水下锋利的尖刀正是木筏最可怕的天敌。
“那是怎么回事?”唐军士兵指着水面漂来的大量木头喊道。
“那是我们的木筏,怎么全部散架了。”有士兵认出了水上圆木,惊恐地大喊起来。
史怀义顿觉不妙,他也同时也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油味和硫磺的气味,史怀义立刻明白过来了,大喊道:“快跳水抓住木头!快快逃命!”
话音刚落,勾月岛的南面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烈焰冲天,这些干燥的杉林中涂满了火油,一点便燃烧,借着风势,大火疾速蔓延,瞬间便蔓延到全岛,只见岛上赤焰飞腾,树林上吐出可怕的火舌,将整个岛屿都吞没了,三千名唐军被困在岛上无路可逃,他们恐惧得大喊大叫,互相践踏。
部分士兵得到了史怀义的提醒,已经跳入水中,拼命抓住飘散的木头,在他们的示范下,岸上的唐军士兵纷纷跳进河中,在水中惊恐地寻找救命的圆木。
但也有数百人则是本能地奔回密林,想从另一边寻找到逃命的木筏,但另一边却早已被大火吞没,而回路也被大火阻断了,数百人被困在火中,在烈火的炙烤下,他们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哭喊。
富水两岸,所有的士兵都看得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战争竟演变成如此惨烈结果,这场大火虽然没有烧死太多敌军,但已经将唐军将士的信心烧成了灰。
张铉负手凝视着水面哭喊求救的唐军,回头令道:“船只可以出动了!”
鼓声再一次敲响,百余艘蚰蜒船从上游驶来,开始搭救河面上哭喊求救的唐军士兵。
这时,从水下冲出几名水鬼,他们将快淹得半死的史怀义扔上蚰蜒船,一对双枪也扔了上去,船上隋军校尉认得史怀义,便竖起大拇指笑道:“这条大鱼不错!”
南岸的李孝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调转马头,带着数十名骑兵向大营方向奔去。
他的渡河信心也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
........
五更时分的偷袭遭到惨败,由于它和清晨的进攻属于前后呼应的两个环节,唐军不得不在天亮之前废除了之前制定的渡河计划,将一万准备渡河的唐军士兵撤回了大营。
中军大帐内肃静,李孝恭负手站在地图前,出神地注视地图的富水,就那么细细的一条线,却让自己的军队无法逾越,在他身后,数十名大将都不敢吭声,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他们曾寄与巨大希望的一记妙棋,也被隋军这么无情地击破了。
良久,李孝恭转过身缓缓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失败并不证明我们的策略错误,也不能证明我们能力不够,只能说明隋军准备得很充分,以不备对有备,我们的胜算本来就很小,所以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众人默默点头,这时,黄君汉躬身道:“卑职觉得还是必须得到外部唐军的支援,否则我们很难渡过富水,就算渡过富水也难以战胜隋军,卑职考虑除了江夏有四万唐军外,襄阳也有两万唐军,我们是不是可以向襄阳求救?”
旁边卢尚祖道:“就怕时间来不及了。”
李孝恭心中暗暗盘算,从富水到襄阳县相隔江夏、沔阳、竟陵、襄阳四郡,相距至少七百里,如果昼夜不停向襄阳奔跑,至少要两天半,还不说中间相隔很多大河,过河也未必顺利,两万军队从襄阳杀来,起码也要走四天,这就六天半了,如果到竟陵县发鸽信给襄阳求救,可以省一天时间,那也要五天半,自己的粮食已经支持不住了。”
他苦笑一声道:“卢将军说得对,时间上来不及了,说到底还是我们的粮食不足,大家群策群力,都想想办法,看有什么办法来增加粮食供应。”
“殿下,或许我们可以捕鱼,虽然下游会被隋军战船干扰,但我们可以去上游和中游捕鱼。”
“殿下,卑职建议打猎。”
“殿下,可以去森林里采摘野果野菜.......”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提出了种种办法,但这些办法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兵力不要太多才行,他们现在有八万大军,用什么办法都很难填饱肚子。
不过李孝恭还是决定采取大家的意见,让大家分头去找食物,捕鱼也好、打猎也好,采摘野果野菜也好,至少可以给士兵们一点希望。
众人都纷纷去了,大帐里只剩下黄君汉一人没有走,李孝恭瞥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问道:“黄将军有什么要说吗?”
“殿下,卑职有一个方案。”
“什么方案?”
黄君汉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帐门口的几名亲兵,李孝恭会意,吩咐亲兵道:“你们都退下去,任何人要见我都必须先禀报。”
几名亲兵放下帐帘退了出去,李孝恭淡淡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黄君汉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殿下,我们八万军中有六万是南郡降卒,如果我们守不住南郡,那这些士兵也不会忠于我们,迟早会离开,只要把这六万人的干粮收拢,其余两万嫡系军队就可以支撑十天了,我们就可以调头走九宫山西道去巴陵郡,直接从巴陵郡撤回南郡,路上一定会得到补给,两万军队最终能平安返回夷陵郡,这就是卑职的断臂求生之策也!”
“那六万军队怎么办?全部坑杀吗?”李孝恭有些不悦地问道,黄君汉这个断臂求生之策违背了他的做事原则,他不太喜欢。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可以让人率领他们投降隋军,以张铉对待战俘的一贯风格,必然会放他们回乡务农,这也是给他们一条生路,借张铉之手来解散他们,殿下何乐而不为?”
李孝恭负手来回踱步,他原以为黄君汉是建议自己派六万军队强渡富水送死,用六万军队的阵亡来换取两万嫡系军十天的粮食,那样他无法接受,但如果是让六万军投降,借张铉的手来解散他们,这就是另一回事了,李孝恭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被黄君汉说动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得向天子请罪了,不仅无法支援江夏,还导致军队损失大半。
李孝恭沉思良久道:“这样吧!再等两天,如果武昌的援军真的不来,我们实在无路可走,再考虑这个方案。”
李孝恭其实还是想试一试搭建浮桥,不完整地进攻一次就放弃,他实在心中不甘。(未完待续。)
第1066章 永兴之战(六)
在武昌县的南面依旧是一望无际的丘陵和森林,绿水如玉带般蜿蜒曲折,一片片农田分布在绿水和森林之间,偶然在风景秀丽处会出现一座村落。
和富水南面的荒无人烟相比,这里人口已渐渐聚集,时逢仲春时间,江夏大地上出现了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在距离武昌县约七十里的一片丘陵地带,一支约八千人的唐军正疾速向南行军,这支唐军便是李神符派去支援李孝恭的八千军队,八千人数不多也不少,少了朝廷会责怪李神符救援不力,而多了李神符又担心被隋军趁机包围击溃。
率领这八千人的大将叫做李雷世,三十余岁,身材高大魁梧,长一张方脸,满脸刺胡,显得十分威猛,他是李神符的心腹大将之一,所用的兵器是一支青龙戟,重约七十斤,骁勇善战,曾在陇右和薛仁杲激战数十个回合而不分胜负。
临行之前,李神符反复交代的八个字是‘谨慎缓行,遇阻则退’,李雷世很了解主公的心思,主公并不是真的想救援李孝恭,只是迫于压力而不得不有所表示。
正因为李神符的表态,所以李雷世格外谨慎,军队走了两天才走了七十里,而富水还远在三百里外。
这时副将吴平上前低声道:“将军,我们只带了七天的干粮,还要考虑回程,这样走下去恐怕到不了富水,要不去矿山那边弄点粮食吧!”
绿铜山在他们东南方向八十里外,那边有三千驻军和数万矿工,粮食补给不成问题。
李雷世却摇了摇头,“王爷有令,不准将隋军引向矿山,不要再提矿山之事。”
“可是....我们粮食.....”
“我心里很清楚!”
李雷世不高兴地打断他的话,他正要说明天就撤军回去,却忽然想起除了自己之外,手下大将都不知道王爷的真实态度,这种事绝不能让下面人知道。
李雷世便改变了说法,“吴将军多派斥候去前方探查,要防备隋军的伏击,其他事情我会安排。”
“卑职遵令!”
吴平只得行一礼,去安排斥候了。
军队继续行军,到了下午时分,离黄昏至少还有一个时辰,李雷世见路旁有一片小树林,树林内还比较干燥,便下令士兵休息过夜,士兵们欢天喜地,纷纷向树林内奔去,寻找一个理想的睡觉之地。
一般而言,军队行军确实不宜太过于劳累,晚起早睡有利于保证士兵的体力,而且可以从容面对敌军的偷袭,一天走三四十里并不过分,属于正常范围之内。
但李雷世的军队却是去救火,李孝恭的军队已经快支持不住了,这种情况下就应该强行军,昼夜不停地奔跑,一天行军百里以上,这才叫紧急救援。
所以李雷世悠闲地行军方式着实令很多将领不解,大家满腹疑惑,但又不敢多问,只得暗自交流,众人都一致认为,恐怕王爷是想独善其身。
士兵们喝饱喝足后,开始放松身心入睡,这时黄昏已经降临,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旷野,晚霞将整个大地染上了一层绚丽的红色。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有士兵大喊:“发现敌情!发现敌情!”
躺在石板上刚刚要入睡的李雷世腾地坐起身,急声问道:“哪里的军情?”
这时树上的岗哨也大喊起来,“远处发现敌情!”
发现敌情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全军,正在睡觉的唐军纷纷起身,个个紧张万分,不过隋军似乎并没有突袭他们,很多唐军士兵都看到了,在数里外的旷野里出现一条长长的黑线,至少有数千骑兵。
“将军,我们怎么办?”吴平紧张地问李雷世道。
李雷世看不出隋军骑兵的企图,如果要和他们一战,现在就可以杀出来,但他们却按兵不动,难道是.......
李雷世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难道隋军只是在警告他们吗?
他心中升起一丝侥幸,当即令道:“立刻北撤!”
撤军的命令立刻传遍了全军,唐军士兵迅速离开树林,向来路撤退,但隋军骑兵并没有放过他们,而是继续尾随,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两里的距离。
两里的距离对于骑兵而言是一个冲锋便可以杀到,他们就向一群狼,在耐心地盯着自己的猎物,等待着猎杀的机会到来。
唐军向北撤退了十里,这时,夜幕已经渐渐降临了,副将吴平率先反应过来,他找到李雷世急声道:“将军,隋军是在等天黑出击!”
李雷世顿时醒悟,如果夜战的话,恐怕自己的凶多吉少了,他向四周张望,见左边是一座数十丈高的丘陵土坡,上面布满了树林,李雷世立刻令道:“传我的命令,大军上山!”
八千军队在李雷世的率领下向山上奔去,这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坡,山顶面积约百亩左右,容纳八千士兵也并不拥挤,此时唐军士兵已经没有了睡意,他们站在树林边上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这时,又有几支隋军骑兵从各个方向奔来,五支骑兵汇合在一起,足有万人之多,李雷世脸色有点发白,他这才意识到他们之前已经被隋军骑兵包围了,如果当时他选择和隋军激战,那么他们很可能就会四面受敌了。
这让李雷世又感到一丝庆幸,幸亏他及时下令上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至于明天天亮后怎么办?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将军,趁敌军还没有完全包围我们,派斥候去武昌求援吧!”吴平又再次劝道。
这一次李雷世接受了他的建议,他简单写了一封信,又取出军符对两名亲兵道:“你们二人立刻赶去武昌,请王爷来救援我们。”
“遵令!”
两名亲兵接过信件和信物贴身收好,他们翻身上马,向隋军尚未合拢的东北角奔去,片刻便奔下山,消失在夜色之中。
.........
这支万人隋军骑兵由罗成率领,他的任务就是在半路拦截武昌过来的援军,罗成已经不是刚刚领兵时的吴下阿蒙了,近两三年的征战使他已渐渐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主帅张铉并没有命令他该怎么做,而放手让他自己决定。
罗成便有了狼一样的耐心,从容应对,不急于全歼敌军,他要在最大程度上获得尽可能多的战利品。
罗成的副将叫做萧劲勇,原是幽州军郎将,使一口七十斤重的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深得裴行俨的看重,渐渐累功升为虎牙郎将,他原本是罗艺的部将,现在跟随罗成也更加顺理成章。
萧劲勇骑马奔至罗成面前,抱拳禀报道:“启禀将军,敌军的报信兵已经突围北去了。”
罗成点了点头,对两边将领笑道:“别人是围城打援,我们是围山打援,最好李神符能倾兵来救,我们直接去抄了他们的老巢。”
众人笑了起来,萧劲勇问道:“将军,如果李神符不肯派兵前来呢?”
罗成看了看黑黝黝的山林,淡淡道:“那就只好拿他们当下酒菜了!”
………
“咚!咚!咚!”
富水两岸鼓声大作,在停战了一天后,唐军再一次发动了强渡富水之战,近两万名唐军士兵投入了战斗。
而富水北岸也同样投入了两万隋军进行拦截,战斗已经进行了半天时间,唐军连续两次架设浮桥都以失败告终,水面上到处是凌乱的木头,而无数的尸体被水冲到岸边,黑压压连成了一条长达一里尸线,唐军已阵亡了三千余人。
“第五批下河!”渡河主将卢尚祖挥刀大喊。
第五批唐军士兵约三千余人上了数百只大大小小木筏,奋力向河对岸驶去,这时,河对岸梆子声响起,两万支箭如暴雨一般射向河面。
隋军慢慢也积累了经验,由于唐军士兵主要是趴在木筏上,而直射的弩箭杀伤效果并不大,但步弓就不一样了,由于步弓是斜角向上射击,箭矢呈抛物线落下,穿透力极强,这便给木筏上的唐军士兵带来巨大威胁,绝大部分唐军士兵都死在破甲箭的锋镝之下。
随着隋军士兵的箭矢如暴雨般落下,木筏上的唐军士兵纷纷用盾牌挡住自己的要害,听天由命,无数箭矢嗖嗖地射入水中,河面上响起一片惨叫声,盾牌不可能挡住全身,大部分中间士兵都是臀部和腿部中箭,顿时鲜血喷涌。
这时,天空又变得阴暗下来,第二轮两万支箭黑压压射来,空气都仿佛窒息了。
‘咚——咚——’
沉闷的皮鼓声敲响,岸上的隋军士兵停止了射击,只见上百艘蚰蜒舟如箭一般向战场疾驶而来。(未完待续。)
第1067章 永兴之战(七)
蚰蜒舟才是真正的水上杀手,它们是北隋水师,拥有大量水性高强的士兵,是真正的水上专业士兵。
百艘蚰蜒舟都是五百石的规模,头部装有撞角,是水面舢板、哨船和木筏的天地,只要被它撞上,几乎都是迎面倾翻,甚至会被撞得粉碎。
百余艘蚰蜒舟速度极快,片刻便冲进了战场水面,他们来势凶猛,接二连三地将唐军的木筏撞翻,木筏上的士兵纷纷落水。
这时,潜伏在蚰蜒舟上的隋军水鬼出击了,这次隋军水师出动了近千名水鬼,他们就是水下特种士兵,个个是浪里白条,浑身只穿一条裤头,口中咬住极其锋利的短刀。
他们进入水中就立刻变成了一条条嗜血的鲨鱼,唐军士兵最害怕的就是他们,连勇贯三军的猛将史怀义落入他们手中也毫无抵抗之力。
随着隋军水鬼进入河中,水面上便不断传来了唐军士兵的狂嚎惨叫,很多原本好好趴在木筏上的唐军士兵忽然一声惨叫,然后便断了气,同筏中士兵才发现从木筏缝隙中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割断了刚才士兵的脖子,有的士兵甚至被缝隙中划过的匕首开膛剖腹。
但这种惨剧并不多,隋军水鬼更多的任务却是摧毁渡河的木筏,水下的士兵割断了一根根绳索,木筏顿时散架了,木筏上的士兵纷纷落水,他们只能抱着木头哭喊求饶。
只片刻,河面上已经看不见完整的木筏了,一根根圆木漂流在水面上,不少圆木上攀附着落水的唐军士兵,只要落了水,唐军士兵基本上就没有战斗力了,士气瓦解,只恳请水下的隋军水鬼能饶他们一命,更何况很多士兵都带着箭伤。
一个个唐军士兵被拎上了蚰蜒舟,跪在甲板上成为战俘,仅仅半天时间,便已经有五千余人被俘虏,而很多刚出发的唐军信心崩溃,不顾一切地逃回南岸。
正在岸上的观战的李孝恭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左右令道:“停止进攻,鸣金收兵!”
‘当!当!当!’
收兵的钟声敲响,南岸上的上万名唐军士兵都长长松了口气,争先恐后地向大营奔去。
大帐内,李孝恭已经完全绝望了,隋军牢牢控制着战局,控制着富水,无论是搭建浮桥还是木筏渡河,都被隋军轻易化解,就算他们突破上了北岸,也一样会被隋军骑兵全歼,他们其实没有一点获胜机会。
这时,黄君汉、卢尚祖和王仁寿三名将军走进大帐,一起躬身施礼道:“参见殿下!”
李孝恭微微叹口气道:“我们只剩下三天的口粮了,猎到的野味、采摘的果茎和捕到的鱼虾根本微不足道,如果我们再不下定决心,下一步我们只能杀战马,或者啃树皮了。”
“殿下需要做出什么决定?”王仁寿小心翼翼问道。
李孝恭看了一眼黄君汉道:“黄将军昨天提出了一个方案,叫做断臂求生之计,也就是让南郡士兵投降北隋,然后被隋军遣返回乡,然后集中粮食,给我们的两万嫡系军最后一次机会,向西穿越九宫山区前往巴陵郡,我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两位将军觉得呢?”
卢尚祖和王仁寿沉思了片刻,王仁寿先道:“只要殿下决定,卑职服从命令。”
“那卢将军呢?”李孝恭又转向卢尚祖。
卢尚祖犹豫一下道:“卑职别的倒不担心,只是怕武昌那边的援军杀来,而我们已经离去了。”
“我原本也担心,但现在我必须做一个抉择,要么相信援军会来,我们继续等下去,如果援军不来,我们只能全军覆灭;要么相信援军不会来,必须利用最后一点粮食断臂求生,我们一天也拖不下去了,现在必须做出决策,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但我更偏向于第二个可能性。”
“卑职也认为援军不会来。”黄君汉在一旁道。
王仁寿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卢尚祖苦笑一声,躬身道:“不管殿下做出什么抉择,卑职坚决服从。”
“好!既然我们四人的意见都统一,现在我们面临第二个选择,谁率领六万南郡之军去投降北隋?你们三人中,必须有一人肩负起这个重担。”
三人都没有吭声,李孝恭又道:“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比较忌讳,但现在我们必须坦诚相待,我这样说,我不管你们心里的真实意图如何,只要肯率军去投降北隋,不管最后回来也好,还是自愿留在北隋,都会是唐朝的功臣,不会追究任何责任,我会将他的妻儿送去中都,这一点我李孝恭用人格来做担保。”
三人对望一眼,这时,黄君汉叹了口气道:“这是我提出的方案,自然应该是由我的执行,我留下来,而且我就是江夏人,张铉会更信任我。”
李孝恭看了一眼王仁寿和卢尚祖,两人皆点了点头,表示接受这个结果。
李孝恭当即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开始行动,命令所有士兵将干粮上缴,我今晚就率军西去。”
三人一起施礼,转身退下去了,李孝恭叫住了黄君汉,“黄将军稍等片刻。”
黄君汉停住了脚步,李孝恭走上前默默注视他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保重,希望将来我们不要在战场上相见。”
黄君汉眼睛有点红了,他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说不出来,李孝恭笑道:“我心里明白,你不要再解释了,我完全理解你的决定,如果我不是姓李,或许我也会和你一样的选择。”
“殿下保重!”
黄君汉跪下深深行一礼,起身便大步离去........
当天晚上,唐军兵分两路,李孝恭借口从西面渡河,带着了所有的粮食,也带走了两万嫡系军队,而黄君汉则率六万南郡之军继续留在唐军大营。
就在李孝恭走了两个时辰后,黄君汉派一名心腹将领渡河前去向隋军投降。
隋军大营中军帐内,张铉和房玄龄听完了黄君汉心腹请求投降的表述,不由面面相觑,这个结果两人确实都没有想到,李孝恭居然丢下六万南郡之军西撤了,不用说,李孝恭带走看所有的粮食,留下数万陷入绝境中的士兵给他们。
张铉随即令人将黄君汉心腹先带下去,他问房玄龄道:“军师怎么看此事?”
“此事应该不会作假,只要我们谨慎一点,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关键是殿下愿不愿意接受黄君汉的投降,或者说愿不愿意接受这六万军队,微臣觉得这才是关键。”
张铉沉思片刻道:“坦率地说,我能理解李孝恭做出这个决策的艰难,因为放弃六万南郡士兵,也就等于彻底放弃荆州南部从长江到南海的辽阔疆域,李孝恭一定会因为这个决定而遭到李渊的严厉惩处,相信他本人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他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
“殿下是接受投降了?”
“为什么不接受?”
张铉笑道:“李孝恭的这个决定同样会让我们顺利拿下江夏乃至整个荆北,不费一兵一卒。”
房玄龄也醒悟过来,一竖大拇指赞道:“还是殿下看得透彻!”
.........
当天晚上,张铉便和黄君汉达成了投降的具体细节。
天刚刚亮,一队队的唐军士兵走到富水岸边,将兵器和盔甲放下,随即到西面十里外渡河北上,接受隋军整编,这便是最关键的一个细节,降卒和兵甲必须彻底分开。
尽管投降的决定对六万唐军而言来得非常突然,但并没有引起唐军士兵的抵触或者愤怒,相反,当黄君汉告诉众人,齐王殿下已经答应将他们全部遣返回乡和家人团聚,大营内顿时响起了一片经久不息的欢呼声。
粮食断绝,战争意志已经消失殆尽,已经没有人再愿意为唐朝卖命了。
西面十里之外,从富水河口驶来的二十艘两千石大船成了临时渡船,将一船船投降的士兵运到北岸,便立刻被隋军骑兵带去临时战俘营。
每一次被带走的降卒都不会超过两千人,这也是处理降卒的常用手段,在投降之处降卒情绪往往不稳定,大量降卒聚集容易造成动乱或者哗变,所以必须要严防大量降卒聚集。
张铉骑在战马上,和数十名大将一起注视着降卒渡河,而徐世绩则负责率军去收缴堆积在岸边的大量兵甲。
这时,几名隋军士兵将黄君汉带着张铉面前,黄君汉单膝跪下道:“黄君汉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望殿下收录!”
黄君汉在历史上也是一员声名显赫的唐朝名将,不亚于屈突通,在投降唐朝之前,黄君汉在襄阳郡做了十年的鹰扬郎将,他同时也是黄氏家族的重要人物,世代官宦,祖孙三代在江夏和襄阳一带拥有极高的声望,
尽管他和李孝恭的个人交情很深,但鸟择良木而栖,黄君汉已对唐朝失望透顶,这一次是他真心诚意地投降北隋。
他的断臂求生之计虽然帮助李孝恭顺利撤离富水,但同时也断送了唐朝灭萧铣的所有战果。
张铉翻身下马,将黄君汉扶起,诚恳的说道:“黄将军能带领数万士兵放下武器,结束战争,为荆州民生恢复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我会铭记于心,希望我们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宁和平早日到来而共同努力。”
“卑职能跟随殿下,乃平生之幸也!”
张铉当即封他为将军,赐爵武昌县公,又令手下亲兵带他先去大营休息,黄君汉没想到自己能获得如此高位,他简直喜出望外,再三拜谢,这才跟随张铉亲兵向隋军大营而去。
这时,一头雾水的罗士信在一旁低声问房玄龄道:“军师,卑职着实有些不解,这个黄君汉武艺平平,名声也不大,更没有听说他有什么骄人的战绩,为什么大帅却如此看重他,竟然给了他将军和县公的高位?”
房玄龄也低声笑着给他解释道:“将军可别小看这个黄君汉,有了他,我们就可以牢牢坐稳荆北,尤其是襄阳郡,唐朝在那里深得人心,即使我们夺取了襄阳郡也会内患不断,而黄君汉在襄阳十年,很多民众都视他为再生父母,有了他我们就有了和唐朝在襄阳郡对抗的本钱,其他荆北各郡唯襄阳马首是瞻,襄阳稳住了,其他各郡也就稳住了,殿下那么精明的人,岂会做亏本的生意?”
罗士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还藏有这么多名堂,他心中对大帅愈加敬仰,大帅年纪轻轻,却能有如此深邃的眼光,难怪他能做上皇帝,自己只要忠心耿耿地跟随他,子孙的荣华富贵都不用发愁了。
罗士信越想越激动,就恨不得立刻好好表现一番,他连忙上前抱拳道:“启禀大帅,既然富水战事已结束,卑职愿领兵北上去支援罗成将军!”
张铉笑着点点头,“也好,你可率步骑兵各一万军北上,步兵负责夺取绿铜矿山,灭了守军便可,让矿山继续开采,不要受战争影响,骑兵则和罗成将军汇合,但你要记住,可以耀武扬威,但不准真的攻打武昌县。”
“卑职遵令!”
罗士信激动得满脸通红,立刻拨马去了,张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有点奇怪,这小子激动什么,难道受什么刺激了吗?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房玄龄,“军师给他说了什么?”
房玄龄微微笑道:“微臣告诉他,跟随大帅做生意不会吃亏,或许他想当上将军了。”
张铉哈哈大笑,“这小子当上将军还太嫩了一点,除非他马上回去生个儿子,看在他儿子的份上,我或许会再给他提一提。”
“殿下下一步准备怎么打?”
“军师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房玄龄笑道:“微臣昨晚考虑了一下,光靠李孝恭西撤还不足以让李神符屈服,微臣建议殿下先攻下襄阳,一旦襄阳郡拿下,李神符就无论如何也守不住江夏了。”
(未完待续。)
第1068章 永兴之战(八)
既然房玄龄考虑了一夜,那么方方面面都应该考虑周全了,张铉倒不想从细节上来纠缠这个问题。
是否进攻襄阳关键要从大局上来考虑,之前张铉派使者秘密出使洛阳,希望和王世充达成共同攻打荆州的协议,据说,王世充虽然没有明确同意这个方案,但也是默认了。
从目前的执行情况来看,王世充确实保住了隋军要进攻荆州的秘密,这点做得不错,其实王世充增兵淅阳郡,阻止唐军打通南襄道,也算是对张铉期待的一种回应。
但更重要的一点,也就是攻打襄阳郡,王世充却迟迟按兵不动,这令张铉略略有些不满,如果王世充攻打襄阳,便会给江夏的唐军带来巨大的压力,隋军会不战而屈人之兵,一举将唐军逼出江夏。
正因为王世充迟迟没有对襄阳出兵,导致唐军在荆北还有两个战略支撑点,一个是江夏,一个便是襄阳,两者唇亡齿寒,互为犄角,如果江夏不倒,襄阳会死守,同样,如果襄阳不灭,江夏也找不到撤军的借口,同样会死守。
这就是房玄龄提出先打襄阳的根本原因,张铉完全理解房玄龄提出这个方案的背景,他沉思良久道:“与其分兵去打襄阳,不如围城打援,逼襄阳军队来救江夏。”
房玄龄点点头,“这样可以,不过要防备王世充趁襄阳空虚的空挡,出兵占领襄阳。”
张铉冷笑一声,“王世充迟迟按兵不动,极有可能就是在等待出兵机会,不过我就怕他不肯出兵,他若肯出兵,我就把襄阳送给他。”
房玄龄若有所悟,“殿下的意思是.......”
张铉淡淡道:“襄阳就是一块巨大的诱饵,它能钓到我们想象不到的大鱼。”
........
被围困在山上的唐军足足等了四天也没有等到武昌县的援军过来,主将李雷世从期盼变成了失望,最后渐渐绝望了,此时唐军粮食已经断绝,除了突围外,他们只有投降一条路。
而此时隋军主将罗成却有着足够的耐心等待,罗成同样想立下更大的功劳,等待唐军援军到来。
但等待了四天后,依然不见唐军援军到来,罗成也渐渐失去了耐心,他最终不再等待,决定歼灭山岗上这支人数不少的唐军。
夜幕刚刚降临,数百骑兵便点燃了东南方向的树林,隋军骑兵早已做好了准备,在东南角下的树林内堆积了大量的干柴枯草,,只等主将一声令下便点火烧山。
此时东南风正劲,火借风势,山脚树林内顿时浓烟滚滚,浓烟内夹杂着不断吞吐的赤红色烈焰,噼噼啪啪燃烧,火势迅速向山上蔓延。
山丘上大部分是松树,松针和松脂燃烧带来了大量浓烟,将整个山丘都吞没了,山上的唐军开始混乱起来,他们中有的人主张投降,有的人坚持突围,两派将领争执不下,而李世雷却一时拿不定主意。
而隋军突然放火烧山着实让山上唐军措手不及,很快浓烟覆盖了整个山顶,唐军士兵无法在树林中躲藏,慌乱之中,他们开始向山下奔逃,李世雷大喊道:“突围的弟兄跟我来!”
四千余名唐军士兵跟随着李世雷向正东面突围,火是从东南方向烧起,而从正东面突围就相当于沿着火场边缘下山,李世雷考虑到这里的隋军骑兵或许会少一点。
此时山丘的西面和北面传来一片乞降声,那是想投降的数千士兵向隋军骑兵投降了,数千唐军士兵在李世雷的率领一口气冲下山,山上浓烟弥漫,不少士兵受不住浓烟的熏呛,直接倒在树林之中。
“杀出去!”
李世雷大吼一声,数千唐军跟随着冲出了山林,果然,由于这一带火势太大,大部分隋军骑兵也被迫撤退了,李世雷押对了方向,他见山下只有百余名正在点火的隋军骑兵,顿时大喜过望,率领士兵向百余名隋军骑兵猛扑而去。
隋军骑兵见来势凶猛,纷纷纵马后撤,向西面和北面退去,李世雷也不追赶,他调转马头带领手下士兵向东狂奔,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隋军的上万骑兵可轻易将自己士兵碾压粉碎,现在趁隋军在西面和北面接受投降的机会逃命,机会只有这短短瞬间,抓不住他们就完了。
但他们只奔出数里,后面便传来隋军骑兵惊天动地地马蹄声,不知有多少骑兵前来追赶他们。
李世雷惊得魂飞魄散,大喊:“敌军追来了,大家各自上山逃命吧!”
唐军士兵军心已散,便不再跟随主将,各自向山上逃去,只有上山钻入树林才是唯一脱逃隋军追赶的办法。
李世雷不再顾及士兵,猛抽两鞭战马,带着十几名骑兵向东奔逃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茂盛的树林之中。
这时,罗成率领五千骑兵疾速赶来,他正率领士兵接收投降的唐军士兵,却发现人数对不上,东面的消息便及时传来,罗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策了,敌军主将竟然从大火燃烧之处冲出来,那里恰恰是他包围圈的一个缺口。
罗成心中大怒,立刻令副将萧劲勇继续收缴降兵,他亲自率领五千骑兵追赶,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四周山林漆黑一片,罗成率军追出数里,却不见唐军士兵踪影,心中正疑惑,忽然听见有人大喊:“饶命!不要杀我们。”
罗成勒住战马回头,这才发现一群唐军士兵躲在路边的一块大石背后,被骑兵发现了,二十几名唐军被押了出来,罗成催马迎了上去,喝问道:“唐军都逃到哪里去了?”
一名旅帅战战兢兢道:“所有弟兄都已经解散了,各自逃命,大都逃上山了。”
“李世雷呢?”
“李将军逃掉了,他骑马快,我们追不上,只好躲在大石背后。”
这时,隋军骑兵纷纷停住追赶,一名将领低声问道:“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罗成看了看夜色,夜晚乌云闭合,四周格外漆黑,只有身后数里外冒着滚滚浓烟和火光。
“先回去!”
尽管罗成心中极为恼火,但他并不鲁莽,这样追击下去很容易被伏击,反正这些士兵粮食断绝,跑不了多远,明天再收拾他们。
他调转码头,率领军队返回了临时驻营.......
随着天色渐亮,山头的火势也终于熄灭了,整个山头烧得黑漆漆一片,到处是被烧成木炭的断木,大火虽然已经熄灭,但依旧腾腾冒着黑烟,靠近山边依旧能感到热浪扑面。
正如罗成的判断,天刚刚亮,一群群逃走的唐军士兵便来到隋军临时大营投降,他们粮食已经断绝,返回武昌至少还有两天,士兵们只能面对现实,投降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一队队隋军骑兵被派出搜查附近,仅仅半天时间,便有三千余名逃亡士兵从山林中出来,陆陆续续投降了隋军。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千余人逃脱,更让罗成暗暗恼火地是,敌军主将李世雷也逃掉了,如果不是他判断失误,这次被包围的唐军士兵一个都跑不掉。
就在这时,一队隋军骑马飞奔而至,奔到罗成身边大喊道:“将军,大帅已到,就在南面十里之外。”
罗成大吃一惊,连忙带着众将前去迎接主帅的到来。
不多时,一支铺天盖地的军队从远处缓缓而来,正是张铉率领的五万大军到来。
张铉骑在战马上,远远望着正在冒烟的山丘,昨晚他们在六十里外便看见这里的火光,后来才得知是隋军在放火烧山,将困在山上的唐军逼下来投降,这倒出乎张铉的意料,罗成居然和唐军对峙了数天后才动手,有了这么好的耐心,确实有进步了。
“大帅,罗将军来了。”
只见一队骑兵从远处疾奔而至,为首大将正是罗成,张铉微微一笑,“请他上来见我!”(未完待续。)
第1069章 兵临武昌
片刻,罗成催马上前,在马上抱拳行礼道:“卑职参见大帅!”
张铉笑道:“将军辛苦了。”
“卑职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张铉点点头又问道:“截击敌军情况如何?”
“回禀大帅,卑职遭遇敌将李世雷率领的八千唐军,卑职四天前将他们围困在一座山丘上,准备引出敌军援军,但对方援军始终未到,卑职于昨天下午烧山,逼迫对方下山投降,目前已投降了六千八百人,但还是有一千二百人突围而走,包括对方主将李世雷,是卑职部署有误,没有想到敌军会从点火之处逃走,卑职负有责任,请大帅责罚!”
张铉淡淡道:“我一向主张以最小的代价获取胜利,不仅是我们的军队减少损失,也包括对方的士兵,只要做到这一点,那我认为就是成功,罗将军能以火攻破敌,就是贯彻了这个原则,至于部署不周全,让部分敌军逃脱,虽然令人遗憾,但影响并不大,可以既往不咎,将军不必自责了。”
罗成既高兴又惭愧,又深深行一礼,“多谢殿下宽容,卑职会吸取教训,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将军可派一支队伍将战俘押送去永兴县大营,其余军队一起北上。”
“卑职遵令!”
罗成行一礼,调转马头带领手下先一步回营,张铉则率领大军继续北上,向武昌县方向进发,他们距离武昌县只有一百二十里,一天时间便可以杀到了。
........
李世雷已经逃回了武昌县,他率八千人出征,最后只带着十几人逃回,全军覆灭,着实让李神符万分恼怒,下令将他重打一百军棍,以儆全军。
李神符已经得知了李孝恭断臂求生,率军向西撤退,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它真的发生了,李神符心中又开始忐忑不安,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天子交代?
密室内,幕僚王俊给他出谋划策道:“王爷也不要太担心,属下觉得这件事只要处理得当,天子也未必会责怪王爷。”
“怎么处理才叫得当?”李神符急忙问道。
“属下觉得王爷如果能把握住三个原则和两个要点,基本上问题不大了,三个原则一是自责,二是分辨,三是请罪,而两个要点一是时机,二是态度,王爷不妨听我细说。”
“说下去!”
“所谓自责其实就是态度问题,王爷一定要把隋军突袭江夏,占领永兴县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就说自己失察,没有早早发现隋军屯大军在蕲春郡,更,没有料到隋军会这么快进攻江夏,所以被隋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态度一定要诚恳,表示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为什么?”李神符有些不解。
王俊阴阴一笑,“王爷,这其实是天子的责任,是他犯下了战略错误,以为江淮空虚无兵,还派杜伏威进江淮,王爷是在替天子担责,天子岂能不明白。”
“高明!”李神符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王俊得意一笑,又继续道:“虽然在失察方面担了责任,但在救援方面一定要为自己分辨,首先我们不是没有救援,既派八千军队南下救援,又派了船只去给李孝恭送粮,结果船队和军队被隋军伏兵包围而全军覆灭,这是事实,王爷一定要说清楚,至于出兵时间上略晚,可以解释为我们的军队部署分散在各个军城内,集结需要时间,这也是我们军队措手不及的主要原因,王爷可以把责任暗推给屈突通。”
“很好,再接着说!”李神符对王俊的解释非常满意,又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只要把这一点解释清楚,然后王爷再进行请罪,表示愿意承担所有责任,属下相信李孝恭一定会辩解自己无罪,把责任推给王爷,这就和王爷的诚恳态度形成鲜明对比,天子心中会支持谁都不言而喻了。”
“说得很好!”
李神符由衷地感叹道:“先生果然高明,令人佩服万分,但不知我什么时候上书天子比较好?”
王俊笑道:“这就是属下说的要点之一了,抢占时机,要让天子先入为主,认可了王爷的解释,再想要改变他的看法就很难了,王爷立即上书,而且是先秘密上书给天子,然后再写一份正式报告给兵部,这样便比较完满了,令人无懈可击。”
李神符点点头,“先生说得对,我立刻动手给天子写奏卷,至于兵部的报告就麻烦先生了。”
“属下明白了,写好后再给王爷过目。”
两人又商议片刻,便各自行动了,当天晚上,李神符便完全按照王俊的方案,给天子李渊写了一份秘密奏报,派人秘密送往长安。
李神符一颗心刚刚落下,但第二天便传来消息,齐王张铉亲自率领五万大军杀到,距离武昌不足二十里,与此同时,武昌县城外的江面上出现了铺天盖地的数百艘战船,隋军水军主力也在江面上封锁了唐军的水上退路。
这个消息令李神符惊慌失措,立刻召集大将商议应对之策,各个大将几乎一致认为,凭借江夏的三万军队就算能守住一时,也难持久,必须立刻向朝廷求援。
李神符接受了大将们的方案,北隋以举国之力来战江夏,又岂是自己一力所能支撑,他立刻写八百里加急快报向朝廷求援。
与此同时,李神符向武士彟下达命令,令他立刻率两万襄阳军队赶来支援江夏。
.........
武士彟一直在关注江夏的战事,事实上,当他听说李神符取代屈突通主管荆北七郡时,他便感到一丝不妙。
武士彟认识李神符多年,很了解李神符这个人,总体来说比较平庸,和他兄长李神通相差甚远,但仅仅是平庸问题倒不大,关键是李神符非常热衷权力地位,而且私心极重,对任何会损害自己的利益之事他都绝不会去做,这样的人迟早会断送了江夏。
武士彟没有看错李神符,李神符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清洗屈突通旧部,众多战功赫赫的的名将也难逃被清洗的命运,就连军中资历极老的殷开山也被调为沔阳郡都尉,统领一千郡兵维持治安。
尽管武士彟心中极为不满,但他也不敢上书天子,说不定这就是天子的暗中授意,让李神符清洗秦王在军中的势力,毕竟这些屈突通的手下大将实际上都是秦王的人,交给屈突通暂管罢了,后来武士彟也打听到李神符在太原也干了同样的事,清洗掉了太子李建成在军中的势力,武士彟这才醒悟过来,天子调离李神符来江夏恐怕是另有深意。
不过,武士彟还是秘密写信给秦王李世民反映此事,李世民却没有回信,武士彟这才完全死了心,冷眼旁观李神符毁掉屈突通辛辛苦苦在江夏打下的基础。
可不管武士彟怎么冷眼旁观,他还是逃不过江夏战局的影响,他接到了李神符的命令,令他三天之内率襄阳军赶到江夏会战。
这让武士彟极为苦恼,一方面李神符是他的上司,他必须听令,另一方面他的两万军进入江夏后,很可能会成为李神符的垫脚石,如果不听从命令,一旦江夏兵败,李神符会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他武士彟的头上。
武士彟反复权衡,最终他无法拒绝李神符的军令,当天下午,武士彟留下三千军队守襄阳城,他亲自率领两万军队南下江夏,参与江夏会战。(未完待续。)
第1070章 王郑野望
早在两个月前,张铉便齐王府兵曹参军刘礼秘密出使洛阳,向王世充转交一封张铉的亲笔信。
在信中,张铉提出了一个建议,一个提醒,建议是隋郑双方联合攻打荆州,郑军攻打襄阳,隋军攻打江夏,事后平分荆北七郡。
而另一个是提醒王世充当心唐军打通南襄道,建议他派重兵布防。
王世充接受了张铉的提醒,立刻再派三万进驻淅阳郡,使淅阳郡的兵力达六万人之众,严防唐军从上洛郡南下。
至于张铉提出双方合剿荆州,王世充却没有任何答复,但不答复不代表他不心动,只是他需要观望,需要等待时机,为此,王世充严守秘密,甚至连兄长王世恽也没有见到过张铉秘密送来的这封信。
时机终于出现了,就在隋军和李孝恭的唐军在富水对峙之时,王世充以视察各地民风为借口,御驾亲至南阳郡,下榻南阳行宫,他又暗中从淅阳郡和洛阳各调两万军队入南阳,加上南阳郡本身一万驻军,使南阳郡的兵力已达五万之众。
只是王世充做得十分隐秘,调来的四万军队都驻扎在南阳郡边缘,使襄阳郡感受不到王世充增兵南阳,王世充同时向襄阳城派去了大量暗探,随时关注襄阳唐军的一举一动。
这天清晨,王世充刚刚起身,两名宫女正在伺候他洗漱,这时,殿外传来宦官的禀报,“启禀陛下,襄阳送来紧急情报!”
王世充精神一振,连忙道:“快快拿给朕看。”
一名宦官快步走进房间,将一份情报呈给王世充,王世充接过情报细细看了一遍,腾地站起身大喊道:“来人!”
两名宫女和送信宦官吓得魂飞魄散,一起跪下磕头,王世充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便笑道:“朕只是太高兴了,你们起来,速给朕洗漱完毕,朕还有要事处理。”
宫女和宦官战战兢兢起身,连忙替王世充梳洗完毕,王世充穿上一件常服快步走出内宫,来到了前面的临时御书房。
不多时,相国王世恽、兵部尚书云定兴以及大将军王仁则、王行本、田瓒、郭士衡、杨公卿、张童儿等主要官员和大将纷纷赶来觐见。
“各位爱卿,之所以这么着急把各位召来,是有一件重大之事和诸位商议......”
王世充顿挫一下语气,注视着众人卑恭地听自己训话,他很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朕刚刚接到襄阳快报,武士彟率领两万军队赶赴江夏和隋军作战,襄阳只剩下三千守军,这是我们的机会,朕已屯五万大军在南阳郡,就等着这个机会。”
王世充说是商议,但实际上他早已决定了出兵,只是在细节上想听听众人的意见,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一点,否则天子也不会南巡南阳郡,在行宫逗留了近半个月,还封锁一切消息,显然就是为了出兵。
王仁则更了解叔父的意图,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既然襄阳郡只有三千人,微臣觉得五万军队就有点杀鸡用宰牛刀了,除非陛下是想.......”
王世充笑道:“你说得对,一个襄阳郡怎么可能让我满足,既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要拿到最大的利益,张铉答应给我三个郡,襄阳郡、舂陵郡和汉东郡,襄阳郡我可以接受,但舂陵郡和汉东郡都是山区,人口稀少,山多田寡,更重要是这里没有扩张的余地,所以我不打算要这两个郡,而是南下夺取竟陵郡和南郡,其实竟陵郡要不要也无所谓,不过它是连接南郡和襄阳郡的重要通道,缺了它还不行。”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圣上居然想要南郡,南郡是荆南的核心之郡,襄阳是荆北的核心之郡,这两个郡都想收归己有,张铉会答应吗?
云定兴忍不住道:“陛下,南郡非同小可,是不是先派人和张铉那边沟通一下,以免双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王世充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冷道:“朕也是一国之郡,难道朕做点事情也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吗?”
云定兴吓得连忙低下头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是担心双方没有默契,军队在南郡相遇,爆发战争,结果只会白白便宜了唐朝,相信这也是陛下不愿见到的结果。”
王世充的脸色稍和,缓缓道:“朕派人去南郡实查,可能大家都没有想到,隋军还没有进入南郡,只是李孝恭的两万军队撤回了南郡,这就是朕为什么要集结五万大军的缘故,我们不可能这么容易拿下南郡,必须要面对和唐军的一场大战,至于张铉那边,他的目标不是南方,而是河西走廊和陇右,所以有我们成为他和唐朝之间的缓冲,我想他会乐见其成。”
旁边田瓒心悦诚服道:“陛下目光深远,非我等愚臣所及,微臣完全支持陛下的的决定。”
王世充点点头道:“这确实是朕考虑了整整一年的大问题,我们的疆域已经很难扩张,唯一的出路就是向南,而拿下南郡,整个南方的大门都向我们敞开了,朕不妨告诉诸位一个秘密,拿下南郡后,朕准备将江陵改名为南京,作为我们第二个都城,所以拿下南郡是我们这次南征的重中之重,不惜一切代价,南郡我们势在必得。”
“陛下英明!”众人一起躬身行礼。
王世充当即调兵遣将,五万郑军兵分三路南下,一路由杨公卿率领进攻襄阳郡,一路由郭士衡率领进攻竟陵郡,第三路是主力,由王仁则和王行本率领四万大军进攻南郡。
当然不可能是同步进军,三路大军先集中攻打襄阳城。
两天后,五万郑军在新野县集结完毕,浩浩荡荡杀进了襄阳郡。
襄阳郡丞周廷安以飞鸽传信方式紧急向长安和江夏求救。
........
在南方的战争中,一年一度的科举在中都和长安结束了,和上一次科举相比,这次科举略显平淡,一是没有比较出彩的人才,其次科举也比较中规中矩,更重要一点,战争的气氛大大冲淡了人们对这次科举的兴趣和关注,这一点在长安表现得尤其明显。
自从隋唐两国在南方进入了战争状态后,整个长安便笼罩一种隐隐的不安和动荡之中,最典型的表现就是物价在缓慢上升,虽然不是暴涨,但支撑力相当大,而且物价是全线上涨,从柴米油盐到衣食住行的各个行业都在价格上涨。
其实这也是必然,一旦爆发战争,必然会耗费大量资源,比如粮食、肉食、生铁、牲畜、布匹等等大宗物资,这些资源都要大量供给军队,在民间自然就少了,物价上涨就难以避免。
不过大家也习惯了这种因战争带来的对生活的影响,但战争的影响绝不仅仅在于物价,更重要在于民众的信心,在于朝野的舆论,当隋军攻占巴陵郡、李孝恭被迫从豫章郡向江夏撤军的消息在朝野传开后,民间一片大哗,唐军北撤江夏,这便意味着唐军东征失败了,街头巷尾到处充斥着对唐军的不满之声。
这天中午,青云酒肆和往常一样挤满了前来吃饭的官员,在三楼一间雅室内,七八名兵部官员正聚在一起小酌,这些官员的职务都不高,郎中、员外郎、主簿、录事、都事都有,众人点了十几个菜,三壶酒,一边喝酒吃菜,一边低声议论着朝政。
一名员外郎问道:“江使君,你的消息最广,现在南方战局到底怎么样了,只听说赵郡王率军去了江夏,但最后结果怎么样,却没有半点消息了,难道现在还在对峙吗?”
这名姓江的官员叫做江庆德,四十余岁,官任驾部郎中,是所有官员中职务最高的一个,而且他和兵部侍郎赵慈景私交颇好,能搞到一些绝密消息。
或许是酒喝多了几杯,头脑有点发热,也或许是众人的期待满足了江庆德的虚荣心,使他觉得不透露点消息就显示不出他的高人一筹。
江庆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声冷笑道:“现在居然还在谈李孝恭北撤江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告诉你们,江夏那边早就出大事了。”(未完待续。)
第1071章 艰难决定
“使君,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七八个人都望向江庆德,目光中充满了紧张和期待,江庆德犹豫一下道:“南方的战局情况是被绝密封锁,我也只是偶然听到一点点,我可以给大家透露一点,但这些事听听就行了,可千万不能出去乱说,否则大家都要丢官的。”
“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使君快说。”
江庆德这才压低声音对众人道:“江夏的局势非常不妙,听说张铉亲率大军在富水拦截北撤唐军,唐军粮食断绝,李孝恭被迫率领部分军队向西撤退,其余数万大军全部投降了隋军,李神符紧急向朝廷求救,今天上午还传来另一个消息,王世充率领大军杀进襄阳郡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消息使他们都惊呆了,竟然如此惨败,半晌,一名官员结结巴巴问道:“那朝廷怎么决定?”
“谁知道呢!估计武德殿那边还在紧急议事,谁都没有心思吃饭了。”
江庆德嘟囔一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将酒杯在桌上重重一顿,愤愤道:“王世充那样的小丑竟然也敢趁火打劫,如果朝廷还不出兵,真的没法向天下臣民交代了。”
话音刚落,雅室大门被砰的一脚踢开,冲进了十几名带刀侍卫,身着黑色盔甲,他们便是李元吉麾下的玄武精卫,专门抓捕诽谤、妄议以及背叛朝廷的民众和官员,横行于长安,权力极大,到处偷听民众和官员的谈话,他们就躲在隔壁,正好听到了一群兵部官员的议论。
为首校尉一指江庆德道:“竟敢妄议朝廷,将他们抓起来!”
七八名官员惊得站起身,一起大喊道:“有没有搞错,我们是兵部的官员!”
为首校尉举起一支金令冷笑道:“奉楚王殿下之令监视百官,妄议朝廷者一律抓捕,给我抓起来!”
带刀侍卫一拥而上,这些文弱官员哪里是这群彪形大汉的对手,一个个像小鸡一样被捆绑起来,江德庆气得大喊:“我们没有妄议朝廷,你们不能随便抓人。”
“有什么话去精卫楼交代,给我带走!”
一群文弱官员被带刀侍卫押解着推了出去,整个青云酒肆的官员们都震惊了,李元吉的玄武精卫竟然敢公开抓捕朝官,但大家都敢怒不敢言,没有人敢出头说话,这个时候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官员们默默望着一群官员像鸭子一样被推进一辆密封的马车,马车随即离去,所有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堂堂的朝廷命官在吃饭时闲聊几句便被抓走,他们的朝廷竟然已经黑暗到如此地步了吗?
.......
武德殿内,从清晨开始的军政议事已经延续到了中午,但依然没有任何结果,天子李渊扛不住身体的疲惫,已经回御书房稍事休息,而太子李建成和次子李世民依旧剑拔弩张,争论十分激烈,而且谁也不肯让步。
两人针锋相对的根本是在对待荆州的态度上发生了巨大分歧,李建成主张暂时放弃荆州,实施战略收缩,以谈判换回荆州的唐朝军队,但李世民却坚决不同意发放弃荆州,尤其不能放弃荆北七郡,甚至也不能放弃南郡。
兄弟二人第一次在朝堂上撕破了脸皮。
李建成满脸怒容,说出的每一话都掷地有声,“你根本不知道朝堂的财政困难,左藏内空空荡荡,铜钱存量不足十万贯,朝堂官员上个月的薪俸都没有发放,巴蜀各县的仓库都被搜刮一空,连义仓的粮食也被挪为军用,陇右三郡的蝗灾无法扑灭,也无钱粮赈济灾民,现在各地的军队天天向朝廷催粮催钱,户部为此焦头烂额,外面物价飞涨,民怨沸腾,我们的财政已经困难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能再支撑一场大战,这个时候我们必须学会收缩,等度过难关后再考虑夺回荆州,这才是明智之举。”
这时,新任户部尚书豆卢宽也出列道:“秦王殿下,微臣也认为太子殿下所言有道理,战争归根到底是国力之战,现在我们的国力无法支撑这场战争,和北隋打下去也是必败无疑,那时还会耗费更多的钱粮,只会使朝廷更加困苦,就不如放弃荆州,实施战略收缩,励精图治,积蓄力量。”
不仅豆卢宽明确支持李建成,就连窦琎、陈叔达和裴寂也纷纷表态支持李建成,他们都是相国,肯定是站在朝廷的立场说话,朝廷财政日益艰难,每个人都感受很深,他们都知道国力已经无法再支撑战争打下去了。”
李世民见所有人都反对自己,他又转头向刘文静望去,“刘相国也认为我们应该放弃荆州吗?”
刘文静是李世民的支持者,他沉默了半晌道:“微臣理解殿下的苦衷,一旦退出荆州,全军的士气将陷入低迷,军心很可能会崩溃,天下人也会唐朝彻底失去信心,后果非常严重,但形势比人强,不是微臣不支持殿下,而是真是我们的国力无法再支撑下去,不得不退让,再打下去,长安的物价就会彻底失控,我们将失去民心,军心和民心之间,微臣更看重后者。”
争辩到最后,李世民已经没有支持者了,他显得十分形影孤单,心中十分苦涩,难道真要放弃民心支持着他们的荆北七郡吗?想到苦心经营多年的江夏郡就这么丢掉了,他心中异常痛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一名宦官在堂下高声道:“圣上有旨,宣太子殿下、秦王殿下以及陈相国去御书房觐见,其余大臣可先回去休息。”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正午已过,大家都饿坏了,看来圣上是要调解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了,众人便各自散去。
李建成三人来到了武德殿后面的御书房内,他们先用了午饭,这才走进宽大的房间里,李渊已经休息了近一个时辰,体力渐渐恢复,他见三人进来,便摆摆手道:“你们坐下吧!”
李建成和兄弟李世民始终没有说话,两人就像看不见对方的存在,尽管他们只是因为治国理念不同,但针锋相对的激烈争论还是让他们兄弟有一点反目为仇。
这也是李渊把陈叔达请来的主要原因,陈叔达能在关键时刻缓解御书房中的气氛。
陈叔达心领神会,很自然地坐在兄弟二人中间,将他们兄弟隔开。
李渊取出一卷书信,缓缓道:“这是李神符给朕的密报,报告中的内容还是比较客观可信,从这份报告朕大概明白江夏战役的前因后果,也知道荆州的结局会是什么,朕不想说世民的想法就是错误,但从北隋备战近半年,并不惜用一切手段来隐瞒江淮屯兵来看,张铉夺取荆州已是势在必得,最多一个月我们的军队就会被全歼于江夏,朕也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从富水一战来看,无论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失去了,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止损,退出荆州虽然让人伤感,但我们也只能面对现实。”
李世民紧咬嘴唇,父皇的表态无异于最后的宣判,将他最的后一线希望也掐断了,李世民脸上表现出难以掩饰的失望。
李渊看了他一眼,又微微笑道:“世民也不必太失望,虽然我们失去了荆州,但或许能从别的方面补回来......”
李世民心念一转,竟脱口而出,“王世充!”
李渊缓缓点头,“王世充进攻襄阳,甚至野心勃勃想进攻南郡,据说还是张铉建议王世充攻打襄阳,朕就觉得奇怪,难道襄阳对张铉就那么不重要吗?明明自己可以拿下来,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战略之地送给王世充,想扶持王世充坐大?前几年或许有可能,但现在......”
说到这,李渊看了一下三人,最后目光落在陈叔达身上,他不想一个人说,也希望陈叔达接着自己说下去。
陈叔达会意,沉吟一下道:“陛下的意思是说张铉是刻意将王世充拉进这滩浑水?”
李渊笑道:“朕和张铉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也算是比较了解他了,此人做事一向是先予后夺,这一次也不例外,他迟迟不进江陵就是要把王世充引入荆州,然后由我们来和王世充血拼,借我们之手击溃王世充,最后他来灭掉王世充,夺取洛阳,这种手法和让我们对付刘武周完全一样。”
一直沉默的李建成缓缓道:“父皇的意思说,让张铉自己去对付王世充,不再刘武周的重蹈覆辙?”
“错了!”
李世民在一旁冷冷道:“父皇说得很清楚,虽然失去了荆州,但可以从王世充这里补回来。”(未完待续。)
第1072章 权限扩大
李渊点点头,“世民说得不错,朕确实有此意。”
“可这不就正好落入了张铉的圈套吗?”李建成着实不解,既然父皇看透了张铉,为何还要中对方之计。
李渊淡淡笑道:“张铉只是让我们去收拾王世充而已,但最后的结果并不是完全由他来决定,我们也可以有所收获,更重要是,痛击王世充可以扭转我们在荆州失利的不良影响,这就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说到这,李渊望向次子李世民,“皇儿明白朕的意思吗?”
李世民当即跪下道:“请父皇给儿臣一个月时间,儿臣会拿下淅阳、南阳和弘农三郡,如果有可能,儿臣还会一鼓作气再拿下淯阳和襄城二郡。”
李渊点了点头,“朕给你十万大军,再让屈突通为你的副将,给朕灭了王世充,不要让朕再失望了。”
李世民心中大喜,父皇竟然复用屈突通了,这就说明父皇已经在变相地承认了错误,但李世民不敢有任何表露,他低下头道:“儿臣绝不会让父皇失望。”
李渊又对李建成和陈叔达道:“和张铉谈判之事朕就交给你们二人,你们商量一下,立刻派人去江夏和张铉谈判,只要人能回来,其他都可以放弃。”
李渊已经想开了,保住军队才是至关重要,其他土地、人口、物质都不重要。
李建成和陈叔达连忙起身答应,李渊刚刚松了口气,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吵嚷,似乎听见有人在大喊,
李渊一怔,有些不悦地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为何有人喧哗?”
一名宦官奔出去打听,片刻回来禀报,“启禀陛下,是兵部赵侍郎,他说要向陛下递交辞呈!”
兵部赵侍郎便是李渊的女婿赵慈景,女婿居然要辞职,这是怎么回事?李渊眉头一皱道:“让他进来见朕!”
李渊随即又对三人道:“你们先回去,立刻把朕交代的事情做起来,朕希望明天就出兵!”
片刻,赵慈景疾步走了进来,看得出他脸上怒气未消,跪下道:“陛下,微臣这个兵部侍郎实在做不下去了,愿请辞回乡,请陛下恩准!”
李渊心中着实不悦,但他看出了赵慈景的怒气,知道事出有因,便问道:“你不是小孩童了,别动不动就用辞呈来威胁朕,把话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臣的七名属下中午在青云酒肆吃饭,结果被玄武精卫在大庭广众之下抓走,兵部所有的官员都在向臣辞职,臣去找楚王论理,才得知七名下属已被打死一人,其余六人都被打得奄奄一息,最后他们给了臣看了一份带血的认罪书,罪名是勾结北隋,臣深感罪责重大,无法再出任兵部侍郎一职,必须引咎辞职,请陛下批准!”
说到最后,赵慈景激动得浑身颤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愤恨,泪水涌了出来,他简直无法想象,楚王竟残暴到如此程度,堂堂的命官也要被他打死,如果天子还袒护此人,自己拼死也不干了。
李渊半晌说不出话来,虽然元吉监视百官是得到自己的批准,成立玄武精卫也是得到自己的同意,但这一次似乎做得有点过分了,他当即拿起金牌,递给侍卫道:“立刻去楚王府,令楚王放人,伤者让太医署调治,死者尸体还给家人,另外,让楚王速来见朕。”
侍卫行一礼,接过金牌匆匆去了,李渊这才缓和语气道:“你用不着这样生气,你也不是外人,有些事情朕可以告诉你,朕已得到确切消息,朝廷和地方郡县有不少人和北隋有暗中往来,只是朕担心会引发朝廷动荡才没有对他们动手,但如果不施以威慑,这些人会更加肆无忌惮,也会有更多人暗投北隋,所以朕让楚王在适当的机会杀一儆百,震慑百官,估计这几名兵部官员正好撞到了刀口上。”
赵慈景愤恨道:“既然要杀一儆百,就拿那些真正勾结北隋的人下手好了,为什么要乱杀无辜,江德庆是我一手提拔的心腹,准备下个月推荐出任兵部郎中,可现在却被活活打死,陛下,换任何一人都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这件事朕也很遗憾,但人既然已死,也不能再复生,朕可赐他爵位,厚葬之,家眷也可以加倍抚恤,你去好好安抚他们吧!”
赵慈景无言以对,他感觉得到,天子没有处罚李元吉的意思,还在替李元吉开脱,这令他失望万分,圣上最多是训斥李元吉一顿,但江德庆算是白死了,一时间,赵慈景心灰意冷,他确确实实不想再当这个兵部侍郎了,实在不行,自己就去地方上出任太守。
这时,宦官在门外禀报:“楚王殿下求见!”
赵慈景实在不想见到李元吉,便起身道:“微臣去安抚下属,先告退!”
“去吧!朕会问清楚情况,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陛下,臣告退!”
赵慈景慢慢退下,刚走出御书房,正好迎面遇到了李元吉,他就当没有李元吉这个人,冷着脸从他身旁擦身而过,李元吉回头望着赵慈景走远,冷冷哼了一声,他也快步走进了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谢父皇。”李元吉站起身,垂手站在一旁。
李渊望了他一眼,极为不满道:“兵部的官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抓他们,还把人打死,这件事你是怎么做的?”
李元吉已有对策,不慌不忙道:“父皇,首先他们确实是在妄议朝廷,我的人亲眼听见他们对朝廷和父皇出言不逊,他们自己也承认对朝廷发了几句牢骚,至于打死人也并非儿臣的本意,是审讯官急于获得口供,用刑过急,而且被打死之人也太弱,三十棍都承受不住,总之,儿臣已将审讯官员革职,重打一百棍赶出楚王府,一百杀威棍下,估计他也活不成了。”
停一下,李元吉偷偷看一眼父皇的脸色,又继续道:“其次,儿臣发现最近长安市井的风向确实有点不对,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可以张口胡说八道,动摇军心民心,却不用负任何责任,这不行,乱说话必须要付出代价,儿臣决定采取坚决措施,一定要刹住这股歪风,恳请父皇同意!”
李元吉说话也很有技巧,他并不承认自己抓错人,只是说审讯官下手不知轻重,还轻描淡写地将责任推给了被审者身体羸弱,连三十棍都熬不住,最后是将审讯官责打后革职,也算是一个交代了。
但紧接着又变本加厉地要更高的权力,将监视面从百官扩张到平民,他要加强对长安官民的言论控制。
其实李渊从骨子里是支持四子李元吉的方案,他也认为在局势越来越不利于唐朝的情况下,必须要用铁腕手段控制舆论,否则各种谣言猜测在朝野中肆无忌惮传播,会动摇唐朝的根基,所以他对兵部官员之死并没有太大的意见,在某种程度上,这名官员之死可以让很多人学会闭嘴。
只是李渊没有李元吉那样表现得直接,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他要更含蓄,手段也更巧妙。
李渊沉吟片刻道:“不要动不动就公开抓人杀人,这样会引起朝野恐慌,也会引发长安局势动荡,要学聪明一点,很多事情得学会暗中操作,另外不光是铲除不良分子,而且还扶持一批我们的喉舌,这样长安的舆论才会被我们控制引导,你明白了吗?”
李元吉大喜,父皇这就是同意自己扩大监视范围了,他连忙跪下道:“儿臣会殚精竭虑维护唐朝社稷的安稳,绝不容人破坏它。”
“去吧!朕有些累了,要休息片刻。”
李渊靠在龙榻上,慢慢闭上看眼睛,李元吉慢慢退下,他还没有出门,李渊忽然又想起一事,睁开眼睛对李元吉道:“前两天朕让你所做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请父皇放心,儿臣已经准备就绪,关中、陇右、巴蜀所有的大商人资料已收集完成,一共一千三百余户,儿臣从明天开始命令玄武精卫进行清剿,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筹集到父皇所需的钱粮。”
李元吉匆匆走了,李渊刚刚准备休息的脑细胞又开始活跃起来,朝廷财政已无法支撑下去,节流没有意义,那只能进行开源,对商人动手是历代王朝在危机面前的必然选择,他李渊也不例外。
但仅仅对商人动手还是不足,他即将发动的对王世充战争也同样需要大量钱粮支持,除了商人之外,另一个有钱的群体就是关陇贵族了,这一次还是免不了让关陇贵族再出一次血。
不过李渊也知道,最近一两年他从关陇贵族身上剥夺得太多,只要他们出血而不给一点好处,会引发关陇贵族对自己的强烈反弹。
李渊沉吟片刻,便提笔在一张素签上写了一份手谕,并按上了自己的私人印章,他将素笺递给一名宦官,“速去把这份手谕交给太子!”(未完待续。)
第1073章 变本加厉
赵慈景怒气冲冲从武德大殿里出来,刚走下台阶,却听见远处有人在叫他,他转头望去,只见太子李建成站在一根大柱下向他招手。
赵慈景连忙走上前,躬身行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李建成出来时看见了满脸怒色的赵慈景,深以为异,李建成很了解自己这个妹夫,性格温和宽厚,从未见他生过气,现在居然怒气冲冲来见父皇,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建成便放缓脚步,特地在殿外等候他出来,此时他见赵慈景脸色的怒气已经消失,目光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无奈,便惊讶地问道:“慈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刚才应该也看见楚王了吧!”
李建成点了点头,刚才他看见四弟元吉匆匆走进内殿,便刻意避开了,李建成心中愈加惊讶,一转念问道:“莫非是和楚王有关?”
赵慈景默默点头,叹口气道:“此事已在朝廷传来沸沸扬扬,殿下真的不知道?”
“天不亮我就在武德殿内辩论了,到现在才刚刚出来,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这时,在殿旁走廊出现了几名侍卫,李建成连忙摆手止住赵慈景,“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我们去东宫细谈。”
两人便离开了武德殿,坐上车舆向东宫而去,赵慈景心中郁闷得要爆炸,他确实需要找人诉说心中的烦闷,乃至于去东宫的忌讳他顾不上了。
东宫贤德殿朝房内,李建成眉头紧锁地听完赵慈景的诉说,心中异常震惊,不仅公开抓捕朝官,还打死了无辜官员,另外六人也被打成重伤,他再也坐不住了,负手在朝房内来回踱步,这件事的影响实在太恶劣,抓人不算,还将人打死打残,最后却没有任何说法,这会寒了朝廷官员之心,影响十分深远。
更让李建成揪心的是,从赵慈景的表述中,父皇对这件事并不放在心上,李建成当然知道四弟在太原时便以残酷暴虐而出名,太原百姓畏之如虎,同时也恨之入骨,现在让他掌管朝廷军政监察大权,他的手段必定会十分残酷,这是李建成一直很担心之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这样下去,朝廷百官真的要离心离德了。
“殿下,我不想妄议天子,但事实摆在这里,圣上对楚王实在太放纵,这样不就会害了他,也会毁了整个朝廷,会彻底动摇唐朝的根基,殿下一定要劝说天子严加管束楚王,不能再放纵他了。”
李建成心中十分沉重,他知道这绝不是父皇放纵四弟那么简单,是父皇的心态出了问题,四弟的所作所为实际上就是父皇的另一面,四弟是得到了父皇的默许甚至是暗示,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玄武精卫公开化,抓人杀人公开化,四弟的残暴从另一面透露出了父皇内心的恐慌。
根本原因还是北隋的强势,是张铉的咄咄逼人,是北隋的逐渐强大和唐朝的逐渐衰弱,良久,李建成长长叹了口气,这让他怎么劝说父皇,这不是四弟的问题,而是父皇自身的问题,一时间,李建成竟无言以对。
半晌,李建成缓缓道:“我会找时机劝说父皇,当务之急是你先安抚住兵部,不要让事态再恶化了。”
赵慈景冷笑一声道:“圣上不给一个说法,我安抚有什么用?”
“你......”
李建成再次被赵慈景的不懂事而触怒,他尽力克制住内心的怒火,缓缓道:“圣上并没有纵容楚王,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好好安抚住兵部,不要让圣上对你失望。”
“我觉得殿下最好亲自去一趟各部署衙,然后再决定自己的态度,微臣告辞了!”
说完,赵慈景转身便头也不回地向宫外走去,李建成快步追了几步,却无法叫住赵慈景,最后眼睁睁的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
李建成低低叹了口气,夹在父皇和文武百官之间,这一刻他竟感到如此地无奈。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匆匆走了进来,来到李建成面前跪下行礼道:“启禀太子殿下,有陛下手谕!”
李建成一怔,父皇刚刚命令自己和陈叔达展开和北隋的谈判,事情还没有铺开,怎么又给自己下了指令?
他接过手谕看了看,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果然不出陈叔达所料,朝廷财政困难,最终还是要让关陇贵族出血解决,虽然李建成也不是很赞成这种竭泽而渔式的盘剥,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任何办法,不过父皇似乎也知道对关陇贵族盘剥得太狠,所以承诺攻下洛阳后,将洛阳商业分给各家作为补偿。
这究竟是望梅止渴还是画饼充饥?李建成不知道,但有一件事他必须立刻去办,那就是找到窦家,把父皇的手谕转交给他,至于怎么分配钱粮,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
在长安崇仁坊紧靠国子学处有一座占地约两百亩的巨大建筑群,很多人长安人都将它视为国子学的一部分,只有少数人知道它其实和国子学没有任何关系,这座建筑实际上是曾被誉为最神秘组织的武川会的长安总部。
天子李渊对待武川会的态度和杨广时代略有不同,杨广对武川会的态度是不支持不取缔,而李渊表面上支持武川会,但实际上却暗中打压,不断破坏武川会内部团结,使关陇贵族各家族在武川会内的聚会越来越少,而自从独孤顺意外身死后,武川会的活动基本上都停止了,武川会这座巨大的房宅也被重重大锁锁住,落下了一层又一层的灰尘。
不过今天晚上,已经冷清了很久的武川会却意外地热闹起来,武川会西北角的听风阁内灯火辉煌,数百盏灯笼将这座五层高的阁楼照如白昼,阁楼大门外停满了马车,一群群侍卫在远处维持秩序,不准好奇的民众靠近,只有一辆辆宽大华丽的马车才能驶入控制区内,在大门前缓缓停驻,里面的主人被护卫着走进了阁楼。
于筠来得比较晚,他到来时,外面空地上已经停满了马车,于筠并不知道为什么窦威突然召集大家商议要事,但他总有一种不妙之感,现在朝廷财政困难,李渊不会又开始打关陇贵族的主意了吧!要知道去年年底才刚刚盘剥了一大笔钱粮。
于筠刚下马车,却听见旁边有人在叫自己,一回头,只见独孤篡从一辆马车后走了出来。
“贤弟怎么不进去?”于筠走上前笑问道。
一转念,于筠忽然反应过来,“贤弟不会在等我吧!”
独孤篡点点头,“我想和兄长商量一下。”
“贤弟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独孤篡叹口气,“我刚刚和窦威谈过,他明确告诉我,这次聚会还是为了分摊军费,和上次一样,一百万石粮食和五十万贯钱,圣上越来越狠了,完全是想把我们榨干,不过这次倒有承诺,唐军拿下洛阳后,把洛阳的商业分给关陇贵族各家族,虽然不太靠谱,但也勉强算是一个盼头。”
“那其他家族是什么态度呢?”
“估计大家还不知道,我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请教一下兄长。”
于筠沉吟一下问道:“如果还是像上次一样的分配,独孤家负担得起吗?”
“钱粮不是问题,关键是这件事本身,说实话,我心里很不舒服,实在不想把这些钱粮给他。”
于筠叹息一声,“说实话我也不想给,但我感觉圣上这段时间有点不对劲,他的杀机很重,我个人觉得不要在这个时候触怒他,更不要引起他的注意,既然他承诺将洛阳的商业给我们,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独孤篡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兄长说得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就再忍这一次吧!”
两人正说着,窦琎之子窦旻从大门出来,他看见了二人,连忙上前道:“两位世叔请进吧!就在等你们二位了。”
“知道了,我们这就进去。”(未完待续。)
第1074章 逐利而为
于筠和独孤篡一前一后走进了大门,还没有走到堂上,便听见堂内骤然爆发出一片怒吼声,“我们不干!坚决不干!”
又听见侯莫陈铎怒道:“他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就算剪羊毛也要等毛长出来再剪,现在才过几个月,又要开始了,我们没钱,也没有粮食,要抄家灭门随他去。”
紧接着又听见赵元俊的不满之声,“窦相国扪心自问,我们对他的支持还不够吗?可他的军队是怎么表现的?连战连败,数十万石粮食动不动就丢掉,当真是钱粮来得太容易了,他一点也不心疼,但我们的利益谁来保证?如果独孤老盟主在这里,他召集大家唯一商议之事就是怎么抵制,而不是强迫大家分摊钱粮。”
这时,于筠和独孤篡走进大堂,一眼便看见了满脸尴尬地窦威,赵元俊这话说得非常尖锐,一针见血指出了窦威和独孤顺的立场完全不同,让窦威无言以待。
正好于筠走了进来,窦威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连忙上前道:“于贤侄怎么现在才来?”
“朝廷有公务,回家稍晚了一点,所以一回到家就赶来了,连晚饭也来不及吃。”
“原来如此,辛苦贤侄了,快请坐下,我给给贤侄介绍一下情况。”
于筠淡淡一笑,“我刚才都听见了,应该是圣上又下了任务,对吧?”
“哎!我也没有办法,现在就好像是我窦威在逼迫大家,令人心寒,唉,好人难做啊!”
窦威唉声叹气,这一次他确实不想再承头,本来中午太子给他说这件事时,他一口回绝,但圣上又立刻派人把他召入宫中,威逼利诱一番,逼得他不得不答应下来,现在却成了众矢之的,令他心中着实感到委屈和恼火。
这时,于筠起身道:“各位请安静,听我一言!”
大堂内渐渐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望着于筠,于筠不慌不忙道:“其实我也和大家一样感到不满和惊讶,不满是和上次间隔的时间太短,频繁的重负让我们很多家族都倍感吃力,但相对于不满,我更感到惊讶,因为上一次我们才缴纳了百万石粮食和五十万贯钱,钱我很难算出是怎么花费,但粮食我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唐军攻下江陵也得到了数十万石粮食,而之前攻打江陵是用巴蜀各郡地方官府的钱粮,那我们上次缴纳的百万石粮食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一个缺口和漏洞?我觉得这一点朝廷应该说清楚。”
于筠的质问引来一片窃窃私语声,这确实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从常理判断,朝廷应该还有不少存粮,为什么又要向他们征粮?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窦琎起身道:“这件事我来解释一下。”
大堂内再次安静下来,窦琎毕竟是相国,由他来解释此事,更有说服力。
窦琎缓缓道:“从去年十月到今天,朝廷一直在还债,主要是军队的旧债,从唐朝开国至今,将士前前后后阵亡了十五万人,但阵亡抚恤从未实际支付,按规定每人应得二十贯钱的抚恤,这就是三百万贯了,所以朝廷用土地、粮食和铜钱三者结合支付,才勉强在年初付清了这笔欠了数年的军债,仅粮食就支付了八十万石,加上赈灾和陇右的军粮,一百万石粮食就耗光了,至于攻下江陵的战利品,很遗憾告诉大家,巴陵县被隋军攻破,这批战利品便丢掉一半,另一半在江夏,我估计还是会落到隋军手上,现在朝廷财政窘迫之极,欠了百官一个月俸禄不说,连常平仓的粮食也只剩下三百石,听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
窦琎表了态,在场的另一个相国豆卢宽也起身道:“窦相国基本上已说清楚了问题,但我还需要补充一点,那就是朝廷为什么急需钱粮,今天上午刚刚得到的消息,王世充军队已经进入南郡,准备强攻江陵,也就是说,王世充为了拿下南郡已经不惜和张铉翻脸,圣上认为这是我们攻打洛阳的重大机会,我们在南方受到的损失必须在王世充那里补充回来,而且还有一个重大事项需要大家明白,这一次圣上是问大家借钱,等攻下洛阳后,用洛阳的商业来偿还,相信大家都明白,控制了洛阳的米市意味着什么,垄断了食盐布匹又意味着什么,种种好处便是圣上给大家的补偿。”
大堂上雅雀无声,每个人都在考虑自己的心事,虽然攻下洛阳还是一件十分遥远之事,但李渊许诺的种种好处却又让人不得不动心。
好一会儿,侯莫陈铎问道:“不知这次钱粮该怎么分摊?”
窦威看出了众人的抵触情绪已不像刚才那样强烈了,他便趁热打铁道:“这次钱粮分配我考虑分为两种方式,一是认购,如果认量不足,那剩下的就平摊,这样,我想大家的负担也不会很重,这次一共百万石粮食和五十万贯钱,黄金也可以,一两黄金按二十贯钱折算,我们把粮食和铜钱分为一百份,一份是一万石粮食和五千贯钱,最后用洛阳商业偿还,就按照大家认购的份数来分配,认购数越大,获得利益就越多,这样就彰显公平了,大家表态吧!”
大堂内还是一片寂静,窦威无奈,只得又道:“那我就抛砖引玉,窦家先认购,窦家认购二十份,也就是说拿出二十万石粮食和十万贯钱。”
既然窦家已经认购,独孤家族也不能落后,独孤篡便道:“独孤家和窦家一样,认购二十份。”
于筠举手道:“于家认购五份!”
“侯莫陈家族也认购五份!”
“赵家也是五份!”
“元氏家族认购五份!”
“长孙家族三份!”
众人纷纷表态,只片刻时间,便将一百万石粮食和五十万贯钱的指标瓜分一空,最后两个稍小的家族达奚家族和贺兰家族都没有份额,窦家和独孤家只得各让出两份给他们,短短一个时辰便解决了唐军东征所需的粮食的钱财。
当天晚上,窦威再次进宫,向天子李渊汇报筹钱的结果,李渊刚刚睡下,听说窦威紧急求见,他立刻起身在内殿接见了窦威。
李渊负手站在窗前听窦威述说了筹钱的详细经过,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这帮关陇贵族并不是没有钱粮,而是不甘心拿出来支援自己,给他们一点点甜头便慷慨解囊了,说明这帮人还是利字当头,一点不顾大局,假如有一天张铉给他许诺一点利益,他们会不会转而投奔北隋?
李渊忽然觉得这帮人实在不可靠,不过话又说回来,不仅是关陇贵族逐利,朝廷百官谁又不逐利?这一点倒也无可指责。
说到底,除了自己的家族子弟外,还真的很难找到可靠之人,这个道理他李渊明白,洛阳的王世充也明白,估计张铉也明白,只是他没有家族子弟,所以导致他迟迟不敢登基,不得不牺牲朝权而将军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想通这一点,李渊心中稍稍舒服了一点,他回头对窦威道:“回去告诉他们,朕不会食言,但朕更希望他们是真心帮助唐军,有所助才会有所得,但无论如何,朕感谢他们今天的慷慨解囊。”
“微臣一定会转告。”
“去吧!太晚了,窦公辛苦一天,早点休息吧!”
窦威行一礼,慢慢退下去了,李渊却没有了睡意,他走到地图前,久久凝视着荆北地图。(未完待续。)
第1075章 反攻襄阳
次日天不亮,陈叔达亲自作为谈判使者,带着十几名随从骑马赶往江夏和隋军谈判。
与此同时,李世民率领十万大军离开了长安,他们兵分两路,一路三万人由屈突通率领进攻弘农郡,另一路七万大军则由李世民亲自率领南下上洛郡,拉开了征讨王世充的序幕。
整个荆州的局势虽然经过近七天的发展,但依旧处于一种微妙的交战平衡之中,王世大军充已经占领了襄阳郡和竟陵郡,五万大军杀进了南郡,正在围攻江陵城,而李孝恭率领从江夏撤回的两万军队死守江陵,王世充军队死伤惨重,却始终难以攻下江陵。
而江夏的战局却平静得多,隋军只是攻陷了武昌县外围的两座军城,仅有数千人的战争规模,十万大军随即包围武昌县,却围而不打,等待襄阳唐军的到来。
但两万从襄阳郡杀来的唐军却异常谨慎,当武士彟得知隋军并没有攻打武昌县,便猜到了隋军围城打援的战术,将两万军队驻扎在长江北岸的汉口,始终不肯渡江南下。
目前唐军主力所在的武昌县并非后世的武昌县,而是今天黄冈一带,后世的武昌县在隋朝叫做江夏县,它是江夏郡的郡治所在,不过唐朝经略江夏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开采铁矿,所以便将驻兵之地放在了距离铁矿山最近的武昌县,屈突通将武昌县修建得高大坚固,易守难攻,同时将县城大部分人口迁移去了江夏县,使武昌县变成了一座不折不扣的军城,这完全符合屈突通的要求,因为城内没有平民生活,隋军斥候很难混入城内。
但继任者李神符却很不喜欢武昌县,他更喜欢生活,要有商业,要有大街上的人流往来和热闹喧哗,要有林立次比的酒肆、青楼,这种只有军队而没有色彩的城池令李神符深恶痛绝。
李神符坐镇江夏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官衙迁去江夏县,他专门拨款在江夏县大兴土木,重新在江夏县修建王府和官衙,工期三个月,就在李神符等着官府和官衙完工,他将搬去繁华的江夏县之时,江夏的战争爆发了。
残酷的现实使李神符忽然意识到了武昌县的重要,他立刻打消迁移去江夏县的念头,组织数万大军死守武昌县,好在县城内粮食充足,守一年也没有问题,而且城墙高大坚固,这让李神符稍稍有了点底气。
但武士彟的援军迟迟不来却令他恼怒万分,他不断下令催促武士彟立刻率军渡江前来武昌县,而武士彟则以无船渡河为借口,始终不肯渡江。
武士彟的两万军队驻扎在汉口,这里是汉水进入长江的河口,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其实武士彟也并不是没有船只,他也有一小队从襄阳驶来的货船队,由六十余艘五百石的货船组成,专门用来运送粮食。
此时,六十余艘货船就停泊在汉口附近的一处湖荡中,两万唐军就驻扎在岸上,汉口没有县城,只有一座不大的军城,只能容纳两千士兵,而两万大军便驻扎在汉水西岸。
军城上,武士彟目光复杂地注视着长江江面,受到战争的影响,江面上空空荡荡,连渔船也没有了,只有几艘隋军的哨船,那是在监视唐军的船只,武士彟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隋军的监控之下。
在武士彟身后站着十几名大将,他们都能感受到武士彟沉重的心情。
形势确实很难令人乐观,他们已得到消息,王世充的军队突袭襄阳,已经占领了襄阳郡,截断了他们的退路,而如果渡江南下,肯定会落入隋军的包围圈而被全歼,可谓前有虎后有狼,令他们进退两难。
这时,大将秦琼上前劝道:“武公,卑职觉得调头杀回襄阳倒是一条路子,至少我们有了借口,就算李神符弹劾武公,武公完全可以把反击王世充搬出来,让李神符无话可说。”
秦琼原是屈突通帐下的得力干将,是李世民亲封的八位骠骑将军之一,属于李世民的嫡系,却被李神符清洗,赶去汉东郡出任地方都尉,手下只有五百郡兵,这次武士彟出兵江夏,便将秦琼召回了大帐,同时被召回军营还有长孙顺德、侯君集和伍云召等大将,而老将殷开山已称病回乡了。
侯君集也劝道:“秦将军说得对,王世充大军已杀去南郡,襄阳郡的兵力并不多,我们正好可以杀过回马枪,如果能将王世充的军队一截两段,还能有利于唐军打通南襄道,武公,这是我们的机会。”
武士彟还是有些踌躇不定,其实他也想杀回襄阳,但他又多少有点忌惮李神符,他知道李神符是天子心腹,一旦李神符将江夏失守的责任栽在他头上,而李孝恭又动不了,最后他武士彟很可能会成为失守江夏的替罪羔羊。
武士彟沉默不语,就在这时,一名士兵上前禀报道:“启禀太守,长安有紧急鸽信送至!”
“快快拿给我!”
一名士兵上前,将信筒递给了武士彟,武士彟连忙打开,竟然是秦王殿下的手令,他匆匆看了一遍,不由拍了拍额头,“苍天开眼了!”
“武公,是什么消息?”众人围上来问道。
武士彟激动地对众人道:“是秦王殿下手令,令我们立刻回攻襄阳,配合他的大军攻打南襄道。”
这句话引起众人一片欢呼,他们坚决不肯从命南下,终于熬到了结果,武士彟当即下令,“传令全军立刻拔营,杀回襄阳!”
.......
就在武士彟北撤一个时辰后,从汉口发来的紧急鸽信便送到了张铉的面前,张铉正在大帐内和众大将商议攻城之策,罗士信刚说完武昌县的防御情况,一名亲卫便送来了汉口的紧急情报,张铉打开鸽信,心中不由微微一怔,他倒不是武士彟北撤而感到意外,而是他立刻意识到唐军即将发动南襄战役了。
事实上,张铉早就得到长安的情报,唐朝兵分两路进攻洛阳和南襄道,同时派人和自己谈判从荆州撤军问题,只是唐朝使者还没有到来,李世民的战役倒先打响了。
这里面就有一个问题,一旦唐军打通了南襄道,将长安和襄阳连为一片,那么唐朝还会不会放弃荆州?
张铉摆摆手对众人道:“商议暂时停止,大家先回去,随时听我的命令。”
众将起身行一礼,便纷纷离开了大帐,房玄龄却留了下来,他看出了张铉心中有事,尤其那封鸽信,一定发生了重大军情。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房玄龄低声问道。
张铉站在沙盘前,注视着汉口,半晌道:“刚刚得到消息,武士彟的军队调头杀回襄阳了。”
“难道是唐军已开始攻打淅阳郡?”
张铉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认为,唐军攻打淅阳郡,王世充军队如果顶不住很可能就会从江陵撤军回援,所以李世民需要武士彟截断江陵王世充军队的退路。”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我现在有点为难,坐观唐郑火并是我所乐见,但我又有点担心唐军真的打通南襄道,恐怕他们就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荆州了。”
房玄龄微微一笑,“这一点我倒觉得殿下不用太担心!”(未完待续。)